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跟吸引過去了。範小米很喜歡米老鼠造型的氣球,挑了一個米奇造型一個米妮造型的氣球在手裏握着,臨付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被唐虞握着。
此時唐虞也注意到了,兩只手瞬然分開。範小米翻錢包的時候,唐虞已經把錢付上了。
範小米把錢遞給唐虞,唐虞不接笑道:“這麽兩個氣球我還是送得起的。”
範小米堅持要把錢給他:“這怎麽好意思讓你花錢?”
唐虞笑意更深了,“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就裝作不認識我就行了。”
範小米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的,”唐虞作勢站得離她遠遠地:“太幼稚了,你以為你真十三歲半啊?”
範小米當即氣炸。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縱然這裏風景如畫也不見一對情侶,石凳上坐着竟是遛狗、遛鳥、遛老伴遛累了的老人,三五成群地圍坐在一起。
唐虞和範小米在街心公園逛了一圈後,神色猶豫地站定後,四目相識,同時開口:“接下來去幹什麽?”
心有靈犀一點通說的大約就是此種境界吧?這讓人心焦的心有靈犀。
範小米看了看表,才剛過十點半,她咬了咬牙說:“我們去吃飯吧?”
唐虞猶豫了一下說:“好啊。去哪裏?”
“情人谷。”範小米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
唐虞愣住,面色陰翳地看着遠處的一點。範小米順着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恰好看到情人谷那醒目的招牌和二樓敞開的窗戶。
範小米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說道:“情人谷二樓真的有人啊。我們去看看是不是傳說中那位漂亮的老板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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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虞盯着那扇敞開的床半晌無語,直到範小米推了推他,他才說道:“情人谷那地方不好,我們換別的地方吃吧。”
範小米問道:“情人谷怎麽了,給你留下心理陰影了?”
唐虞臉色驟變。
範小米知道觸到某人的痛腳了,積攢了一上午的怨氣終于找到地方發洩了:“虞虞小弟,我一直以為你個情深義長的好男兒呢,誰知道原來你也情比紙薄,也把戰線拉得綿長,把炮灰撒得到處都是。現在好了吧,弄得找個吃飯地都得瞻前顧後。”
唐虞眯着眼睛語帶威脅地問她:“範小米,你信不信我把你宰了喂魚?”
這句話對範小米一點殺傷力沒有,範小米同他認識三十多年,區區他一句威脅她就怕了,都對不起這麽長的認識時間。
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他:“你信不信我把你剛才那句話去告訴于阿姨?”
“活該你嫁不出去。”
“活該你娶不到老婆。”
……
兩個人吵到最後,唐虞嘆了口氣說道:“果然笨蛋會傳染,我跟你在一起居然會幹這麽弱智的事。”
範小米氣結:“唐虞你讓着我點會死啊?”
他居然哼了一聲把臉別了過去,他幼不幼稚啊?
午餐到底沒去情人谷,唐虞把她帶回麗晶大廈去吃法國菜。
範小米一邊撥弄着焗蝸牛,一邊問道:“無事獻殷勤,唐虞,你說吧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晚飯,因為範剛不回來,所以楊秀娥和範小米就吃得極為簡單,吃過飯才不過六點。範小米登上QQ後就看到全珍的留言:“今天約會怎麽樣?”
“不怎麽樣。”
消息剛回過去一瞬間,QQ留言就狂閃,點開一看全是全珍發過來的消息:
“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他都帶你幹什麽了,說來聽聽?”
“發展到哪一步了?”
……
範小米只會了一句:“牽手了。”
範小米沒說,其實兩個人吃完午飯就分開了,唐虞接了一通電話說臨時來了客戶要應酬便離開了。即便是唐虞不說,她也想找個理由離開。
全珍問道:“你們發展的也太慢了,怎麽也該滾完床單再回來。”
範小米的黑線又一根根冒了出來,這個人妻的思想太前衛了,她追趕不上。範小米想了想問道:“兩個人牽手是不是應該有感覺?”
“你沒有感覺嗎?”
“沒有,一點也沒有,跟自己左手握右手一樣。”
“你們沒好好培養一下?”
