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沈子桉以前從來沒有發覺原來從廟會回村裏面的這條路如此短暫, 就仿佛他才剛剛感受到一絲美好,和君緣分開這麽長時間的焦躁才剛剛緩解了一分, 就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他是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他心裏面的千言萬語根本就才開了一個頭,還有很多話都沒有和君緣說呢,就算君緣還會留在村子裏面一段時間,他也不好直接上門找人的,畢竟兩個人都大了, 君緣還是女孩子, 需要和男孩子避嫌, 他喜歡君緣,恨不得直接就讓君緣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他更加注重君緣的感受,如果君緣不喜歡, 他是不會做出讓君緣感覺困擾的事情的。
又不是當初不會說話的小屁孩了。
他只能強忍着內心的不舍和君緣說再見:“好了,也送你回家了,我就先回去了。”
“不進來坐坐了?”蘇君緣不明白他內心的糾結, 只是有些遺憾, 畢竟是童年的夥伴, 她自己也很想知道這家夥離開前明坡村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把原來口不對心的壞毛病都改了, 都說男孩子除非是遭遇一次情傷, 不然是不會成長為大人的, 難道沈子桉在這幾年的時間裏面早戀了?
到底是哪個好女孩這麽倒黴要被沈子桉拿出來當做成長的犧牲品啊。
抱着這樣的想法, 蘇君緣繼續邀請沈子桉進來坐坐:“來吧,反正大過年的,你這麽早回家也沒有什麽好玩的,不如我們在一起打打撲克牌或者麻将吧?”
沈子桉确實是拒絕不了蘇君緣的邀請,也不忍心看到蘇君緣的臉上露出來失望的表情,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在心裏面唾罵了一聲沒有出息的自己,嘴上卻很誠實:“只有一會兒,下午我要回去陪爺爺過年的。”
凡是在前明坡村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就沒有不會打麻将的,喻傑和潘達都有麻将,兩家子正好湊成了兩桌子,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男人的數量太多了,因此每打完一把就換人一次,女人那邊倒是正正好好,只是喻傑的老娘更喜歡電視,這個位子就讓給了沈子桉,他正好坐在君緣的對面,一擡頭就能看到蘇君緣長長的眼睫毛和紅潤的嘴唇,沈子桉根本就不敢擡頭,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面前的麻将上面。
“先說好了,誰要是輸了就用筆和墨水在誰身上畫畫,大過年的可不許生氣。”
沈子桉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上面,哪怕聽到了這句話也只是點了點頭,這樣子三心二意自然不可能是經驗豐富的女人們的對手,才不到半個小時,沈子桉就連輸了四把,就連坐在她上面那家的蘇珍都忍不住連連搖頭:這個可憐的孩子,她明明都已經防水了,都輸成這樣子,只能說是小夥子今天手氣不好吧。
“要不,還是不畫了吧。”她到底還是站出來幫沈子桉說話了,可憐的小夥子,現在整個臉都已經被畫滿了,就算每個人贏了只能畫一筆,四把過去也有十二筆了,沈子桉的臉上都看不出來本來的樣子了,尤其是君緣畫的那兩個黑眼圈,真是黑心,确确實實是一筆,可是這也太過分了點。
沈子桉搖了搖頭:“不要緊的阿姨,願賭服輸,本來就是說好的,我們還是繼續吧。”
“哎這孩子……”蘇珍真是心疼,随手摸了一個牌,看了一眼就打了出去,“發財。”
“胡了。”沈子桉把牌一推,蘇珍湊過去一瞅,可不是嗎,單吊發財,這孩子竟然真的贏了一把,蘇珍的心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
輸了四把之後好不容易贏了一把的沈子桉完全沒有和她們客氣,給蘇珍花了一條假胡子,把茉莉的兩條柳葉眉畫在了一起,只剩下了蘇君緣,茉莉和蘇珍都等着看好戲,想要知道沈子桉到底會把蘇君緣畫成什麽樣子,就連蘇君緣自己都有些緊張,她可是一點都沒有顧着青梅竹馬的面子,直接就在他的臉上畫了兩個黑眼圈和一條長胡子,這下好不容易被逮着了,沈子桉一定不會放過她,也就閉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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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吧!十分鐘之後老娘又是一條好漢!”
