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呵, 小顏,你覺得呢?
蕭若煙說這話的時候用的是經典的含笑咬牙切齒,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顏芷蘭。
“嗖嗖嗖”各種冷箭射向了她。
小顏:……
萬萬沒想到。
她都把臉藏在火鍋後面了還被這麽無辜的卷入了戰場。
蕭若煙也是一個聰明的人, 一句話, 不僅僅把燙手的山芋給扔出去了, 同時将老大和瀾瀾的注意力轉移到顏芷蘭身上。
這樣的問題……一般人問還行, 可能是打趣或者單純的鬧着玩好奇,如果是被愛人問那跟翻雲覆雨事後問一句——怎麽樣, 親愛的,我棒不棒,有區別嗎?
老大是過來人, 她替小顏捏了一把汗, 這可得慎重回答了。
瀾瀾在旁邊興奮的眼睛跟吃了蜂蜜的老鼠似的亮晶晶的。
三道目光射了過來,躲無可躲。
顏芷蘭終于還是把頭擡了起來, 她的臉上裹着粉紅,欲語還羞的看了蕭若煙一眼。
那一眼啊……簡直是看的人都要酥了, 蕭若煙感覺心像是被人用手輕輕的撩撥了一樣, 她有點恨自己的不争氣,心裏那些憤怒被小顏一個眼神就給化為虛有了。
老大則是偷笑, 瀾瀾心底的小人已經吶喊了。
——實踐出真知,不要回答, 吻住她,立即去開房!
顏芷蘭低了低頭,輕聲說:“我又沒試過, 我哪兒知道。”
蕭若煙眼眸也是柔着光,她舔了舔唇:“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老大:???
瀾瀾:!!!
搞音樂的人都這麽……牛掰自信的嗎???
小顏已經頭都擡不起來了。
瀾瀾用手虛掩着煽了幾下,“wow, 好熱啊。”
她雖然起哄起的熱鬧,但畢竟也是一個沒有經歷過性生活的大好少女,這話說的她都快要起反應了。
老大體貼的笑:“老二,要不要來一盤腰子補補?”
……
嬉笑打鬧間,真的仿佛回到了高中時代。
本來大家想着喝點啤酒,回頭叫代駕的,可顏芷蘭卻不同意:“留下阿煙開車吧,我們喝。”
瀾瀾笑的眉飛色舞的,“說什麽留阿煙開車啊,你是知道她胃不好故意不讓喝的吧?”
她也是在無意間發現蕭若煙帶了許多喂藥回來才知道老二這些年胃都成毛病
以前蕭若煙的脾胃就有些不合,但不像是現在這樣,她那時候經常會吃一粒胃藥,所以顏芷蘭對于她日常管控很厲害,這個冷的不能吃,那個辣的不能吃的,那時候瀾瀾還覺得蕭若煙很奇怪,小顏說她的時候瀾瀾提心吊膽的,生怕老二發飙,可沒想到,蕭若煙只是樂呵呵的讓她管着,說不讓吃就真的不吃了。
老大看到過的片段更勁爆。
那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顏芷蘭和蕭若煙發脾氣。
體育課,老大逃課回來,本來想回宿舍睡會覺偷個懶看看ipad的,誰知道蕭若煙和顏芷蘭回來的更早,聽着聲音好像是在吵架。
老大偷偷的開了個門縫。
宿舍裏。
顏芷蘭裹着被子轉着身看都不看蕭若煙,蕭若煙站在她身邊一臉的無奈。
“我很生氣。”
顏芷蘭氣呼呼的,“你哄也哄不好。”
哎呦?
