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目(14)

林修在手術室外等了三個多小時,才等到從手術室裏走出來的醫生。

“手術很成功,現在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你可以放心了。但還需住院觀察一陣子。”

幾乎是醫生說完話的同時,任務成功的提示音也響了起來。

741:叮!目标人物張霖攻略成功,獎勵宿主100積分,現在宿主積分為-99660,積分滿1000時宿主可回歸現實世界。本系統将在一個月時間內尋找合适時機将宿主傳送至下一個世界,請宿主做好心理準備。

一個月,又是一個月。

林修垂下眉謝過醫生後,就随着醫護人員去了張霖的病房。

把張霖安頓好之後,林修坐在床邊,看着躺在床上失血過多面色蒼白的青年,怔怔出神。

“小七,這一次,我想留下來。”

林修說着,擡手細細地描繪張霖蒼白的面孔:“哪怕只是多呆一天也好,我想留下來。”

一直以來,林修都只是被動的接受既定的結局。

這一次,他想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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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霖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晨,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趴在他的床邊,呼吸淺淺,正在酣睡。

張霖見狀不自覺露出一個溫柔如水的笑容,掙紮的從床上坐起來。

林修被張霖動作驚醒,見他起身連忙站起來往張霖的背後塞了個靠枕,又去接了杯熱水遞到張霖嘴邊,喂他喝了下去。

一杯水見底後,林修忙問:“感覺怎麽樣?還需要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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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林修又道:“我去幫你買些東西吃,這麽久也該餓了。但你腹部有傷,這些日子只能喝粥,吃些清淡的飲食。”

說完林修就要往外走,還沒走一步就叫人拉住了手。

張霖的語氣裏帶了些許害怕:“留下,陪我。”

拉住林修的手虛弱無力,只消很小的力就能掙開。

林修停下來,反手拉住張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回過身朝他安撫的笑了笑。

而後拿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等電話的時候,林修問了句:“要吃些什麽?”

張霖搖搖頭:“我現在不想吃東西,叫他送些午餐就好。”

挂了電話,林修又坐了下來,低眉垂首欲言又止。

張霖見狀撓了撓林修的手心:“小修現在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我不逼你。”

林修聞言擡起頭,就見張霖笑着拍了拍病床的空閑位子:“而且小修也累了吧,躺下來歇會也好。”

林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側身躺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避開張霖的傷口,林修雙手環抱着他的腰閉上了眼睛。

張霖坐在床頭,一只手插進林修順滑的黑發裏,輕柔的按摩他頭頂的穴位。

“我殺過人,殺過很多人。”

林修聞言向張霖身邊拱了拱,換來他溫暖一笑。

“我沒有名字,有的只是一個代號j83096。j是組織的代號,83是年代,096則代表我是那一年第96個進入訓練營的人。我自有記憶起就是在不停地訓練,無論是近身搏擊還是遠場射擊,都要求一擊斃命。”

“我沒有朋友,雖然有同吃同住的舍友。但營裏不限制同輩相殘,我曾經因為誤信一人,吃了他帶來的飯食險些斃命。再然後,我所有的飯食都是由自己動手做的。”

林修聽到這裏擡頭看了眼張霖,“很好吃。”

張霖捏了捏林修的鼻子,蓋住他的眼睛道:“不許插嘴。”

“由于我在營裏的表現很好,所以提前出了訓練營。在組織裏賣命十年終于爬上了首席殺手的位子。”

“組織裏有一條規定,首席殺手可以申請退隐。在黑夜裏行走數十年,我殺了太多的人,倦了,乏了,便提出了隐退。在我提出退隐後,組織最後給我安排了一個任務,那是一個極為簡單的任務——殺一個普通中學的老師。”

“這樣的任務與我而言在輕松不過,可當我真正見到那位老師時,我才驚覺,那是我最難得一次任務。因為我要殺的人,是上一屆的首席殺手。”

“能當得上首席殺手的,都是無一敗績的殺手。我是如此,前一任也是如此。”

“那名老師見我也不驚訝,只是平淡的來了一句‘終于來了’。”

“我那時才明白,所謂的退隐,根本就是個謊言。”

張霖說到這裏頓了下,“有時我也會嘲笑當時的自己,為什麽會相信那樣的鬼話?金盆洗手哪是那麽容易的?”

林修感受到了張霖的低落,不由抱緊了他。

張霖笑笑,手指把玩着林修的發,繼續道:“那是我所有任務中最驚險的一次,他有要守護的妻兒,不肯死;我有要隐退的信念,不願輸。”

“可我最終還是殺了那個人。那人雖厲害,但長時間不動手後,到底是手生了。可即使如此我也是險些失手,命喪黃泉。我原以為,被我殺死後,他會顯出哪怕是一點的不甘。因為他有妻子,有兒女,有朋友,有這世上每個正常人該有的牽絆和情感。”

“可是他并沒有。他只是笑了一下,對我說‘終有一日,你會如我一般,凄慘死去’。”

“我第一次因為一個将死之人的話感到心底發寒。可我卻沒有上一屆首席那麽幸運,在我剛完成任務之後,組織便派人将我擊斃了。”

“至死,‘隐退’也不過是我的奢望。”

說道這裏張霖突然笑了起來,摸了摸林修的頭:“沒想到死後還能醒來遇到你,真好。”

林修悶悶的應了聲:“對不起。”

張霖摸摸林修的頭:“可是,沒多久你也死了,墜落懸崖,毫無生機。”

“暴虐心起無處發洩,索性就重操舊業。這雙手,彈琴時有多快,殺人時就有多利落。小修,我現在,已經停不下來了。”

“你會因此而害怕麽,小修?”