“努力培養了,還是不行。”電影看過了,公園逛過了,也吃過了浪漫的法國菜,但是除了感覺滿身別扭外,其他的一點感覺都沒有,相信唐虞也是那樣的。
“你們的節奏不适合時代潮流了,現在都是好不好先睡了再說。”
範小米送她兩個字:“回聊。”
關上QQ,範小米忍不住遐想了一下,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這無端冒出來的罪惡感是怎麽回事?果然這種事不能對熟人下手。
作者有話要說:
☆、關心
閉館後,趙聰當真去給她買了感冒藥。趙瑩吃完藥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再醒來亦是半夜,四周很暗只有床前的電視櫃上有些許亮光環繞着一個模糊的身影。
趙瑩先是一驚,愣了許久才認出是趙聰,掙紮着起來問道:“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了。喝水不?”趙聰轉過頭來說道,雖然看不真切,隐約能看到他帶着笑意。
趙瑩口渴地厲害感覺嗓子像在冒火,便“嗯”了一聲。趙聰便起身給她一杯溫熱的水,她三下五下喝完把杯子遞給趙聰說:“還要。”
吃完第二杯後,趙瑩才問道:“你怎麽沒回房間?”
“是不是顯示屏太亮了,晃得你睡不着?”趙聰把杯子放好後說道:“那我先回房間了。”
趙瑩慌張地坐起來問道:“有吃的嗎?”
她晚飯沒吃,這時候真是餓了,胃裏空落落地難受,連帶着心裏也空落落地難受。
趙聰不好意思地說:“還有兩個小籠包,不過已經涼了。”
原本是一屜小籠包,是趙聰去買藥的時候順買的,趙瑩晚飯沒吃,本來就是準備給她吃的。但是趙瑩吃完藥便昏睡過去,趙聰不放心便一直留在房間裏,一邊玩游戲一邊聽着她的動靜,他也忘記了他是怎樣開始吃的,但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只剩下兩個了。
趙瑩看着冷掉的小籠包只覺得膩,一口沒吃又遞給了趙聰。
房間裏有桶裝方便面,趙聰給她泡了一桶。趙瑩沒有食欲吃了幾口又遞給了趙聰。
趙聰問道:“不好吃?”
趙瑩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還不錯呀,”趙聰嘗了一口不禁感嘆道:“果然半夜吃泡面最美味。”
趙聰胃口極好,不僅把泡面全部吃完連那兩個小籠包也掃蕩一空。
千萬別找吃貨當護工。
他吃得滿足,走得潇灑,吃完後垃圾也不收便跟她說:“你睡吧,我回屋了。”
趙瑩縮在被子裏蒙着頭,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哦。”
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趙瑩探出腦袋瞅了瞅,看見趙聰坐在旁邊的床上一臉笑意地看着她。
趙瑩冷着一張俏臉問道:“怎麽沒走?”
趙聰往後一仰四仰八叉地倒在旁邊床上,慢悠悠地說:“我忘了拿房卡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趙瑩又重新把頭埋回被窩,笑意抑制不住地從原本垮掉的嘴角溢出。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即便是吃了藥,捂着被子睡了一晚上,趙瑩仍然覺得腳步虛浮,打不起精神。
賓館裏提供自助早餐,趙瑩盛了半碗白米粥放在跟前,有一搭無一搭喝着。
趙聰看着她問道:“還不舒服?”
