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未願與君共白首1

春日的花兒開得前赴後繼,地上一層落花還在逐漸化泥,枝頭上的花苞就迫不及待地綻蕊吐豔,正座宮城都被各樣的花香圍住,走到哪都能嗅到兩種雜合的味道,一種是枝頭初開的花兒的新香,一種是落在泥塵裏的落花慢慢敗掉的氣味,帶一點甜、又帶一點腐爛後的苦,還是很催情的。

沈文昭讨厭春天,不論是春天的雨還是春天的花,都有種莫名其妙的膩和媚,四處邀寵的模樣,攪得萬物都不安寧。

還有貓,也讨厭。宮內是不養貓的,然而野貓各處游蕩,逢到春天格外振奮,喵喵嗷嗷地扯着喉嚨叫得撕心裂肺,又是另一路的膩煩。

每逢此時,蕭恒照例要鬧一番,夜裏鬧,白天也鬧,怎麽說他、斥他,乃至于擺臉色,他都要鬧。自己又不願正經處理政事,大事難事往他這兒一丢,兩眼發懵地看着他,說,“子虞,你拿主意吧,聽說鼎山的枇杷熟了,你不是愛吃麽,朕去給你摘幾個。”

“陛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是奴才的天下,敢情您這甩手掌櫃還做上瘾了!”沈文昭晨起被他鬧了一場,渾身不得勁,又見他要甩手,脾氣立馬上來了,張嘴就刺他。

“子虞,天下雖然是朕的天下,但你我二人不分家,朕的亦是你的,家天下家天下,管家的事還得你來。”蕭恒笑微微,嘴裏說着,手上還不消停,還要摸進那位領圍裏,打算順着領圍摸到胸前……

沈文昭忍無可忍,使手狠命一掐,掐得蕭恒嗷嗷叫着收回手,蜷到一旁去傷心:“才相好沒多久呢,就這麽掐朕,不就是夜裏……還有晨起……略微貪了一點點麽,至于使那麽大勁嗎……這都掐青了……”

“……”沈文昭看着人高馬大的新皇蜷進被窩裏,蜷成一只碩大的蠶蛹,越發哭笑不得,他對着那“蠶蛹”說道:“要耍可憐到廖之信那兒耍去!”

蠶蛹聞言,在被窩底下微微一縮,僵了僵,垂頭喪氣不動彈。

廖相新官上任三把火,剛坐上左相的位子,立時三刻就給新皇來了個下馬威!新皇無論說啥做啥他都能給挑出一堆的刺來,起初新皇還有力氣和興致與他鬥上一二回合,到了後來,次次敗下風,次次讓他堵得啞口無言,識相了,每逢大事難事他當堂不給意旨,到散了朝,對着他家子虞竹筒倒豆子,一頓說,說完子虞給幾句意見,他自己寫下來,潤潤色,當作自個兒的意旨發下去。廖相見了意旨倒是不出聲了,但某些時刻,他還是忽不拉的要紮新皇一兩下,紮得新皇沒了脾氣,見到他就想撒腿奔。

怪事!以前廖之信做戶部尚書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呀,怎麽做了左相,官大了,人也變惡了?!

新皇縮在被窩裏默默算着自己和廖相的新仇舊恨,算着算着就想到了廖相說的一句唯一像是人話的話,“沈大人人品學識都屬上乘,陛下得之,乃陛下之幸、天下之幸!”

那當然!朕看人的眼光什麽時候錯過!

想到這兒,那“蠶蛹”立了起來,搖頭擺尾的,像是有點兒自傲……

沈文昭沒工夫搭理那團蛹子,他把自己埋進折子堆裏去了,一旦埋進去,誰也別想把他挖出來。嘴裏說着“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手底下卻管着“狗拿耗子”的閑事,也不知他覺沒覺出自家命苦。

蕭恒見他埋首政事,料想他一時半會兒沒空閑和他算昨夜與今晨的“賬”,就蹑手蹑腳地溜出議事殿,溜到鼎山去摘枇杷,今春的枇杷結的早,經了一場雨,又經了幾天日頭,就有那先熟的出來了。鼎山上栽的枇杷是良種,個頭不大不小,金黃圓潤,好剝皮,吃着甘甜爽口,直沁心脾。蕭恒上得山去,早有那摘好的,他偏不要,偏要自己提個籃子在樹間巡檢,找那合意的摘了,放進籃裏,親手摘的,再親手剝了皮喂到那人嘴裏,多甜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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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肯讓朕嘴對嘴喂該多好……

不然,朕把皮剝了,他肯就手吃一口也行,這麽吃,唇肯定會碰到朕的手,軟軟的,嫩嫩的,什麽也比不過那種觸感……

要是他肯幫朕含……就好了……

堂堂帝王,腦子裏想着五顏六色的事體,時不時還要加點料,加着加着,自己就把自己逗急了!

只見新皇陛下心急火燎地拎着一籃子鮮枇杷,長腿一邁,跑得飛快!

