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蛻變
吱呀一聲,鐵門被輕輕推開,泛紅的鐵鏽簌簌地往下掉。白海笠撣了撣,對身後的人道:“進來吧,很久沒人住了,就是灰塵有點大。”
跟在一個外人身後踏進自己闊別多年的家,白璟心裏滋味難言。
“你先在這裏坐着。”白海笠道:“我去族長家知會一聲,稍等一會啊。”
“沒事,我先歇一會。“白璟笑着沖他點頭,直到看見白海笠大踏步地跑了出去,他才站起身,向二樓走去。
二樓他的房間依舊是原來的模樣,連床頭的擺設都沒有移動分毫。看來白璟母親去世的這麽些年,這間屋子也從沒有人來過。
白璟打開衣櫃裏面的暗櫃,翻出自己的戶口本。想了想,又去中堂給母親上了柱香。白璟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并沒有能回來,連後事都是草草了事。時隔多年,白璟仍舊清楚記得當年離家時母親的那句話。
“胖胖,出去了就別再回來。”
“別回來!”
白璟至今仍不知道,母親為何如此抗拒自己返鄉,甚至臨走都不讓他見最後一面。不過,今天既然有了機會,他總還要為母親上柱香,祭奠一回。
将三根香插進香爐裏,煙灰寥寥,飄到院外的桂花樹下。白璟靜靜坐着,一時間思緒萬千。
“誰?”他突然睜開眼,看向牆外的一個角落。緊拽着背包的手不由握緊,“誰在那裏?”
桂花樹下,灌木輕輕搖晃,有個身影在黑暗中蠢蠢欲動,伴随着不祥的陰影。
同一時間,去向族長請示出借房屋的白海笠,卻遭到了一聲痛罵。
“誰讓你借出去的?!”
頭發半白的老族長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你也不動腦子想想現在是什麽情況,這個時候是能讓外人進村的時候嗎?”
白海笠還想狡辯幾句,“可是外面那些游客,不也是住在村子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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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一樣嗎?游客們住的地方都有人盯着,但是他一個散戶住進來,一不留神跑到不該去的地方怎麽辦?何況——”白老族長說:“你又是讓他住的白璟家。”
“住白璟家怎麽了?”白海笠嘀咕,“反正那小子半年多都沒消息,指不定死在哪個街頭了。”
“混賬!”白族長一拍桌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大、大伯?”白海笠吃了一驚,不知道為何一向疼愛自己的大伯會這麽生氣。他不就說了白璟一句閑話嗎,這幾十年,村裏的人說他們孤兒寡母還少了?卻見那老族長并不理會自己侄子,而是轉身道:“實在抱歉,讓客人見了這麽不堪的一幕,都是平日裏我們教育無方,慚愧了。”
白海笠這才注意到,原來老族長身後的陰影裏還站着另外幾個人,他擡眼去瞅,一下子瞅到一雙冰綠色的眸子,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哪來的派頭那麽大的老外?白海笠心裏還沒揣摩明白,那邊老外們已經和白族長交談起來。
翻譯說:“路德維希先生問,那位白璟先生是許久不在族裏住了麽?”
白族長連忙道:“是的是的,白璟出去讀大學後,就沒回過家。”
翻譯又問:“那麽,像這種游客提出居住在本地居民家的要求,平日裏也很常見?”
白族長一愣,“這,這倒是沒有的。我們這一脈對外人開放,也只是近兩年的事。外人借住的情況,還是很稀罕的。”
深綠眸子的男人聞言,突然站起了身,向門口走去。
“這,這是……”白族長手足無措。
翻譯對他解釋:“路德維希說,想要親自去見一見那位借住的客人。”
做了多年的人精,族長可不是白混的。他想起這些人前來村裏的目的,又想起路德維希的舉動,不由錯愕道:“難道你們是懷疑,回來的那個人就是白璟?”說着,他扭頭向白海笠看去。
“不,不,絕對不可能!”白海笠舉手發誓,“我和白璟從小一起長大,他長什麽模樣我還是清楚的,那個腦滿腸肥的胖子怎麽可能會……”
正要出門的路德維希突然回頭看向他,直把白海笠盯得不敢說話。
許久,在場所有人的腦海裏,才響起這麽一句話。
【如果他‘蛻變’了呢?】
白族長臉色一變,可路德維希已經大步走遠,他也只能連忙跟了上去。
“蛻、蛻變?”白海笠還愣愣地站在原地,“白璟那個傻胖子?可他又不是純正的血脈,怎麽可能……哎,等等我!”