老大第一次看見這麽“不懂事兒”的小顏,顏芷蘭在外人面前那都是溫柔知性女神,平時大家都喜歡來找她聊天接受開導,她對誰都是微笑輕柔細語的,還沒見過她這樣。
蕭若煙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我知道了,以後不吃了,今天是排練完畢,有點累,王一給我我就接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王一,小顏更生氣。
那個大長腿,平時不穿校服總愛穿裙子的性感女孩,肯定一直觊觎她的阿煙。
她知道的。
“借口。”
顏芷蘭的身子煩躁的動了動,這溫柔的人就是發脾氣都帶着一股撒嬌的味道,“她讓你吃你就吃,她是你什麽人啊?我還一直跟你說不讓你吃,昨天胃疼才好,一點記性都不長,你是小朋友嗎?”
這拖拉機似的一頓抱怨。
蕭若煙聽笑了,怎麽好好的說吃東西的事兒反而小顏自己又吃上醋了?
她彎下腰,抱住那裹在被子裏的一團團可愛的人,低聲說:“我是小朋友,你一個人的小朋友。”
……
後面,就是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了。
恍惚間,張薇看着蕭若煙和顏芷蘭。
蕭若煙陪着笑:“今天開心,喝一點吧。”
顏芷蘭冷冷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從老大婚禮你就開心,開心了好幾天了吧?”
多麽殘酷無情的顏老師。
到底是沒有給喝,瀾瀾和張薇都是自己人,顏芷蘭用不用在乎什麽面子不面子的,她直接拿走蕭若煙手裏的杯子,給她倒上了溫熱的水。
蕭若煙接了過去,無可奈何又滿是甜蜜的喝了一口。
她感覺小顏的第六感還是那麽準。
沒錯,她的胃的确不好。
這些年,一個人在外漂泊,她沒有那麽多注意,早些年頭是吃飯不注意,早餐基本上都是在去擠公交地鐵的路上邊走邊吃的,胃經常痙攣。後期是能力被上級認可,當上了音樂總監之後就各種應酬更多了,人情的非人情的,她回來前剛去醫院檢查完,胃糜爛,醫生反複叮囑警告過她要多喝粥好好将養一下。
蕭若煙喝完水一擡頭,正對上顏芷蘭溫柔的眼眸,她的心一蕩,有點不好意思。
瀾瀾和張薇對視一眼,都是笑了。
幾個人聊天難免說到高中的同學們的往事,老大人脈最廣,她喝了一口啤酒感慨:“還記得高中時咱們那個副班長蘇雪麽?我聽說她大學畢業就結婚了,後來又光速的離婚了,現在帶着一個孩子,過得很不如意。”
瀾瀾點頭,“我知道她,前幾天還在明珠廣場那看見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哎呀,變化好大啊,人胖了很多,憔悴了許多,不像是咱們以前那樣意氣風發了。”
張薇:“嗯,她老公說是是大學同學,四年在一起感情很好,所以才畢業就結婚的,結果後來好像是在單位裏,老公出軌了。”
瀾瀾有點憤慨,但也無奈:“這也正常,現在這個社會啊,從一而終的太少了,不過有人也說過,這是人類發展進步的表現,戀愛自由,人一輩子這麽短,幹嘛要拴在一個人身上,随心所欲才好,你說是不是啊,老二?”
她看了一眼蕭若煙,蕭若煙正低着頭在那扒蝦,她扒的很細,蝦線挑出來,蝦皮幹幹淨淨,“你說什麽?”她看了一眼瀾瀾,擡手把蝦遞到了小顏的嘴邊:“吃一點。”
顏芷蘭張開嘴吃了,對着她笑了笑:“好吃,還要。”
瀾瀾:……
張薇:……
這倆人行不行啊?
動不動在這兒折磨他們,怎麽不去開房啊???!!!
“問你呢,老二,你這麽多年離開我們,在那邊,就你這外貌。”瀾瀾喝得有點上頭,小臉紅撲撲的,“肯定不少人追求吧。”
剛剛吃了蝦的顏芷蘭神色一禀,她嘴角的笑容褪去,看着蕭若煙。
蕭若煙還在低頭給她扒蝦,她感覺小顏太瘦了,回來後第一件事兒就是要把人喂胖,“是有追求的。”
這是實話實說,她要是說沒有也是假的。
蕭若煙:“我一直忙工作,對于這些事兒都不是很上心的。”
這也是實話。
瀾瀾聽了眼睛眯成一條色眯眯的線,“不上心?你好歹也快三十了,不會性冷淡吧?”
