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荊軻刺秦王!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崔執一進大殿,元離子慌慌忙忙把小鋼珠收入袖中,跟在他身後問,“怎麽樣,人救出來了?”

“嗯。”

“噢噢,不錯嘛,我本來對那外門弟子沒抱希望,但看來她也有兩把刷子。”

沒有那個廢物,至少還能提前半天呢。

“不過你怎麽看起來不大高興呢?”元離子納悶了,崔執平日裏溫溫和和,還少有見他板着臉的時候。

“師叔最近可有檢查過外門的法陣?”崔執問他。

為了防止魔族闖入,仙道門派通常會在外圍設下禦敵法陣,如果不是出了纰漏,魔族決計攻不進來。

沒有魔族,哪兒來的魔氣,又怎麽會生出鏡花海市?

“廢話,你以為你師叔我是誰啊?”元離子一擡下巴,頓了頓:“……大概有吧?”

崔執:……

“這事你可別告訴你師尊啊。”元離子撈過崔執的肩膀,帶着點威逼利誘的口氣,大拇指點點論劍峰的方向。

要是被玄懷真君那個暴躁老哥知道自己整日摸魚偷偷打小鋼珠的事,只怕他命不久矣。

崔執面帶微笑:“師叔放心,師侄我是那種會告狀的人麽?”

崔執內心:“回頭就把你這廢物告下臺。”

“那個,長老,仙君……”虞玖從殿外探出一個腦袋,她早就在外邊等候多時,不為別的,元離子給她的承諾還沒兌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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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魔族很有可能已經混進了內門,師叔一會再去看看法陣,我也會從身邊開始查。”崔執非常自然地無視虞玖,“趁考核大典還未開始,一定要把那只魔妖揪出來。”

“明白嗎?”

元離子一愣:“哦,哦……好。”

等崔執一走,元離子一拍腦門,如夢初醒。

好好好,好個屁啊好!到底他是長老還是崔執是長老啊?

“你進來,”他都有點無語自己怎麽答應得那麽順滑,招手把虞玖叫到跟前,“虞玖是吧,這回呢,你的表現不錯,很出乎我意料。”

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雜役弟子雖然靈根全無卻能徒手捏碎光珠,恐怕還真是個天縱奇才。

虞玖:雖然我的天才計劃實施了個寂寞,中途被蛇妖拿刀追殺,最後師兄還莫名其妙自己清醒了。但是沒關系,大結局很圓滿。

只要崔執不說,我不說,就沒人知道我屁用沒有!

“長老謬贊,我也沒有做什麽啦。”

“你也不必謙虛,我元離子言出必行,答應你的就一定會給你。”

他伸手入懷,一邊念叨:“從今日起呢,你便是我天罡派的……”

“叮咚”

一顆鋼珠從元離子衣襟裏滑出來,停在了虞玖腳邊。

二人不約而同地盯着鋼珠愣在原地,室內陷入一陣死寂。

“哎喲,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剛才在路邊還撿了個這東西!”元離子聲音拔高了一個調,“你別誤會啊,這絕對不是賭坊裏的那種鋼珠!”

虞玖點頭,“好的,沒問題,我什麽都沒看見。”

我沒看見,我裝的。

元離子拿出腰牌,咳咳兩聲重新念臺詞:“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天罡派正式弟子了。”

“虞玖多謝長老。”

她內心:哎呀我可真牛逼呀!

離反殺崔執,這不是又近了一步嗎。

虞玖告別元離子,邁出大殿,沐浴陽光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異界生活終于邁上了正軌。

沒錯,正軌。

正……

“師兄,”虞玖看向齊不二,“你到底為什麽一直跟着我……?”

崔執回到太極殿,不出半刻鐘,虞玖從後面追了進來,“仙君,崔仙君,等等。”

“幹嘛?”

“仙君恕罪,我也不想來叨擾您的,主要是……”虞玖一頓,“主要是大師兄他從剛才起就怪怪的。”

怪?

崔執看向她身後,齊不二還穿着那身書院袍服,衣襟領口被他解開一截,露出了有力緊致的脖頸線條。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與往常相比,染上了一層緋色。

崔執撫着下颌觀察:“哪兒怪了?中暑了?”

