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〡〡〡家〡首〡發

随軍出行并不是兒戲,公孫策即使不文弱也抵不過半個月的行軍路程,渾渾噩噩的騎在馬背上,覺得渾身僵硬,沒有一處是自己的,正想喘口氣休息下,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醒來時在帳篷裏,帳篷匆忙搭建,還有風灌進來。

眼睛四處尋找着花滿樓的身影,聽到門口的動靜時,公孫策松了一口氣,望着端藥進來的花滿樓,“現在到哪了?”

“河間府外,休息一晚,明早啓程,明日天黑前能到河間府。”

花滿樓邊說邊坐下,把藥碗放在一旁,扶着公孫策起來,“把藥喝了。剛退熱,可能還會有些不舒服。”

“恩。”公孫策端着藥碗,一口氣喝光,忍着滿嘴苦味看着花滿樓,“本來不想耽誤行程,這下是不想耽誤也耽誤了。”

“你早些說,也不至于吓了我一跳。”

聞言公孫策想了一下自己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情景,的确是有夠吓人,“不是有意讓你擔心,只是這一去河間府,的确是讓我覺得有些不安,龐統那人,我完全不知,怕是到了他的地界,你會因為我受累。”

他不想花滿樓因為自己再牽扯進更多的事情裏。

“和你在一起,從不是受累。”

“花滿樓……”

“就像是你從不會因為我是個瞎子而覺得我是累贅,不可否認,我即使可以和常人一樣照顧自己,但許多時候我也有不便,阿策,如今再說受累,連累,會讓人覺得生分的。”花滿樓的确是有不便的時候,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需要重新熟悉,即使別人看不出來,可他自己心裏清楚。

而且,他看不見公孫策,值得高興的是他能感知到他的喜怒哀樂。

“我知道了。”

花滿樓聽公孫策語氣,不由得伸手揉一下公孫策的腦袋,起身換了一個地方坐下。

公孫策覺得剛才那動作未免太像是哄小孩,可又找不到反駁的話,只能鑽到被子裏面,裹得好好的,免得再吹了冷風發熱,“現在什麽時辰了?”

“子時剛過,睡不着了嗎?”

“剛醒來,有些睡不着。”公孫策見花滿樓還沒有休息的打算,只能開口,“你不休息?明早還要趕路。”

這話讓公孫策覺得帶有別的意思,一時覺得不大好意思,扭過頭,“我的意思是,要休息養足精神路上才不至于覺得累。”

“你何時能坦誠一些?”

“什麽時候不坦誠了?”

“你呀。”

花滿樓吹了燈,掀開被子躺進去,側身摟着公孫策道:“這下可以安分的睡了嗎?”

恰好的溫度貼上來,公孫策在花滿樓肩上蹭了兩下,閉上眼,“你休息,我自然也跟着休息。”

一路上花滿樓幾乎都在顧着他,怕他受不住連着半月騎馬趕路,加上他這番病了,花滿樓怕是一直照顧他,沒顧上自己。

“你這樣勸人的方式,倒是少見。”

“對你剛好能用。”

熟悉的人在身側,第二日醒來時,公孫策已經恢複,神清氣爽,穿好衣服後還很有閑情逸致的替花滿樓将衣帶系上,拍拍他的肩,“良藥苦口果然沒錯,那藥苦得我連在夢裏都還記得那滋味。”

“身為大夫,像你這樣的,少見。”

“大夫生病也需要吃藥,藥香聞着倒還不錯,可幾種藥材混在一起,熬成湯汁喝進腹中就是苦都滲進血液裏。”

花滿樓讓公孫策的話逗得無奈搖頭,掀開帳簾道:“讓士兵們收拾帳篷,我們也該上路了。”

“河間府……龐統駐守在這裏的一個小鎮上,最接近遼人的地方。”

“那裏的百姓已經撤走了嗎?”

公孫策一邊上馬一邊道:“應該是全都撤到後方,不過沒到那裏也不知道情況,說不定只走了一部分,整個鎮子都空了,不大可能。”

百姓都以自己的家為根,要走,誰也舍不得。

即使是官府的命令,即使敵人的箭雨射〡進來,也不見得會離開。

公孫策了解百姓的心情,但是如今遼兵來勢洶洶,如果拿百姓開刀,怕是增加百姓傷亡,在遼人的鐵騎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活命的機會微乎其微。

“到了鎮上再說。”

“恩。”

這裏抵達河間府不過半日的路程,路上沒有再出事情,順利來到駐軍大營外。公孫策拉緊身上的披風,翻身下馬,和統軍交代了幾句,便和花滿樓往大營門口走。

門口的士兵見到他們來,眉目一凜,“出示你的行文。”

