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北極
【為什麽大豁牙的雌鯊在這裏?】
幾乎是在呲呲噠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白璟就怒了。
他啪的一下不滿意地甩了甩鯨尾。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鯊了?”想了想不對,這家夥聽不懂人話,又連忙用意識怒斥了一番。
呲呲噠拿下站在頭發上的一只海螺,随手一扔,道:【你是大豁牙的伴侶,大豁牙是雄性大白鯊,那麽你難道不是他的雌性?】【我,是一只鯨魚!】白璟努力甩着自己的尾巴,恨不得甩到對方腦袋上區,鯊魚有這樣漂亮的青藍色尾巴嗎?有這樣小巧可愛的背鳍嗎?大白鯊那皮糙肉厚的家夥,能和他質感細膩的鯨尾比嗎?
【我知道你是鯨魚,但你也是大豁牙的雌鯊。】呲呲噠用一種你別想再隐瞞的口氣道:【深海裏的家夥,沒有人不知道你們的事。】【我們的事?】
我和大白能有什麽事?一只鯊魚和一只藍鯨,難道還能生出一只鯨鯊來嗎?想起以後要是和大白生一個青褐色,全身布滿白色斑點的鯨鯊,白璟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只覺得自己都快患上密集恐懼症了。
【還有大豁牙。】白璟氣呼呼道:【大白那麽一口好牙,你怎麽能用這麽名不符其實的外號稱呼他?】呲呲噠語言天賦明顯還高于大白,這句話他瞬間就聽懂了。
【是嗎?那他告訴你我叫什麽了嗎?】黑白發的美男子輕輕瞥了白璟一眼,【不用想就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聽的名字。】白璟無語凝咽,這一鯨一鯊還真是天生的對頭啊。他感慨地想,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意念,待在他懷裏的企鵝不滿地叫了一聲。
【先不論你的身份,今天你幫了我,那麽以後我與大豁牙起沖突,我會退讓他一次。】呲呲噠說:【我不喜歡欠其他鯨什麽。】白璟看了被他救出來的路德維希一眼,這個一直氣勢淩人的家夥,現如今臉色蒼白得宛如瀕死。
【所以,你就他是因為你曾經欠了他人情?】【這個不用你知道。】呲呲噠把路德維希往背上一甩,跟抗麻袋似的扛着他。
【好吧,我只是想提醒你。雖然他也是海裔,但可不是什麽好惹的家夥。】白璟說:【他應該有很多夥伴,我實在想不明白,有什麽理由會讓他出現在這裏。總之……你別輕信這個家夥。】【輕信又如何?】
呲呲噠不甚在意地挑起了一邊眉毛,【如果他敢騙我,我就把他吃了。】比起變成藍鯨是滿嘴無牙的白璟,呲呲噠那一口尖牙,可不是擺着看得。
這句話好熟悉,似乎曾經聽某只鯊說過?白璟摸了摸突然蹿起的寒毛。
【那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得走了。】
【你去哪?】呲呲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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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璟本來不準備告訴他,但是想想眼前這只虎鯨似乎并不一般,身上的秘密也不比自己少,說不定能提供一些線索。于是他說:【亞特蘭蒂斯。你知道這個地方嗎?】正忙着摘掉頭發上沾到的海草和淤泥的呲呲噠,聞言動作一頓,他倏地轉身看向白璟。
【阿特拉斯之島?】
白璟眼前一亮,【你知道?】
呲呲噠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它在哪,是否真的存在。只是——如果你真的要去那個地方,】他說:【記住,要以最真實的心去。】【真實?】
難道是指心靈的純淨?就像人們去祭拜寺廟一樣?白璟有點搞不懂,但是呲呲噠卻沒有對他說更多。
【去吧,盡快出發。】虎鯨告誡道:【你的時間已經不多。】白璟有一種感覺,呲呲噠知道更多的事,甚至包括一些慕白都不知道的事。他為何會突然變身,又出現在陸地上,也許都與這些事有關。但是虎鯨卻像是一個徹底的神秘主義者,無論他怎麽問都套不出話來。于是,白璟只能放棄。
他在海豚和虎鯨們的目送下離開了日本海,向白令海峽出發。從那裏他将進入北極圈,進入北冰洋——世界的另一個極度。由于企鵝不能長期深潛,白璟大部分時間便在海面附近活動。他不敢太靠近大陸架,以避免遇到人類的船只。就這樣在海上渡過了數周時間,終于進入了北極圈。
在越過白令海峽,真正跨入北極區域的那一刻,白璟心中仿佛有什麽鐘聲轟然敲響。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天空,正好看到朝陽顫顫悠悠,從海平線的那一端緩緩升起。
又是一天早晨了,他想到,而自己也已經橫跨了半個地球,來到了與南極遙遙相對的另一個地方。
北極并沒有如南極那樣形成一個寬闊的大陸,它的陸地面積大部分是由一些海島和一些北方國家的北極圈內領土組成,但是在真正的北極點附近,卻始終是一片海洋。
北冰洋,全世界最深度最淺,面積最小,水溫最低的一片大洋。它從北極點向外擴展,占據了近乎整個北極區域。而由于溫度原因,北冰洋不少地區被海冰給覆蓋,最核心的區域的海冰,甚至已經有數十萬年沒有融化。
想一想吧,那裏的冰層甚至比現代人類存在的時間都長。
白璟摸了摸胸口,覺得心髒撲撲跳個不停。眼前的白色冰海,猶如一幢威嚴的宮殿伫立于前,漫無邊際地一直連綿到天際。向所有踏入北冰洋的人宣告,這裏就是入口——通向極北世界的神聖道路。
白璟從心底深處一股對世界的敬意。
藍鯨再大,也不過寥寥數十米的長度;生物的壽命再長,也跨不過千年之坎。而和他們相比起來,這些從地球誕生之日起便開始慢慢變化之途的世界,即便它碎裂再重組,也近乎是永恒的。
而比起整個宇宙,地球短短的數十億年又猶如眨眼一瞬間。而與這些亘古不變的存在比起來,無論是人類,還是海裔,都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白璟還感慨着,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對了,丫丫,你還好嗎?”