虞玖:“你再看看。”

就見齊不二鄭重其事地用食指把大劍豎直立在地上,嘴裏念念有詞:“往左倒就是喜歡,往右倒就是不。”

崔執明白了:“他打算轉行算命。”

“你再看看!”

齊不二的劍往左倒了,一向兇惡的丹鳳眼瞬間睜得渾圓,流露出了孩童般的喜悅,他不擅長笑,所以一拳錘在地上,錘出一個坑,“好!”

虞玖整張臉都白了,轉過頭顫顫道:“你看……我就說他不正常吧?”

崔執難得和她保持同一觀點:“确實。”

齊不二終于練劍練傻了。

太好了。

“好好照顧他,畢竟你們也算是同類了。”他抛下這句話就要走。

“不行不行,我一個人怎麽搞得定師兄啊!”

虞玖拽住崔執,眼淚汪汪地控訴:“你難道忍心眼睜睜看着師兄發病而亡?你難道忘了自己曾經和師兄有那麽多個——”

“比試劍法的夜晚”幾個字還沒蹦出來,虞玖叫道:“哎呀痛痛痛!我錯了我錯了。”

崔執松開摁住她腦袋瓜的手,不料齊不二在這時拔劍襲來。崔執不防,閃避時被劍刃削掉了半角衣袖,他蘊着怒意咂舌:“幹什麽你,真瘋了?”

齊不二跨步攔在虞玖身前,揚起眉兇道:“你再扒拉她試試?”

虞玖:?

崔執的目光從齊不二緊繃的臉部線條,移到他發熱的臉頰耳尖,雙眼一眯,心道“嚯,原來如此”。

“幻境裏那個還不夠你愛的?”

“那是受瘴氣所惑,非我本意。”

見虞玖并無異樣,齊不二緊抿的唇瓣才敢放緩。

“随便,你要發瘋別扯上我,我沒你那麽閑。”崔執劍也沒拿,姿态仍舊高高在上,說完沖虞玖譏诮地笑了聲,“我說什麽來着,你們一個廢物一個蠢貨,天生一對。”

他掠過二人身側,招來仙童,很快便進入後殿,沒了身影。

呆在原地的虞玖:“……他剛剛是不是在罵我?”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仙童來得晚,只聽見崔執最後那句話,但他跟随崔執多年,一聽就聽出他的情緒。

他佯裝惋惜地對虞玖說:“仙君難得發一回怒,雖然不知道你幹了什麽,好自為之吧。”

虞玖:……?

什麽叫,“難得發怒”?

崔執難道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發怒?

“師兄,你剛為什麽突然攻擊崔執呀?”

以前齊不二沖進來和崔執比試,好歹會有聲口頭預告告訴你“我要砍你了”。像剛才那樣的偷襲,不是齊不二最瞧不起的行徑麽。

果然,大師兄從鏡花海市裏出來以後就很奇怪。

齊不二仍保持着将她護在身後的姿勢,沒等虞玖的手碰到自己,他猛地轉身與她拉開一大段距離,“別靠近我!”

虞玖愣愣:“可是你的臉好紅……”

齊不二心頭一跳,被她看出來了?

虞玖接着說:“你是不是發燒了?”

齊不二:……

“不用管我,我出去吹吹風。”

不等答複,他拎着大劍沖了出去。

齊不二洞府也沒回,挑了個清淨的山頭,開始做每個劍修都會的必備技能——擦劍。

餓了渴了怎麽辦?擦劍。

病了困了腦子廢了,擦劍。

上下樓梯腿摔斷了,還是擦劍。

反正,只有擦拭愛劍的時候,心身才能做到真正的驅除雜念。

齊不二照做,而且一擦就是半個時辰,擦到最後,發現刃上飄出的火苗輪廓竟然都和虞玖長得一模一樣!

“……”

怎麽會這樣?

“——齊師兄,看劍!”

他還在皺眉沉思,忽有一人從天而降,劍氣卷着罡風迎面朝他襲來,齊不二幾乎是本能的提劍格擋,腦子還沒反應,身體已經自己動了。

“少家主?”