趙瑩點點頭。
趙聰隔着桌子伸過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面臉笑意非常篤定地:“還是有一點熱,看來你還得多吃點,要不然哪有力氣發揮你的抗功?”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盛煎蛋的盤子推到她跟前,又遞給她一盤水果。
他吃東西的品味實在不敢恭維,煎蛋太老又灑了過多的醬油,水果是聖女果和切塊的蘋果胡亂地混在一起,不過趙瑩還是把煎蛋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混在粥裏吃完,然後再小心翼翼地選了一個聖女果放到嘴裏,又酸又苦。
“算了,你今天不用去展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趙聰重新去拿了一盤煎蛋回來說。
“可是今天撤展,事情會很多,你以前又沒幹過。”趙瑩猶疑地說。
“能有什麽事啊,”趙聰不以為然地說:“展臺是本地廣告公司搭建的,到時候把我們的東西一收拾剩下的他們愛怎麽辦怎麽辦。而且我找了辦事處的人來幫忙,他們不用下午就能到。”他說得非常肯定,眼底帶着笑意溫暖如昨日。
趙瑩原本心裏很感激的,誰知道他又說:“這次算你欠我一個很大很大的人情,以後可別忘了還啊。”
是啊,他不會不計回報地對她好。他不計回報的付出都是給別人的,比如說肖翠翠。那可能是趙聰第一次迷戀上一個女孩,濃烈而忘我。趙聰每天放學後必在校園門口等肖翠翠一起回家,不計早晚從不抱怨。上學時也會早走去肖翠翠住的小區門口接她一起上學,風雨無阻甘之若饴。因為接肖翠翠上學,趙聰每天早走二十分鐘,趙媽媽為他們準備的早飯,他經常來不及吃,拿袋子一裝便沖出家門。趙媽媽做的油炸糕外酥裏糯,香甜可口,每次趙聰一個人就會帶走二十幾個。原本家裏的人都以為趙聰正值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只有趙瑩知道是肖翠翠愛吃,趙聰是給肖翠翠準備的。
初中時肖翠翠如含苞待放的芙蕖,清新脫俗,迷戀她的不止趙聰一個。
肖翠翠班上還有一名男生也喜歡肖翠翠,經常給肖翠翠買好吃的,沒事總在肖翠翠面前晃悠。這件事不知道怎麽被趙聰知道了,還在上課,趙聰便沖進去朝着那男生的鼻子就是一拳。不僅那男生被打蒙了,連老師也蒙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趙聰已經消失不見人影,一連兩天都音信全無。趙爸爸和趙媽媽請了假到處找他,他像人間蒸發似的。她還記得當時趙媽媽的眼睛都哭腫了,抱着她一遍遍地說:“如果你哥不在了,我也活不成了。”
這些事情趙聰都不知道,他回家以後便指着鼻子罵她是個“叛徒”,從此再不跟她說半句話。兩個人在一個部門工作後,他對她的态度才慢慢轉好,但照舊是冷眼多于正眼。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當初她不做那件事趙聰和肖翠翠會不會一直在一起,大約不會,但是趙聰肯定不會怨恨她這麽久。
吃過早飯,趙聰照例随展會班車去展館,趙瑩回房間休息。
天氣尚好,敞開窗簾就會有明媚的陽光投進來,趙瑩把身體舒展趴在床上,睡不着心裏總湧動着莫名的情緒。
趙瑩看見吳漸短信時已經是半晌,短信上只有幾個字:晚上出來吃飯。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了。
趙瑩便撥了過去,三聲之後便被接了起來,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不悅:“怎麽了?”
趙瑩跟他說:“晚上有事情,不能出去,改天吧。”
“這種事發個短信過來就行。”說完便挂了。
她有事還沒說完,這時也只好給他發短信:“情人谷那出問題了,你有空過去看看吧。”
餘依依是吳漸的遠房表姐,當時她認識餘依依時還是吳漸給介紹的。情人谷籌建的時候,餘依依剛到那座城市,什麽門路都沒有,吳漸便向餘依依極力推薦她。那時候她才大三,正趕上暑假,她頂着烈日去談門面、跑裝修、跑環保、跑工商,等到情人谷開業的時候她足足瘦了十斤,臉上的皮膚都曬脫了幾層。餘依依也非常仗義,把原先吳漸為她講好的2%的幹股愣是漲到了5%。
吳漸一會便回電話過來:“情人谷出什麽事?”
“賬上的問題。你有時間能不能過去幫忙看看吧?”趙瑩鼻子有些塞,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你感冒了?”吳漸在電話那頭問道,情緒似乎好多了。
趙瑩輕聲地“嗯”了一聲,便聽到那邊傳來嬌滴滴的聲音:“漸漸,你說我穿這套內衣好不好看?”
