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隔世

妖君殿的婚事過去很久,拂蘇一人在三抔路上喝酒醉了幾年,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醒來,卻還是醒了。夢,都是要醒的。

滿路桃花,孤影難鳴,悲痛不再濃烈,只有淡淡的痕跡還在那,不深不淺。

也不知怎的,本是要回宮中,哪知入了月老的地方,瞧仙童不在,好奇的在裏面看。

月老杵着拐杖進來時,捋着胡須笑道“三太子來求姻緣?”

姻緣?拂蘇輕笑,将手中的紅線放下,道“無意來了此地,月老又牽了何人?”

“只是出去會好友去了,不曾牽姻緣。”月老道。

“哦!”提到老友,拂蘇想起不歸山的司華,離開這麽久,該去看看了“突然記起不歸山的老友,許久未見,不知他可安好。月老,別過。”

月老搖頭。“孽緣孽果,三太子也莫難過!這緣分到了,誰也阻止不了?這若是有緣無分,拼了命也沒結果。”

走出幾步的拂蘇輕輕一笑,自那日後,他沒那麽痛了,看的清了“許是如此。”

匆匆來到不歸山,拂蘇立在屏障的出口處,裏面有一抹獨特的紅,他知道那是司華。

靠近,慢慢的靠近那人,司華卻用紅紗蒙着雙眼斜靠在榻上睡着了,饒是飛花落在臉頰也未發覺,睡的好生酣眠。看的拂蘇都不忍心打攪他。

伸手打開屏障,輕輕的走近,蹲下伸手撫摸美人。

過來送藥的鳳王見拂蘇微微一驚,卻見司華睡着也沒弄出動靜,只細聲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拂蘇憐憫的望着他,手指在紅紗上停留“他的眼睛怎麽了?”

提及司華的眼目,鳳王哀嘆,道“時常繡着你的名字,時間久了,眼目開始失明。這都十多年了,一直也治不好。”

“司華,醒醒,我回來了。”難道這些年司華都在如此等他嗎?等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司華睡的很沉,沒有半點動靜。

鳳王道“別叫了。他一睡便是一年,你是叫不醒的。”

“為何?”

“這裏是妖界,不歸山是關押妖界之人的,司神是神仙,抵抗那些妖氣已經耗費他太多仙氣。拂蘇,你帶他走吧!這些年裏,我是看着司神何般念你。”

一聞鳳王的話,拂蘇有些自責,當時,只想将他關到這裏,等他看明白後自己離開,哪知,卻是害了他。“我帶他走,帶他去找神仙治好他的眼睛。”

“走吧!希望離開後,司神能好點。”

被情囚禁這麽多年,最多的還是被念擊倒了。

離開不歸山後,拂蘇帶着一直醒不過來的司華去了南海邊上,哪裏不歸妖界管,也不是仙界管的地方,他能讓司華好好調養。

不知過了多少日頭,司華才從夢裏醒來,可他分不清天黑還是天明,只摸索着下床去。

從外面采藥回來的拂蘇一見司華立在桌邊端着杯子喝水心中大喜,丢了籃子便上前幫他“我來。”

溫柔的聲音像是春風撲在司華耳邊,回憶裏熟悉的感覺隆上心頭,木讷的張開嘴喝着水。

待水喝完,司華張望着,卻忘了自己看不見“拂蘇,你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拂蘇點頭,放下水杯“我回來了。這些年,你受苦了。”

“回來就好,只是,拂蘇,我…我看不見了。”回來就好,這些年司華念着這句話,回來比一切都好。只是,他看不見了。

拂蘇輕笑,道“我會治好你的眼睛,治不好,我就是你的眼睛。你要看什麽我都講給你聽,要摸什麽我都拿給你。”這樣一個真心真意沒有他心的人在身邊何嘗不好呢?簡簡單單的多好。

也許有時候愛一個人不必用多少言語就能表達,就能讓人踏實。

“你…會娶我嗎?”

很久沒有踏出門的司華今日終于在拂蘇的帶領下出了門,拂蘇為他畫了個精致的妝,眼上的白紗還不能取下,但這不影響他的容貌和氣質。

海風迎面而來,腳下是細細的流沙,拂蘇走在前面回身看着漫步的司華,突然覺得自己也許就該是這樣的活着。

“司華,快些前來。”

“拂蘇,等等我。”看不見的司華只覺他們距離很遠,遠的可怕,伸出手都摸不到對方。

拂蘇無奈,向他靠近,輕輕的悄悄的把人攬腰抱起,吓得司華一驚,連忙的摟住他的脖子“拂蘇,你讨厭!”

“你那烏龜的速度,要等何時才能走完沙灘呀!”拂蘇邊走邊道。

“我怕…”他看不見走的慢。

“不是還有我在嗎?抓緊了,走了。”

路過的觀音童子看了搖頭,回去對觀音說道“那三太子和司神整日吵鬧,娘娘該把他們趕回去。”

南海觀音垂眸搖頭“不可。現在的六界恐怕只有此地能給他們安寧和自在了。何況,我南海也極少有歡笑聲。罷了罷了。”

童子癟嘴。

等星河上來,拂蘇和司華并肩躺在小屋外的涼席上望着星河,拂蘇說道“今夜有很多星星,一點一點,月亮像鐮刀一樣。”

“現在是六月,有沒有螢火蟲?”

