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孫律愣住,緊接着慘淡一笑,說:……
高考結束後, 整個緊張沉悶的沖刺階段算徹底結束了。
找時間吃了一頓散夥飯,桌上有感性的同學哭了,這是他們學生生涯濃墨重彩的一筆, 以後很多年可能再不會有這種拼勁和心情。
趙飲清能理解, 自己卻沒有要落淚的沖動。
她有點惆悵,也有點空落落的, 不是很踏實的感覺。
當然換個思路想,還有點期待和新鮮。
現在發生的一切在上輩子都沒發生過,她已經完全偏離了上輩子的軌道,走向了真正的新生 。
這天秦宇也來湊熱鬧,不是同班,但是活絡的性子讓他一直以來都很吃得開, 他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樣跟窦娜打打鬧鬧, 同學們就在旁邊起哄。
趙飲清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這倆居然早就暗度陳倉了。
趙飲清說:“你怎麽保密工作做這麽好?我一點都不知道。”
窦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湊過來小聲說:“其實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你看看那個人,跟我站一塊特別不搭對不對?”
她們坐位置上聊天,秦宇跟另外的男生跑前面唱歌去了, 他長得高, 性子痞,容貌還算出挑,跟胖胖矮矮的窦娜站在一塊, 會有一種明 顯的違和感。
秦宇這樣的人,身邊其實是不會缺女孩子的。
趙飲清說:“彼此喜歡不就好了,哪來那麽多想法。”
窦娜說:“我長得太醜了。”
“你是可愛,不是醜, 而且你學習成績好,你是實力派,不是花瓶。”
窦娜又笑了笑,一臉的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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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飲清喝了口水,又說:“不過要大學了,你們準備異地戀嗎?”
“我還是希望他能來我這裏的,反正能一起就盡量一起吧。”窦娜說。
這天最後有個女生喝醉了,這人平時在班裏沒什麽存在感,性格乖巧,學習成績一般,是最隐形的那一類人。
喝醉後突然哭了起來,有人以為她是高考沒發揮好,後來安慰着安慰着,原來是因為暗戀孫律,想到以後再也碰不到面,悲從中來沒控制住。
有人把孫律推到她面前,女孩子趴在桌上一個勁哭,男神來了也不管。
趙飲清不知道她的意識有多少是清醒的,是真的徹底沉浸悲傷中,還是因為丢臉不敢擡頭見人。
孫律站在邊上,看了她一會,最後拿了塊毛巾放到她手邊,轉身朝趙飲清這邊走。
一起看熱鬧的窦娜,下意識往邊上退了點。
後面還要轉戰KTV,孫律問趙飲清:“你等會還去嗎?”
“去啊。”
孫律點頭,沒多說。
這一局結束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三分之一的人轉去了KTV,要了個VIP包廂,在一個沒人管束的空間裏,有人掏出煙盒,教唆着另外的人偷偷嘗試,十八歲是個坎,有人在那頭,有人在這頭,這個當下界線突然就模糊了起來。
室內煙霧缭繞,趙飲清呆的煩悶,起身走了出去。
她手上撈了一杯啤酒,混合着紅茶。
上輩子因為生活憋屈,有段時間她天天喝,酒量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孫律特別看不慣,臉上時有厭煩閃過,她只當看不見。
這輩子還沒怎麽喝過,輕輕抿兩口,臉上就有了點熱度。
走廊裏,服務生來回走動,包廂內的鬼哭狼嚎清晰可聞。
趙飲清往外走了點,有休息沙發,她在那邊坐了。
麻木的看着來往的客人和工作人員,一邊慢慢的喝,這具身體沒有記憶,有點要醉的感覺,真是奇怪,明明也沒多少度數的。
酒杯最後被人奪走了,趙飲清擡頭,看到一臉不贊同 的孫律,他倒是沒口出責備,只是在她跟前蹲下,輕聲說:“喝酒很難受的。”
“還好。”趙飲清瞟了眼杯子,“已經快喝完了。”
孫律将見底的杯子轉了轉,問她:“回去了嗎?”
雖然回去後沒事幹,但是留在這邊好像也無聊,趙飲清遲鈍的想了會,點頭:“回吧。”
“你在這邊等我,我去拿東西。”
孫律回到包廂,擱了杯子,拿上趙飲清的背包,在周圍人的噓聲中退出來。
到大廳,趙飲清癱在沙發上,眼睛正直愣愣的看着上方。
“走吧。”孫律說。
趙飲清緩慢的從沙發上起來,踉跄了下,孫律及時撈住她的胳膊肘:“醉了?”
