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心難測
每一個秘境都有它的來歷，或為天地造物，或為大能遺府，然而五星秘境卻是個例外，它來歷成迷，沒有人知道它從什麽時候開始存在，也沒有人知道它什麽時候又會消失，從它出現在衆人面前的那一刻起，便有無數的修士争先恐後進入。
然而一個秘境對人數的承載是有限的，後來由兩個大宗門帶頭控制進入秘境的通行令，如此不知過了多少年，秘境裏的生物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修士進來又離開，秘境從熱鬧又歸于寂靜。
他也是那來去匆匆的修士一員，唯一不同的是，他較于他人更加耀眼。那個年代的修士還是比較含蓄的，無論是嫉妒還是傾慕，大家都不會表現得太明顯，做的最明顯的也只是悄悄拉開距離。
他不怕孤立，卻怕另一些修士巴結上來，修道本就是一條孤注一擲的獨行路，所以他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拉開與衆人的距離，獨自上路。
身為大宗門的親傳弟子，他從不缺少修煉資源，來秘境更多的是為了歷練，所以他選擇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路，路上有靈川，有靈草，有郁郁蔥蔥的靈木。他走進靈木林，林深處有一棵數十人環抱的古樹，樹梢上坐着一個赤身裸體的青年。
青年的長發擋住了大半張臉，一直垂到腳下，他慢悠悠地晃了晃小腿，撩起頭發，露出一張十分普通的臉，這樣的長相本該過目即忘，但他的卻有一雙清澈透心的眼睛，這雙眼睛很難讓人移開目光。
他盯着那雙眼睛看了許久，緩緩開口道：“在下方同，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破魔。”方同自己接上了這兩個字，輕嘆一聲，初來秘境仿佛是昨日，想不到時光流轉，已經過去了數百年。
勾天聽到他的呢喃，想了想卻想不到什麽東西叫破魔。
方同畢竟死了數百年，魂魄早已不穩，剛離開水晶棺沒有多久，整只魂如同風中殘燭，随時都會消失。
勾天握緊喬揚的手，看了那怪物一眼，見其一直盯着方同，不動聲色地拿出兩張符箓。
喬揚瞧見勾天的動作，立刻會意，比了個手勢，暗示勾天，他随時可以跟着開溜。
勾天對喬揚點了點頭，然後把兩張符箓打向那怪物。
“……”喬揚一臉納悶地看向勾天。
勾天動作飛快地将玄陽劍往空中一抛，手裏又抓着一把符箓，玄陽劍不做停頓，頃刻間向怪物的腦袋斬去。
那怪物不避不閃，飛劍直接穿透了它的身體，宛如一團空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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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天心下微沉，将手裏的符箓對着方同，不慌不忙召回玄陽劍。
那怪物将目光移向勾天，“小人。”
“自保而已。”勾天道，“我也不願讓人魂飛魄散。”
方同道：“便是你不打散在下，在下的魂魄也快散了。”
喬揚趕緊接道：“那不一樣，被人打散的多沒面子。”
方同聞言笑了出來。
怪物開口道：“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先讓他回聚魂棺。”
勾天還未開口，方同先一步問道：“回去又當如何？我是不會去奪舍的。”
怪物的臉又陰沉了幾分。
方同繼續說道：“生死有命，奪人機緣之事非仙道所為。”
“奪舍的仙修不在少數，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可堅持的，”怪物怒道，“只要有了新的軀殼，你可以繼續修你的仙，死在秘境裏的人，魂魄只能永遠歸于秘境，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方同聞言沉默半晌，“仙非仙，道非道。知其白，守其黑，我曾經教過你的，你全都忘了嗎？”
破魔不是人，也不是怪物，從有了意識開始，他便一直留守在秘境裏不得離開，他以秘境中的惡念為食，與“惡”纏鬥，卻難得不為其污染，數千年來，宛如稚子。
直到有人誤打誤撞走進了他的領地。