她心裏替小顏着急啊。
這十年渴望着睡的人別還沒睡着就先殘缺了。
蕭若煙眉頭皺了皺,給予瀾瀾死亡凝視:“我為什麽要跟你一個母胎單身的人讨論這樣的事兒?”
受到重磅攻擊的瀾瀾抓着老大的手,“嗚嗚,她鄙視我,老大,你要給我出氣。”
張薇安撫性的摸了摸瀾瀾的頭發,嘆了口氣:“老二說得對,人家回來之後馬上就會品嘗上心的味道了,你急什麽?”
過來人的話把蕭若煙和顏芷蘭說的都有點不好意思,蕭若煙偏了偏頭,裝傻充愣假裝沒聽明白。
顏芷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低着頭,表情很豐富。
從瀾瀾和老大的角度。
現是看見她嘴角瘋狂上揚,然後又是身子顫了顫,好像是沒忍住偷笑了,最後,她又發現好像這樣不大好,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擡起頭,用“正義”的目光看着老大和瀾瀾。
這一次,別說瀾瀾了,就連老大都看不過去了。
張薇瞅着顏芷蘭似笑非笑的問:“老四,我們說老二回來後品嘗一下情的味道就不冷淡了,你在那開心什麽?”
顏芷蘭:……
瀾瀾:^0^
還沒來得及回答。
門被敲響了,老板在門外谄媚的笑着:“吃的怎麽樣啊?要不要加菜啊?要不要添酒啊?”
蕭若煙把最後一只蝦投喂到顏芷蘭嘴裏,她擦了擦手:“我去唱一首吧。”
畢竟答應人家老板了。
別看這火鍋店開在的是校園地段,但是老板可是非常注重整體的品格和裝修,大廳裏的表演臺可不是擺設的花架子,他甚至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花大價錢請樂隊過來,音響設備都是他親自找懂行的朋友選的,整個舞臺也走的是中國風的風格,燈光大氣豪放,有着東方濃重的色彩。
“哎,我馬甲呢?”
蕭若煙要去大廳裏才發現自己衣服不見了,她這話是看着顏芷蘭說的,瀾瀾和老大在旁邊偷笑。
小顏非常淡定,她踢了踢瀾瀾的椅子,“老三,阿煙的馬甲呢?”
瀾瀾:???
what???
蕭若煙最知道自己家小女人什麽樣了,她寵溺的搖了搖頭,随手拿起了風衣披上。
“等一下。”
顏芷蘭叫住了她,畢竟要上臺,雖然不用化妝,但剛才吃火鍋把口紅都吃畫了,她從兜裏掏出随身攜帶的口紅:“我給你補一下。”
“嗯。”
蕭若煙點了點頭,很自然的把頭轉了過來,顏芷蘭也站起了身,她拿起口紅,看着蕭若煙的眼睛笑了笑,溫柔又細膩的描繪着她唇的輪廓。
倆人貼得很近。
蕭若煙的目光有點不自在,臉偏了偏,顏芷蘭卻兩手捧着她的下巴,看進她的眼裏輕輕的說:“不要動。”
本來是很自然很單純的塗口紅。
瀾瀾卻捂着臉開始腦補。
一個雨夜之後,蕭若煙的口紅花了,顏芷蘭抱住她,笑着說:“我給你補補。”
蕭若煙眼角上揚,邪魅一笑,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把人往沙發上壓了過去:“補什麽?”她可以壓低誘惑暧昧的聲音,在小顏耳邊呵着暧昧的氣息:“不用。”她的身子緩緩下移,“反正也要花,不要動。”
……
“唉,你想什麽呢?”