蘇珍:……這孩子真丢人。
沈子桉卻噗嗤一聲笑了,本來他就沒想怎麽畫君緣,這下更是覺得他家小丫頭怎麽看都好,怎麽看都可愛,根本就下不去筆,最後只是控制着力道用毛筆尖很輕很輕的在蘇君緣的額頭中間點了一下,那個黑點點幾乎都看不出來,讓蘇珍大跌眼鏡。
一個小小的黑點自然是不可能對人的外貌有任何影響,沈子桉下手極輕,點的黑點也就比黑頭稍微大那麽一點,又是在額頭中間,蘇君緣看起來簡直就和沒事人一樣,茉莉看不出來,蘇珍這個當媽的心裏面頓時就咯噔一聲。
她是過來人了,早就注意到了沈子桉這個小夥子看着君緣的眼神了,只是她不願意往那方面想,寧願相信這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純潔友誼,這會兒沈子桉的表現更是讓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測,當娘的心情頓時就複雜了起來。
除非是閨女真的很差很差,簡直就差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或者是女婿真的很好很好,好到了根本挑不出來一根刺的地步,當岳母的總是對女婿有些敵意的,畢竟閨女可是娘的小棉襖,誰穿走了別人家的小棉襖,主人都是對他感到不滿的。
蘇珍心裏面這個不是滋味啊,連手裏頭的麻将都沒有心思再打下去了,一直都在偷偷觀察沈子桉的反應,越看就越覺得不順眼,連輸了三把,她也沒有心情再繼續玩下去了,索性就把位子讓給了喻傑,自己跑到屋子裏面想着到底應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了。
喻傑可不是蘇珍那種還顧忌孩子們感受不敢使出全力的人,一上來就火力全開,直接胡了三把,這個當爹的下手那個狠,連自己閨女都不放過,蘇君緣臉上本來幹幹淨淨的,被他直接畫了兩個大黑眼圈,還畫了一瞥貓胡子,喜歡的女孩子被人欺負了,年輕氣盛的毛頭小夥子自然是想要幫她報複回來的,沈子桉的好勝心發作,也開始認真了起來。
于是茉莉這個初學者就再也沒有胡過牌,連輸五六把之後果斷的選擇了撤退,還帶走了君緣,兩桌麻将全部變成了男人厮殺的戰場。
大年初一就這麽過去了,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蘇珍捅了一下喻傑:“我和你說件事兒。”
喻傑今天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打麻将也是需要消耗精力的,現在他正處在犯困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什麽事兒?”
“我覺得沈子桉這孩子喜歡我們家君緣。”
“啥?”喻傑頓時就精神了,瞌睡蟲直接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那那那那小子喜歡咱家君緣?不可能吧?”
“咋還就不可能了?”蘇珍眼睛一瞪,“咱家君緣哪裏不好了你說說?哪裏還配不上那小子了?你今兒要是不說明白,我可和你沒完!”
喻傑一把把蘇珍抱在了懷裏,一邊給人順毛一邊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那小子眼光竟然這麽高,咱家君緣是什麽樣的條件啊,一般人都不敢過來湊熱鬧的……”
除了你家那個二嫂子。
喻傑在心裏面添了這麽一句,當初剛回來沒幾天的時候他的老娘就把君緣和劉男男之間的對話和他說了,聽到劉男男竟然敢打自己閨女的主意,還對自己婆娘上一段失敗的感情說三道四,要不是喻傑定力好,換成前明坡村的其他大老爺們,早就到蘇家鬧騰去了。
一想到初三那天就要帶着蘇珍回娘家了,要面對那個說三道四的二嫂子了,喻傑的心裏就老大不耐煩,他臉上就不由自主的表現出來了幾分嫌棄,哪知道就那麽巧,正好被蘇珍看了個清清楚楚。
“你臉上這嫌棄是啥意思?覺得小沈不好?”
