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可是情侶餐廳啊

李曉銘帶着楊皓塵去了不遠處那個小學，亂糟糟的破舊大門，一切都是楊皓塵記憶中從來沒有過的曾經，鐵門裏一夥男孩在簡陋的操場上踢球，顏色暗塵像是黑白照片裏的畫，李曉銘靠着牆壁望着裏面，眸眼中漆黑而溫柔。

“你要不進去看看，找你以前老師敘敘舊好了。”楊皓塵忍不住輕輕地拍了拍李曉銘的肩膀。

李曉銘回過神來朝他一笑：“不必了，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來這邊了。”因為懷念，所以越不願意觸及，那些灰暗卻努力的日子，每一場故事都不是那麽美好，他知道，從自己離開這裏的那一刻，再也回不去，就像是他再努力去改變某些東西，還是無法挽回。他與這邊斷了聯系，就算再次回來，卻再也是融不了這裏。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一對小情侶打打鬧鬧地走過，那女孩年紀輕輕卻大着肚子，少年滿臉狠戾而溫柔，穿着灰色的工作服，眼中是與同齡人不符的成熟與滄桑。

“小柔，不要鬧脾氣好嗎？等這個月發了工資我就給你買新衣服，可是你知道我現在實在是沒錢。”少年安撫着女孩。

“沒錢沒錢沒錢，你什麽時候有過錢！我是瞎了眼才跟了你！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裏了！”女孩兇巴巴的，眼中已經是帶上了淚水。

少年聽到這句話突然就狠狠地删了女孩一個耳光：“你說什麽！回去回去！你現在有什麽臉回去！老子養着你護着你你還想怎麽樣！回去可以，把老子的種留下！”

“你……”女孩哭得更厲害了，氣得蹲下了身子嚎啕大哭。

少年終究急了，開始蹲下來安撫：“好了，小柔，我錯了我錯了好嗎？去，今天就去晚上買好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

楊皓塵摸了摸鼻子對這一幕有點無語，然而他轉過身卻發現李曉銘的臉色微變。

“你怎麽了？”楊皓塵好奇。

李曉銘微微轉過了身子，身體卻有點僵，他垂下了眼眸：“那是我以前的朋友。”

楊皓塵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直到那對小情侶遠去，李曉銘終究開了口：“他叫李祥，以前成績很好，但初中畢業後就沒有上學，他只比我大一歲。三年了，自從我離開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這，這樣啊，”楊皓塵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那你怎麽不上去敘敘舊呢？恩，說說話也好，其實我完全不介意的，你知道，恩，我朋友裏面也不一定都是有錢人。”

李曉銘沉默半刻，看着遠處狹窄的小巷，微微地嘆了口氣：“我們回去吧。”

出租車上詭異的寧靜，連空氣裏似乎帶着某種氣氛，楊皓塵左動動右動動，簡直十分不适應這種相處方式。

終究還是李曉銘開了口：“你覺得怎麽樣？”

“啊，”楊皓塵呆愣臉，“什麽怎麽樣？”

“我以前的生活怎麽樣？”李曉銘看着楊皓塵，眼中全是認真。

到口的調侃不知不覺憋回去，楊皓塵安慰性地拍了一下李曉銘的手：“恩，不錯，很勵志。”

李曉銘笑了：“那你知道我現在是怎麽樣的嗎？”

楊皓塵搖搖頭。

李曉銘突然就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身份證來遞給楊皓塵：“你知道李家嗎？”

楊皓塵忽略了李曉銘的個人信息，看到的只是後面的住址欄**市八道區第3號，八道區三個字足以閃瞎人的眼，楊皓塵僵住了，一臉呆滞看着李曉銘：“所以，你說的李家是那個李家？”

李曉銘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着自己未完的話：“你知道嗎？剛回去的時候我以為我自己還能回來的，于是到了周末變一個人偷偷回來，帶給我熟悉的人禮物和錢，想着和以前一樣在一起玩鬧。可是，那一次我再去他們卻一個個都躲着我，像是看外人一樣看着我。”

