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頭上的問號快要把她脖子壓彎了,顧煦舟說的明明都是中國話,她卻一個字也聽不懂。
關鍵聊學術的顧煦舟非常興奮,拉着宋姐說個不停。
宋姐整一個大寫的崩潰。
她好不容易大學畢業了,真的不想重回課堂聽這些天書了!!
救命啊,她要死了!
只剩下一口氣的宋姐忍不住向岑朔求助:“小岑小岑!!”
岑朔走出來,問道:“宋姐怎麽了?”
宋姐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說道:“你要不出來和煦舟一起學吧。”
岑朔點點頭,什麽也沒說,拿着書坐在了顧煦舟身邊。
顧煦舟掃了一眼他手裏的課本,說道:“你在學習啊。”
岑朔點點頭。
顧煦舟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動作,說道:“那我不出聲影響你學習了。”
宋姐:“……”
請你不要雙标得如此明顯。
顧煦舟乖乖低下頭看書去了,一點也不吵岑朔。
等他再擡起頭,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他愣了一下,擡頭問宋姐:“岑朔人呢?”
宋姐滿臉崩潰地說道:“他半個小時前就下班走了!!”
顧煦舟驚訝地瞪大眼睛:“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宋姐非常想送顧煦舟去醫院看看耳朵,“我和小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回應,如果不是見你還會呼吸還在看書,我都吓得要把你送醫院去了!”
顧煦舟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老毛病犯了,我有時候看書太入迷,會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你下次見我還是這樣,打我一巴掌就好了,如果我還沒回神,就用力些。”
宋姐:“……”
你這學霸的境界着實太高了。
不是我們凡人配仰望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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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煦舟從奶茶店回家,還沒進門,就聽見屋裏傳出了笑聲。
顧煦舟推開門,看到屋裏多出來的兩個人愣了一下。
吳雨看到顧煦舟回來了,熱情地迎過去,說道:“舟舟我給你帶了當地特産回來,是你最喜歡的龍須酥,不過你不要吃多了,小心牙疼。”
顧煦舟沉默地看着眼前這個溫柔笑着的女人,心沉到了底。
他媽媽去世早,這些年都是吳雨陪在他身邊,吳雨對他非常好,甚至比對她兒子還要好,顧煦舟也是把吳雨當半個母親。
如果不是那場夢,他會一直被吳雨蒙騙下去。
吳雨的丈夫是她媽媽的司機。
他很小很小時,媽媽去給他喜歡的甜點。
排隊的時候,旁邊突然沖出一個手拿尖刀的瘋狂男人,舉刀沖向媽媽,就在尖刀刺中媽媽的前一刻,司機擋在了媽媽身前。
司機雖然替媽媽擋了一刀,但媽媽還是被第二刀刺中了,兩個人被緊急送到醫院,可惜最後兩人都不治身亡。
爸爸傷心之餘也非常感激司機的恩情,見司機只留下了了吳雨孤兒寡母,便主動提出給吳雨一大筆錢,以便他們之後的生活。
可吳雨堅決不要這筆錢,她說顧媽媽給過他們很大的恩情,這就當他們報恩了。而且這是丈夫自願的行為,他們夫妻一體,丈夫的選擇就是她的選擇,這筆錢他們實在沒有理由拿。
如果實在想補償她,那就給她一份工作。
顧家都很感動,立刻給她安排了工作。這些年吳雨一直在別墅裏照顧顧家人,雖說她名義上是傭人,可他們父子三人從沒有如此看待她。
從小顧煦舟有的,顧爸爸都會給吳雨的兒子吳蒙一份。
吳雨這些年演得太像了,如果不是那場夢,顧煦舟都不知道她有這麽大的野心。
其實當年司機并沒有死,重傷搶救過來了,吳雨卻為了自己的野心,狠心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讓他這輩子再也出不來,對外謊稱他死了。
吳雨不要那筆錢的原因很簡單,她盯上了顧太太那個位置,還有顧家能給她們母子的資源。
吳雨以她丈夫的後半生作為跳板,利用顧家的愧疚和感激,成功進入顧家。如果不是看顧爸爸太癡情,對她一點想法都沒有,她早就得到了顧太太的位置。
吳雨不甘心于此,之後顧爸爸投資失敗還有父子兩人的死,吳雨都沒少在裏面推波助瀾。
他們顧家就是吳雨往上爬的墊腳石,是工具,吳雨自然不會投入一絲感情,要捅刀的時候,吳雨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和愧疚。
顧煦舟看着眼前這個熟悉卻陌生的人,眸色漸漸深了。
吳雨對上顧煦舟的目光愣住了。
她算是看着顧煦舟長大的了,可是這一刻,顧煦舟給她的感覺很陌生,就像一個陌生人。
顧爸爸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坐了六個小時的飛機回來還不累啊,趕快坐下了歇歇吧。”
顧煦舟鼻子有點酸。
顧爸爸對自己人真的特別好,他這些年特別關照吳雨和她兒子吳蒙,吳雨怎麽會如此狠心,一想起顧爸爸死在無人的黑夜,顧煦舟就特別想哭。
他之前沒有認清吳雨的真面孔是他傻,但這之後,吳雨別想傷害他爸爸一根指頭!