不知道老婆到底是啥意思,不過既然和他說了,應該就是沒有看上沈子桉吧,喻傑就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恩,咱家君緣條件這麽好,怎麽的也得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吧。”
原本以為自己順着老婆的話頭這麽說就沒問題了,沒想到蘇珍直接一搖頭:“我倒不是沒看上小沈,就是覺得他們現在都沒個定性,也就是頭腦發蒙就覺得兩個人合适,其實過日子一團糟。”
“咱家君緣的脾氣我清楚,看起來無欲無求,其實人家有自己的主意呢,一般人根本就別想駕馭的了的,就适合找一個能順着她慣着她的,能考上大學的都不是簡單的人,哪裏能事事順着她,我看小沈還不錯。”
感情是覺得沈子桉還可以啊,喻傑明白了,不過說實話,他倒是不怎麽希望君緣找一個事事聽他話的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了,這樣的男人十個有八個都是軟腳蝦,沒出息吃老婆的時候自然千依百順什麽都慣着,後面慢慢從老婆那裏弄到錢了,出軌偷吃也毫不含糊,他可不希望自己最有出息的閨女過上整天給男人擦屁股的日子。
閨女過得不好,老婆自然也不會開心,他們家也會不得安寧,就算是為了小家,喻傑也不得不站出來打斷自家老婆的幻想:
“你說的有道理,只不過吧,我覺得兩口子過日子,還是得看孩子們合不合适,咱家君緣上過大學,和那些沒有上過大學的自然就看的遠一些,見過的場面多一些,和一般的孩子在一起生活只能吵架的,我覺得吧,咱們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咱們兩個就少摻和比較好。”
少摻和?
那可不行!
蘇珍直接就蹦了起來,她已經錯過了閨女的童年成長,就算這些年努力相處,她和閨女之間到底還是不能和正常的母女一樣自然相處,要是再錯過了閨女的婚姻大事,她這個當媽的和閨女更是沒有什麽聯系了。
“不成,君緣還是小孩,還一心只知道學習,大學裏面的人多,萬一君緣被騙了咋辦?我看還是找個村裏面的安全,小沈就不錯。”
“那要是小沈也考上大學了咋辦?”
喻傑一句話說的蘇珍沒了主意,心裏面只覺得六神無主,喻傑就嘆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知道你這是覺得君緣小時候沒有和她好好相處,想要在其他事情上彌補她,可是珍珍啊,很多時候這個傷害一旦形成了,就算是再怎麽彌補,也都是存在的啊。”
蘇珍聽懂了,但是仍然胡攪蠻纏,“我聽不懂。”
喻傑就嘆了口氣,閨女和老婆的相處,在他看來并沒有什麽問題,不管老婆以後怎麽疼愛,當初的傷害都是永久留下的,再加上後來那些年因為他們沒有子嗣的問題害的君緣搬到宿舍裏面,換成他,他也做不到和蘇珍親密無間。
“哎呀你就別瞎想了,咱們閨女是個心裏面有算盤的,要是真的需要我們幫助了自然會求助我們的,不告訴我們就是她自己心裏面有主意,我們只要做好閨女的後盾別拖她後腿就行了。”
“我不想提起你的傷心事,只是希望你能換一個角度思考問題,你這麽大包大攬閨女的婚姻大事,何嘗不是和你媽當初對你一樣?”
蘇珍頓時就不說話了,後知後覺的發現還真就是一回事兒,饒是她也不得不服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她明明當初就是被老娘折騰過的,發誓不讓自己孩子受罪的,結果到了後面仍然差點就重蹈覆轍。
幸好自己男人不是和老爹一樣不管是的。
蘇珍心有餘辜的拍了拍胸口:“還是當家的你想的周到,我差點就犯了大錯了。”
“那是……”
兩個人膩歪了一陣子沒動靜了,過了一會兒鼾聲就起來了,睡在兩個人另一頭的蘇君緣卻再也睡不着了。
本來被喻傑和蘇珍的悄悄話吵醒了,正想要砸吧砸吧嘴提醒一下兩個人這是大過年的消停點別幹那種事兒,就聽到兩個人直接說到了她的婚姻大事上去了?還說沈子桉那個小毛頭喜歡她?
