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54】
120把非主流男擡到了醫院,蔥頭也聞訊趕來,帶着衛淵、常攻還有聶丹丹,三個健壯青年加一個兇神惡煞的中年婦女,往非主流男的床邊一站,全部居高臨下的盯着他,那男的一看,清一色的紋身,吓得不敢吱聲了。
事情的最後,賤橙賠了一千塊錢的醫藥費,對方也就再沒多做糾纏。
自從祁限打人的事兒之後,賤橙學習的勁頭就比以往足了一倍。
聶丹丹就問她,小橙橙呀,你是打了雞血嗎?
賤橙酷酷的回了四個字兒:我得聽話。
他是在乎她的,她能感覺得到。
丹丹說的對,一百句我喜歡你,愛情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她的祁限不是石頭,他只是不愛表達而已。
所以她得做個聽話的妻子:好好學習,再不惹事。
聶丹丹又問,聽誰的話呀?
賤橙望了一眼不遠處做咨詢的祁限,像做賊一樣把手卷成話筒狀,小聲回答:“我~老~公~”
聶丹丹趴在收銀臺前敲着鍵盤,鄙視她:“想叫老公就叫呗,叫得跟做賊似得。不就為你打了一回架麽?至于麽?切!”
賤橙懷着無比敬畏的語氣道:“你當時沒看到!祁限那一腳…啊~”
某人雙手捧臉,雙眼開始冒桃心。
聶丹丹:“哎呀行了行了,秀恩愛,死得快啊!對了,小高的官司完美收官,他打電話說讓你去菜市場,說要給你買豬腦。”
賤橙:“哦,等我做完這道題就去。”
…
幾分鐘後,賤橙吹着口哨去了菜市場,與此同時,夏十六店裏進來位姑娘。
姑娘走到聶丹丹的收銀處,軟聲細語的問道:“祁限律師在嗎?”
聶丹丹以為是來咨詢的,剛要笑臉相迎,卻被迎面走來的衛淵打斷了話語。
衛淵摘下手上的膠皮手套,皺了皺眉,看着那女孩,眼中帶着熟悉的審視。
衛淵:“你找他有事嗎?”
他雖然只在醫院見過一眼,但很快便認出來,面前的這位正是方雨绮。
那日在醫院,她和賤橙講述自己和祁限之間的事,衛淵也是在場的。
這女人,突然來找祁限,究竟是為了什麽?
方雨绮看出了衛淵的擔心,便和善的笑笑:“您放心,我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只要十幾分鐘就好了。”
衛淵冷冷道:“希望如此。”
方雨绮說了句“謝謝”,低頭進去了。
今天咨詢的人不多,小高也出去了,祁限正靠在椅子上閉目休息,他現在每天都對自己的眼睛格外養護,準備以最好的狀态等待角膜移植手術。
“祁限?”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祁限慢慢睜開眼,淡淡道:“這麽快就回來了?豬腦買了多少?”
“是我,方雨绮。”
他聞言,身形僵硬了一下,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麽,竟從椅子上緩緩地站了起來。
方雨绮。
一個讓他念了這麽多年的名字。
“不用站起來,快坐下,”她笑了,雙手交叉垂在裙子前:“沒想到你比在學校的時候長高了這麽多,不像以前那麽瘦了。”
祁限面容緊繃,眉宇之間的波動顯示出了他的疑慮,他坐回椅子上,喉結處滾動了一下,腦海中立刻放映出一個模糊的,纖瘦的麗顏。
她就坐在對面,祁限幾乎是只用了幾秒就打消了那份疑慮,不為什麽,只憑感覺。
方雨绮:“初次見面,也許有些唐突,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我們可以換個方便聊天的地方談麽?”
祁限怔了怔,聽見門口不斷響起的“歡迎光臨”,木讷的點點頭:
“好,你愛吃什麽,我請客。”
方雨绮笑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在衆目睽睽之下,禮貌的扶着祁限的胳膊,将他帶走了。
倆人剛踏出夏十六的店門,蔥頭就跑到了收銀臺,問聶丹丹:“什麽情況?”
聶丹丹也傻了,攤攤手。
衛淵走過來,從收銀臺上拿過一盒染料,敲了敲桌面,提醒聶丹丹:“給橙子打電話。”
衛淵說完,轉身工作去了,聶丹丹看着他的背影,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拿起電話打給賤橙。
...
賤橙這邊正跟小高買豬腦呢。
小高:“你說你吃那麽多豬腦怎麽腦袋還是不夠用呢?”
