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幻覺,真的是幻覺……
齊不二到了半夜才悠悠轉醒, 寧少陰找來時,他正沐完浴要穿上衣,許是沒怎麽擦, 水珠正順着他腹部勻稱的肌肉線條滑落。
他生得比崔執還高一些, 四肢修長,該有肌肉的地方就有肌肉, 整體十分漂亮。
寧少陰轉身要走。
齊不二:“?”
“站住, 你不是來彙報情況的?”
寧少陰咂舌:“可我不想看男人的身體, 眼睛要瞎掉了。”
要不是火焰大劍不在手裏, 齊不二能在他那張白淨優美的臉上開個洞。
等他穿好衣服, 将大劍往背上一攜,寧少陰才願意進來說話。
“……總之就是這樣, 阿玖回去找仙君了。”
“那靈靈呢, 你那樣挑釁她, 她居然沒讓你變回動物?”
寧少陰一笑, 露出一副“你以為我是誰啊?”的表情, “當然是被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給勸住了, 我說自己是被逼的, 齊不二也愛你愛得要死, 我們都不會背叛你的, 她一下子就不生氣了呢。”
齊不二:“……?你趁我不在扯什麽犢子呢。”
不提“愛”這個字眼還好,一提,他就忍不住想起之前自己被虞玖抱住。她離得那樣近,近得呼吸都近在咫尺,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他現在才後知後覺,原來,那就是女孩子的味道……
好不容易才靜下來的心又亂了, 齊不二攥緊拳頭又松開,好幾次,才能将虞玖的臉從自己腦中消去。
從前,他對女人充滿了恐懼。更別說是近距離接觸,想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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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剛才面對虞玖,他四肢發軟,大腦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她上下其手。
慌張是有的,錯愕也是有的,但沒有害怕。
這和煙靈靈不一樣,他初見煙靈靈時,她還是個小孩子。
但師妹是……
齊不二有些迷茫地盯着自己的手,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身體唯獨不會抗拒虞玖。
“雖說想速戰速決,但仙君現在不是喝醉了麽,為了讓阿玖有足夠的時間……你也知道仙君那臭脾氣,咱們想個法子拖住煙靈靈,等仙君醒了再說。”
寧少陰把計劃說完,發現齊不二沒反應,“師兄?”
齊不二回過神來,點點頭。
所以現在不就是要靠崔執來氣出心魔麽,這有什麽難……他忽然一皺眉,“等等。”
他看向寧少陰:“你的意思是,崔執喝醉所以睡着了?”
“對啊。”寧少陰說,“有什麽問題麽?”
“現在師妹為了把崔執弄醒,去叫他了?”
“對——”
寧少陰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臉色微微變了。
齊不二知道他想起來了,神情凝重道:“你記不記得,曾經有一天,你和我,還有大師姐,我們不服崔執懶成那樣卻可以在劍法大會上奪得頭籌,所以一起去找過他的茬。”
“那時候,仙君正在午睡對吧?大師姐脾氣最大,所以把人拽起來就想照他臉上來一拳。”寧少陰接話。
“然後就……”
不管是寧少陰還是齊不二,都清晰地記得那一天。
因為,那一天,是“溫潤如玉、友好知禮”的崔執在他們面前露出本性的歷史時刻。
還是少年年紀的崔執,窄袖白袍,黑發高束,被天罡派山間的皚皚白雪一照,愈發顯得唇紅齒白,美玉無瑕。
他性子好,劍法更好,說話時直視人的眼睛,眸中帶笑,坦誠直率,聲音更如泉水般清澈溫和。
可以這麽說,那時的崔執就是天罡派的一塊寶。
不僅是師姐師妹,連幾個長老都争着搶着要收他為徒。
也不奇怪,如此光彩奪目的翩翩郎君,誰都會抱有好意。
除了以大師姐為首的幾個親傳弟子。也就是寧少陰和齊不二。
寧少陰還好,頂多就是覺得崔執是自己最讨厭的那種僞君子,齊不二和大師姐卻将他視作了眼中釘。
崔執除了上課,平時根本連劍都不會摸一下,他憑什麽這麽順風順水?憑什麽可以分走師父對自己的喜愛?
他一定有假!
所以大師姐才會在那天帶上了寧少陰和齊不二去找他的茬。
被大師姐拽起衣襟時,崔執終于懶懶睜開了眼。還是那副溫潤的,仿佛不管被怎麽樣都不會生氣的模樣。
齊不二抽出劍就架在他脖子上,“起來,和我們打一架。”
然後,寧少陰就看見崔執的臉色緩緩變了。
他挑起一邊的眉毛,目光悠悠掃過他們三個,吐出一句:“——你們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崔執,那個如禮數周全的崔執,居然會說“你們是不是腦子有病”?
齊不二愣住,大師姐呆住,寧少陰終于找到了覺得他是僞君子的原因。
但是已經晚了。
說完這句話,崔執的臉色冷下來,抓住還架在自己肩上的劍刃,一掰,可憐的細劍“啪嗒”一下折在他手裏。
“我問你們話呢?”
