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相互折磨
痛……
無邊的黑暗……
籠罩……再籠罩……
九臯陷在深深的夢靥中,痛苦掙紮。
有一道隐約的亮光,卻是他想努力抓住的溫暖。
“師兄……”低低地夢呓,令身側昏昏欲睡的純熙驀然驚醒,他撐着手肘略微起身看了看九臯,見他滿頭大汗,眉心緊蹙,似乎十分難受。
純熙幫九臯擦掉額上的冷汗,卻被九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扣得死緊“師兄!師兄……”
“師兄在呢,阿九,阿九?醒醒……”純熙努力想将九臯喚醒,不過九臯卻是輕易喚不醒的,他抓着純熙的手,呼吸急促,面色潮紅,顯然被傷勢連累發起了高燒。
曾經經歷過那麽多痛苦都沒有讓他死去,這次,他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
九臯抓緊了純熙的手,幾乎要捏斷他的手指!這是他的溫暖,這是他的光亮,這是他一生所追逐的救贖……堅決,不能放手!
純熙只得安撫地輕怕他,柔聲細語安慰他自己一直在他身邊……
看今日九臯的表現,純熙已經将心底的猜測驗證——害九臯去蒙洲承受五年之苦的人,果然是大皇兄!
他今天聽見自己喚純鈞二皇兄,大概以為二皇兄也是幫大皇兄除掉他的吧?所以眼底才有隐秘的痛苦和恨意閃過,卻終究被他他壓了下去,他是因為在意自己所以才沒有動手……
當年,自己一句戲言便害得阿九一家被父皇下獄,并在罪人的要身上烙印下特殊的圓形印記……再後來大皇兄不知又在父皇面前拱了什麽貨,他聽到的說法是,那一家人全部處斬……
純熙大病一場,後來輾轉被伏羲谷上一任谷主接到谷中,與皇室切斷所有關系,一心為善學醫,兩年後,師父同樣帶回來一個小孩兒,便是九臯,他們誰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兩個師兄弟關系很好,一直到……七年前。
七年前大皇兄曾微服來谷中探望自己,然後在那之後便一直沒見過九臯……
Advertisement
五年前九臯突然歸來,卻是不由分說就暗算了自己,然後将自己軟禁……
将這些事情前前後後地聯系起來,仔細推敲,純熙不難猜到七年前九臯怕是通過大皇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曾試圖殺掉大皇兄,可惜大皇兄棋高一着,反倒将九臯弄到了蒙洲……
結果蒙洲的煉獄沒有将九臯吞沒,反而讓他性情大變,殺人如麻……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是他純熙自己……
情愫互生的時候并不知彼此身份,九臯暗算他囚禁他的時候他仍不知原因,如今被他強迫被他占有甚至有了孩子,他才知曉這種種恩怨……
只是不知道二皇兄此番前來究竟為何……
難道,真的是來殺阿九的嗎?
純熙心事太重,琢磨到天亮,又覺身子疲乏,腰腹酸痛,只得熄了念想,強迫自己凝心靜氣。
思慮太多,對腹中的胎兒好……無論如何,這是阿九的骨肉,他須得保全……
純鈞在門邊看着榻上昏睡的兩個人,實在是疑慮重重。
他并非真正的西和國二皇子純鈞,所以他也不能分辨這個神醫究竟是不是這具身體的三皇弟。
不過對方既然已經明明白白地喚過自己二皇兄,那麽肯定不會是假的。
既然這人不是假的,那為什麽皇室對外宣稱老三已死?
最令純鈞詫異的是……他的三弟竟然也同南安王妃,他那個老鄉一樣,懷了孩子!
這特麽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男人生孩子……簡直……喪心病狂……
純鈞抓抓頭發,有些接受不能地轉身離開,他還是去熬藥吧,兩張藥方兩種療效,無論是療傷還是保胎,都耽擱不得,這兩人如今一個都沒醒,只吃一頓藥是不可能痊愈的。
飛鷹則又秘密聯絡了幾個無極宮的人前來,将伏羲谷內橫七豎八倒着的屍體清理幹淨,藥田藥藤架子等也都重新弄好,在處理屍體的時候,飛鷹表情微微一變,這些人,似乎在蒙洲見過……
不,确切地說……不是這些讓你他見過,而是這些人身上的标記,他曾在蒙洲見過一個人身上有……難道……
這些人都是那個人派來的?