吳漸頓了頓沒有搭腔,突然有些不耐煩地問道:“這個天怎麽也能感冒,要不要我去展館接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趙瑩知情識趣地回道:“我已經吃過藥了,我現在不在展館。你去忙吧,情人谷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吳漸此時更不耐煩了,“等我回去後,會抽空去看。”
趙瑩看着手機,這麽大的火氣,看來這次又打擾到他的好事了,趕緊說:“你去忙吧,那個事不着急。”
原本以為電話已經挂了,趙瑩把手機放到一邊,不一會就傳來吳漸溫柔如同摻了蜜的聲音, “你皮膚白,胸大腰細穿什麽都好看。”聲音雖然很小,但卻非常清晰。
趙瑩只覺得驚悚,趕緊把手機拿過來使勁按了幾下挂機鍵。
太誇張了,一大早上兩個人就這麽旖旎。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
情人谷左側是一條不算窄的巷子,幽深筆直。情人谷二樓靠窗的地方原本擺了一把藤椅,坐在藤椅上擡眼便可以看見梧桐的樹梢,清湛的天和因年代久遠已褪色的屋頂,一切像有詩意,讓她想起那些諸如“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等詩句,想來宋詞百首寫盡了春天的離歌,秋日的閨怨。情人谷的右側不多遠便是街心公園,公園裏有大片的草地,但是朝朝暮暮總斷不了人潮如織,即便是在陌上煙籠的春天,這也看不出多少綠意。但是餘依依還是喜歡看那裏,惆悵時坐在躺椅上看左側風過樹梢,無聊時站在窗前看右側車水馬龍。
如今窗前擺了一張沙發,坐在那裏只能看見滿屋的寂寥。
即便都是獨處一室,很久之前她也不曾如此寂寥。
第二次見唐虞的那個暑假,唐虞在附近的工地做兼職跟跟項目進度、做做各方協調,并不太忙。唐虞外向又有些自來熟,跟普通人也能搭上話聊幾句,何況跟她還有徒步之誼。所以閑來無事他便找她借書借光盤,他看書很雜古今中外,詩詞曲賦小說戲劇他無一不看,他借來并不直接拿走,而是賴在她屋裏小坐。
他倒是不吵,她與他說話他便聊上幾句,她不與他說話他便靜坐看書一言不發。有時也會突然興起拉她去徒步。
徒步也不去遠的地方,只是去她家身後的小山。小山不高,山路也就那幾條,每次走來卻總能尋來些樂趣,她也願意跟着他樂此不疲。
但是上山多了,卻總有遇到虎的時候。那天他倆剛到山頂,雨便噼裏啪啦下了下來。山上的樹不少,唐虞拉着她躲在一棵看似濃密的樹底下。餘依依看着愈來愈密的雨懊惱地說:“都怪我不好,我如果不磨蹭說不定現在已經下山了。”
“你不會又在想什麽掃把星之類的事吧?”唐虞看向她,一臉關切。
餘依依不說話只是把臉別向一旁。
“怪也該怪我沒看天氣預報,這就是小事一樁。吃一塹長一智,下次我們出來帶着傘。”他說得風淡雲輕。
餘依依不禁轉頭看他,他依然往日的模樣,眼底眉梢全是笑意。誠然這本來就是小事一樁,沒必要挂在心上,但是這雨來得急下了半個小時絲毫沒有停的意思。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餘依依心裏越來越急,不由得跟唐虞建議道:“要不我們跑回去吧?”
唐虞看着她不予置否,她只當他同意了,拉着他便往山下跑去。
從山頂到她家不過一公裏多的路程,一路奔跑一路泥濘,等到屋裏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渾身濕透,雨水順着發梢淌下來她的眼睛都睜不開,她用手胡亂地摸了一把。唐虞已經扯了一條毛巾蒙在她頭上,一只手替她擦了起來。餘依依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從山頂開始她一直扯着他的胳膊,臉一熱手立馬松開,唐虞倒沒覺得什麽,一只手變成兩只手給她擦了起來。 “我自己擦就行。”餘依依只覺得尴尬不用地去抓毛巾,卻抓住了唐虞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僵硬地停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唐虞的手也頓住,直直地看向她,眼底深邃洶湧,還帶着一絲別樣的情緒,她還沒來得及分辨,他便俯首下來吻住她,熱切纏綿。她完全傻住了臉一陣一陣地燒了起來。
須臾他便放開她,一臉溫柔地笑道:“我會對你負責的,不過你先去把濕衣服換了吧,別感冒了。”
她記得她當時又羞又窘,狠狠地一跺腳說道:“誰用你負責?”