哎呀媽呀,蘇君緣直接就吓精神了。
她看別人的戲充滿了娛樂精神,但是不代表自己就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司機啊,就算是上輩子,她也是個根正苗紅的單身狗,別說那啥了,就連初吻都還在呢,最多就是看看帶顏色小說,連小電影都沒有看過,大學的室友倒是推薦給她幾次,每次她都需要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才能打開,然後在兩秒鐘不到的時候就直接關上了。
實在是過不了心理上的那一關,只感覺真他媽的惡心。
先不說那種事情,就光說和普通的小情侶一樣牽牽手約個會,蘇君緣都覺得不可能。
她可是重生過一次的老阿姨了,兩輩子加起來不說別的,就算當沈子桉的媽都夠資格了,結果這兩個人竟然說沈子桉喜歡她?
哎呀我的那個媽,這到底是個啥滋味,哪怕蘇君緣已經是大學生了,論文每次都能夠讓導師點頭稱贊的,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文字來形容這種感覺。
只能說,怪異。
很怪異。
那小子喜歡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明只是青梅竹馬的小夥伴情誼,怎麽可能有其他感情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反反複複在心裏面這麽告訴自己,蘇君緣混混沌沌的陷入了夢鄉,一晚上都在做一個重複的怪夢。
她站在一條長長的一望無際的道路上,面前一個長得五大三粗比潘達還醜的男人正在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君緣,我喜歡你,我想要和你成家過一輩子,生三四五個孩子。”
看看那已經長到了嘴唇的鼻毛,再看看那一雙色眯眯的小眼睛,蘇君緣果斷選擇逃跑,那個男人在她身後窮追不舍,冷不聽她撞到了什麽東西,擡頭一看,是一個長得一臉霸道不講理的男人。
“女人,你竟然敢撞我,給我舔幹淨。”
神經病啊!身後的那個怪男人已經越來越近了,蘇君緣就和霸總道了一個歉,想要趕緊逃離身後那個男人,沒想到霸總直接就抓緊了她的手:
“女人,你想跑?”
“君緣,我喜歡你!”
媽的智障,蘇君緣狠了心,就算知道這樣做很不好,她也沒有其他選擇,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霸總的臉上,趁着霸總愣神的功夫趕緊抽出了自己的手,留下一句對不起就繼續向着遠處奔跑。
霸總愣了幾秒鐘,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一把抓住了跑過來的醜男人:“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
“叫蘇君緣。”
“恩,君緣,好名字,從此以後她就是我的人了。”
說完這句話的霸總也加入了在她身後窮追不舍的隊伍,蘇君緣的壓力更加倍增,只能繼續順着這條路往前面跑,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就要跌倒,幸好她反應夠快穩住了自己的身影,轉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竟然是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雖然昏迷不醒,但是眉眼間都帶着股子煞氣,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良的人。
……不是什麽好人就讓他繼續躺在這裏吧,看了一眼身後的兩個男人,蘇君緣拔腿就準備繼續往前跑路,原本躺在地上的男人卻睜開了眼睛:“女人,我是A市的黑幫老大,救我。”
說完這句話,他就仿佛再也支撐不住一樣閉上了眼,被他的話吓了一跳的蘇君緣小心的用腳尖踢了他兩下,發現沒有動靜之後立刻繼續跑路。
管他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反正先跑再說,反正他又沒有血跡,剛才還睜開眼睛說話了呢,也沒啥大不了的,就算沒有其他人來救他,他自己在地上躺會兒也就好了;要是他說的是真的,呵呵,死吧。
黑幫老大啊!
這是鬧着玩的嗎,黑幫老大手裏到底有多少人命啊!她一個普普通通就想要過自己的小日子的人,根本就不想和黑幫老大有關系好嗎。
在她頭也不回跑出老遠之後,躺在地上的黑老大睜開了那雙充滿殺氣的眸子,看向身後的兩個男人:“那個女人叫什麽?”
