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發火

慕枕流道:“若是不去,我出了事,他亦能置身事外。去了這一趟,我若出事,他反倒說不清楚。”

俞東海道:“命都丢了,他還和誰去說清楚說不清楚?你先在衙門住下,我諒他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殺到知府衙門來。”信手将慕枕流給他的信收入了懷中。

慕枕流沉吟道:“既是如此,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

俞東海不大放心,道:“我派人送你。”

慕枕流笑道:“你已派了兩名衙役來,還要何人來送。”

俞東海将信将疑地點點頭,送他到門口,與那兩個衙役這般那般地叮囑了一番。

慕枕流帶着人回府,一邊借口收拾行李,讓他們去前堂等候,一邊叫人在後門準備轎子。等轎子準備好,他立刻從後面溜了出去,只是腳剛踏出門口,就被一左一右兩尊門神攔住了去路。

衙役無奈地看着他:“慕大人欲往何處?”

慕枕流很快收起尴尬道:“出去走走。”

衙役道:“俞大人正在府中等候,慕大人不如先回衙門,見見俞大人。”

慕枕流道:“早見晚見總是要見的,不急于一時。”

他要上轎,被衙役攔下。

慕枕流眉頭微皺:“俞大人邀我做客,我自是感激。但這等架勢,卻不叫人高興。”

衙役道:“大人吩咐,無論如何也要請慕大人日落之前趕回知府,哪兒都不能去。還請大人不要為難小人。”

慕枕流道:“我若不從,你們又待如何?”

兩個衙役面面相觑,也十分為難。完不成俞東海交代的任務固然沒有好果子吃,可将人強行擄走,到了俞東海面前,自己一樣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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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道:“小人奉命行事,還請慕大人體恤。”

慕枕流擡起手,輕輕地撥開他們。

衙役們的腳像紮土裏了,咬着牙不動。

慕枕流抿了抿唇,正要說話,面門一陣疾風襲來,兩個衙役像球一樣突然被抛了出去,發出兩聲慘叫。

随着一聲輕笑,慕枕流身前的陽光被一具高大的身影擋住,熟悉的笑容卻比陽光更燦爛奪目。“我一不在,你就被人欺負到頭上了。”

慕枕流提了七天的心終于緩緩放下,臉上露出了連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他們是俞大人派來保護我的。”說着,朝兩個衙役拱了拱手,“抱歉。我的朋友剛剛對兩位有所誤會,多有得罪。”

衙役忙道不敢。

夙沙不錯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他:“你連他們都打不過?”

慕枕流啞然。

“不過,你為何要他們保護?”

慕枕流張口欲言,夙沙不錯又自言自語地接下去道:“你幾時與俞東海走得這麽近?”

慕枕流怕他口無遮攔,傳到俞東海耳裏,橫生誤會,忙道:“個中緣由我一會兒再與你詳說。”

夙沙不錯看着門邊的轎子道:“你要去哪裏?”

慕枕流道:“總兵府。”

夙沙不錯皺眉道:“唐馳洲?他的酒和馬尿似的,有什麽好去的!”

慕枕流沖衙役笑笑,拉着夙沙不錯往裏走,看左右無人,才道:“上次幸得他援手,才能……”見夙沙不錯面露不悅,笑着收口,“自當親自上門道謝。”

夙沙不錯道:“要不是我放你一馬,你以為他帶着那群酒囊飯袋能頂個鬼用?”

慕枕流道:“若不是他找上門來,你何時會放我一馬?”

“等我高興時。”

“你一見他就高興,我豈非還是要謝謝他。”

“……”夙沙不錯怒道,“誰說我一見他就高興!我是見他很不高興,恨不得他快點滾開!”

慕枕流道:“那也要謝謝他。”

夙沙不錯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與俞東海交好嗎?唐馳洲是方橫斜的人……你想左右逢源?”

慕枕流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唉,先說說你。信可送到了?廣甫兄……怎麽說?”