“那你對我負責吧。”
他還說,以前她還覺得他溫厚老實,誠沒想到原來是這樣輕佻。餘依依不願再想下去,氣鼓鼓地紮進自己的房間再也不願見他。
雖然晚上他給她打電話,用一種很委屈的聲音說:“我真的想對你負責。”她一句話沒說就把電話給挂了。
後來,他便給她發短信:“我說的是真的,我喜歡你。”那時候用的手機早已經換掉了,短信更找不着了,現在連他這個人她都找不見了。
來這個小城三年,她不只一次地幻想過遇到唐虞的情景,街心公園川流不息人群中的驚鴻一略,商場超市裏擡頭駐足間的相顧無言,或是情人谷裏親眼目睹他和他青梅耳鬓厮磨,但都不是如此尴尬。
此刻他就站在包間門口,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依然清瘦挺拔,他斂去三年前的鋒芒畢露顯得成熟穩重,可惜縱然大概知道他經歷了些什麽,她總歸不在他身邊。
他站在包間門口,溫煦有禮地跟包間裏的所有人打招呼,她不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他甚至都沒正眼看過她。
她坐在一角,目瞪口呆思緒翻滾地看着他一舉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仿佛四周空寂只剩下他一個人,驀然發現對于他,她從來都是不思量自難忘。
酒桌前站起來一個人,滿臉笑容地迎上去:“唐總來了。來,我跟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銷售總監,很不一般啊。”
那個人餘依依認識,是唐氏的人事經理,在唐氏待了十幾年了,自是跟唐虞很熟。
唐虞也迎上去跟他握手,跟在座的人打招呼:“不好意思來晚了。”說完便指着身後,介紹道:“這是……”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唐總的未婚妻範小姐,聽唐董事長說你們倆打算明年結婚,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吃喜酒啊。”人事經理說得熱情洋溢。
範小米也笑得陽光燦爛:“一定,一定。”
餘依依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情緒裝作座位上的其他人一樣,努力讓自己微笑着,努力克制住眼眶裏不斷湧出的澀意。但是三年時間不長,說似水流年有些矯情,三年前她還以為她和唐虞能白首到老,做得個只羨鴛鴦不羨仙,可惜他終究要回到這個地方和他的青梅竹馬情定終生。
他從頭到尾只有他的青梅竹馬,又何苦招惹她呢?
三年前她去唐家,正值午飯的時候,範小米去唐家借東西,也不進門就站在門口與于梅閑聊:“阿姨,我媽說唐虞帶女朋友回來了,可漂亮了,你現在可有福了。”
于梅說道:“你媽就是會說話,我看比不上你,我可是盼着你做我兒媳婦盼了二十多年了。”
餘依依好奇地探頭出去看,倚在門口哄得于梅哈哈大笑的範小米巧笑倩兮,靈動精致。
她曾問過唐虞為什麽不追範小米,唐虞當時思忖了半晌含糊地說了句:“我跟她的愛情觀不一樣。”
現在想來愛情觀與人生觀、世界觀不同,若非親身經歷過又怎麽可能知道
回過神時聽見席間有人誇唐虞年輕有為,又誇張俊才學卓絕。幾天前張俊跟她說,唐氏的人事經理牽頭組織中層以上人員的聚餐,要帶家屬。她當時并沒有多想,這幾年來,她也陪他參加過幾次,但這次……
恰好張俊遞給她一塊醉鴨,餘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平常:“他怎麽在這?”他自然指唐虞,張俊明白淡淡地笑道:“今天吃飯本來就是介紹唐總給大家認識的。”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包間裏所有人都聽到了,一時間十幾雙眼睛全部看向她,也包括唐虞,他看向她,一雙眼眸幽深清冷。
座上有人說:“張總跟太太真是伉俪情深啊。”随即便有人附和,也聽到有人說“唐總和範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他與那人淺笑,再也沒有看她。
縱然夢裏千般好,但是現實确實如此,他有了他的郎才女貌,她亦有她的伉俪情深,鴻雁在雲與在水,一樣的時光卻是兩個世界,相識相見不相認。
作者有話要說:
☆、失戀
包間的燈火通明,晃得人心煩意亂。餘依依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七點,酒已經敬過幾輪,幾個相熟的家屬早已經把頭湊在一起聊起育兒經、穿衣經等八卦。餘依依偷看了一眼張俊,恰巧張俊也看向她,便問她:“還想吃點什麽?”