他想起丫丫是南極來的企鵝,突然來到北極會不會身體不适?企鵝此時正坐在白璟右肩上,聞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能有什麽事?
白璟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這樣的意思。
丫丫最近是不是越來越人性化了?而且突然變得愛黏自己,總是往身上蹭,難道這就是企鵝水土不服的反應?白璟正這麽想着,識海裏突然感受到一陣微弱的意識。
【好冷。】
顫顫悠悠,就從極近處傳來。
“你冷?”他問丫丫。
得到的自然是披着企鵝皮的大白鯊一個不屑的眼神。
那麽,剛才是誰在說話?
【咯咯咯,好冷。】
微弱的意念斷斷續續,小得可憐,白璟如果不在意根本無法聽見。
這究竟是誰在喊冷?他找了半天,終于,發現了挂在鯨尾尾鳍上的一個異物——一個海螺。
怪不得這幾天甩起尾巴來覺得有點不太順。白璟摘下海螺,這玩意究竟是什麽時候沾到自己身上的?他正捧着這小玩意把玩,意念再次傳來。這一次,幾乎是直接鑽進他腦海裏。
【冷冷。】
白璟捧着海螺的手差點一抖,将它甩到海裏去。
“不會吧,難道是這海螺發出的聲音?”
似乎是為了應正他的想法,手裏的海螺緩緩蠕動起來,半晌,探出一片乳白色的肉片,小心翼翼地磨蹭着白璟的手掌。
【冷冷咯。】
小家夥還抖了一抖,嫩白的肉露在外面,着實委屈可憐。
白璟咽了下口水。
說實話,他此刻腦子裏除了覺得萌外,更是飛快地竄過一堆菜名——醬爆海螺,溫拌海螺,姜汁海螺等等……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意念,趴在他掌心的小海螺突然靜止不動。
須臾,白璟突然聽見了嘤嘤嘤的哭聲。
——這只冷餓交加的海螺,被白璟給吓哭了。
海螺的淚水是什麽樣的,白璟沒有見過,他只知道此時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把小海螺放到自己胸前,用體溫暖和它。啪的一聲,卻被一只黑色鳍肢用力打了一下。白璟擡頭,看到的正是企鵝不滿的眼神。
——那是我的專座,你怎麽能讓雜七雜八的家夥待在那?
“……”白璟默默移了下位置,把海螺挂到自己左肩上,不然他擔心企鵝下一秒就要吃了這可憐的小家夥。可即便這樣,看見被一個外來者搶走了寵愛,企鵝黑色眼睛裏的怒火似乎都要變為實質。
慕白此時很想打開藍鯨的腦袋仔細看看,裏面究竟是塞得什麽珊瑚。放着自己這麽一個強大威武,又不惜自降身份賣萌的伴侶不管。一只貝類生物,究竟有什麽好看的?
海螺和大白鯊,究竟哪個重要!說啊,你這個見異思遷的蠢藍鯨。
然而他氣歸氣,卻還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異樣。畢竟,一旦被白璟發現整天趴在自己身上吃豆腐的不是萌物丫丫,而是居心叵測的大白鯊,未來的福利估計全都要泡湯了。
就在這一鯨,一鯊(鵝?),一螺之間氣氛詭異時,白璟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再往前游了——前方的海面,已經全部被凍結起來。
這可怎麽辦?
他剛這麽想,周圍的海水驟然嘟嘟嘟地冒起熱氣。下一秒,白璟覺得下、身一涼,接着便發現自己正蛋蛋地趴在了海冰上。
他又變成人類模樣了。
正這麽想着,他只覺得屁股後面火辣火辣的,似乎有刺痛的目光灼燒在上面。白璟回頭一看,發現企鵝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他的小光腚。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突然覺得很有危機感?白璟立馬合攏雙腿,将企鵝再次抱到胸前。他低頭看去,企鵝身披的鱗狀羽毛将它遮擋得嚴嚴實實,而海螺也老老實實地縮在貝殼裏不探出半步。
白璟回過神來,頓時察覺自己成了這萬裏海冰上唯一一個光着全身的生物。
夭壽啦,藍鯨上岸裸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