“蘇君緣。”
“很好,真是一個好不做作的妖豔賤貨,我記住了。”
于是男人也加入了追逐蘇君緣的隊伍。
蘇君緣繼續往前面跑啊跑啊,陸陸續續因為各種各樣的奇葩原因,身後的小尾巴數量越來越多,最後足足湊齊了一支足球隊,眼前的這條道路仍然仿佛沒有盡頭,蘇君緣都快要發瘋了,終于她再也跑不動了,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千鈞一發之際,耳邊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雞啼,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個夢啊。
幸好是個夢,如果夢裏面的那些男人們都是真的,那可實在是太恐怖了,連人話都聽不懂,一點也不給她解釋的時間,就自顧自的做他們想做的事情,想想夢裏面那些人們瘋狂的表情,蘇君緣就直接一個哆嗦。
大年初二要走親戚,平時見面多的和見面少的都一樣走動,走在半路上,蘇君緣又碰到了沈子桉和沈立國老爺子,想想昨天蘇珍說的話,她就覺得有些別扭,有心想要裝作沒有看到,沈子桉卻眼睛亮亮的走了過來,露出一口小白牙。
“君緣。”
這時候的華國人,能吃上飽飯看得起電視就算是有錢人了,哪裏有人肯花多少錢整理自己的儀表,擁有整整齊齊一口潔白牙齒的人實在不多,蘇君緣從小到大就看過沈子桉這一個。
外表整潔 長得好看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蘇君緣實在是做不到完全把他當做不存在一樣對待,就算知道他可能對自己有些心思,也做不到,只能一邊生自己的氣,一邊甕聲甕氣的回答道:“做什麽?”
沈子桉喜歡君緣的時間可是不短了,一眼就看出來君緣是在生氣,頓時就有些手足無措,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過去,笨手笨腳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她才好。
男人在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的時候确實是很天才了,盡管他根本就不知道君緣到底在生什麽氣,也很快就猜了出來:君緣明明剛剛還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在看到了自己以後瞬間就變得不太開心了,一定是生自己的氣了。
原因是找到了,可是解決方法還是沒有,沈子桉手足無措了一陣子,從口袋裏面掏出來一塊大白兔奶糖。
這是他出門的時候鬼使神差放在自己口袋裏面的,原因就是因為這糖的味道有些像君緣用的兒童乳液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讓他每次聞到了都想要咬一口。
現在正好就派上了用場了,他把奶糖放在手心裏面握的緊緊的,抓起蘇君緣的手,鄭重其事的好像手心裏面握着整個宇宙一樣,把糖塊放在了她的手心裏面:“不高興的時候就吃糖吧。”
蘇君緣:……
只是一塊大白兔奶糖而已,有必要搞的那麽鄭重其事嗎?盡管這樣吐槽,她心裏面的火氣卻莫名其妙的就直接消失了,甚至還有幾分高興,伸手戳了戳糖紙,她歪着頭看了一眼沈子桉,兩只大眼睛眨了眨。
“給我了可就不能再要回去了哦?”
本來就是十幾歲的年齡,皮膚嫩的能掐出來水,外面的風有些大,吹的她兩邊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紅,兩只總是帶着超越年齡的智慧和平靜的和湖水一樣清澈的眼睛閃爍着狡黠的光芒,濃密的長睫毛在寒風中輕輕顫抖着,就好像兩只脆弱的小蝴蝶一樣。
沈子桉的臉就紅了,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索性就轉過臉去不敢再看蘇君緣,其實紅紅的耳朵就透露了他的心思:“不拿回去了,給你了就是給你的,你要是喜歡,我就再買。”
“看把你厲害的。”蘇君緣翻了個白眼兒,捅了他一下,才慢慢悠悠的哼着小曲兒打開了糖紙,把裏面白色的奶糖扔到了嘴裏面,先是外面那層糯米做的糖衣,接着那股子奶味兒瞬間就在嘴裏面蔓延開來。
蘇君緣覺得這個奶糖簡直就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奶糖,什麽汪汪哦哦完全不夠資格和它叫板,簡直就好像真正的牛奶一樣,雖然甜,但是絕對不膩,沒有那股子令人膩歪的味道,還朦胧中帶着一點點牛奶特有的膻味,她就眯起了眼睛。
沈子桉看着她的樣子,只覺得胸口的位置好像有一只小兔子正在一蹦一蹦的,滿滿的都是喜歡,那種感情就好像潮水一樣向他一波一波襲擊了過來,簡直就要把他整個人都徹底淹沒。
我得告訴君緣我喜歡她。
這個念頭出現的突如其來又順理成章,沈子桉的兩只眼睛牢牢的盯着蘇君緣的眼睛,一直想要告訴對方的話終于被他說了出來。
“我喜歡你,一直都很喜歡很喜歡,從小的時候就喜歡,不是那種對朋友家人的喜歡,是希望能和你組成家庭的那種喜歡。”
小男孩表達感情的方式很幼稚,沒有那麽多的甜言蜜語,也沒有那麽多海誓山盟的承諾,就只有最簡簡單單的告白,卻是他最真摯的感情,這記直球直直的打在蘇君緣的心窩處,她頓時就手足無措。
就算蘇珍說過沈子桉可能喜歡自己,她也沒有想到沈子桉竟然這麽快就直接來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而且還是用這麽直接的方式,嘴裏面還吃着糖,心裏面她卻覺得一陣苦澀。
她喜歡沈子桉嗎?