那個九臯,的确跟他一樣,曾去過蒙洲,難道九臯得罪了那個人?所以才惹來追殺與麻煩……
要不要告訴九臯一聲?不知他發現了沒有?如果發現的話,如此大開殺戒倒也能理解了。
純鈞照顧了純熙與九臯三日。期間,九臯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次,但被純熙喂了藥之後又沉沉睡去。倒是純熙,身體慢慢好轉,最起碼小腹不再隐隐作痛,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而已。
純熙端着藥碗離開時,純熙欠身道歉:“二哥,謝謝你。”
這次沒有再喚皇兄這個聽起來有些冰冷的稱呼,而是換了二哥這個親切的稱呼。
純鈞這幾日的悉心照料令純熙感覺很窩心,小時候更親一點的二哥果然還是比大哥更疼他。
“你都叫我二哥了,還說什麽謝不謝的。”初見這次沒有馬上離開 ,将藥碗放下,坐在椅子上,跟純熙聊天,“說實話,我不記得你是我三弟,不過看咱們倆的長相,你又叫我二哥,我自然是相信我們的關系。”
“不記得?”純熙有些詫異,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九歲入谷,離開皇室已經有十五年了,那個時候二哥十三歲,但早在二哥十歲的時候就被送去學生意經營之法,他不記得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純熙接下來的解釋令純熙恍然大悟。
原來二哥所說的不記得,是真的不記得。
“我十八歲那年遇到一場變故,醒來後就沒什麽記憶了,所以修為被毀。什麽都從頭開始的。”純鈞聳聳肩,“我這次來這裏是蘇棧推薦我來求醫的,說伏羲谷的神醫很厲害,沒想到……竟遇到了你,你如果不交我二哥,我是絕對不會知道你是我三弟的……”
純熙想要下床,純鈞卻起身迎上去,将手伸過去:“你看看我還能恢複嗎?這個世界,沒有修為可是寸步難行的。”
純熙便仔細給純鈞探脈診查,片刻後他松開手:“二哥傷了根源,會有些麻煩,不過我一定會想辦法令二哥痊愈的。”
“沒事,你先養好身子要緊。”純鈞看着他,又看看榻上昏迷不醒的九臯,欲言又止,“你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嗯。”純熙也買有勉強,他現在的狀況的确不宜淬煉靈草煉制丹藥幫二哥固本培元,更何況,純鈞傷了根源已經有十年之久,想要痊愈,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事。
當天夜裏,九臯終于醒了過來,他胸口的傷還很痛,意識也飄飄搖搖的,待視線凝聚時,九臯才發現他在藥廬榻上,思緒紛亂又尋得了一絲清明——孩子!
九臯翻身而起,牽動傷口忍不住一聲悶哼,但也讓他察覺到了身側靜靜仰卧着一人,正是純熙。
自己的左手一直緊緊抓着純熙的右手……
手指有些僵硬,但九臯終究是松開了一點純熙的手指,繼而摸向純熙的脈門。
孩子還在……
九臯重新躺下,卻是伸手輕輕覆在了純熙的腹部,表情欣喜,帶着點孩子般的笑容,真好,這裏有他的孩子了……
門口突然傳來動靜,九臯戒備地坐起身來,看向來人,發現并非師兄的二皇兄,而是他帶來的那個人——就是這個人傷了自己!
飛鷹并沒有靠近床榻,只在門邊打開一段容人的地方,靜靜伫立,輕聲開口:“那些死人身上都帶着蒼狼印,你可知道這代表什麽?”
九臯冷哼一聲,聲音雖然虛弱,但氣勢卻不弱:“我當然知道。”
“那就好。”飛鷹不再多言,招惹了蒼狼,後果是什麽,這人應該很清楚。看來他果然知道這些人背後的人是蒼狼,所以才大開殺戒。
飛鷹轉身欲走的時,腳步頓了頓:“抱歉,我此番前來只為奉主子之命護送朋友前來就醫,無意傷你。”
一切都是誤打誤撞。
九臯丢給飛鷹短短兩個字:“無妨。”
他能告訴自己屍體上發現的秘密也算對自己示好,之前的事,便一筆勾銷吧!
飛鷹這才離開,還體貼地幫他們關好了門。
九臯捂着胸口輕咳兩聲,才将視線轉向純熙。
關心則亂,若憑自己的修為,絕對不可能會被剛才的那個人傷到,只可惜,他的心已亂,只能被對方鑽了空子。
這次……怕是吓到師兄了吧……
純熙察覺到一只大手在自己腹部摩挲,逐漸醒了過來,扭頭正對上九臯溫柔的目光,兩人皆是一愣。
九臯率先移開眼神,戀戀不舍地收回手,垂到身側握指成拳,自嘲一笑:“師兄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吧……”
純熙察覺到自己腹部戀戀摩挲的手離開,心裏免不了幾分失落:“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嗎?”否則為何會囚禁他五年?又日日給他下毒,卻又日日給他解藥……
彼此互相的折磨,究竟何日才是盡頭?
九臯強迫了他,又給他下了一線牽,如今終于令他男子之身懷孕,他是否已達到報仇目的?他是否……還能與自己共攜手,訴衷腸?
又或者,折磨完了自己,他便要潇灑抽身,決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