賤橙:“高子霖,活膩味了吱聲啊!”
小高:“哪兒能啊,我今天心情好,你還想吃什麽,随便挑!”
賤橙:“哎呦!吹!你心情好請我去俏江南搓一頓啊,上菜市場指着一堆9塊8一斤的爛黃瓜告訴我随便挑?”
小高:“我師父告訴我的,不能搞浪費,尤其像我這個奮鬥的年紀。”
賤橙:“你師父吐口唾沫都是金子,跟屁蟲。”
小高:“那是我師父對我好。”
賤橙:“對了,上回我問你,他是不是性取向有問題,你打聽了沒?”
小高:“我有病啊問這個...不過我還真肉麻的問過一回,我說師父啊,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師父說…”
賤橙:“說啥?”
小高:“他說我和他弟弟很像...哎你手機響了。”
賤橙低頭一看,褲子口袋裏一陣閃爍,無奈倆手都拎着菜,便屁股一擡,沖着小高。
小高對于她這個沖着自己擡屁股的動作很詫異,臉微微紅了:“你幹嘛…”
賤橙:“什麽幹嘛,幫我把手機拿出來啊!”
小高:“哦…”紅着臉将手伸進她屁股上的口袋。
小高嘟囔道:“逛菜市場還敢把手機放後面,真行。”
賤橙:“在這兒沒人會偷我手機…喂,丹丹丹丹丹,什麽事?”
聶丹丹:“老板,快回來!你家園子生害蟲了!”
賤橙一頭霧水:“啊?”
…
【55】
祁限和方雨绮坐在咖啡廳裏,音樂悠揚而舒緩,兩個人乍一看去,絕對是青年才俊和淑女佳人的絕配。
方雨绮細心的将咖啡用調匙攪涼,慢慢的移到他手邊去。
“小心燙,杯柄就在你手邊。”她說。
祁限将食指勾進杯柄裏,摩搓着咖啡杯,也沒喝:“謝謝。”
方雨绮道:“聽說你結婚了,這樣把你約出來,你妻子不會介意吧。”
祁限搖搖頭:“不會,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竟像相熟很久的老朋友一樣。
方雨绮:“回來不到一年了,現在在省電視臺做記者,無名小卒一枚。”
祁限一改平日的冷淡,竟溫柔的笑了笑:“挺好的,起碼工作穩定。”
方雨绮語氣中有些無奈:“穩定什麽,你也知道現在的大環境,各地都有大改動,折騰。”
祁限玩笑道:“又不讓你掃黃。”
方雨绮:“你還真說對了,我接的第一個題兒,就是和春化街有關。”
祁限詫異:“做暗訪?這裏水很深,你要小心。”
方雨绮:“沒辦法,上面急于求成,等着邀功,我們也只能拼一拼。我也想做出點成績來,加上我的學歷,應該很快就能升職,我說我還有新聞理想呢,呵呵你信麽?”
她的語氣突然轉成調皮,聲音很甜美。
和他想象中的一樣。
...
賤橙從咖啡店推門進來,吧臺的小服務生立刻笑臉迎上來:“哎呦橙子!好久不見啊!”
賤橙做了個噓的手勢,開始四處尋找祁限的身影,環顧四周,她很快便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裏發現了正在聊天的兩人。
小服務生道:“喝點什麽?”
賤橙臉色不是很好:“噓,我去那邊兒坐一會啊,不用叫服務員給我點單知道嗎?”
小服務生:“明白了!”
她走到祁限和方雨绮那桌旁邊,很低調的背對着方雨绮坐下。
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祁限的正臉,祁限卻看不到她。
她剛一坐下,就聽到祁限在笑,笑的很開心的那種。
方雨绮也在笑:“是啊,我就問那個老外:What is the plural of man?那老外就說,Men,我說:Good. And the plural of child他居然說:Twins!”
祁限再次輕聲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
真開心啊?
還說英語,說英語就了不起麽?倫敦腔就了不起麽?這麽冷的笑話也能笑成這樣?真夠可以的!
賤橙死死地攥着杯子,眯起眼睛,看着他那副開心樣子,牙齒咬得咯咯響。
方雨绮收住笑,喝了口咖啡,似是不經意的說道:“聽說你這些年都在找我?”
