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到底誰給我的勇氣,讓我這……
自從穿進修真界,虞玖就一直時運不濟。
今天尤其不濟。
太極殿中雲蒸霞蘊,仙氣飄飄,她跪在地上,耳邊立體環繞着女子“嗚嗚嗚”的哭聲。
“仙君,就是她,就是虞玖偷拿了含光劍。我親眼看見的。”
虞玖道:“我沒有。”
“明明就是你,我看見你伸手去摸那把劍了!”
同為外門弟子,這個室友和自己同吃同住同睡半個多月,就算不夠親密,也沒有到設計陷害的地步吧。虞玖有些恍惚地想。
那把含光劍是大師姐下來授課時,插在土裏形成結界,助外門弟子運氣丹田的。
換言之,是把身價高貴,品種稀奇的劍。
而且,是仙君的劍。
虞玖一個外門弟子偷了仙君的劍,基本可以被吊起來祭天了。
在修真界,人命又不值錢。
“仙君,阿玖她肯定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與她同屋幾月,實在不忍見她如此,懇請仙君給她一個處罰,将她拉回正道。”
她的好室友阿玉眼淚順流成河,悲恸得仿佛是自己家被虞玖洗劫一空了般。
虞玖心裏有數,她這麽做無非就是因為再過半個月,就要到十年一度的考核大典,到時候外門弟子有機會晉升內門。
能踹掉一個競争對手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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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玉才會在大師姐不在之時,拜托她回屋拿東西,在她去而複返經過含光劍時,跳出來指責她想偷劍。
拙劣的戲碼。
但當時四周确實沒人,阿玉又叫得像只山頭土撥鼠,大師姐将信将疑,幹脆把她們帶回內門交給仙君處置。
富麗堂皇的大殿上座,一個黑袍男人正懶散地靠在那裏,從虞玖和阿玉開始“你偷了”“我沒有”“我不聽我不聽”的循環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過。
虞玖天靈蓋很痛,如果是其他人來處置她也就算了,偏偏是崔執,這個原書裏被描寫成了無血無淚大魔王的男人。
自己今天怕是沒法完完整整豎着走出去了。
沒錯,眼前這個玉冠束發,面貌姣好,姿态高高在上的人,就是傳說震撼修真界一千年的少年仙君,崔執。
她這個身體的未婚夫。
也許是阿玉哭得太過用力,崔執被吵得不耐煩,總算動了動他尊貴的唇瓣問:“所以是你偷的?”
虞玖立刻道:“不是我,我沒理由偷劍。求仙君明鑒。”
崔執沒理她,問旁邊的大師姐:“你看見她偷了?”
大師姐搖頭:“我趕過去時,阿玉姑娘說虞玖握了劍柄,所以才覺得她是想要偷劍。”
崔執“哦”了聲,問虞玖:“你碰劍柄了?”
這個大殿呈弧形,除了上座的仙君,外圍還圍了一圈內門弟子,各個背攜細劍,神情肅色。仿佛只要虞玖一認罪,就會沖上來手刃了她。
“我是碰過一下劍柄。”
阿玉忙道:“仙君,您看,我沒有說謊!”
“但我摸劍柄是有原因的。”虞玖接着說。
“原因?”
“你那劍柄生得圓潤光滑,我以為是個拐杖,本能的就想扶一下。”
崔執:“……?”
“你少找借口,你覺得仙君會相信這種胡言亂語嗎。”阿玉紅着眼睛看她,“你偷了劍,不如就大大方方承認,這才不辱沒我天罡弟子之名!”
後半句話一出口,周圍的弟子少說不得贊嘆一句這外門弟子是真性情,就連不偏不倚的大師姐也點了點頭。
唯獨崔執,從頭到尾沒有表情。
虞玖不是很敢看他,總覺得被那雙漆黑深幽的眼睛一看,自己藏在內心的秘密就要露餡。
她是沒有偷劍。但有一個比偷劍嚴重得多的問題。
其實,她不是人。
準确點來說,是全體修士共同的敵人,讀作壞蛋,寫作魔族。
根據原書劇情,自己的魔族身份會被崔執識破,最後慘死在他劍下。
這本小說名叫《仙魔一霸》是虞玖最近睡前打發時間看的。
裏邊的男主崔執身為仙君卻不走尋常路,既沒有仙君的高貴冷豔,也沒有那股超塵脫俗。
反而性格惡劣,嘴巴惡毒,每天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升級打怪,最後勉為其難統領了三界。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要不是有人哭着跪着求我統領三界,你以為我樂意啊?”
這種人當主角的确讓人觀感極佳,直到她發現自己穿成了原書裏同名同姓的倒黴蛋女炮灰。
虞玖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死得很早,幾乎開篇就嗝屁,被男主崔執弄死的。
原主所在的虞家本來只是一介庶民,也不知踩了什麽狗屎大運,竟然和當時的富賈崔家訂下了娃娃親。
後來崔執白日飛升成了舉世無雙的仙君,原主就跟着沾光拜入了天罡派。
說是拜入,原主一無靈根,二無靈氣,甚至沒有天罡派後院養的雞鴨會下蛋有價值,能在外門做做打雜弟子已經算是大開後門。
但原主不在乎啊,即使被未婚夫丢在外門好幾個年頭不聞不問,她的愛意也猶如雜草瘋長,只增不減,只生不停,且沒人管得了,沒人燒得幹淨。
然而原主并不知道,這是一本升級流文,還是一本大男主升級流文。
這種男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只想搞劍,不想愛女人。
升級流大男主不相信愛情。
所以她的價值,除了給男主立一立蘇爽人設,剩下的就是送經驗。
衆所周知,升級流大主角的開頭一般都得死個親爹、死個親媽、死個全村……總之就是得死人。
那不巧了嗎,崔執死未婚妻。
原主死的那天,崔執主動出了山門關來見她,連話都沒說上一句,他拔劍捅穿了她的胸口,在她将死之際,飽含恨意地說了一句:“誰叫你是魔族呢。”
虞玖當初看到這裏還感嘆過一句:“雖然行為不提倡,但确實只有這種狠人才能統治三界啊!”
