第10章 心疼

天氣越來越熱,轉眼已經是五月底,大四學生過幾天就要舉行畢業典禮。這是謝一第一次帶應屆生,因此在禮堂以及人員安排上特別用心,全面配合院裏分配的任務。

畢業典禮當天,一切進行得井然有序。謝一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便坐在觀衆席當中,結果一直握在手裏的手機便震了起來,居然是陸庭川的電話。

謝一看着屏幕上的“陸庭川”三個字,不免覺得奇怪,擰了擰眉,躬身走到外面接通。

禮堂的揚聲器裏傳來優秀學生代表慷慨激昂的演講,謝一只聽電話那頭陸庭川叫了她一聲,然後說了句什麽,聽不太真切。

她拿着手機走下大理石臺階,來到會展中心的大廳。那頭陸庭川的聲音便清晰了起來,只聽他沉聲說道:“時照在醫院。”

謝一腳步一頓,她此時是靠着會展中心的大理石柱子站着的,大理石的涼意透過衣衫滲到她的背上,她覺得冷,稍稍站直了身子,然後問他:“你說什麽?”

“時照在醫院。”陸庭川又說了一遍,他的聲線本就沉穩,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通過電波傳來,落到謝一耳中便有了幾分沉重之感。

“他怎麽了?”謝一說着話,人已經往外走。陸庭川道:“沒什麽大事,只是受了點傷……”

“在哪家醫院?”謝一腳步越來越快,接近門口的時候,已經小跑起來。聽陸庭川報了醫院名,她便直接挂了電話,然後往學校的停車場跑去。

這是謝一拿到駕照以來開車最快的一次,幾乎是飛馳過去,到達醫院不過三十分鐘。

謝一停好了車便跑到陸庭川說的樓層,整一層樓極其安靜,并沒有其他病人。謝一視線掃了一圈,便見到陸庭川站在走廊盡頭,窗外聚起了烏雲,他背窗而立,謝一擡眼看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陸庭川已經看見了她,舉步朝她走來。不等謝一開口相問,便率先對她說道:“時照還在做檢查,沒什麽大礙。”

說完他抿了抿唇,繼續道:“他是在公司附近出了車禍。”

聽到車禍兩字,謝一臉上血色急褪。陸庭川見她好像随時會倒下去,心中不忍,虛扶她一把。

謝一卻并不領情,甩開他的手擡頭瞪他,“什麽叫沒大礙?出了車禍還沒大礙?”她臉色煞白,陡然提高了音量,“他現在在哪兒?”

話音未落,她便要去找陸時照,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最終被陸庭川攔住,指指一扇緊閉的門,“他還在做檢查,很快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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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只聽那邊的門鎖一響,便有護士打開了門推着輪椅出來。

陸時照從未如此狼狽過,頭上包着紗布,右腳打了石膏,右手也吊起來了,臉上顴骨處還有幾處擦傷。

不過雖然狼狽,但他精神卻不錯,一眼看見謝一,還有力氣瞪了陸庭川一眼,“不是讓你別告訴她麽!”

陸庭川不理他的矯情,轉身與後面的醫生溝通。

謝一跑到陸時照身邊蹲下,擡手摸摸他的臉,卻因為他額頭纏着的紗布,心疼得不敢下手,擡眼看着他道:“你怎麽弄成這樣啊?”

話音一落,她凝聚良久的眼淚便跟着落了下來,謝一吸了吸鼻子,看着陸時照的眼神布滿擔憂,不過礙于外人在場,只是淚汪汪地凝視着他,沒再說話。

陸時照擡起完好無損的左手,摸了摸謝一的腦袋。

謝一扁了扁嘴,特別難過。

那頭陸庭川已經跟醫生了解了相關情況,過來見兩人如此,不由輕嗽了一聲。謝一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跟護士一起推着陸時照回病房。

将陸時照扶到床上之後,其他人便默默離開,病房裏只剩下陸庭川陸時照以及謝一三人。

陸時照看向自己的大哥,神色嚴肅地囑咐道:“這件事別讓家裏知道。”

陸庭川倚窗站着,聞言目光朝他掃來,“這麽大的事,怎麽瞞得住?”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不自然,“說起來,原本躺在這裏的應該是我。”

陸時照挑了挑眉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又道:“總之能瞞多久瞞多久,讓爸媽知道這件事,又該被教訓了。”

陸庭川扯扯唇角,點了點頭。

謝一不知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目光茫然地在他們之間掃了幾圈。陸時照見狀,用綁了繃帶的手摸她的臉,笑道:“沒什麽大事,你別擔心。”

臉上傳來紗布柔軟的觸感,謝一忙道:“你、你別亂動!”她也不敢亂轉頭,只怕弄疼他。陸時照見她這幅模樣,心裏軟成一片,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莞爾一笑,“沒事的。”