喜歡。
是男女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嗎?
不知道。
她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喜歡過某個人,不知道自己對于沈子桉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感情,如果只是對于家人或者朋友的那種喜歡,卻誤導沈子桉以為自己對他是男女朋友之間的喜歡,再最後發現兩個人的喜歡其實不是一回事的時候,沈子桉會是什麽表情呢?
再說了,沈子桉呢?就算他這麽說,真的能夠分清楚兩種喜歡之間到底有哪些不同嗎?
蘇君緣不敢打賭,她只能選擇逃避,哪怕沈子桉眼睛裏面的喜歡簡直就要溢出來,她也只能搖了搖頭,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就是不看對方的眼睛,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寒假作業完成的怎麽樣了?”
沈子桉這次卻沒有那麽好糊弄過去了,仍然認認真真的盯着蘇君緣,繼續告訴她自己的感情。
“我喜歡你,是爸爸對媽媽的那種喜歡,我這輩子只能喜歡你一個,我不知道你到底會不會接受我,如果我的告白對你造成困擾,或者你真的很不喜歡我,我以後都會徹底消失,再也不糾纏你……”
徹底消失?
蘇君緣是從來也沒有想過沈子桉會徹底消失在她的生命裏面的,就算她以前沒有察覺,沈子桉在她的心裏也和其他人是完全不一樣的,第一個發現她的與衆不同的人,第一個主動對她別扭的表示關心的人,也是她雖然沒有發現但是自然而然當做自己人的人。
就算沈子桉這幾年消失了一段時間,蘇君緣也知道他最後是一定會回來的,既是因為他的爺爺,也是因為自己。
就算她自己不承認,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也是多多少少知道幾分沈子桉對于自己的心思的。
女人到底都是敏感的,小孩子毫不掩飾的目光,哪怕她再怎麽遲鈍也能發現,只是因為她不敢邁出那一步,才只能一直都自欺欺人的認為是純潔的青梅竹馬關系。
她實在是不敢啊。
她的年齡已經是怪阿姨的年齡了,沈子桉卻一直都是一個小孩子,就算如果她一直不說,沈子桉根本不會知道她其實是一個年齡比他媽媽還大的阿姨,她自己也有一種負罪感。
只是徹底消失……
她臉上的表情到底有多麽糾結,眼神到底有多麽脆弱,只有站在她面前的沈子桉才能發現,原本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沈子桉閉上了嘴,只是心疼的上前了兩步,把蘇君緣攔在了懷裏,把她的臉埋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我先不說了,是我不好,等你考慮好了以後,我再把自己的心情告訴你。”
他第一次發現向來平平淡淡,毫不掩飾的向身邊的人傳遞善意的蘇君緣原來能夠擁有那樣讓人心碎的沉重眼神,那眼神裏面充滿了悲傷和猶豫,感受到懷裏傳來的顫抖,沈子桉嘆了口氣,憐愛的擡手在她的頭頂上輕輕摩挲了兩下,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低低的說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都在傷心難過什麽,也不敢保證自己在知道你的難過以後到底能幫上什麽,不過,我能夠和你保證,無論什麽時候,只要你能夠放下猶豫,把你的痛苦和讓你沉重的枷鎖告訴我,我會幫你一起分擔,不會再告訴除了我們之外的第三個人。”
蘇君緣更加不知道她到底應該怎麽做才好了。
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戀愛的經驗,完全不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怎麽做才好,是順水推舟的告訴沈子桉自己隐藏的一切來歷,還是幹脆就直接隐瞞到底?