齊不二看清來人的臉,挑眉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那人一身藍衣,頭戴九珠冠,腳踩暗紋雲靴,腰間還騷包地別着一把裝飾用的寶劍,隔着老遠就能看見他的腰肢閃閃發亮,修真界只怕找不出比這位更奢華高調的人物。

寧少陰見齊不二認出自己,收劍笑道:“怎麽,我回來不得?就不許我想想師兄師弟?”

齊不二道:“你不是被師叔派去東海龍宮……”

“哎,”寧少陰擺擺手,“咱倆久別重逢就別提公事了,你不累,我還嫌累呢。”

此人乃是天罡派長老元離子之徒,出身名門仙家大族,又是長子,故雖為同門,天罡派弟子都客氣地喚寧少陰一聲“少家主”。

論起來,寧少陰也的确是齊不二和崔執這輩裏頭出身最顯赫的一個。

他提着劍,随意往樹幹一倚,“方才遙遙就見你愁眉苦臉,出什麽事兒了?”

“哦,我知道了,”寧少陰天生笑唇,笑起來時眼尾上翹,就算不笑也給人一種風流俊逸的印象,“考核大典在即,你怕自己會被別的弟子比下去?”

“怕?”齊不二平生最聽不慣別人說自己怕,“我乃第一劍派的掌門親傳,會怕他們那些小輩?笑話。”

要不是寧少陰提起,他都要忘了這茬了。

“那可真是天上要下刀子了,”寧少陰笑說:“你個練劍狂還能因為別的事發愁?不妨同我說說?”

寧少陰與齊不二不同,他出身大家世族,族譜得有齊不二的十倍還要長,身邊又不缺侍女伺候。更別說寧少陰是個風流性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齊不二黑着臉猶豫了一會,“我問你。”

“你覺得,要怎樣才能讨女孩子歡心?”

寧少陰一愣,“……你說什麽?”

不怪他詫異,畢竟齊不二可是揚言要和自己的火焰大劍成親生子的練劍狂魔。哦,還恐女,甚至恐雌性動物。嚴重的時候,一只母貓都能讓他四肢發軟。

一向沒啥同理心的寧少陰都暗暗替他悲痛過:“慘,真他娘的慘”。

現在這人卻問,怎麽讨女孩子歡心?

寧少陰足足愣了五秒,齊不二臉一黑,兇巴巴道:“不想說就算了。”

他起身要走,寧少陰攔住他,“等等等等,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他問道:“哪個女孩子?叫啥名啥?家住哪裏?長得如何?性情可好?我——”

齊不二一把捂住他的嘴,惡狠狠道:“現在是我在問你,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走了。”

寧少陰點點頭,雖然有一肚子好奇心,但一想這次回來怎麽也得待到考核大典之後再走,他有的是時間打探出齊不二的愛慕對象是誰。

“讨女孩子歡心還不容易麽,送東西啊。”寧少陰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痞氣的動作被他一做,居然盡是風流貴氣。

“不過你知道她喜歡什麽嗎?”

齊不二被說得蹙眉,他還真不知道虞玖喜歡什麽。不如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女子喜歡什麽。

但是,虞玖是劍修,她說過自己修劍道是為了打倒崔執,那不就足以說明,她喜歡自己劍修的身份,等于,她喜歡劍。

果然,沒有劍修不喜歡劍。

他立馬回答:“劍。”

寧少陰:“……”

雖然寧少陰很想好好給他上一課:武器,和漂亮的衣裳、好看的胭脂、精致的發釵對于女孩子而言,是兩種類別的東西,但以齊不二的典型劍修思維,恐怕是理解不了的。

他放棄溝通,很大方地解下腰間那把金燦燦、紅豔豔的鑲着血鳳寶珠的小巧寶劍扔給他:“喏,拿去,我就幫人幫到底,保準她喜歡。”

血鳳寶珠價值連城,不過在寧少陰這種大少爺眼裏屬實算不上什麽,他現在比起寶劍,更想看熱鬧。

齊不二拿在手裏掂量掂量,評價道:“這劍沒刃又沒手感,還傷不了人,她能喜歡這?”