夙沙不錯心下一沉,莫名的不悅,猛然甩開他的手,冷哼道:“你只惦記你的廣甫兄。”

慕枕流鼻翼突然動了動,不着痕跡地湊近夙沙不錯。

夙沙不錯對人的靠近極為敏感,立刻伸出手指阻止:“你做什麽?”

慕枕流臉色微變道:“你受傷了?”

夙沙不錯面色頓時有些不自在,兀自進屋去了。

慕枕流滿腹疑問,尾随在後。

夙沙不錯進了屋,大馬金刀地坐下,自顧自地斟茶。

“水是昨日的,我叫人泡壺新茶給你。”慕枕流伸手去拿他手裏的茶壺,夙沙不錯瞪了他一眼,右手揚手,将茶杯摔了出去。

慕枕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他突然發作為哪般。

夙沙不錯也愣了一下,覺得自己這頓脾氣發得沒頭沒腦。只是他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很快将異樣壓了下去,眼珠子動了動,掃過地上的碎片,撇了撇嘴角,提起茶壺,嘴巴對着壺嘴,咕嚕嚕地喝起來。

慕枕流在他對面坐下。

夙沙不錯喝了半壺茶,臉色才好看些:“茶具太舊,我買套新的給你。”

茶具是不久前新買的,自然不會很舊。慕枕流知道他是找借口,掩飾自己适才的脾氣,也沒有揭穿他,朝聽到動靜趕來的衙役和廚娘擺了擺手。

廚娘拿了掃帚,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掃了。

夙沙不錯将懷裏的兩封信拿出來,拍在桌上,道:“找不到!”

慕枕流低頭看了看信,其中一封的角上還有個淡淡的齒痕。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将信收入懷中,轉身往外走。

夙沙不錯眼珠子跟着他的背影一直挪到門口看不見的位置,屁股牢牢地粘在凳子上,靜靜地等了會兒,始終不見慕枕流回來,眉頭一皺,沖到後門,抓着剛剛從外頭進來的門房道:“慕枕流呢?”

門房道:“大人剛走。”

夙沙不錯沉下臉:“去哪兒了?”

門房搖頭說不知。

夙沙不錯的手指加大了力氣。

門房痛得唉唉叫:“總兵府……大人說去總兵府!”

轎子路過市集,兩旁喧嘩,鬧得頭大如鬥的慕枕流越發頭痛,耳裏隐隐聽到嗡嗡聲,思緒難以集中。他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陽穴,想到一會兒要見唐馳洲,連忙停下轎子,叫人去藥房裏買些清涼油。

未幾,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隔着轎簾子輕輕柔柔地說:“你是軍器局的慕大人嗎?”

慕枕流按壓太陽穴的手指微微一頓,伸手拉開簾子。

一個六七的丫頭穿着一身粉色的襖子,怯生生地抓着轎杆,圓乎乎的臉蛋上鑲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好奇又害怕地望着他。她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你是軍器局的慕大人嗎?”

“他是。你是誰?”夙沙不錯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小丫頭吓了一跳,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從轎子另一邊探出來的腦袋,紅着臉道:“我,我叫芳芳。我是給一個叫慕大人的人送信的。”小手從衣襟裏摸出一封帶着胭脂香的信,上面寫着慕郎親啓。

夙沙不錯看慕枕流的眼神頓時有些微妙。

慕枕流心裏隐約有了些猜測,接過信道:“誰讓你送信的?”

芳芳說:“一個很漂亮的大姐姐。”

夙沙不錯似笑非笑地說:“不愧是風流才子,幾天不見就結實了個漂亮的大姐姐。怪不得你的前任能成為軍器局三寶之一。”

慕枕流道:“她的人呢?”

芳芳回頭看了看,張望了會兒,失望地搖頭道:“不見了。”

慕枕流像是料到了這個結果,叫回來的轎夫在路邊買了串糖葫蘆給她,又給了幾文錢才打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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