此時此刻,少年崔執的臉上沒有平日的溫和,笑容是冷的,聲音是輕的,一股濃烈到擋也擋不住的殺氣直竄而出。
他說:“這麽想死就早點說啊,我又不是沒殺過人。”
齊不二手一抖,劍哐當落地,大師姐被吓得眼淚狂飙。
那之後的事,寧少陰不太想回憶,他慶幸自己當時站得離門最近。
雖然最後崔執好像終于從起床氣中恢複了理智,裝作無事發生地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道了歉。
但,那一天的事大概永遠都無法再從寧少陰和齊不二的記憶裏消失了。
這也是為什麽,大師姐可以對他們很不客氣,對崔執卻自始自終态度端正。
而現在,虞玖為了進行下一步計劃,要去叫醒睡着的崔執。
寧少陰:“……”
齊不二:“……”
幾乎是同時的,二人扭頭,奪門而出。
虞玖還是第一次見睡着的崔執。
平時用來束發的發冠被摘了随手丢在地上,散亂的黑發襯得他側臉越發白皙寧靜。和平時那副眼往上瞧,嘴往下撇的“超級了不起嘴臉”不同,他現在頭垂着,縮在錦被裏,像只安靜的小綿羊。
這甚至給了虞玖一種“崔執好乖啊”的癫狂幻覺。
她掐指一算,自己在軟榻邊站了也有三五分鐘了,就是因為不太想從這種幻覺裏出來。
可惡,為什麽不可以拍照啊!
“……仙君?”
虞玖試探性喚了一聲,往前挪了挪,膝蓋抵在床沿邊,她彎腰拍了拍錦被,“您醒醒,我跟您商量件事兒……”
或許是因為酒勁還沒過去,崔執如鴉羽般的長睫顫了顫,沒動靜。
虞玖只好加大力度,從拍改為推,“仙君?崔仙君?”
她另一只手拿着事先倒好的清茶,就等着他醒了拿來安撫他也許還沒消的酒勁。
但崔執要再不起來,這茶就要涼了。
“崔執,醒醒,救命,十萬火急。”
虞玖的小嘴從剛才到現在就沒停過,其實崔執從她開始喋喋不休地喊“仙君”的時候就朦朦胧胧有了意識,偏偏虞玖沒發現,揪着被子繼續道,“你再不醒我可就開始罵你了。”
“我真罵了哦?”
“你說你這麽大個男人,小肚雞腸,脾氣還臭,我辛辛苦苦幫你收拾爛攤子,你睡得這麽舒坦,你良心難道就不會感到一點一點的刺痛嗎。”
“不過也沒事,幫你是可以,怕就怕你記不住我的恩情,到時候要恩将仇報。”
“哼,你要敢殺我,等我回去了,我就寫你的同人文讓你被一車的……唔?!”
這是一瞬間的事,虞玖原本只是想故意說幾句激他起來,結果說到一半忽然悲從中來,覺得自己怎麽會這麽踏馬的倒黴,于是真情實感地開始罵崔執,剛罵到要寫他同人文,一直沒有動靜的崔執忽然睜開了眼,虞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揪住衣襟,扔到了床上。
硬邦邦的床板磕得她背脊生疼,一擡頭,崔執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錦被還搭在他的肩上,他伏低身子,衣衫半開,露出了一小片肌膚,垂下來的發梢刮得虞玖臉頰癢癢,她有點懵:“你幹什麽……”
由于剛才那一陣劇烈動作,她手上的茶蠱早就灑了,而且大半都灑在了臉上。如今微綠的水珠正順着臉頰往下滑。
崔執伸手,大拇指在她臉上一抹,把茶水盡數擦去,然後才道:“……敢吵我睡覺,你好大的狗膽。”
虞玖:“……?”
“我不是故意……”
“說句不是故意的就有用?”
“那、那您想要我怎樣?”
“當然是以死謝罪了。”
虞玖剛才還在想崔執殺自己的事,聞言,小臉一白,眼淚花花都要被吓出來,“別別別殺我,我什麽都會做的!”
她平時要是被這麽說,頂多敷衍地求饒一句,還少有如此臉色大變的時候。
崔執雖意識還有些朦胧,也覺出了異樣,眼看虞玖眼角濕潤,透明的淚花與茶水混合在一起,竟顯得她微紅的鼻尖有種別樣的可憐。
他看得心中微動,不禁俯在她耳邊低道:“別哭。”
虞玖一怔。
接着聽他說:“該死的還是得死的。”
虞玖:“?”
“你給我起開!”
她惱了,裝都不想在他面前裝了。呸呸,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有幾個人能被我虞玖叫起床的啊!
崔執卻不動,他修劍多年,穿衣不顯,該有的力量都有,區區虞玖想把他推開,實在癡心妄想。
崔執一把擒住她的兩只貓爪子,“讓我起開?”他嗤笑着晃了晃她的手腕,酒意還未散,他聲音微低:“就憑你這點兒沒吃飯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