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試探
元景的安慰其實很有道理。
他身體本就虛弱,依靠修煉維持身體體能也算情有可原。這也是為何赤焰國将他當做質子囚禁在宮中而沒有殺掉他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麽……
堂堂海國太子如果被殺,那麽海國子民定不會放下武器投降認命,說不定會在哀恸憤怒之下頑強地抵抗到底!
那樣一來,在與海國對戰上取得的勝利就會功虧一篑。
太子死,淪為亡國奴的海國子民還有什麽牽制?肯定會毫無顧忌地拼死抵抗,哀兵必敗!即便仍舊免不了戰敗的可能,但赤焰國擊敗海國不過是想在整個蒼凜大陸立威,對方拼死抵抗,難道要将所有海國人都殺光麽?那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純粹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虧本戰争。
可是太子被囚,好生生地活着,那就不一樣了。海國之人只會失了主心骨,太子困在赤焰國當質子,他們就有所顧忌,還會想方設法來救回自家太子,如此一來,他們就要顧全大局,化整為零,保存實力,當年的戰争才能告一段落,赤焰國也能在蒼凜大陸耀武揚威一把。畢竟海國的戰敗奠定了赤焰國士兵骁勇善戰的事實。
……
想得有些遠,穆清平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清瘦的身軀往輪椅背上輕輕一靠,任憑胸臆中的怒氣散發開來。
衛長風今日輕袍緩帶,如一個翩翩貴公子,一點都看不出戰場殺神的樣子。但是他的氣勢卻不容小觑,最起碼,在他手上吃過虧的穆清平不敢大意,即便他現在已經靈力充沛,力量強大。
人要學會藏拙,才能在必要之時一鳴驚人!
“清平殿下的起色不錯……”衛長風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着輪椅上微閉着眼睛不願看他的穆清平,像是寒暄,實則試探。
這白露殿很是有幾分規模,宏大之中透着雅致,但這殿中卻只有穆清平孤零零一人,倒是襯得他更可憐。
衛長風在這殿外設立了強大的‘門禁’,只有他可以自由出入,就連負責這白露殿中飲食的宮人藤野沒有幾個,而且每隔一個月就會換上一批人,免得這裏的人被穆清平收買。
——對着位海國太子,他們還真是小心謹慎得有些過分。
不過,這卻是不得已的事情。
海國之人一直沒有安分下來,這八年中,大大小小的刺探營救已經有很多次,數不勝數,如果讓這位太子回到海國,赤焰國在海上的優勢恐怕立馬就會變為劣勢。
穆清平沒有理會衛長風,轉動輪椅,換了個方向,似乎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
衛長風絲毫不以為意,繼續自說自話道:“近日皇城有一件大事發生,不知清平殿下可有耳聞?”
穆清平睜開冷峻的碧色眸子,盯着虛空,沒有說話。
衛長風緩步行至穆清平前方,直視着他的眼睛:“南安王妃誕下一龍一鳳兩個神獸,已經轟動整個皇城。”
穆清平的神色仍舊淡淡的,薄唇微抿,似是笑了,卻又似沒笑。
衛長風欺近兩步:“聽聞海國的守護神是龍神,清平殿下可否見過?”