“沒,這麽一杯,不至于。”
雖然不勝酒力,臉上也燙的厲害,但還不至于到醉倒的地步。
趙飲清說:“我的包。”
“我幫你背,走吧。”
兩人進電梯,趙飲清懶洋洋的靠在電梯上。
孫律從鏡子裏看她,女孩子紮了個丸子頭,脖頸白皙修長,臉頰帶粉,大眼睛這會水潤又迷離,整個人像清晨的第一顆露水,幹淨透徹,又有種初醒時慣有的迷茫。
趙飲清突然動了動,視線一轉,對上他的。
孫律愣了下,但沒有轉開。
小小的空間內,兩人像打拉鋸戰一樣,誰都沒有先退開。
“叮!”
趙飲清先一步朝外走說:“到了。”
孫律随後跟上。
到了室外,太陽西落,已經是傍晚。
“很晚了嗎?”趙飲清搓了搓胳膊。
“還好,五點多,要吃了飯走嗎?”
“不吃了,中午吃的還沒消化。”趙飲清看着車輛往來的大馬路,“叫車吧。”
孫律“嗯”了一聲,兩人往外走了點,這邊車多,很快招停一輛。
孫律開門,讓她先進去,随後坐到她邊上。
車裏有很明顯的,長年累月積攢的煙味,電臺播報着城市車況。
趙飲清稍微降了點車窗,随後靠在那邊發呆,木然的眼神越來越放空,最後緩慢閉上了。
車子偶爾晃動,她也跟着搖擺。
孫律坐過去了點,伸手墊在了她的腦袋後面,不多時,趙飲清便睡沉了。
填志願的時候趙飲清發愣了很久,倒也沒想太複雜的東西,陷在B市這個名詞裏做取舍,最後還是留在了這裏。
當晚孫律特意過來找了她一次,臉上有顯見的愉悅,以及某種無法言說的期待。
兩人在二樓的小花 園裏呆着,風吹過,是一天最舒服的時候。
趙飲清直接說:“選擇留在B市不是因為你。”
孫律放松的嘴角一僵,随即冷淡的“嗯”了一聲,說:“那個人是在那邊上學還是上班?”
“上學。”
“跟你一個學校?”
“不,跟你一個學校。”
孫律轉頭看她,趙飲清沖他聳聳肩,說:“很意外是不是?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倒是想跟他一個學校,實力不允許。”
夜靜悄悄的,遠處有小孩的歡叫聲隐約傳來。
天上一輪明月,找不出幾顆星子。
孫律看了她一眼,說:“你喜歡他什麽?”
趙飲清沒想過這個問題,她跟付澤并沒有經歷過什麽,也沒有特別讓人深刻的記憶點。
如果真要從中找出一個原由來。
趙飲清說:“可能他讓我覺得有溫度吧。”
從以前到現在,趙飲清一直是一個不被看好的存在,不論是從家庭角度,還是社會角色出發,她都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有着明顯瑕疵,棄留與否都不重要。
但是付澤的出現,讓她覺得自己也不至于那麽一無是處,還是可以被珍視一下的。
這種珍視感,讓趙飲清覺得特別溫暖。
她的回答太抽象了,孫律無法理解。
他說:“這就是我不能給你的東西?”
“嗯。”趙飲清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暫時誰都給不了了。”
孫律神色一暗,撇開頭,望着遠處深深夜色,有種說不清的挫敗。
班級群裏有人在組織畢業旅行,境內外的路線都在研究,過了三天采取少數服從多數,還是選擇了國內游,為期一周。
趙飲清沒報名,但是買了去往B市的動車票。
出發前一天,她跟趙正陽提了句,表示要去學校踩點,看看未來四年要生活的地方。
小孩子出于新鮮階段能理解,趙正陽起初不同意,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答應了。
早上七點四十五的班次,趙飲清拖着行李箱排隊檢票。
身後插進一個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回頭,愣住。
熙熙攘攘的候車廳,孫律穿着白T黑褲,背着一只斜挎包,頭上一頂黑色鴨舌帽,唇紅齒白的看着自己。
“你怎麽來了?”趙飲清看眼周圍,下意識找人。
孫律說:“別找了,我一個人來的。”
趙飲清愣愣的看着他,說:“不是,你、你怎麽 ……”
“你爸爸不放心你,讓我跟着。”他歪頭,嘴角一勾,笑的像個搗蛋的孩子,“陪你一起逛B市呀!”