不過她并沒有猶豫多長時間,臉色已經比鍋底還要難看的蘇珍直接不顧喻傑的阻攔怒氣沖沖的上來分開了兩個孩子,不由分說的直接拉着蘇君緣回了家,大門一關上就劈頭蓋臉對蘇君緣好一通說教。
“大白天的你們兩個就拉拉扯扯抱在一塊去啦?你們兩個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的?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你還要不要臉啊?一個小丫頭家家的這麽不成體統,我們家的臉都要被你丢光了。”
蘇君緣本來就心煩意亂,被她這麽一說更是煩躁的要命,對于蘇珍這個媽,她也是心情複雜,就算知道自己以後都回不去了,原主也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她占了原主的身子,本來應該替原主盡孝,可是蘇珍實在不是她欣賞的那種人,她點撥了蘇珍一次,兩次,三次,最終這個已經走出了農村的女人仍然是标準的農村思維方式,對待自己永遠也不會和她後面生的那三個小子一樣,長久以來壓抑的不滿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蘇君緣第一次和蘇珍唱起了反調。
“我想要做什麽事情,不需要完全按照你們的想法,我首先是個人,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你的孩子,我代表不了你們的臉面,臉面這種東西永遠是自己給自己的,指望別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失望的深深看了蘇珍一眼,“再說了,你們昨天晚上不是正在商量我和沈子桉的終身大事嗎?我們兩個感情好,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你、你都聽到了?”蘇珍的臉色就有幾分尴尬,不過很快又恢複了理直氣壯,“就算聽到了又怎麽樣?我們兩個商量這件事,不是讓你今天就和他抱在一起。”
蘇君緣再次搖了搖頭,蘇珍這個女人真不愧是許秋湘的親閨女,給自己解脫的話是一套接一套,一點也不反省自己,她索性也不和她鬧騰了,正打算坦白自己的身份,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喻傑頓時給屋子裏面的幾個人使了一個眼色,過去打開了大門。
站在門外的是蘇樂,一看就是跑來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才剛好看了一眼,他就立刻斷斷續續的說起話來:“君緣……爺爺、爺爺奶奶……要不行了,他們……要,要把……房子分給你……你快點回去,和我,趁着……村長和,和其他人在場的時候把,把手續辦一下。”
許秋湘和蘇宏坤不行了?饒是蘇君緣也直接一愣。
這兩個老人家身體素質一向健康,怎麽會突然就不行了呢?盡管心裏面這樣想着,她還是直接就跑到了蘇樂身邊,稍微一猶豫,又去叫上了木乃伊小哥,三個人一起往蘇家那邊跑去,蘇珍在原地好一陣子愣神,直到被喻傑抓着往那邊跑,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兩行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
年輕人跑的确實快,蘇君緣一邁進蘇家的大門,就感受到了很多眼神,她定睛一看:村長、村書記、生産隊隊長,大大小小的幹部都在場,劉男男被人捆在院子中間,一張臉已經被打的不成樣子,兩個舅舅和從小玩到大的哥哥弟弟們都眼神複雜的看着劉男男,她心裏一個咯噔。
只剩下一口氣的蘇宏坤和許秋湘正分別躺在他們經常躺着的躺椅上,木乃伊小哥趕緊就過去搶救,卻只能遺憾的搖了搖頭,做出一個嘴型:“毒。”
看到君緣過來了,兩個人的眼睛裏面流露出了幾分遺憾和慈愛,蘇宏坤伸手指了指蘇君緣,氣息奄奄的說道:“以後,我的,我的所有,福利,都給,給君緣。”
許秋湘也一邊倒吸氣一邊就說出了自己最後的遺言:“房子,我們的房子,給,給君緣,只求,君緣,能稍微照顧,照顧她昔日的兄弟們……”
兩個人說完這番話就直接沒了氣息,蘇君緣等了一會兒上前摸了摸兩個老人的脈搏,已經停止了。
木乃伊小哥拿出銀針在兩個老人的身上折騰了幾下,又來到廚房裏面看了看當天晚上的飲食,檢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