“但不管怎樣,如果你還要離開的話,我真的會,親手殺了你。”

“可我有預感,無論我怎樣哀求,你都還是會離開的吧,所以,我殺了你怎樣?”

說着,張霖為林修按摩頭部的手下滑,掐住了林修的喉嚨,越收越緊。

“你聽說了那個傳聞吧,那個我不能說話的傳聞。”張霖溫柔解釋道,“其實我不是不能說話,我只是不跟活人說話而已。”

林修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任由那只扼住自己命脈的手越收越緊……

意識模糊間,他的鼻尖還能問到張霖腹部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如果真的可以,他寧願被張霖殺死。

張霖最終還是松了手,“小修不怕我,真好啊。”

林修拿腦袋蹭了蹭張霖的腰,含糊到:“一起睡會吧,離午飯還有段時間。”

張霖應聲是就躺了下來,和林修緊緊依偎在一起,閉目睡了過去。

午餐時間

咚咚——

敲門聲響了兩下後,外賣小哥端着兩份飯走進房間。

“是張霖先生和樊修臨麽?這是樊先生定的……”說到最後話音突然弱了下來,因為病床上的青年同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外賣小哥側眼看了下同他病床躺着的青年,會意的點點頭。而後輕手輕腳的将托盤放在了病床旁邊,悄悄退了出去。

但即使如此,林修還是被驚醒了。

他索性不睡了,迷瞪和眼睛坐了起來,還沒坐穩就叫一旁的青年攬了過去堵住了唇。

林修不敢掙紮,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碰到張霖的傷口,只好張開嘴巴任由張霖奪取他的呼吸。

一吻過後,張霖松開林修舔舔唇,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林修瞪了他一眼卻只換來他揶揄一笑。

外賣小哥送來的是東京一家有名的粥品店的招牌紅豆粥,據說那還是中國人開的。林修懷抱期待打開蓋子嗅了嗅,還沒吃就癟下了嘴巴。

一聞味道就知道,這粥的糖放得多了。

張霖好笑的撓了撓林修的頭:“不滿意麽?想吃什麽?回家後我給你做。”

回家?

林修回頭看了張霖一眼,重複了一遍:“想吃什麽?回家後我給你做。”

這些年他漂泊的太久,吃不慣國外的飯菜只好自己做,久而久之倒也練出些本事。

環境逼人成長,這句話不只是說說而已。

張霖眉眼彎彎,笑道:“求之不得。”

林修回以一笑,吃了一口粥。

而後又舀了一口送到張霖嘴邊,張霖順從的張開嘴後,林修卻又把勺子折回來送回了自己的口裏,末了還對張霖挑釁一笑。

紅豆粥熱熱的,雖然有些甜的膩人,但林修竟從中品出些美味的感覺來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眯着眼睛吃粥的林修身上,為他的周身鍍了層淺金的光暈,溫暖而美好。

張霖心裏突然就生出一股暖流來——真好,歷經千辛,他終于又尋回了他的寶貝。

他現在只希望,這份溫暖,能夠維持的久一些,再久些。

含笑看着林修吃完最後一口粥,張霖擡手抹去了林修嘴邊的米粒,道:“我方才小睡時做了一個美妙的夢,夢裏你與我身穿大紅喜袍,在一衆親友的祝福下步入洞房。洞房裏,你說要送我禮物,要我閉上眼睛靜靜的等。我滿漢期待,再睜眼時就看見你睡在我的床頭。明知只是一個荒唐的夢,可我還是期待了。所以小修,答應我,回家之後同我結婚可好?”

說完後靜靜的看着林修,竭力抑制住眼中深切的期盼與不安,等他回話。

林修震驚。

他曾身披大紅喜袍,與人三拜天地,卻在新婚之夜毀了那人所有的記憶獨自逃離。

十多年過去,林修以為他已經忘記了的面容,卻在張霖說這些話的一刻,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林修仿佛看見,遲秋年身穿大紅喜袍靜靜的坐在床頭看着自己,眼裏滿是悲傷。

——為什麽要騙我?你不是說要同我成親麽?為何要把我推給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為什麽?!為什麽你再一次騙了我?!!

“小修?小修!”

肩膀被人搖晃着,林修回過身就看見張霖擔憂的看着自己。

林修笑笑:“你剛才說些什麽?”

張霖按住林修的肩,認真的重複了一遍:“答應我,回家之後同我結婚可好?”

這個角度,林修能清楚的看到隐在張霖眼底的那一絲期待與彷徨——他在害怕。

林修突然就笑了,他的眉眼一點一點化開,比那春日裏盛開的海棠還要豔麗三分。

他将張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下來,與他十指相扣,真切的答道:“好。”

他欠那人一個完整的婚禮,如今補齊了也是好的。

這一次,他不會在逃避。

哪怕只是一天,哪怕只是一小時,哪怕只是一秒,他也要比那一個月,多活上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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