老大踢了瀾瀾一腳,一臉嫌棄:“幹嘛露出那麽淫邪的笑,走啊,去大廳,人都過去了。”
瀾瀾:……
大廳裏。
老板先上臺了,他拿着麥克風笑着對臺下的人說:“今天很開心啊,請到了老朋友,也是咱們*中以前的校友,你們在座的很多人都要叫人家學姐的。”
蕭若煙抱着胳膊酷酷的站在下面看着老板。
臺下一片歡呼聲,在這個看臉的時代,大家就是這麽的熱情。
畢竟受衆是學生。
蕭若煙選了一首大衆的歌曲《我愛她》。
她的臺風一直很好,用老師的話來形容是那種娘胎裏也許就自帶着一股子魅力,只要站在哪兒,哪兒就是焦點所在。
蕭若煙尊重每一次歌唱,是專業的舞臺也好,是現在的這樣的表演性質舞臺也好,她都很認真。
雙手捂着麥克風,蕭若煙閉着眼睛,朱紅的唇帶出悲傷的音樂。
——她的輕狂留在某一節車廂
地下鐵裏的風比回憶還重
整座城市一直等着我
有一段感情還在漂泊
對她唯一遺憾是分手那天
我奔騰的眼淚都停不下來
若那一刻重來我不哭
讓她知道我可以很好
……
音樂是可以帶着人的情緒的。
最好的歌者,一首歌,可以燃燒許許多多有着共同記憶的人。
蕭若煙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染上了霧氣,她看着站在前排人群裏微笑着看着她,同樣雙眼通紅的顏芷蘭。
一行清冷的淚順着臉頰滑落。
這首歌,簡直是她們分開時的側寫。
是她的錯。
蕭若煙一直怨恨着自己。
如果當時她克制一些……
高三的時候,倆人都說好了,要一起選一所音樂類的大學。
經歷過高考的人,都知道那一年有多麽的煎熬,每一個學子是怎麽樣為了明天拼命的。
她們也累,但是很開心。
只因為倆人有共同的夢想。
上了大學,就代表她們成年,蕭若煙甚至在每一個夜晚,都會抱着顏芷蘭輕聲說:“到時候我們可以在外面租房子,有了自己的家,我們就不用偷偷摸摸了。”
這個時代,許許多多的同.性.愛人,她們的感情忠貞專注,她們不曾傷害任何人。
可是她們就是注定不見光。
蕭若煙和顏芷蘭在學校裏都極力的忍着,她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小窩。
顏芷蘭過十八歲生日那一天,白天,417宿舍為她一起慶祝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小顏說要去看星星,蕭若煙自然是答應她,寵着她的。
那一天的星光特別美。
趁着月色彌漫,蕭若煙緊緊的抱着顏芷蘭,也只有黑夜之中,她們才能不用遮遮掩掩,克制矜持。
她很緊張地從兜裏掏出了戒指。
那是她親手設計的戒指,是她跑了很多次公演才攢錢得到的,戒指的底下是用碎鑽鑲嵌的一個y,上面的鑽石也是隐隐的心形托舉着它。
顏芷蘭始終都是笑着看着她,眼裏的柔光比月光還要美,她将頭靠在蕭若煙的胸口,聽着她強有力的心跳,“你前一陣子偷偷跑出去說是給學生上課,就是騙我去做戒指?”
蕭若煙心跳如雷,“你喜歡嗎?”
戒指在她的心裏是非常有儀式感的。
這一輩子,她也許都給不了小顏一個名義上的“婚姻”,一個結婚證。
所以,戒指,對于蕭若煙來說,不僅僅是一個物件,更是一份承諾。
她愛她。
可能有人說,少年的愛像是風一樣,搖擺不定。
可是蕭若煙知道她的心,對于她來說,年少的動心是轟轟烈烈,是刻骨銘心的,是永恒不變的。
顏芷蘭兩手摟着她的腰:“我很喜歡,謝謝你,阿煙。”
她會一輩子都戴着的。
蕭若煙的臉被月色勾勒的一片模糊的紅,她抱着顏芷蘭,在她耳邊撒嬌:“人家給了你生日禮物,你就一句謝謝麽?”