“你記錯了。螢火蟲還沒出來,現在是四月。”

“睡傻了,月份都分不清了。”司華自笑道。

拂蘇側頭看着他,發覺他臉上有莫名的失落,伸手摸着他的臉“我是騙你的,現在是六月,而且,漫天都是螢火蟲。”

“你別忽悠我,我可不傻。”

“你是不傻啊!”

司華伸手拍開他的手,起身坐着,取下紅紗擱在一邊,現在的他,黑暗和白天是沒有區別的,唯有在白日必須帶着紗布遮掩着陽光。這些日子,他很快樂,只是,一件事情放在心上,他一直都不安心。

拂蘇跟着起身有些不解的望着他“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海風吹着司華的青絲掃着他的臉頰,有些發癢卻有些舒服,他“望”向無邊的天際,抑制不住心中的澎湃和酸澀“對于現在來說,留在不歸山或是被囚在鎮神塔中有何區別嗎?”翻來翻去都是一樣的。司華有心有情有欲,這麽多年,他怎會真的熟視無睹的跟着拂蘇呢?他占有很強,想得到所想要的,而對拂蘇他卻不能強求,可這些不能強求卻傷害自己。

拂蘇微驚,算是明白其中的意思,煙波斂動,道“四千年的愛慕倘若真能說放下便能放下,那便是我不夠真情。雖然他如今娶妻成了我的姑父,可我還是需要一些時間去放下。也許,你覺得現在仍舊是被囚禁着,失去自由,失去報複,看不見春暖花開時的繁華,可這樣未嘗不好。外面的鮮血我不想讓你看見,那麽惡心。待外面平靜,我帶你游走四海,只要,你不要複明再看這肮髒的世界。”

待菩清拂蘇未能完全放下,四千年的愛慕和執着一時之間放不下的,如同前世菩清待他花了半世心血縱然被傷的遍體鱗傷也放不下,他何嘗不是如此。只是,那場熱鬧的大婚讓他明白,橫在他們之間的,不是神妖殊途,也非斷袖之癖,而是…他們終歸是叔侄。

他掌中握有六界,多少鮮血是從他掌中流出,即便不是,那也有天帝他們。

六界的一切都是拿鮮血換來的。

拂蘇将司華攬入懷裏,輕輕拍着,如果可以他想自戳雙目再不看六界繁華與繁華之下的惡心,可他不能那麽做啊!

“拂蘇,我們去探望妖君好嗎?這麽多年不聞外界事,不知他可過的好。你三拜了恩情,可他終歸是容玉的親爹,此次回去,你問問自己的心,是否還那般堅不可摧?”

“好。”

重回妖君殿,拂蘇沒有那麽欣喜,只是一個晚輩過來而已。

突聞拂蘇前來,留在妖君殿內整理公文的君雪連忙擱下事務出去迎接。

拂蘇看她,容顏未老,生的清麗幹淨,還是當年大婚之上的新人,只是,她隆起的腹部告訴拂蘇,他與菩清之間走到陌路了。菩清已回歸正道而他還在這條路上漫漫而行。

“君雪姑姑。”

“三殿下,你來了。”

“君雪姑姑成婚時,拂蘇鬧了一番,還請姑姑莫怪。今時,我帶淺兒過來一同謝罪。”

君雪看向立在拂蘇身邊的紅衣女子,高挽的雲鬓襯得她氣質高貴典雅,金絲線秀出的花紋更是體現她的華麗,不得不驚奇拂蘇能尋得這一歸宿。而對當年之事,菩清對她也有一番解釋,她也沒見怪“姑姑未曾怪你。菩清受東瀛神邀請去了東瀛,怕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既然來了,就別見外。明月,擺駕華承殿。”

明月去了,司華用着女音說道“眉淺見過君雪姑姑。”

君雪輕笑,可靠進一看,甚覺此人有些熟悉“我可曾在何處見過眉淺,竟是這般熟悉的面容。”

拂蘇暗知不好,忙的将司華拉到身邊,笑道“這雲雲六界,姑姑怕是記錯了。眉淺是拂蘇在南海認識的一位小仙,先前也曾去過仙界。”

司華道“眉淺聽過雪神,只是那時年少。”

拂蘇和司華一唱一和的,君雪也沒再生疑,畢竟這六界中的人太多,或許真是某處見過卻又忘了,也許是因拂蘇的關系覺得事前見過。招呼他們二人入了華承殿好生招待一番,便在殿內敘舊。

“姑姑,孩子多大了?”拂蘇道。

提及孩子,君雪的笑容更多,比起從前那位冷冷清清的雪神溫暖了許多,許是出于母性,伸手附在上面輕輕摸着“還有半年便要出世。”

司華伸手抓着拂蘇的手,示意他,可也有些內疚自己終究不能像女子那般為拂蘇生兒育女。

“那我又多了一個弟弟或是妹妹。姑姑,可想好了名字。”被司華握着那刻,拂蘇才收斂了許多不甘,想想菩清娶妻成家挺好的,而他有個司華,有個容玉還有個女兒,雖然一直沒有找到蘇寶寶,可他還記得那個小女兒。

“名字倒是未取,只那伊霜時常喚腹中孩兒蒜頭,我想,日後便那般叫他,大名自該是菩清來取得。”

“挺好的。蒜頭。”拂蘇淺笑。

“是。你們多住些時日,與菩清見見。”

“不了,姑姑,我與淺兒還要去九鳴山探望蛇君一番,再則,也需看看小太子。”

“那好。事情了結,便來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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