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發
直到最後,白璟也沒有告訴大白鯊,“慕”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頂着慕白疑惑的視線,白璟道:“不是每個字都有含義的。這只是一個姓而已!姓,你懂嗎?”他随口瞎扯,“猴子的語言很複雜,有時候一個字有很多種內涵,而有時候一個字就只是一個字。沒有別的意思。”
慕白有些懷疑,【為什麽你對他們的語言這麽了解,你很熟悉猴子?】不好,差點說漏嘴。
白璟連忙掩飾道:“我只是比較了解各個種族的語言,你也知道我能力就是這一方面的,學習起來也快。俗話說的好呀,多學一門外語,就多一條出路嘛。”
接着。他故意裝作鄙視的模樣,“大白,不是我說你啊。要是個個都像你一年到頭宅在南極,我們還怎麽發展,能力還怎麽進步?有道是知識是鯊進步的階梯。你說你當初要是像我一樣學富五車,知道避些鋒芒,也不至于被人類給傷成那樣。”
他本來只是準備忽悠一下慕白,可誰知道說着說着就忍不住吹噓起自己來。等他意識過來的時候才反應到不好,慕白的本體現在還困在冰封裏面呢,這樣說大白鯊會不會生氣?
白璟小心翼翼地擡頭一看,頓時吓糟了。
只見原本星星閃爍的黑眸,像是滅了燈似的黯淡無光,慕白整個鯊都頹靡了。
“我、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別當真!”白璟着急道:“不會猴語也沒什麽,我教你就是了。”
慕白顯然心情低落,都不想擡頭看他。
【你嫌棄我。】
“我哪裏有嫌棄你?!”
【你嫌棄我沒有“知識”。】
慕白繼續說:【難道這什麽“知識”比我還重要?】披着人皮的大白鯊說到這裏,似乎是想到什麽懊惱的事情,下意識地就想磨牙。可是人類的一口小牙齒哪夠他磨的,磨不到自己熟悉的大尖牙,慕白更顯郁悶。他擡頭看向白璟,目光中是滿滿的氣憤,還有一些小小的心慌。
大白鯊想,這只藍鯨懂得那麽多,我是不是很無能?但我連最珍貴的“心髒”都給他了,我還能再給他些什麽呢?
白璟有些哭笑不得,“知識是一種經驗和技巧的積累,它的确很重要,但是我不會嫌棄你。大白,一開始我不會捕獵的時候,你也沒有嫌棄我,是不是?放心,哪怕你一個字都不認識,一句話都不會說,我也會慢慢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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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白璟說的情真意切。在所有的親人都過世後,慕白是他唯一的親密夥伴。他抛棄自己,都不會抛棄大白鯊。
黑色的眼睛一閃一閃亮了起來。
慕白哼哼兩聲。
【的确,我沒有嫌棄你這副醜猴子的模樣,你就更沒有理由嫌棄我。】白璟:“……”
大白,這絕對是你的審美問題,不是我的原因。不,這是兩個種族之間深不見底的代溝!
不過好說歹說,終于把心情低落的慕白哄開心了。白璟就開始教導他一些簡單的中文,以免明天露餡。
慕白的語言天賦再一次發揮了功效,沒多久,他就能準确地發出——不、你好、謝謝和不用客氣去死吧之類的詞,還有一些長短句。在他能成功地發音後,白璟意外地發現,比起語言的障礙,運用起人類身軀的時候慕白竟然一點都沒有覺得別扭。除了初次的不習慣,他很快就調整過來,好像他本來就是個真正的人類。
對此,慕白的解釋是:“猴子的身體構造,與我化形時有些相似。上半身的動作,比如伸手擡手,這都沒有問題。”
白璟了然地點頭,“伸手擡手都沒問——題……,大白!”他驟然提高音調,質問:“你究竟是什麽時候鑽進這個人的身體裏的,你給我老實交代!”