然後她現在就遭報應了。
好在,不幸中的萬幸,這個時點,離原主被崔執一劍斬殺還有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裏,正常人可能會選擇跑路,但虞玖不正常,她打算在下次考核大典中晉升內門弟子,深入敵營,卧薪嘗膽,等待時機,先下手為強。
可惜,計劃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考核大典還沒來,自己就要先因為偷竊罪而被崔執弄死了。
……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
“阿玖,你別逞強了,你覺得我為什麽要告發你,不就是為了你好嗎。”阿玉還苦苦地勸慰她。
虞玖冷道:“你要真是替我着想,告發前就該先問問我。”
“你……你怎麽能這樣對我說話!”阿玉失聲道。
“仙君,”崔執身旁的仙童見狀,低道:“不管虞玖有沒有偷劍,都可以借這機會,把她趕出天罡。”
仙童是全天罡派唯一一個知道崔執和虞玖有婚約的人。
更知道,仙君厭惡虞玖。他也恨屋及烏地厭惡虞玖。
當時仙君白日飛升,虞玖不惜以死相逼也要跟着仙君入天罡。
進了天罡後也不消停,隔三差五打破長老的規定,溜進內門,偷窺仙君。可謂十分的變态。
這回偷含光劍的事也是,他着實不覺得這個頭腦簡單的女人有什麽野心,撐死了就是因為劍是仙君的東西,所以才想要罷了。
這樣的人,若不是能茍活在天罡派內,早就死了不知道幾回了。哪兒配得上他家仙君的?
“仙君,”大師姐也覺得真相大白,已不容辯解,“這回是我疏忽大意,才讓外門弟子有機可趁,好險含光劍安然無恙,我自請将虞玖交給我來處置,一定給仙君一個交代。”
這話繞繞彎彎,但衆人都知道,虞玖犯下此等大罪,就是不死也基本等于廢人了。
崔執沒有理由維護虞玖,不如說他全程都是看戲的狀态,聞言覺得好戲該收場了,便要點頭,殿下的虞玖忽然站起身道:“等等!”
“我是想偷含光劍沒錯,但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仙童氣笑了,他幾步走下來揪起虞玖的衣襟:“偷了就是偷了,你還能有什麽正當的理由不成?”
誰知虞玖道:“當然有了。”
她一把扯開仙童的手,視線慢慢掃過阿玉、大師姐和一衆內門弟子,最後定格在了崔執臉上。
他眼尾狹長上翹,正居高臨下地睥睨她,明明相隔甚遠,卻有一股攝人的威壓。
“我偷含光劍的原因很簡單,”虞玖迎着他的視線,字正腔圓地說:“因為,我覺得自己很牛逼。”
衆人:“……?”
“當時劃分內外門弟子時,有測靈儀評判結果。我這樣牛逼轟轟的人卻被踢去了外門,怎麽想都很奇怪。所以我在外門的這幾個月,一直在想,反複地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是測靈儀有問題——”
“測靈儀不可能有問題,你知道測靈儀要花多少功夫煉造嗎!”仙童怒道。
“那就是當時評估的長老有問題。”
此話一出,全場凝固,不知道是誰“噗嗤”一笑,惹得所有弟子齊齊破防,哈哈笑出聲來。
“你們聽見沒有?她居然說長老有問題!”
“哈哈哈哈,我的媽,我肚子痛。”
“她是不是在外門做雜事做得腦子不正常了?測靈儀有問題,長老有問題,就自己沒問題?”
大師姐委婉地說:“你若當真天資優越,從一開始就不會被分去外門的。”
仙童比較露骨:“廢物都覺得自己不是廢物,你是什麽種類的廢物,自己還不清楚嗎?”
阿玉趕緊爬過來抓住她的手:“阿玖,你真是要氣死我,快別耍性子了,你乖乖認個錯,興許仙君和大師姐還不會重責你。”
虞玖統統沒理會,她直視着座上的崔執,心裏忐忑不安。
她在賭。而且全押在了崔執身上。
“你是想說,長老當初冤枉了你?”
他的聲音不大,殿內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對。”虞玖回答,“實話告訴仙君,我就是因為不甘現狀才會去碰那把劍的。”
“雖然沒想過會被人發現,但做了就是做了。如今,我只敢鬥膽請求仙君,在我死前,重新給我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崔執譏诮道:“如果還是沒有測出靈根呢?”
“那我就任由大師姐處置。”
“仙君,何必和她費這些口舌,直接綁了不就……”仙童還要再說,崔執擡擡手讓他退後,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了點笑意。
“不錯,一如既往的愚蠢,但也很勇敢。”
“我就給你這一次機會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