他如今要想辦法拿到證據,把吳雨的丈夫帶出來,再當衆揭開吳雨的真面目,讓她下半輩子在監獄裏好好反省。
顧煦舟這麽想着,坐在了爸爸身邊,防備地看着他們母子。
顧爸爸看到吳蒙,想起來顧煦舟要轉學的事情便說道:“下學期,舟舟就要轉到一中去了,吳蒙你到時候帶着舟舟熟悉一下校園,照顧一下他。”
吳蒙當場變了臉色,被他媽戳了一下手臂才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說道:“煦舟怎麽突然想去一中學習了,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一中就是普通高中,煦舟在那可能學不到什麽知識。”
顧爸爸說道:“這個我們也考慮到了,不是什麽大問題,先轉過去試試,不行再回原來的學校。”
吳蒙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他很清楚,顧爸爸這是在通知他,而不是詢問他的意見,他就是再不願意,決定都不會因他改變。
吳蒙慘白着一張臉,難受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從小就在顧煦舟的陰影下長大。
顧煦舟是天才,13歲就自學完了高中知識,他當時還在為了初中升學考試發愁。
他和顧煦舟的差距太大了,不管他怎麽努力,他連顧煦舟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雖然他和顧煦舟同在一個地方,顧煦舟就是天上的月,他就是地裏的泥,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贊揚都是屬于顧煦舟的,他仿佛是個透明人,誰都看不到他。
自從顧煦舟去半封閉學校上學,很長時間才能回來一次後,他的日子才好過多了。
大家都知道他和顧煦舟不是同一層次的,就不拿他們比較了——雖然吳蒙不願承認,但這樣想确實令他好受一些。
再加上吳蒙的成績也還算好,每次都能穩定在年級前一百,班級前五名。漸漸地他也開始被誇獎包圍,他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了。
可顧煦舟去一中上學,把這一切都毀了。
一想到他又要和顧煦舟放在一起比較了,他就出了一身冷汗,坐都坐不住了。
顧煦舟可不知道吳蒙心裏這些小九九,他根本沒把吳蒙看在眼裏,他現在一門心思對付吳雨。
雖然他知道立刻弄到證據把吳雨送進監獄是不可能的,但他實在不想再讓吳雨留在顧家別墅了。
他要找個機會把吳雨趕出去。
最意想不到的人,給他送來了這個機會。
*****
餘亮自從去了公司,每天回家都要大發脾氣。
他只是個普通職員,同事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只把他當做普通新人。
餘亮自命不凡,打着去公司就要大幹一場的念頭,結果第一天就只做了端茶送水,打印的文件這樣的雞肋工作,他心中十分不滿。
他去主管那毛遂自薦,主管只是諷刺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出去。
餘亮心中憤懑,做起安排的任務也心不在焉,主管安排他去打印一份資料,結果他反手就把資料和其他文件弄混了,重要的資料還被當成廢紙打碎了。
主管開會時無資料可看,氣得要死。
他開完會當着一衆員工的面,劈頭蓋臉地罵餘亮,諷刺他自不量力,一個小小的文件都複印不好,還想要展示自己的機會?不開除你就不錯了!!
餘家一家人都溺愛孩子,看自己孩子千好萬好,從小誇個不停,而且靠着顧家的關系,就算餘亮以前犯了錯,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麽,所以都快30歲了,餘亮對自己還是沒有清楚的認知。
他一點也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以為主管是在故意刁難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歸到了他職位太低,主管太傻逼。
他根本沒想過以他的能力,能不能擔起高的職位。
回去後,餘亮把所有的怨氣發洩在了家人身上,特別是想到他要從基層做起,都是因為餘老太太多說了話,整天對餘老太太沒個好臉色。
承受着孫子的埋怨與怒氣,餘老太太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但她自己教出來的孫子她也不好說什麽,而是把全部的怨氣發洩到了顧家身上。
餘老太太決定親自去顧家,為孫子某得一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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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顧家剛吃完晚飯,顧煦舟怕吳雨背着他,做什麽不利于他爸和哥哥的事情,吃完飯也沒回去看書,而是坐在客廳監視吳雨。
顧爸爸倒是因為有些頭疼,早早地吃了藥,回房間睡覺去了。
顧臨在客廳陪着弟弟。
兄弟倆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餘老太太進門後,沒看到顧爸爸的身影,問道:“你們爸爸呢?”