“那你想要什麽?”顏芷蘭明知故問,眼眸皎皎如月的看着她,片刻之後,她的身子前傾,蕭若煙則是笑着閉上了眼睛。
十八歲,是一個很讓人心動的年歲。
充斥着彼此設想的未來裏滿是希望,幸福的花香已經隐隐的萦繞于鼻尖,那味道讓人心醉。
可現實總是那麽殘忍。
才剛剛照過來的曙光,就被無情碾壓。
那一天的這一幕,被路過的學生用手機偷偷的拍了下來。
第二天,陽光升起來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兩家家長的憤怒,還有教導室裏老師的唉聲嘆氣。
“哎,這麽兩個品學兼優的孩子,怎麽就搞同性戀了呢?”
分開,必須分開……
大人們如此強硬,她們那時候還是不谙世事沒有回擊之力的孩子。
蕭若煙和顏芷蘭兩個人被隔開,紅着眼遠遠的看着彼此,被迫分手。
從那之後,蕭若煙面對的是許念一日一日的哭泣,蕭赫的沉默不語,滿是煙霧的家裏。
她被“監視”了起來。
許念心髒不好,早年的時候動作很大的手術,心髒的三個半膜換了兩個人工瓣膜又修複了一個,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哭着讓蕭若煙答應她分開。
蕭若煙咬着唇低着頭,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流。
她一個人在家裏,一個星期不吃不喝,她想念小顏,很想很想。
她知道小顏的家庭跟她不一樣,從小到大,父親對她要求的非常嚴格,姐姐更是之前就明确的表示過不接受兩個人在一起,她的腦海裏滿滿的都是當着老師所有人的面子,顏峰重重的給了顏芷蘭一巴掌。
那一巴掌有多重,小顏的整個臉都被打的偏了過去,可是平日裏那麽溫柔的一個人,她倔強的咬着唇,死死的盯着顏峰:“我沒有錯。”
……
夜晚。
蕭若煙的手輕輕的放在心房之上,她流着淚自言自語。
——小顏,我的心又疼了,是不是你在哭。
再後來。
等蕭若煙回到校園裏的時候,小顏已經離開了。
來見她的是顏芷伊,顏芷伊看起來也不如上次見面是那麽淩厲,她略帶些憔悴的:“我妹妹同意出國留學了。”
蕭若煙低着頭,面色蒼白一言不發。
顏芷伊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知道蕭若煙是搞音樂的,之前暗中觀察她都是非常有傲骨的一個女孩,她也知道她的家庭,明白對這樣的孩子說什麽話最能讓她死心,“這是我們家的态度,也是我妹妹的态度,你們是沒有明天的,分開吧。”
蕭若煙低着頭,不想在她面前哭,可是眼淚還是成行的往下流。
顏芷伊狠着心,“就這樣吧,你們不要再聯系。”
也不會再聯系上。
爸爸的手腕,她是知道的。
他要是真的想切斷她們,易如反掌。
這幾天,顏芷伊都要崩潰了。
家裏亂成了一團,她都想不到,平日裏柔和溫順父親說什麽是什麽的妹妹能那麽的倔強不屈。
顏峰氣得高血壓都犯了,指着顏芷蘭:“分,必須分!!!”
顏芷蘭咬着唇看着他。
顏峰:“你要氣死爸爸是不是?你是女孩子,怎麽能喜歡女生?這是同性戀,這是變态,你跟爸爸說實話,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還是看什麽超級女聲看的,想要嘗新鮮?”