趙飲清舌尖頂了頂後槽牙,有種不太好的沖動。
“喂,往前走啊你們!”身後有人催了句。
孫律扶着她的肩膀一轉:“走吧。”
檢票完去站臺,有一段長長的臺階,旁邊的電梯故障沒開。
孫律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先一步朝前走。
走出一段距離後,他扭頭,看趙飲清正乖乖跟着,徹底放心下了樓梯。
兩人沒在同一個車廂,孫律陪着趙飲清等車到,才準備往自己車廂走。
走之前,他說:“到站後你別亂跑。”
趙飲清翻了個白眼。
孫律抓住她,認真的說:“別想着故意甩下我逃跑,知道了沒有?”
“幼稚。”
孫律堅持要一個答案。
趙飲清略顯不耐的說:“知道了。”
去B市的車程要大半個小時,趙飲清沒把行李箱放到架子上,直接放到座位前,用膝蓋頂在那。
身邊坐了一個中年男子,應該是出差,翻下小桌子開電腦處理工作。
車子開始前進,輕微的晃動着。
一車廂萍水相逢的人,有人面容倦怠,有人神色興奮,還有滿臉嚴肅如身邊的男人,以及平靜麻木如自己。
今天起得早,趙飲清這會有點瞌睡,她雙手環胸,閉目養神。
手機震動了下,她拿出來看,付澤發的,問她來B市玩這事考慮好了沒。
趙飲清還沒告訴他自己已經在來B市的路上了,也幸虧沒提前說,想着給他驚喜,結果給自己惹來了驚吓。
到站後,跟着人群挪動着往出口走。
孫律拖着兩只行李箱,問她:“吃早飯了嗎?”
“沒有。”
“找地方先吃點吧。”
趙飲清是有點餓了,他們在站內找了家面館。
孫律問她:“第一站準備去哪裏?直接去你學校嗎?”
一提這個趙飲清就覺得沒勁頭,她嚼着一塊牛腩,商量着說:“要不這樣,我們去A大各自看朋友,結束了再一起回怎麽樣?”
孫律面色冷淡,說:“不去。”
“你不想見她嗎?”
孫律擡頭看她,反問:“我為什麽要想見她?”
這個态度跟趙飲清認知中的差很多,她仔細回憶了下,這輩子孫律跟任雪的交集似乎是少了,不應該呀。
“你跟她感情不是很好嗎?”
孫律說:“是什麽樣的原因讓你有了這 樣的錯覺?”
“上次你們在小區門口……”
趙飲清沒說完,目光閃爍,但兩人都知道她口裏的“上次”是哪次。
孫律将那時的情況簡要說了一遍,補了一句:“我當時推她了,一下子沒推開。”
他用筷子戳了戳面碗,很懊惱的樣子,說:“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覺得我跟她關系匪淺,然後拒絕我?”
沒料到他會扯到這事上來,趙飲清好笑,随後搖頭:“不是,跟任何人都沒關系,你從來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孫律愣住,緊接着慘淡一笑,說:“你就是對我不公平。”
趙飲清不吭聲,低頭吃面。
門口時有旅客進來,坐在鄰桌用餐,陌生的目光偶爾掃過他們。
孫律沒再動筷,轉頭看着玻璃外的熙攘大廳,頂端大片的照明燈,密密麻麻如繁星。
他面色僵冷,心底澎湃着不甘,但是有什麽辦法,別人就是不喜歡你,這種事還能逼着不成?
全世界那麽多人,沒有人會非誰不可,他也一樣。
年輕時的悸動,難免讓人記憶深刻些,但在歲月的長河中這只是很小的一個篇幅,根本無足輕重。
他不斷自我安慰,努力自欺欺人。
趙飲清從面碗裏擡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孫律的面部線條冷靜,嘴唇緊抿,不悅中還透着一種淡淡的委屈。
她想了想,說:“孫律,你挺好的,但是我們不合适,你……”
“我知道。”他冷淡的打斷她,“反正我的選擇也不少,誰都不比誰差。”
趙飲清點頭:“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