顧煦舟解釋道:“爸他頭疼,已經吃過藥睡下了。”
餘老太太點點頭。
這樣也好,只剩下幾個沒心眼的小輩,她只要稍稍訴苦,再用長輩的身份壓壓他們,高層的職位手到擒來。
餘老太太打定主意,施施然坐在沙發上,等着吳雨給她倒茶。
她先是假模假樣地客套了一番,才滿臉悲痛地嘆了口氣。
她原本計劃是有人見狀關切地問一句,她再順其自然地哭訴餘亮這幾天的悲慘遭遇,暗示他們給餘亮個高職位。
可她這兩個大孫子卻像是眼瞎一般,她都嘆了兩口氣了,他們愣是一個字也沒說。
餘老太太在心裏啐了一口,心說這兩個孫子可真不趕眼色,一看就是沒被教好,一點情商也沒有。
沒人接話,餘老太太只好自顧自地說下去。
“亮亮這幾天回家心情特別低落,飯都沒吃幾口,幾天下來,人都瘦了一圈,我這個當奶奶的心疼死了。我問了好久,亮亮才跟我說他們主管看他不順眼,故意刁難他,還當衆責罵他,你也知道你們亮亮表哥從小自尊心強,受了這樣的屈辱怎麽能不難受。”
顧煦舟神色淡淡,“确實委屈表哥了。”
餘老太太見顧煦舟接話,心中大喜,表面上還裝出一副悲痛的模樣:“我這個做奶奶的看着眼裏,疼在心裏,我只恨我沒本事,沒法幫他,所以只能厚着臉皮來找你們。”
她這話看似是埋怨自己,實則是用長輩的身份施壓,如果顧煦舟二人還無動于衷,那就是不孝順,不懂事。
顧煦舟看了一眼他哥,兩兄弟默契地交流眼神,顧臨接話道:“我也很關心表哥,自從表哥去了公司,我就時刻關注着他的動态,主管那事我也知道。”
餘老太太附和一句:“是啊,那個主管太過分了,要我說這麽苛刻惡毒的人就應該開除他!”
顧臨笑了笑:“那主管并不是平白無故地責罵表哥,是表哥他把公司重要的文件粉碎了,而且表哥剛進公司,也沒幹什麽有難度的工作,打印個文件都能出錯,主管一時氣不過就責罵了表哥。他的态度确實過激了,處理方式也不對,我已經讓人教育過他了。”
餘老太太聞言傻了眼,餘亮只說主管故意刁難,沒說具體發生了什麽。她自動腦補出主管尖酸刻薄的嘴臉,沒料到主要問題出在她孫子身上。
顧臨又将了一軍:“我也從表哥同事那裏聽說,表哥去公司上班之後,态度消極,我想他是不是不喜歡這份工作。”
餘老太太硬着頭皮說:“确實不太喜歡,我想着給他換份工作,你覺得……”
顧臨打斷他的話,說道:“我朋友剛開了一個間美術工作室,不如讓表哥去那裏吧。”
餘老太太徹底傻了眼,“這,這怎麽行呢?”
顧煦舟說道:“表哥他最喜歡藝術設計了,考大學時也是因為喜歡才選了這個專業,我想表哥在公司态度消極,可能是不喜歡這份工作。想想也是,整天做不喜歡的事情,能開心才怪。而且奶奶你經常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把興趣當做工作才會快樂,既然有這個機會,就讓表哥去工作室吧。”
餘老太太下意識就想反駁,可她在開口之前,及時閉上了嘴。
她确實說過,而且沒少說。
但她說這些都是為了讓顧煦舟去研究學術,不要在公司跟他孫子搶位置。
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餘老太太懊惱地都快想吐血了。
餘亮學習成績一向不好,餘家人又好面子,便謊稱餘亮喜歡藝術設計,考那點分,去野雞學校不是他們成績不好只能去那,而是因為興趣愛好,自己願意去的。
餘老太太現在反駁就是打自己的臉,就是把自己的面子丢到地上讓別人踩。
餘老太太哪受得了這種委屈,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說道:“亮亮也是這麽覺得的,去公司确實不是他的願望,能幹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好。”
顧臨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面上不顯:“好,那我待會就去給我朋友打電話,表哥随時都可以過去。”
餘老太太撐不住笑臉,臉當場就垮了下來。
她本來是為孫子出氣,要個高層職位的,現在卻連公司都待不下去了,還被兩個晚輩怼得啞口無言。
真是窩囊死了!
她一向覺得顧家就是欠她,就該讓她吸血,對自己的行為沒有絲毫反省,反而覺得自己這是吃了大虧,必須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餘老太太這樣一想,心口堵着的那口氣順了,喝了口茶後緩緩道:“人老了,身體就容易出問題,我兒子兒媳工作忙,孫子也剛開始忙事業,我這個老太婆也不好意思拖他們的後腿,可家裏沒個人照顧我,我又害怕我某天一不小心出了意外,身邊連個人都沒有,想請個保姆吧,又實在是……你們也知道,我兒子兒媳工資不高,孫子還要攢錢買房子,實在是沒錢啊。”
顧煦舟聞言在心裏冷哼了一聲,餘老太太這是要職位不得,轉頭要錢了。
真是好大的臉。
顧煦舟剛要怼回去,餘光突然瞥見了坐在一旁的吳雨,他轉而笑了笑說道:“您一個人在家裏确實不安全,是需要一個人照顧你。”
“就是這樣。”餘老太太眼中的竊喜掩飾不住,“還是舟舟你最孝順。”
顧煦舟接受了贊揚,接着說道:“那既然這樣,就麻煩吳阿姨去照顧下餘奶奶吧。”
吳雨:“!!!”
餘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