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國吧(下)

蕭瑾對于這個書房陰影頗重,無數次的挨打都是因為在這兒磕了摔了蕭遠山的寶貝,至今心有餘悸,于是一進來就自動站到房中央,巴不得離四周古董遠遠地。

殷雪榕站在他面前,冷不防問道:“你要和你哥一起出國留學?”

蕭瑾一時沒反應過來,又聽她冷聲道:“我之前說要送你出國你不肯,現在你哥讓你去你就同意了?”

“媽不準你跟他一起去。”

蕭瑾下意識皺了眉,平時他不是沒感受到自己受到了母親的偏愛,但總覺得對他哥不公平。說他不識好歹也好,這生冷的語氣哪有把蕭珏當兒子的意思,分明連外人也不如。

蕭瑾有些生氣:“媽,您能不能對我哥好點?”幸好他哥不在,沒聽見這番話。

“你怎麽跟你媽說話的?”見一向聽話的兒子頂嘴,殷雪榕怒容更加明顯:“他是你親人我就不是了?”

蕭瑾還沒想通母子之間拿來的隔夜仇,嘴巴已經先站了隊,反駁道:“跟他比起來,你只能算是親戚。”

在殷雪榕舉起手掌時,蕭瑾閉着眼睛挨了一巴掌,被打得偏過頭去,嗡鳴的耳際還傳來殷雪榕的斥責:“你現在是越來越不聽管了,誰教你的?”

蕭瑾轉過頭望着她難看的臉色,有點想笑,還要誰教他?他不帶壞別人就謝天謝地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蕭瑾臉色也冷下來,沉聲問道:“初中那年,我哥替我背鍋挨打那次,你是不是打他了?”

他了解蕭遠山,他爸雖然動不動就打他,但一向是打人不打臉,最多戒尺抽一頓。

蕭瑾越想越氣。

“為什麽你們每次回來就要教訓我們?你們在公司訓人還沒訓夠嗎?”

以前他總希望他們能稍微放下公司的事兒,像別的父母一樣陪陪他,可當這些上訴在年複一年的忙碌中統統被駁回,不可否認最好的時光沒有被辜負,是他哥一直充當了家長的角色。

片刻後,蕭珏來敲門,蕭瑾跑進浴室照了照鏡子,臉上的巴掌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很是紮眼,蕭瑾聳了聳鼻子,擰開花灑,在一片淅淅瀝瀝的水聲裏撥了蕭珏的電話。

“喂,哥,我現在在洗澡呢。”

嘩啦啦的節奏中,蕭珏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過來,好聽的嗓音透着輕松和愉悅,“小瑾,爸已經同意讓我們出國留學了。”

“太好了。”蕭瑾無意識翹了翹嘴角,臉上還殘留着火辣辣的餘感,猶豫道:“哥,我這個人又叛逆又不聽勸,以後以後在國外又做錯了什麽事兒,爸媽不在可能還要你替我兜着,你會不會煩我啊?”

“不會,”電話那頭說:“無論你做錯了什麽,哥都不會煩你。”

管家黎叔的辦事效率極高,很快就安排好了出國的各項事宜,可蕭瑾千算萬算也沒料到,航班起飛當日,蕭珏失約了。

蕭遠山難得從公司裏抽身出來送機。蕭瑾包着個背包,眼看着時間快到了,他哥卻一直沒出現,電話也無人接聽,公式化的女音似乎要将他的鎮定一塊塊掰碎,蕭瑾終于在身後四個保镖的亦步亦趨中意識到什麽,開始撒潑掙紮拒絕登機。

蕭遠山本來就只想讓蕭珏留在國內,好早日接觸家族企業,更擔心到了國外他兄弟二人無人看管,連蕭珏也會跟着堕落。于是在蕭瑾吵鬧着不上飛機引來路人議論的時候,蕭遠山迅速黑了臉,訓了他一頓扔上了飛機。

自此蕭瑾在國外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孤家寡人生活。

倒也不算是孤家寡人,蕭遠山讓黎叔和那四個保镖一起陪着他上了飛機,一切都像是商量好的,打得他措手不及。

蕭瑾在飛機上閉目思考了良久,最後橫着一條胳膊蓋在眼睛上,抖着聲問:“黎叔,他們是不要我了嗎?”

黎叔不敢多言,只遵照蕭遠山的吩咐,收了蕭瑾的手機,家裏和學校兩點一線司機定時接送,四個保镖守在別墅內,任憑蕭瑾長了翅膀也飛不回大洋彼岸。

一路上,蕭瑾“熟睡”了十三個小時,下飛機時突然變得格外平靜,除了微紅的眼眶還染着血絲,整個人看上去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飛機一路經過大海與山川,陌生地域奔湧着素不相識的面孔與生靈,黎叔勸他到紐約的學校看看,開拓眼界,然後他就去了。

委屈和憤懑始終難以消化,蕭瑾壓抑下來的情緒全都找到了另外的宣洩口,他把胡作非為的試探帶到了學校。

作為插班而來的中國人,蕭家在A城的輝煌照不到國外,大家對他的身份只知道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很快蕭瑾被扣上了富豪家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名號,性格差,愛打架,而且這個漂亮的少年看起來還很容易上當受騙。

蕭瑾聽不懂這些老外如何議論他,只知道班裏有個皮膚蒼白的中國人,總向他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

“你也是被抛棄的嗎?”

蕭瑾頭一回被搭話,是在樓梯的拐角處,彼時他剛打完一架,黑色的T恤上被踩出好幾個深淺不一的腳印,顴骨也淤青了一塊,蕭少爺的狼狽狀被人悉數看在眼裏。

“抛棄個屁!”目光被日光刺得發痛,他便擡起手來揉揉,然後看向那個班上唯二的中國人,惡狠狠地罵道:“如果你是來看笑話的,那你可以滾蛋了。”

那人沒有生氣,餘光瞥了眼他身上低調卻價值不菲的穿着,沒有血色的雙唇動了動,問道:“要試試別的東西嗎?會讓你快樂。”

蕭瑾暫停了動作,擡眼看向樓梯上的人,謹慎地沒有靠近,隔着一段距離,他下意識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那個和他一樣的中國人說着熟悉的母語,從兜裏摸出一串鑰匙,向他晃了晃手。

很快,蕭瑾就投入到了跑車摩托的速度刺激和操控的快感之中。

黎叔打電話回家報告此事時,蕭瑾隔着電話線都能感受到蕭遠山的怒火,那人大發雷霆地罵他不學無術,好像恨不得拎着戒尺飛過來打他一頓解解氣,蕭瑾不以為意,接過手機,瘸着打石膏的腿跳到窗戶邊,小聲地問道:“爸……我哥在嗎?”

“你哥在房裏學習。”

殷雪榕擔憂的聲音出現在那頭,“以後有事兒就打電話回家,媽都在呢,你哥高三學習緊張,媽待在家的時間會比較長。”

夜色的心事迢迢高舉,窗外黎明的耀色剛抵,蕭瑾額頭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漫不經心應了一個“哦”。

可他還是不死心。

除去骨折的右腿,蕭瑾身上的擦傷頻頻沾水,在私人醫生的精心照料中依舊拖了許久才好,在此期間,他滿心盼着他哥能來看看他,或者打個電話也好,到時候他撒嬌買個慘,蕭珏肯定舍不得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兒。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逐漸意識到——歲月是人販子,是小偷,不會再把他哥還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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