“在下方同，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他想了許久，終于想起烙印在身上的名字，“破魔。”
“破道友，你可是衣物損毀了？”
破魔聽不懂，便點了點頭。
方同将外衣脫下，拉着破魔給他穿上，只是一層外衣，罩在身上連腿都遮不住。方同瞥了一眼那雙若隐若現細長的腿，向來冷靜自持的他忽然心潮湧動，幹咳一聲道：“在下出門幾乎不帶衣物，道友暫且穿上，等一會兒碰到人，我們再讨一套。”
破魔摸了摸衣服，“這裏不會有人來。”
“這……”如此一來，只能去找人了，可方同心裏不願讓人瞧見破魔這個樣子，看了一眼旁邊的大樹，寬厚的樹葉耷拉下來，他忽然笑道，“你等一等，我給你做一套衣服。”
“好啊。”
方同跳上大樹，采集葉子，“道友來自何門何派？”
破魔仰頭看着他，“這裏是我家。”
方同動作一頓，立刻明白自己遇到的不是修士，而是秘境裏的東西。
或許修士不會做衣服，但一做做了十多天着實罕見，何況是拿樹葉做衣服。
破魔沒見過別人做衣服，也不知速度應該如何，只是覺得十分麻煩，“還沒好嗎？”
“沒好。”方同将快做完的衣服又拆開一半，他見破魔不耐煩，便給它講起故事。
世間萬物或許一出生便分出了善惡，但不是固定不變，壞人可以立地成佛，好人也可以墜身成魔，方同知道破魔天性純善，可為了防止它以後堕落，便一點一點灌輸給它一些正道思想。
怪物怒極反笑，看向勾天道：“白也好，黑也罷，這世上的人本來就黑白不分。不信你問他，若是他身後的人死了，他會不會幫他奪舍？”
勾天皺起眉頭，面露難色。
喬揚不想聽勾天的回答，連忙接嘴道：“我不奪舍。”
怪物瞪他一眼，“我問你了嗎？”
喬揚道：“奪不奪舍是自己的事情，其他人幹嘛幹涉？強扭的瓜不甜，要尊重本尊意見啊。”
方同贊同道：“他說的不錯，便是你助我奪舍成功，我也不會活下去的。”
怪物看向他，“難道你不想離開這裏了嗎？”
秘境開啓只有短短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對于秘境裏的人而言轉瞬即逝，那件做一半拆一半的衣服還沒有做完。
破魔不滿地點着半成品衣服，“葉子都皺皺了。”
方同心不在焉地點頭應和，“等我再重新找點葉子。”
原本晴空萬裏的天忽然暗了下來，遠處仿佛從天邊洩下墨汁，将整個秘境都包裹其中。
方同微微一怔，望着漸漸逼近的黑暗。
破魔托腮道：“每到這個時候，進來的人都要出去了，你難道不出去嗎？”
“出去。”
“那你下次還來嗎？”
方同沉默下來，下次，以他的資質早已入了金丹期，不具備進入秘境的資格了。
破魔看出方同的為難，心裏不大舒服，“那你願意留下一百年嗎？等下次秘境開門，你再出去吧。”
方同沒有回答，黑暗已經吞噬了附近，最後将他包圍，那一刻仿佛有千鈞壓力向他擠來。
原來滞留秘境真的會被秘境排擠，方同吐出一口血，想開口說話，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長嘆一聲，被秘境擠成了肉泥。
“同同……”黑暗裏，破魔伸手去摸向方同的方向，之後再也沒見到過陽光。
“我從未說過要離開。”方同看向對面的怪物，語氣有些無奈道。
怪物愣了愣，“為什麽？”
方同正欲開口，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後看不到光，也看不到黑暗，他的魂魄開始消散。
勾天手下微頓，連忙設法凝聚他的魂魄，将其引入聚魂棺中。
“不必了。”怪物看着僅剩的一魂一魄，道，“你還沒有回答我。”
勾天拉着喬揚，将他又往身後藏了藏道：“我不會回答你，因為我不會讓他死。”
喬揚聞言感動不已，想不到自己在師祖心裏還是有點地位的。
一魂一魄很快消散，那怪物忽然動了，如同流星一般擊向勾天。
勾天不敢硬擋，拉着喬揚向左掠去。
怪物的方向一轉，任憑勾天如何閃躲都避不開。
最後時刻，勾天一把将喬揚扔出去，被那怪物穿透了身體，好像變成了木頭一樣，站在地上一動不動。
喬揚在地上滾了兩圈，連忙爬起來，召喚了勾天兩聲也沒動靜，急的團團轉，最後硬着頭皮去掐人中。
勾天的眼睛忽然睜開，雙眼閃過一道金光，垂眸看着嘴唇上方的手指，“你要做什麽？”
“啊！”喬揚吓得猛地哆嗦了一下，後退兩步才堪堪站穩，拍了拍胸口道，“師祖，我還以為你有事呢，吓死我了。”
勾天伸出一只手，面無表情地擦了下鼻子，還以為自己在徒孫面前流鼻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