祁限也似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這些年的一些執着和感激,說:“嗯,一直在找。”
方雨绮望着他那雙無神的眼睛,忽然沉默了一會,又說:“其實,那對我來說,那件事沒那麽重要的。”
祁限頓了頓,輕笑,認真道:“對我很重要。”
祁限說完,又補了一句:“對祁傲也很重要。”
祁傲是祁限的弟弟。
方雨绮聽到這個名字,溫柔的眼眸中突然布滿濃濃的傷感。
她的手失措的擺弄着咖啡杯,又猶豫的揪揪衣角,欲言又止的樣子。
方雨绮:“祁限,其實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我母親有個朋友,是信基督教的,他們家的女兒昨天剛剛過世,生前醫院就是把自己的角膜捐給需要的人,我就想到了你。”
祁限想了想,問:“她多大?”
方雨绮:“23歲吧…24?我也不太清楚。”
23歲的眼角膜,是很不錯的材料。
祁限:“那很好,對方有什麽條件?”
“沒有條件的!”方雨绮突然急急地說。
祁限詫異,之後說:“謝謝你。”
這眼角膜來得有些突然。
他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準備,但如今有這樣的一個機會,相信立即做手術應該沒什麽問題。
祁限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很激動,卻發現自己出奇的平靜,甚至有點落空。
方雨绮:“那你趕快通知你的主治醫生,準備一下。因為眼角膜材料來得新鮮,所以手術會很倉促,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緊張。”
賤橙在一旁聽着,暗暗的激動,他的眼睛終于可以做手術了?
原來方雨绮來找他就是為了這件事。
可為什麽她突然有對他的事情這麽上心?祁限剛剛失明的時候,她不是做好了放棄他的決定?
而她在KTV裏做公主又是怎麽回事?
賤橙正迷霧重重,身後的兩個人也陷入了沉默,可能覺得話題都聊完了,一時不知說什麽。
賤橙想,趕緊走吧,人家小蓮花好心來送眼角膜,卻被自己跟蹤,還小心眼的偷聽人家倆人說話,真是太不光彩,太龌龊了!
于是她蹑手蹑腳的起身,将凳子輕輕放好,轉身正要走,卻聽見方雨绮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個問題。
方雨绮:“要做回祁大律師了,真替你高興,你以後還會住在春化街嗎?”
祁限想都沒想:“不會,我不屬于這兒。”
賤橙的腳步頓住,心裏忽然折了個個兒。
方雨绮又問:“可是那個女孩…哦不,是你的妻子,她在這兒啊,聽說你們還買了房子。”
賤橙支起耳朵聽着,心髒劇烈的跳動,手心幾乎出了一層汗,頭皮也是緊的。
可他卻是一陣折磨人的沉默。
沉默...
賤橙覺得自己簡直是太他媽無聊了!
她擡腳就要走,身後卻響起了他的聲音。
她站住了。
他是對着她的,卻看不到她。他說那句話的時候,聲音真的只能用”沉着冷靜”四個字來形容了。
就像那天他為她打架,收拾爛攤子時輕描淡寫的說的那句“打120”一樣,沉着冷靜,不夾雜一絲感情。
他說:“我的未來計劃裏,沒有關于她的部分。”
在那一剎那,她幾乎清楚的感覺到,來自身上每一個毛孔的驟然縮緊,發出讓人心寒的破碎聲響。
他簡單而沉着的一句話,每個字都像是一把淬火的刀,血淋淋的戳在她的心上最軟弱的位置,不着痕跡地劃了一下,然後重重豁開!
她的臉色霎時間白如薄紙,似是所有的血液都彙聚到了一個叫做心的位置。
...
沒有...我的部分...
呵...
突然好想笑,眼睛卻霎時濕熱了。
那感覺怎麽形容呢?賤橙有限的詞彙裏無法解析,感覺就像那次和他一同去坐過山車。
她排了好長好久的隊,帶着認真和清喜的心情。
終于讓她看到了希望,以為幸福也該就這樣了。
他讓她從高處跌落到地處,又及時救贖,忽高忽低,兜兜轉轉,一顆心懸在半空,還自得其樂。
沒想到冷不防地,一切又都結束了,那麽短暫,像坐過山車一樣。
她站在下面,仰視那複雜的冰冷的一圈圈的軌道,突然心生畏懼。
祁限,今天你又将我的心,攪拌成了什麽味兒的?仰慕你的?心疼你的?惦記着你的還是遷就着你的?
可我怎麽覺得,此刻我的心,是杯冰鎮的酸液苦汁,精明嚴謹的祁大律師,你怎麽會失手呢?
賤橙的雙手緊緊一握,兩行滾燙的眼淚就不争氣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