謝一坐在床邊,見他終于乖乖把手放好,輕輕地握住他那只受傷的手,固執地說道:“反正你別亂動。”

兩人氣氛實在和諧,一旁站着的陸庭川輕嗽了一聲,成功地讓兩人把目光轉向他。

“我去向警方交代一些事情。”陸庭川說道,随即推門離去。

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謝一往陸時照身後又墊了一個枕頭,讓他躺得舒服些,又怕他渴,站起來給他倒了杯水放到床頭,見床頭擺了一籃水果,拿了串提子出來,問他:“要不要吃提子?”仿佛只有不斷的忙碌才能讓她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傷處。

陸時照靜靜地看她忙碌,等她拿了一串提子到他面前的時候,終于嘆了一口氣,用左手拉住她的雙手,嘆息道:“一一……”

謝一被他拉住了手,順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坐下來,目光便難以避免地觸及他狼狽的模樣,一時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哭起來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陸時照只能看見她鼻翼微微噏動,眼淚像開了閘的水,不斷地順着臉頰流下來,偏偏她還一副忍耐的模樣,似乎不想讓他看見她哭的樣子。

這樣的她讓陸時照不可抑制地心疼起來,只好摸着她的腦袋安慰,笑嘻嘻道:“你可別哭了,你一哭我傷口就疼……”

謝一擡起手背蓋住雙眼,唇間難以抑制地發出幾聲哽咽。陸時照從床頭抽了幾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臉頰,像是對待一件上好的工藝品。

“一一乖,別哭。”他擦完之後,用指腹輕撫她的眼角。謝一的眼睛濕漉漉的,因為被淚水洗滌,此時看去特別清澈。陸時照愛憐地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謝一終于輕輕地靠在他懷裏,雙手抱住他的腰,悶悶道:“你知不知道我得知你出車禍有多害怕……”

害怕他有什麽三長兩短,害怕他突然離她而去。

陸時照一只手不能亂動,只能用左手撫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她的情緒。

謝一心中的懼意被他的懷抱趕走,靜了一會兒之後,慢慢直起身子,看着他道:“你怎麽會出車禍?”

說完之後,她想起剛才他與陸庭川打的啞謎,一時覺得這件事與陸庭川有關。

陸時照屈指扣扣她的腦門,“我并不希望你知道太多亂七八糟的事。”

“什麽叫亂七八糟的事?”謝一再次紅了眼圈,“你都這樣了,還是亂七八糟的事嗎?”她頓了頓,又道,“你把我當你什麽人?”

陸時照笑,因為頭上的紗布以及顴骨上的擦傷,笑容難免有些凄慘。

“你說你是我什麽人?”他反問,因為維持一個姿勢躺得太久,艱難地動了動身子,謝一忙上前幫忙,又默不作聲地幫他揉酸疼的肌肉。

陸時照捉住她的手不再讓她忙碌,“怎麽不說話了?”他彎着嘴角道,“生氣了?”

謝一擡起頭,面色緊繃。

陸時照眉眼一彎,掐掐她的臉頰,想了想說道:“今天我剛好開了大哥的車子,結果剛離開公司就發現剎車出了問題,迎面撞上了一輛貨車。”

他輕描淡寫地說着,謝一卻聽得心驚肉跳,最後心有餘悸道:“幸虧你福大命大。”

陸時照聞言,扯了扯嘴角,“也許不是我福大命大,而是有人只想給個教訓,并不想要我的命,”他頓了頓,“準确來說,應該是大哥的命。”

“是誰……”謝一睜大了眼睛,陸時照卻搖了搖頭,摸摸她的鬓發,“具體要看警方的調查結果。”

謝一擰了眉,“會不會是競争對手?”

陸時照搖了搖頭,又朝她笑了笑,“別胡思亂想了,一切交給警方去做。”

謝一還想說些什麽,但看陸時照面色有些疲憊,只是嘆了口氣道:“你也別想了,好好休養……”說完這句,她默了默,又道,“以後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陸時照點點頭,“我會的……這樣才能保護好你。”

謝一一愣,随即幸福地彎了彎嘴角。

**

陸時照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便要求出院,他恢複得不錯,胳膊雖然不太靈活但已經能夠活動,除了腳還不能下地,其他擦傷都已經康複得差不多了。

由于暫時還沒讓家裏知道,出院這天只有陸庭川低調地過來接人,謝一陪着陸時照一起坐上後座,帶他們坐穩,陸庭川便一踩油門,疾駛出去。

陸庭川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到底是不放心,問了一句,“你那邊有人照顧麽?”

“唔,有一個阿姨。”陸時照靠在謝一身上,低聲答道。

陸庭川皺了皺眉,“你現在的樣子,一個人怎麽照顧?”

車廂內一陣安靜,過了一會兒,陸時照松軟的頭發蹭蹭謝一的脖頸,然後謝一便聽他期期艾艾地呢喃,“一一……”

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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