“我不理解，跑回去問我媽，她只說以前她管不着，但是我現在身份不同了，就不能和那群人一起。”李曉銘擡起了頭，“你知道嗎？她說不能，而不是不應該。她說我就不能和他們混在一起，所以才千方百計把我轉到貴族學校！甚至于後來我才知道和我走得近的一個女生全家都搬離了這裏。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就算我不介意那些，不介意所有的，可是總有人介意！”

李曉銘從來沒有在楊皓塵面前表現得那麽情緒激動，一貫平靜而冷淡的眸子中甚至于冒出的是可以稱之為痛苦的神色。

所以說，就算再怎麽樣，還是一個與自己同齡的高中生不是嗎？就算再怎麽早熟，終究還是會有失控的一面不是嗎？楊皓塵可以想象若是自己的朋友被家裏否定斷絕，被至親的人将自己一切的喜好剝奪将自己生活全部安排好的場景，自己能平靜接受嗎？答案是否定的，甚至于相比李曉銘的自持冷靜，自己或許會做出更加偏激的舉動來。或許，他可以知道李曉銘為何低調冷淡的原因了，他只是不想憑着自己所謂的身份融入那個貴族的圈子而已。

也不知道為何，楊皓塵心頭一動，突然握緊了李曉銘的手，堅定而有力，他的臉上帶着由衷的笑意，像是可以融化一切的悲傷，然後輕輕開口：“胖子，既然已經這樣了，那現在就不要想那些事情了。我覺得現在的你過得也不錯，至少，認識了我不是嗎？看在包子的份上，恩，我就勉勉強強把你當朋友好了，你若是還懷念這裏，下次我還可以陪你來。”

手心的溫度是溫暖的，來自于另外一個人的信任與承認。

李曉銘其實想過自己為什麽會願意敞開心扉和他去聊這些，明明，就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發現楊皓塵身上很不一樣的氣度，像是這個大男孩身上的氣息一樣，陽光而純粹，與他接觸過的所有富家子很不一樣的感覺，那種被保護得很好的未經過渲染的直率與幹淨，會讓人忍不住想去縱容。

……

事實上，楊皓塵不太會安慰別人，只是這天下午回去的時候良心爆發沒有要李曉銘做飯而是決定請李曉銘吃了一頓好的。

“我告訴你，胖子，這家的紅燒排骨特別好吃，百吃不膩的那種。”楊皓塵搭着李曉銘的肩膀走進了一家他以前常來的餐廳，“今天我買單，所以你想吃什麽就點，吃得開心就好。”

李曉銘推開楊皓塵的手，然而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裏氣氛不對，這麽随眼一瞥，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氣氛這格調，怎麽看怎麽都是情侶餐廳好嗎？終于明白門口的侍者為什麽打量了自己半天了。

“楊皓塵，你以前經常來啊？”李曉銘忍不住問道。

“是啊，經常來，這家餐廳是柯延家的，我有高級會員，恩，我們直接去樓上包廂好了。”楊皓塵毫不介意就拉着李曉銘就往樓上走去。

李曉銘覺得自己手心裏的冷汗都要出來了：“你是不是經常和柯延來這裏吃飯？”

“對啊，你怎麽知道？不過覺得是是因為這裏的菜太好吃了，而且每次延哥都買單，反正還是他家開的，不來白不來。”楊皓塵回答道，然後随着那侍者進了那間布置相對輕松而簡單的包廂。

房間裏倒是沒有什麽暧.昧的氛圍，難怪楊皓塵察覺不到，但越是這樣，李曉銘心裏的咯噔越大，坐下來的時候李曉銘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楊皓塵，你會不會有一天因為吃被人賣掉。”

楊皓塵剛剛喝的一口飲料幾乎要噴出來：“死胖子！你說什麽？”

李曉銘看着餐桌上的心型，幽幽地來了一句：“這是情侶餐廳你知道嗎？”

“知道，但這有什麽關系？這是柯延家的。”楊皓塵不理解的樣子。

“算了。”李曉銘不想解釋，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假如自己家就這一家餐廳的話，帶朋友吃吃飯也是正常的。

但是，沒過幾分鐘，在他們點的菜還沒有上前，柯延就來了，一身風塵仆仆，卻帶着笑意，但眼神莫名的放在李曉銘身上。

李曉銘輕輕地放下手裏的開水杯，對着柯延，恩，也露出一個微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