他的語氣平淡如白水,無絲毫波瀾,人前他一貫如此。
餘依依輕聲地說:“我去趟洗手間。”
張俊點了點,又轉過身跟旁邊的人閑聊,餘依依便起身走出包間。
麓溪公館餐廳的洗手間設在樓層的最角落處,轉角便是消防梯。餘依依從洗手間出來,不想再回包間,便遁入消防梯。消防梯口的消防門雖未上鎖,但是一直是關着的,樓梯裏沒有燈,漆黑一片。
一扇門隔出一方清淨,門外如何的紙醉金迷虛與委蛇,但是這裏只有一片靜谧。餘依依頓時覺得安全了,卸下了一身的心防,只覺得四肢無力,軟軟地倚在牆上,卻撐不住自己沿着牆滑下蹲了下去。
忽然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自下而上,緩慢有力,讓本來委頓下來的餘依依不由得一驚,勉強直起身來,那人已經停在自己面前。
那人有些酒氣、有些煙味、還有些清冷的氣息,并非她熟悉的。那面孔她還沒來得及看,便聽到那人喊她的名字:“餘依依……”
那口氣帶着不加掩飾的恨意和厭惡,即便如此她還是一下聽出他的聲音,他以前從不如此喊他,就是溫柔地喊她“依依”,平緩的聲調了帶着幾份寵溺和撒嬌。
餘依依嗫嚅地回了一句:“唐總,你怎麽在這?”
“哈,”黑暗中他笑了一聲,語氣極為冰冷:“我怎麽在這,我還想問你,你怎麽在這。你之前不是說舍不得你父母嗎?現在來這裏是幹什麽,學孟姜女千裏尋夫?”
他的語調不似剛才那樣陰沉,帶着隐忍的恨意。
他恨她?憑什麽?只願她比他結婚的早,他便心理不平衡?
她不說話,他向前幾步,将她牢牢地固定在牆上,在她耳邊低語道:“還是來看自己的籌謀如何地開花結果的吧?”
“什麽籌謀?”她不懂他在說什麽,他離她太近,她呼吸都困難了起來,一顆心跳得太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你真的很愛張俊啊,為了幫他,舍上清白陪我睡,我現在都搞不清楚我到底是吃虧了還是占了便宜。”
餘依依仿佛墜入冰窟,他原來那樣想她,那幾年的時光在他眼裏居然那樣不堪。
“明明是你……”餘依依伸手想推開他,但是他卻如磐石一般紋絲不動。
“一個人的腳步,無盡的孤獨。你殘忍的把愛情當成了賭注,這個結局誰贏誰輸?一個人的腳步,愛情華麗的謝幕。我知道在你心靈的最深處,早已心有所屬……”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不是她的,肯定是他,他卻不接,仍是牢牢困住她。
“你想說明明是我傻對吧,是我引狼入室,是我色令智昏?”他在她耳邊冷笑着:“但是餘依依,你跟張俊知不知道一句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她從未見過他說過如此狠毒的話,他之前甚至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重話,餘依依只覺得淚止不住要落了下來,拼命忍着,嘴上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媽媽總是說她笨,嘴拙,吃了虧連一句硬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她虛長三十多年,到如今一肚子的委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淚止不住如雨下。
唐虞的手機鈴聲還在響,消防門驀然打開。一個纖弱的身影站在門口,對着他倆說:“我要回去了。”
唐虞終于放開她,淡淡地應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回去打聲招呼送你。”
餘依依這才反應出來,那個身影原來是範小米。
範小米看見他倆個倒沒有什麽反應,只說:“你有事你忙,我打個車回家就行。”
唐虞已經走了過去,攬住她的肩說:“天黑了,不安全,還是我送你吧。”
他再也不是那個承諾陪她等到否極泰來的那個人來,他把所有的柔情已經給了別人,留給她的只是濃濃的恨意,他對她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餘依依終于撐住不住蹲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來。