在他的心裏,小女兒一直是讓他驕傲的,卻沒想到……
顏芷蘭平靜的看着他,“爸爸,我是認真的,我們在一起好久了。”
顏芷伊聽得膽戰心驚,可是妹妹卻像是看到不到她的擔心。
顏芷蘭一字一吐:“我們現在不會分開,以後也會在一起的。”
顏峰臉色大變,咬牙切齒的沖了過去,顏芷伊吓了一跳趕緊抱住他,“爸,你冷靜點!”
顏峰氣急敗壞,“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讓你跟一個女的在一起的,我告訴你小顏,你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你這是什麽樣子?!你不要臉我還要!!!你這樣讓別人知道,我、我……”
顏芷蘭低着頭,輕輕眨動的睫毛帶下了大片的淚。
顏峰看她堅持的樣子真的是整個人要爆炸了,“你信不信我會讓她們蕭家在這個城市沒有立足之地!!!學音樂???呵呵,我會毀了蕭若煙的前程,毀了她的一輩子。”
這幾天,顏芷蘭聽過許許多多或是強硬或是軟刀子或是威脅的話。
她都可以承受,甚至隐忍的咽下。
可唯獨這一句,深深的戳進了她的心。
——呵呵,我會毀了蕭若煙的前程,毀了她的一輩子。
顏芷蘭面色蒼白,手腳冰冰涼涼的不過血。
沒有人比她懂得,蕭若煙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
音樂是她的夢,是她的全部。
……
再後來。
蕭家父母也來找過顏芷蘭。
她們告訴她:“大小姐,同性戀是你們富人的游戲,我們家裏就阿煙這一個孩子,她從小到大為了夢想付出了很多,求你放了她吧。”
“我不允許你再接近我們的女兒。”
……
顏芷伊看着蕭若煙,其實她內心也是複雜的,替兩個人心疼。
有的時候,看着妹妹的眼淚,她會恍惚。
到底是為什麽啊。
兩個孩子,都那麽的優秀,顏芷伊聽說蕭若煙有好多音樂類的院校甚至特意來學校想要特招她,她參見過很多大賽,得到了許許多多的獎。
她們品學兼優。
她們感情深厚。
她們……
“就這樣吧。”顏芷伊狠着心腸,“長痛不如短痛,以後你還會遇到更好的人。”
她感覺話說了這麽多,肯定是徹徹底底的傷害了這個女孩的心。
誰知道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蕭若煙突然叫住了她,“姐姐。”
她的聲音顫抖,帶着一絲急切,那一聲“姐姐”叫的顏芷蘭的心鈍鈍的疼,她看着蕭若煙。
蕭若煙的眉眼很秀氣,她的眼裏都是紅血絲,含着淚看着她:“你能幫我照顧好小顏麽?”
顏芷伊身子僵硬。
她說過妹妹答應出國了,她不該怨恨麽?
蕭若煙呢喃:“小顏她……看起來脾氣溫順,實則很倔強堅持的……我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照顧她……別讓她做什麽極端的事兒,好麽?”