一行人向白璟家的舊院子趕去,各懷心思。一場好戲,徐徐上演。
十分鐘前,白璟家圍牆下。
白璟手握着背包,直感覺到裏面企鵝的體溫後,心裏才安穩了一點。這一路往家趕的路上,他總有點魂不守舍,覺得有什麽在刺激着他的後頸,時不時提醒幾聲危險。到了白家村後,危機感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盛。
他戒備地看着灌木,灌木微微晃動,随即,一個瘦削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竟然是個不滿二十的少年。
“哎哎,別緊張。我不是壞人!”少年高舉着手道:“我只是好奇過來看看,你也是白家人吧?我剛才看到你祭祖了。”
那不是祭祖,是給我老媽燒香。白璟吐槽,見到是個未成年人,稍微放松了些戒備。
“我來中國前,就知道你們有很多風俗。我剛才只是一時好奇才湊近了看,驚動你真是不好意思。”
他看着這個褐發褐眸的外國少年,實在有些哭笑不得。這時,他把這個少年,當做是誤闖白家內宅的游客了。
“你第一次來這裏?中文說的不錯。”
“那是!不然我能搶到現在這個職位?”褐發少年得意道:“路德維希大人就是看中了這點,才會帶我一起過來。不過我不喜歡他,明明大家都是同伴,他卻藏着掖着,什麽也不叫我知道。要找人也不告訴我那人的模樣,害我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找人?
白璟剛想問話。
“所以你就是被白家的人安排在這,準備監視白璟的人嗎?”少年問。
白璟:“……”
“是啊。”壓下剛才心裏的驚濤駭浪,他笑一笑,“你也是?”
“不,我不是。”少年饒有興致地打量他,“我只是出來逛逛,看看亞細亞這邊的同族而已。”
血脈是指什麽?這人口口聲聲稱白家,他們是與白家有合作嗎?難道白家村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就在白璟暗忖這些時,少年已經慢慢走進他。
“仔細一看,你長得還挺好看的。”他伸出手,“讓我想起一個人。”
不知怎的,看着那雙湊在眼前的褐色雙眸,白璟的腦子像是突然糊塗了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都不知道動彈。
看見他這幅模樣,少年微微一笑,同時進一步逼近。
【白癡!】
懷裏有什麽驟然掙動了一下,兀然驚醒白璟,讓他及時後退了一步。
企鵝從背包裏探出頭來,漆黑的眼珠瞪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丫丫!慕白?”白璟錯愕。
“這只企鵝……”褐發少年皺眉看着企鵝,突然渾身失力地踉跄了一下。等他在站起身的時候,已然大變樣,看向白璟的眼神已從剛才的好奇與蠢蠢欲動,變成惱怒。
對于這一幕,白璟自然熟悉無比。
“……慕白?”
“快點離開這裏。”占據着陌生軀殼的慕白道:“這不安全,有人想要抓住你。”
白璟一邊抱起企鵝,一邊跟着他跑。
“是誰想抓我,人類嗎?”
“人類?”慕白冷笑一聲,他擡起頭,讓白璟看自己現在這副身軀的耳後,“你覺得這個身體的主人,會是人類嗎?”
白璟擡眼看到一條熟悉的縫隙,是鰓裂,這是?
“海裔。”
慕白低聲道:“一幫早就抛棄海洋的家夥。”
海裔?為什麽會牽扯到白家?又為什麽會盯上我?他們與上次攻擊的艦隊有什麽關系?白璟還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可眼前人突然又身體一軟,摔倒在地。
好吧,他已經習慣了。白璟熟門熟路地抱起懷裏的企鵝,仔細盯着。
“哈羅,信號還好嗎?現在與我說話的是丫丫還是大白?不說話我就當你是丫丫了。”
對于這麽個蠢名字,企鵝毫不猶豫地扇了他一掌。
白璟确認,這麽暴力的家夥肯定是慕白。
【白癡,白癡,白癡!】
“好的,好的,我馬上就跑,你別催我。”
白璟翻牆而出,帶上東西小心翼翼地離開。
而當路德維希帶人趕到白璟家舊院子時,看到的只有快燃盡的香,還要昏迷倒地的褐發少年。
“果然是他。”
路德維希撚了撚香爐裏的灰燼,望着暗下的天色。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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