從麓溪公館到市裏,平素開車也得二十多分鐘,這次可能因為前方路口出了事故,四下的車亂糟糟地擠在一起,饒是出租車司機有通天的本事,這時候也得按捺下焦躁,小心地握着方向盤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宛如龜爬。
唐虞從上車報了地址後再也不發一語,司機只當他倆是賭氣的情侶更是不說一字。範小米看着前座,唐虞一手一撐着頭不知道是在看窗外風景還是在睡覺。
她想他大約睡不着,舊愛重逢是怎樣激烈的情感碰撞她只有在書上看過,實際生活中只看到兩回,第一次是全珍和魏慶山,他倆激烈的情感碰撞好像沒有,激動的奸情碰撞貌似有點;第二次便是唐虞和餘依依,當時她找到唐虞的時候,隐約看到他好像把人壓倒了牆上,這世道男女清白到蓋着棉被都只有單純的聊天,他把人壓倒牆上大約只是量量身高而已。她要是這麽想她就是傻子,何況唐虞從陰影走出來的時候還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羅敷有夫,樓梯激情,唐虞真是的,再怎麽忍不住這樣也太過分了。但是人妻、樓梯、□□,太重口味了,這麽重的口味的劇情發展她太喜歡了,鼻血都快噴出來了。
範小米曾經對唐虞做過一個非常精準的評價,那就是:重度變态戀姐狂。幾年前她這樣說的時候,他只是笑着敲了敲她的頭,自诩“天底下像他這樣重情義的男人少有”,她還記得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柔情似水。一年前有次他把她惹急了,她再這樣說他,他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眼底的溫度能凍死北極熊,甚至話都沒跟她說完便扭頭走了,她一下子就覺察到她說錯話了。
出租長前後都被堵死了,一步也走不動了,附近車裏的司機下來打聽狀況,不一會兒就有人喊,“真倒黴,前面發生車禍了不說還掉下兩箱啤酒瓶,路上全是碎玻璃茬,誰都過不去了。”
範小米捅了捅前座的唐虞說:“這車一時半會走不動了,要不我們在這下車吧。”
唐虞轉過頭,如大夢初醒似的看着她半晌才翻過神來,點了點頭與司機結完帳後就下了車。下了車才發現堵車的長龍是多麽的具有規模,足足有兩公裏遠。即便是下了車兩個人并排走着,唐虞也是沉着臉不發一言。
範小米驀然想起三年前,她看見他問道:“你怎麽回來工作了,不做随妻專員了?”當時他也是沉着臉不發一言,過了很久才說道:“我被甩了,她跟別人結婚了。”
之前見他那次他還興沖沖地回來跟他媽媽要戶口本說要去跟餘依依結婚,不過兩個月過去就發展出這樣的變數,實在讓人驚詫,雖然她在書裏看多了“愛如煙花只開一瞬”、“愛易了情易逝”這樣的詞,這時候也不勝唏噓,但也不得不安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自挂東南枝”。
“唐虞,”範小米喊他:“今天的出場費要的有點高了。”
唐虞駐足茫然地看着她。
範小米繼續說道:“以後這種小case的幫忙,不必非得請我去約會。”
唐虞仍然不發一言。
範小米說:“偉大的,不怕與弱小的同行。這種事我可以免費幫你。”
“今天,真是對不起。”他這樣的聲音她只聽到那一回,他說:“我被甩了,她跟別人結婚了。”聲音啞啞的,帶着濃濃的傷感。
範小米繼續說:“你那次說的話是不是我們都有各自去追求幸福的自由?”
唐虞點了點頭。
“那好,我現在要去追求我的幸福,你會祝福我的是不是?”範小米笑道,眼底嘴角滿是笑意:“你也去追求你的幸福吧,可能你的路途會比較曲折,但是我會祝福你的。”
說完正好有輛出租車駛過,她便跳上車沖着唐虞擺擺手徑自走了。這就是她跟唐虞,即便暧昧出滔天駭浪也擦不出一丁點愛情的小火苗。
全珍曾說過,人生悲催莫過于三失:失業、失戀、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