那一刻。
顏芷伊都要受不了了,她拿起包轉身快速離開,等她上了車,回頭的時候,還看見蕭若煙瘦削的身子,看見她一個人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淚流滿面。
……
從回憶中抽離,不知不覺間,蕭若煙一臉的淚,臺下的人更是跟着一片淚流。
她擦幹臉上的淚,唇上的淚卻順着喉嚨滑落,苦澀至極。
——我愛她轟轟烈烈最瘋狂
我的夢狠狠碎過卻不會忘
逃不開 愛越深越互相傷害
越深的依賴越多的空白
……
顏芷蘭看着蕭若煙,想要對她微笑,眼淚卻落了下來,張薇伸出手,将她攬入了懷中。
指尖有點顫抖的,顏芷蘭輕輕的拽了拽一直戴在脖頸上那長長的不見尾端吊墜的項鏈,那下面是蕭若煙曾經親手戴為她戴上的戒指。
她答應過她的。
永遠都不會摘下來。
很多人都看不起她們的愛。
很多人都看輕她們的愛。
他們罵她們倆是變态。
說她們是不正常的,說她們不能這樣走一輩子,說她們這樣生無名分,死無子嗣的愛不值得一提。
說只要時間過了,她們就都會忘記彼此,有了其他的愛人,走上正常的路,結婚生子,組建家庭,而年少的悸動也終究會被時間一點點掩埋。
他們說了很多很多。
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或許以為分開了她們。
在她們的心裏。
千山萬水,滄海桑田。
她們從沒有真正的分開過。
一曲完畢。
臺下的歡呼吶喊聲已經連綿起伏成一片海洋。
別說是觀衆了,就是老板一個古怪的大老爺們都哭的不行,低着頭瘋狂的擦眼淚。
蕭若煙一手抓着麥克風,她含着淚笑了:“這首歌,送給我的愛人。”
底下的人又是一陣爆棚的喊聲。
透過層層人群,蕭若煙看着顏芷蘭的眼睛,“我想告訴她。”她輕輕的說:“沒有誰能再将我們分開。”
在大家的歡呼與掌聲中,蕭若煙走下了臺,所有人都注視着她,她走到顏芷蘭身邊看着她紅紅的眼睛,握住她的手快速帶着小顏進了包廂。
瀾瀾和老大還在擦着眼淚。
進了包廂,老大輕聲問:“老二,你比以前更內斂了,會害怕麽?”
害怕麽?
蕭若煙微笑的握着顏芷蘭的手,她平靜的看着她的眼睛,輕輕的說:“我不是怕。”
她只是沒了少年時期的輕狂。
那時候,她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她愛着小顏,小顏是她的人。
可換來的是什麽?
她成長了,成熟了。
她依舊坦蕩。
只是在蕭若煙的心裏,小顏的幸福,她的快樂安康,比自己的所有想法都重要。
現在雖然法律上對同性依舊不認可,老一輩依舊歧視,但新的一代年輕人裏已經有很多理解并尊重的了。她回來後依舊是從事音樂娛樂行業,接受度高,可是小顏是老師,要顧及很多,她不能冒險。
顏芷蘭将頭輕輕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呢喃:“總覺得像是夢。”
這是蕭若煙回來後聽到的小顏說過的最多的話,她與她十指相扣,微笑:“我們去學校操場上走走吧。”
少年時期。
她們最愛吃完飯後在操場上散步了。
顏芷蘭先是開心,随即又低了低頭:“有看大門的大爺,不會放我們進去的。”
“會的。”
蕭若煙愛憐的捏了捏顏芷蘭的鼻子,顏芷蘭擡頭看着她,四目相視間,全是深情。
老大咳了一聲,她看了看表:“內什麽,瀾瀾啊,你吃完了嗎?咱們也該走了吧。”
瀾瀾點頭,她給了老四一個眼神:“用不用我把禮物給你們拿過來?”
蕭若煙:……
顏芷蘭:……
夜晚的景色很美。
喧嚣了一天的城市仿佛慢了下來。
蕭若煙和顏芷蘭牽着手往學校走,踩着月色,看着霓虹的燈光,被喜歡的人牽着。
顏芷蘭有點興奮,又有些恍惚。
蕭若煙最近常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她知道小顏這些年經歷了很多很多,比她還要多的痛苦和磨難,除了心疼,更多的彌補情緒撲面而來。
這個人,注定這一輩子是她的愛人。
她們雖然分別了十年,但是蕭若煙有信心,往後餘生,她一定可以用自己的耐心來治愈她,她要彌補她這十年的空缺,讓她成為最幸福的人。
顏芷蘭感覺到蕭若煙情緒的波動,她轉過頭對着她嫣然一笑:“阿煙,我很幸福。”
嗯。
她也是。
倆人一路走到了學校門口。
小顏本來還挺擔心的,畢竟以前看門的大爺特別特別的“古板嚴肅”,那是絕對不會讓她們進去的。
蕭若煙笑着打了個電話,很快的,從教學樓下匆匆走出來了一個人。
顏芷蘭略帶性驚訝的擡起頭,震驚了:“楚老師!”