慕白扭過頭去不看他。
見他心虛,白璟上前抓住他的衣領,“好哇,我就說上次李雲行為什麽突然伸手摸我臉,原來是你!當時你就在他體內,你的意識控制了他是不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慕白十分潇灑:“不,說。”
“你說不說!”
慕白堅守陣地,十分清楚“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真谛,誓死不從。最後,白璟無奈道:“好吧,我不追問。反正你現在也在我身邊了。只是大白,如果真的是你,你為什麽當時要用他的身體來摸我?難道是……”
慕白屏住呼吸,用眼角偷偷斜他。
“難道是你想試試我變成人類後的觸感?”腦補了一個理由,白璟得意洋洋道:“的确,我現在膚質比以前好太多了,都不是一個等級。我自己有時候也忍不住摸兩把,哈哈。”
慕白恨不得一巴掌劈開這只藍鯨的腦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冷冷道:“我只是摸摸,你臉皮有多厚。”
“慕白——!不準用我教你的話罵我。”
“自作自受。”
“……”
簡直是自作虐不可活。
早知如此,白璟打死也不會教慕白各種罵人不帶髒字的俗語,全應在自己身上了。
不管怎樣小打小鬧,白璟總算與慕白正式的久別重逢。在南極度過了最後一個夜晚,第二天早上,臨出發登船時,白璟提醒他,“不要露餡了。”
“知道。”慕白不耐煩地答,“啰嗦。”
“……”
我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麽虐,我就不該當這只鯊魚的猴語老師!
白璟抹了一把辛酸淚,跟着返程的科考隊員踏上了回國的船只。一路上,有他的能力在,他和披着人皮的慕白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然而白璟還是不敢放心,直到親眼看着船只開離了港口,他才松了口氣。
站在船舷邊,看着這塊白色的大陸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心中湧上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不舍。好像才回家不久的游子,又要啓程去流浪了。
我會回來的,他心裏暗暗發誓,不論是為了慕白,還是為了我自己。
最後看了漸漸消失的南極海岸一眼,白璟走回船艙。
遠離港口的五海裏,是美軍艦隊的臨時修整之處。比起科考站,近距離遭受到電磁風暴的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檢修機器。高級将領們早就搭乘飛機回國彙報任務,如今留在這裏的知情人,只有路德維希一個。
每天,他看着留守的藍血支隊被派出去執行任務,卻從不靠近他們半步。而那些藍血戰士,也不會接近路德維希。即便他們都是混血,但是,他們的身份卻是天差地別。
一個是倍受信賴的科研專家,一邊是被圈養的狼犬;一個是智囊,一個是尖刀。路德維希和藍血的人,彼此都清楚雙方的差異,也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們,因此,他們從未有過任何公事外的交流。
然而,在心底究竟是什麽想法,只有本人才知道。
“有一艘船出海了?”
正翻閱資料的路德維希注意到離港的船只,随口問道。
“是中國南極科考站的隊員輪換回國。”一名軍官回答。
路德維希放下紙筆,雙手交握,時不時用手指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看起來,似乎在思考某些重要問題。
“派人盯着這些科考隊員回國後的行動。”他突然開口,“搜集他們每一個人的情報。”
“這是為何?”負責輔佐他的軍官不解道:“這些中國人,并不知道我們的秘密。”
“他們的确不知道。”路德維希微微眯起深綠雙眸,“但是,還有一個‘人’知道。而我們,至今都沒有找到他。”
軍官眼前一亮,“你說的是……”
“照我說的做。”
不再和對方解釋,路德維希披上外衣,走出船艙。
隔着遙遠的距離,他能看到那艘漸漸消失在海平線上的船只。路德維希遠眺,似乎要把那船生生扣進自己眼珠裏。他伸手握住欄杆,低低呢喃,聲音低沉如同從裂縫中鑽出。
“不論你逃到哪……”
話音被北方吹散在空氣中。
他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