寧少陰:……

停止你的劍修行為。

他不容置疑地扔下一句“是你懂女孩子還是我懂女孩子?”。

又看寶劍雖未開刃,但保不準那姑娘細皮嫩肉的就劃傷了手,便在懷裏摸出一卷他從東海回來路上打發時間買的話本子。

因為是竹簡,只要把寶劍往裏一放,從右至左卷起來就好。

他把卷好的竹簡遞給齊不二,“這玩意好,你送的時候她看不見裏邊裝了什麽,神秘感拉滿。”

虞玖憂心忡忡來到飯堂幹飯,大師姐正好也在,端起飯盤往她對面一坐:“怎麽了,玖玖,愁眉苦臉的。”

自從大師姐親眼見過虞玖在齊不二家刻苦練劍,這回還跟着仙君一起去鏡花海市救了人,她對虞玖的态度就從“恨鐵不成鋼”變成了如今的“我崽終于出息了”。

前後反差堪比東非大裂谷。

虞玖想來想去也只能和大師姐商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大師兄突然變得很奇怪。”

“奇怪?”

虞玖把今天齊不二的古怪之處一一羅列給她聽。

因為齊不二是出了名的恐女人,雖然是同輩,大師姐對他也不甚了解。

但不了解沒事,她看話本子看得多啊。

“我知道了!”她若有所思道,“男人這種生物,是不可能突然之間性情大變的,要是實在反差過大,那你就要注意了。”

虞玖被她說得怪緊張,“注、注意什麽……?”

“要麽,現在這樣的才是他的本性。要麽……就是他對你有什麽企圖。”大師姐神色認真,“你想想,今天他對你的态度還有脾氣,和往常有什麽不同。”

從飯堂回去的路上,虞玖腦子裏都在想大師姐說的話。

态度……脾氣……

對我有企圖?企圖是指什麽企圖?

齊不二漲紅的臉不由浮現在她眼前。

“師妹。”

今日怪事多多,想什麽就來什麽。齊不二攔住了她,虞玖不得不停下。

“師兄?這是什麽?”她看見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簡。

齊不二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心裏倒數三個數,一鼓作氣地将竹簡遞過去:“給你的。”

“給我的?”虞玖疑惑道:“書?”

“你翻開看看。”

虞玖狐疑地看他兩眼,解開紅繩。

這是一個做工精致的竹卷,一點一點翻開,就見每根竹片上都寫着潦草的小字。原來還真是書。

虞玖起先并沒多想,無意之間掃過去,認出一個“手”和一個“足”字。

再往後卷,又認出一個“女”,一個“懸吊”。

虞玖:……

這是什麽書啊?

她不思其解,繼續往後翻,下一頁陡然冒出來一個“穿刺”,一個“血”字。

她愣在原地,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最後,虞玖慢慢翻到了底,一把藏在最後,閃着寒光的匕首就這麽撞入了她的視網膜,旁邊的竹片上,赫然寫着一個大大的“殺”字。

虞玖看着那個字,大腦“騰”的一下空白了。

齊不二并未察覺她的異樣,欣賞着寶劍在陽光下灼灼發光。

不得不承認這東西的确很好看,也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師妹。”他把竹簡湊得離她更近,因為緊張,眼睛睜得渾圓,聲音幹澀而沙啞:“你,想要它嗎?”

你,想要它嗎?

這句話像被按了重播按鈕,一遍一遍在虞玖腦子裏循環回放。

齊不二的眼神,僵滞中帶着一點歇斯底裏,聲音陰暗又飽含欲望。

而且這個竹簡……這把匕首……

“圖窮匕見”四個大字兀自浮現在虞玖腦中,下一秒,她整張臉猶如浸泡在了油漆桶裏,“唰”的一下就沒了血色。

等等……給我等一下……

這難道不就是傳說中的……

——荊軻刺秦王?

她忽然明白齊不二今天為什麽這麽反常了。

如果要說他現在這樣是有備而來,那剛才他拿着劍自言自語,不就是在制定計劃嗎?之後動不動就臉紅,不就是因為在緊張?突然易怒易爆,不就是因為這才是他的本性?!

難怪啊……

難怪啊!

虞玖的臉像個百變LED燈,從呆若木雞、滿目蒼白,變成了最後的雙眼一睜,萬分驚恐。

居然全都讓大師姐說中了……

這一切根本不是什麽巧合。

齊不二……

——他想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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