楚心柔微微的笑,許多年不見,她依舊是那麽的漂亮知性,穿的還是制式的裙子,頭發盤着,一絲不茍。
在高中的時候,她也是從別人嘴裏知道了兩個人的感情,在所有人都對倆人的感情鄙視唾罵的時候,她曾站出來幫着兩個孩子說話,引起了軒然大波,後來要不是教導主任站出來說話,她可能會受到牽連。
蕭若煙看了看愣在原地的顏芷蘭笑了,她走上前伸手抱住了楚老師。
楚心柔也擁抱了一下她,“阿煙,回來了?”
蕭若煙用力的點了點頭,她扭頭去看小顏,顏芷蘭看着楚心柔,眼淚湧上了眼眶,她死死咬着唇。
她永遠忘不了。
她被迫出國,心灰意冷的在父親的“押解”下回來收拾東西的時候。
路過老師辦公室的時候,那些她曾經最為尊重的老師看見她無一不是一臉的惋惜,主任也是語重心長:“以後你們就知道了,父母老師都是為了你們好。”
顏芷蘭沒有吭聲,她往外走的時候書落在了地上。
楚心柔走了過來彎腰把她撿起來,楚老師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她的一雙眼睛看着顏芷蘭,輕聲說:“熬過去,會好起來的,等長大。”
——熬過去,會好起來的,等長大。
那一刻,顏芷蘭的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她看着楚心柔,輕輕的:“老師,您好好照顧她。”
楚心柔答應了她。
她也的确信守承諾,後來蕭若煙一個人回到學校的時候,一直處于很自閉的狀态,吉他不彈了,曲子也不練了,偶爾的會哼一首歌,歌詞都和以前的意境大有不同。
楚心柔無意間在操場上聽見過。
操場上的同學們都是三五成堆的聊天要麽運動,開開心心的。
只有蕭若煙一個人,她兩手撐着身子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麽,有的時候望着望着也許是被陽光晃的,就會流下眼淚。
楚心柔知道她是一個性子要強自尊心也強的孩子,她沒有去安慰什麽,只是時不時的去操場。
直到有一天,她聽見蕭若煙一邊流淚一邊輕聲哼唱。
——我寧願,寧願從不被生下。
也不想,不想開始這樣不被祝福的人生。
我寧願,寧願不曾與她相識。
也不想,不想和她天涯一方再無相見之日。
……
那樣傷感的歌詞,那樣悲傷的曲調,楚心柔的心被深深地觸動了,後來,她小心的接觸着蕭若煙,沒事的時候,讓她來辦公室幫忙批批卷子。
蕭若煙剛開始話很少,像是一個機器,老師讓幹什麽,她就幹什麽,甚至一句話都不說。
她的成績也開始逐漸下滑,學生時代,老師們對于同學們的印象多是那鮮明的成績單。
開始有老師搖頭,說可惜了一個好孩子,她們看見她的分數下滑,卻沒有人去關注她的內心。
蕭若煙很孤單。
她一日一日的想念顏芷蘭。
她看着天邊,看着加州的方向,想着她愛的女孩。
只想要她一句安好。
轉機是在高考前的兩個月,蕭若煙被楚心柔叫到了辦公室裏,楚老師知道說什麽也沒有用,她遞給了她一張照片。
蕭若煙低着頭麻木的接了過去,當她看到那照片上的人的時候,身子猛地一僵,瞬間擡起了頭。
楚心柔嘆了口氣,她終于在蕭若煙的眼裏看到了別樣的情緒。
照片是顏芷蘭的姐姐拿來的,姐姐是來感謝老師那兩年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