當年戰勝之後,衛長風曾去過海國的皇宮,但卻一無所獲,這個傳說中的龍神一直沒有出現,不知到底去了哪裏。不過他可以肯定,這龍神的确是存在的,畢竟千百年之前還有關于龍神的記載……
但是不知跟南安王妃誕下的小龍有沒有關系……
畢竟,兩者都是龍……
穆清平終于不再吝啬,将目光投向衛長風,雖然仍舊沒有說話,但是目光卻充滿了冷漠與諷刺。
衛長風深吸一口氣,目光逐漸變得深沉。他本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若說有什麽陰謀詭計也是用在戰場上,面對複雜人心他一向懶得琢磨推敲,今日一連試探幾次,卻都一無所獲,頓時有些煩躁,暗自苦笑一聲——他何必在這裏用言語試探?既然這裏靈氣波動太大,直接動用武力試探就可以了,虧他剛才還繞了那麽多彎子。
如果是自己被人如此試探的話,估計也不會坦然告知,更遑論穆清平視自己為死敵,多費唇舌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什麽收獲都沒有!也難怪他的眼神充滿諷刺。
衛長風想明白之後,也不再多言,驀地出手襲向輪椅上的穆清平。
穆清平本能地想要反抗,不過扣着輪椅的手在收緊的時候又突然放松,反正衛長風是來試探的,自己不上當就可以了,管他怎麽試探,肯定不會殺了自己。
衛長風果然在拍穆清平肩膀的時候收了力道,即便如此,也讓穆清平口吐鮮血,輪椅在衛長風激蕩的靈氣下四分五裂,穆清平清瘦孱弱的身子狼狽跌倒在地,他的手也被四分五裂的輪椅的尖銳木刺刺傷,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
他清俊的眸子帶着狠狠的怒意盯向衛長風,衛長風收回手,笑道,“本來想跟清平殿下切磋幾招,卻不料殿下虛弱至此,衛某失禮。”
說是失禮,衛長風的表情卻沒有什麽歉意。他不信穆清平如此虛弱,任何人在遇襲的情況下都要有所反應,那是本能的躲避危險的動作,可是穆清平一點都沒有躲避,甚至連身子歪斜一下都沒有,可見他是故意受自己這一掌的。
如果他真如八年前那般孱弱,這一掌雖然被自己化解了幾分力道,但也絕對不會只是讓他口吐鮮血……說不定會立時昏迷。如今對方癱軟在碎裂輪椅的木屑之中,看起來狼狽,卻全無敗勢。
試探結果已出,衛長風也無意久留。
“衛某會派人來給殿下準備新輪椅,煩請殿下稍等片刻。”衛長風轉身大踏步離去。
穆清平側卧在木屑堆裏,慢慢坐起,他擡手拭去嘴角的血跡,目光閃過一絲不甘。
如果拼盡全力的話……不知能否殺掉這個毀他國家、害他子民的惡魔?
輪椅已毀,穆清平沒辦法自由移動身體,但他也不願在木屑堆裏待着,于是他揮袖拂開滿地碎木屑,以手撐地,艱難地挪向床榻。
元景本欲出聲詢問他的傷勢,但見他此刻的舉動,又生生将話吞了回去。
不過兩人已經心意相通,意識交錯閃過,對方就能知道是何意思,穆清平的意識回答了一句:“無妨,只是小傷,衛長風并未用全力,他在試探我而已。”
“那……你顆瞞過?”元景看看滿地木屑,又看看穆清平倔強的面龐,低聲問道。
穆清平挪到床榻旁,額上滲出汗水,冬日裏穿得較多,這短短距離就令他滿身大汗……這壞掉的雙腿,真是他的累贅。
這年頭也不過一閃而過,穆清平很快收回思緒,雙手驀然拍他,靈氣流瀉而出,借用這力道,他的身子從地上彈起,斜斜地砸到榻上,姿勢雖然難看,但到底也上了床。
否則等那些人做好了輪椅送來,他得在地上坐好久,冬天地上那麽涼,鲛人血生來又是冷的,他這身子可受不住,回到榻上有被子蓋倒是能暖和許多。
元景一直沒有再問問題,事實上,看到穆清平如次艱難地挪到床邊并用那麽難看的姿勢上了床,他心底如同刀絞一般,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穆清平用被子蓋好雙腿,擡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長出一口氣。他隔着被子按揉着有些發麻的雙腿,這才察覺到元景好半天都沒動靜了,穆清平知道他在回避什麽,也未多言。
半晌後,穆清平才回想了一下剛才元景的問話,遲疑地回道:“應該是沒有瞞過的,不過他雖已試探出我的靈氣有增長,但卻試探不出我的靈氣到底增長了多少。”
這也是他沒有還手和抵抗的原因。
衛長風又不是傻子,他一點都沒躲避肯定是瞞不過的,但這 一點是他故意讓衛長風看到的,否則如果真的硬碰,說不定會暴露他的實力。
現在衛長風只知道自己想讓他知道的事情,至于衛長風想知道的,則還是得靠猜。
“其實适當地反抗也無傷大雅。”元景嘆道,剛才見穆清平被衛長風那一掌打得吐血,他差一點就撲出來了。但他跟穆清平心意相通,對穆清平的克制還是有所感應的,所以他才忍住了。再說,就算他撲出來,也是魂魄狀态,不過是一縷風,幫不上什麽忙。
“如果反抗……勢必會激起衛長風更進一步的攻擊……那時候想瞞也瞞不住了……”穆清平解釋道,又呆了一陣才道:“什麽時候能有機會再見一次南安王或者南安王妃就好了……”
元景安慰道:“馬上就要過年了……應該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