回到議事殿,沈文昭還在和那幾堆折子死磕,蕭恒還是蹑手蹑腳地溜進去,洗淨了手,在籃裏挑挑揀揀,拈起一顆最大最黃最飽滿的,剝開皮,直送到他唇邊。

沈文昭正凝神想着公事,蕭恒那只半路殺出的枇杷,生生吓他一跳!

“別混鬧!吃東西不會一邊吃去麽!”

“特特給你的,吃嘛!”

“再混鬧這堆折子你自己瞧!”

“瞧就瞧!你先吃了我手上的枇杷!”

喲呵!還學會讨價還價了?!

沈文昭不耐煩,瞪了他一眼,又瞪了唇邊的枇杷好幾眼,還是沒抵住那枇杷金黃圓潤汁水飽滿的好賣相,臭着臉一口啃了過去,嚼嚼,吐出幾顆果核,滋味實在是好,這個不能違心,于是他臭着臉贊了一句:“今年的枇杷不賴!”,這就又回到他的公事上去了,想了想,扭過頭來對那位再說一句:“放着吧,一會兒我自剝自吃,不用勞您大駕。”,話說完了,等着那位嬉皮笑臉地纏上來說一二句歪話,然而并沒有,那人愣愣呆呆地盯着他瞧,也不知怎麽的就魔障了。

“您瞧我作甚?!臉上沾了墨?”沈文昭蹙眉,放下手上的筆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确切地說,人家盯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唇。人家覺得他的唇像是兩片嫩花瓣,長得好,摸着也好,偶爾從人家手上拂過一下,都不像是無心的,像是在撩閑。人家被撩得滿腦子活色生香,就要升仙,他還問人家“你瞧我作甚”……

新皇陛下此時此刻深覺那句“君王從此不早朝”大有道理——得一“尤物”,枕畔席間,來回流連,不覺光陰飛逝,哪裏有心思管那勞什子的早朝!

政事什麽的,自然也可以往後靠一靠。

蕭恒又剝了一顆枇杷,含在自己唇齒之間,緩緩靠近,迅捷一撲,猛然收網,遞上枇杷,還有枇杷之後的唇舌,沈文昭“嗚嗚嗯嗯”地捶他掐他,他好不容易叼來一口肉,自是捶死掐死也不能撒嘴的!

枇杷吃得滿身都是,汁水從唇舌一直淌到胸前,又淌到了下腹,一籃子鮮枇杷,沒幾顆是正經吃進肚子裏的,大多都碾碎了,或是讓別的地方吃了。枇杷的汁液、汗水還有那雜七雜八的汁液,弄得批折子的禦案一片狼藉,好些折子都弄污了。

沈文昭氣得不輕,一個勁地推那壓在自己身上,還未盡興的人,叱他:“快起來!折子都弄髒了!”

那人定住他,不讓他動彈,十分無賴地說了一句話:“起先讓你和我進後邊歇宿處,你不願,那好,我就在這兒弄你,看你待要怎的!”

一句話,沈文昭耳根都燒透了,他還要說,“我個乖親,再來一遭,可想死我了!”

蕭恒時常使壞,他自己來了興致,非要拽着沈文昭陪他一起,那位不願意了,他開始還好言好語誘着騙着哄着,到了後來,滿不是那回事,一旦入了港,多髒的話他都能随口就來,不臊死那位不罷休!

“不就是怕折子弄髒了被內侍們瞧見麽,乖,又不是沒瞧見過,誰敢說什麽,再說了……你心裏存着擔憂,那兒就特別緊,夾得我……”新皇陛下正在振振有詞地調戲加說理,一個不提防,沈文昭赤紅着臉把他掀過一邊,從案上地上撈起衣衫,穿了就跑,剩他在原地,旗杆還豎着,豎得老高……

沈文昭平日裏跑也就跑了,頂多從議事殿跑回他自己的歇宿處,再遠點兒,跑回帝京他自己的宅子裏,地點都是有數的,所以新皇陛下心裏也有數,一門心思想着幾時過去拿人,說什麽才能讓那位消氣,消了氣之後是否還能找補一頓,彌補一下早晨的不盡興。他這兒穩坐釣魚臺,卻不曾想事态的發展居然超脫了常例——沈文昭沒回宮裏的歇宿處,也沒回宮外的歇宿處,他要了一匹馬,從東城門出去,經十裏亭渡口上了船,目前已經離開帝京三十幾裏了!

蕭恒一聽內侍來報,心急火燎地把廖之信和沈家老大召來,一通交代,把帝京內外乃至慶朝內外的國事托付給兩位相爺,托付完了,他立時追過去,打算來個“長相随”,追過去,逮住了人,少不得各樣罰!

沈文昭樣貌平平,不招眼,一路行去,不起半點波瀾。蕭恒不同,蠻子種,長得高大,樣貌惹眼,他是皇帝,身邊還明裏暗裏跟着一圈人,走得慢就不說了,到哪還都有圍上來瞧熱鬧的!

所以,新皇陛下走得比沈大人慢多了,人家已經進了江南,他還在帝京百裏開外的一處渡口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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