“我奉皇上之命,随軍前來——”

“不管你奉了誰的命令,要進去,就得出示将軍給的行文或書信,否則一律不準入內,違令者,殺。”

聞言公孫策皺眉,龐統這般真是目中無人,不把朝廷放在眼裏。

正打算将自己的官印拿出時,裏面走來兩人,為首的穿着盔甲,劍眉朗目,眉宇間帶着一股殺氣,讓公孫策一愣,立刻意識到面前這人的身份,下意識抿着唇,有些不樂意和龐統打交道。

太過張狂,目中無人。

“這位就是剛上任的公孫策公孫大人?”

“正是公孫策。”

“放他們進來,吩咐一個營帳給他們,吃食按照我的送去就是。”

“是,将軍。”

龐統說完轉身離開,和身邊的副将像是在讨論什麽事情。被晾下的公孫策跟着一個士兵到了他這段時間住的帳篷,打發人出去,臉上的表情難看得很,氣惱龐統的态度,也氣惱他真是腦袋壞掉才會來此做什麽監軍。

明顯是把他當作靶子來給龐統出氣的。

“龐統這個下馬威,是給你的,也是給皇上的。”

“你的意思是?”

“軍中來這裏肯定不只有你,你對趙祯而言充其量只是一個人才,不可能完全信任你。所以,來的,不止你一個,只不過把你放到明面上,來挫挫龐統的威風,不過趙祯錯了一點,不管誰來,龐統都不會放在眼裏。”

公孫策冷靜下來,坐下道:“既然是監軍,日後就做好這份差事,剩下的,見招拆招。”

“恩。”

還沒能休息一會兒,帳外就有人道:“公孫大人,我家将軍有請。”

“這就來。”

公孫策應聲,站起來時看了一眼花滿樓,“我去去就來。”

“龐統未必是個壞人。”

“但也不會是個好人。”

朝廷上的事情,本就沒有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之分,有區別的,不過是效忠的是誰而已。

掀開帳簾,公孫策對着士兵一笑,态度溫和,“這位小兄弟,前面帶路。”

龐統即使不曾對士兵們有過什麽吩咐,但是光瞅着龐統和趙祯的關系,他們也知曉不要對公孫策客氣,可對上公孫策這張臉還有溫和的态度,難免不由得連說話聲音都放輕了一些,“大人,請跟我來。”

“多謝。”

忽然轉變的态度讓公孫策自己都不明就裏,不過被人尊重到底是比被人瞧不起來得舒服,面上的神情更加放松。

到了龐統的帳篷外,士兵沖裏面禀告了一聲,得了回複對着公孫策拱手道:“公孫大人裏邊請,将軍在裏面。”

“恩,知道了。”公孫策點頭應聲後,掀開帳簾鑽進帳篷裏。

龐統已經換上常服,玄色的衣袍,袖口繡了祥雲,聽到公孫策進來的動靜轉身打量着公孫策,“公孫大人是公孫真的獨子,廬州才子,進京趕考因為發現真相被崔明沖下毒錯過科舉考試最後一場考試,因不服氣和包拯較量,然後從京城失蹤,再回到京城時協助包拯破了三濂王一案,後被召入宮封為禦史中丞……公孫策,你真是好手段,比包拯聰明多了。”

龐統打聽過他的事情。

公孫策心頭得出一個結論來,整理心思目光坦蕩看着龐統:“下官之事,将軍了解,是下官之幸。”

“你在失蹤那段時間結識的人也跟着你來軍營,這我不管,但是你要是背着我在軍中做些手腳,被我發現,你是誰的人,我都敢殺。”龐統盯着公孫策,眼神狠厲,絲毫不把公孫策放在眼裏。

“下官前來監軍,只做該做之事。”

“哼,最好是這樣!”龐統走近公孫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早就聽聞公孫策貌似潘安,溫文俊雅,如今一見,那傳言倒是不假,就連這嘴上功夫也厲害得很,讓人占不了便宜,骨頭也硬得很。”

聽出龐統話裏的調戲,公孫策面不改色,心中窩火,“将軍,人言可畏,不可盡信。”

“你意思是本将軍眼拙,眼見也不為實?”

“下官并非這個意思,只是公孫策乃是男兒身,受不起這些話。”

龐統好笑的看着公孫策,覺得剛才誇公孫策聰明的話後頭還得加上一句,“文人果真迂腐得很。”

這下公孫策是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龐統這人,果真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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