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一

看見王蘭的反應， 就知道她肯定知道。

蘇澤晨看着關上的房門愣了一下，拉着林清轉身準備往回走：“王蘭知道就好，之後的事也不歸我們管， 而且聽醫院醫生的口吻， 是能治好的，只不過要花錢罷了。”

林清點點頭，只要王蘭和蘇大壯知道就好了， 他們平時對小寶非常好， 想來也是願意幫小寶治病的，而且看的出來，王蘭家是有一定的家底的， 看小寶穿的衣服就知道了，雖然現在看起來他們家沒有老人幫襯着幹活，但是之前蘇大壯的爸媽去世的時候留下的家産還是挺多的。

吃完飯， 林清和蘇澤晨拉着林軒到了屋裏關上門說話。

林母看了心裏不得勁：“這幾個孩子也是，什麽事還神神秘秘的， ”不過索性林母是個心大的， 而且好奇心沒有那麽重， 因此也就沒說什麽，回屋準備睡覺了。

她之前是沒有午休的習慣的，主要是之前也沒有時間， 現在家裏的孩子中午需要休息，也沒有那麽多活要她不停幹，慢慢的也開始休息了，別說，這日子是越過越輕松了。

林母想着之前約她一起去趕集的梨花媽，嘴角也挂起笑容， 她好久沒去過了。

另一邊，聽完蘇澤晨的敘述，林軒心理極不平靜，差點把林清桌子的書碰掉，他知道了，他終于知道為什麽了。

上一世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不對，還要往後挪幾個月，蘇澤晨突然就跑了，後來他打聽到是蘇大壯準備把蘇澤晨送人，說養不起了。但是養了那麽多年了，怎麽會說丢就丢，而且村裏一直沒遭災，怎麽會平白無故就說養不起。

這樣就說的通了，上一世小寶一開始也是幾乎不和其餘人接觸，後來才慢慢好了，除了反應稍微慢一些，與正常人也沒什麽區別。原來是一開始生病了，發育遲緩，後來花錢治好了，家裏因為治病花了太多錢，因此就想把蘇澤晨賣給別人，得到的錢繼續治病。

想着想着，林軒的手捏的咯吱咯吱想。

林清擔憂的拉住林軒的手。

林軒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緊握的手松開，輕柔的摸了摸他們兩個的腦袋：“沒事，你們以後不要和蘇大壯夫婦接觸了，一有事就來找我，”林軒的眼底起了絲絲暗沉，這一世蘇大壯最好不要打小晨的主意了，不然他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一直關注着哥哥情緒變化的林清恰好看到了林軒眼底一瞬間的陰霾，心裏更擔心了，難道這件事還有隐情嗎，或者說上一世有什麽隐情。

不過接下來，只要林清準備開口試探就會被林軒岔開話題，不願意多說，因此林清也就沒有勉強。

另一邊，王蘭也沒心情做飯了，任由竈膛底下的火慢慢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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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大壯一回來，王蘭立即就撲了過去。

“你還好意思出去晃，你說他們不會發現的，他們發現了，他們發現了小寶生病了。”

本來神色不耐煩，準備推開王蘭的蘇大壯一愣：“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們怎麽會知道的，是不是你說漏嘴了。”最後一句雖然是指責，但是字字透露出心虛，聲音也不自覺低下去。

王蘭狠狠錘了蘇大壯幾下：“還不都是你，還不都是你，我不願意把小寶給他們帶，你非要我把小寶帶給他們，都怪你，都怪你。”

忍了王蘭，挨了好幾下，蘇大壯終于忍不了了：“好了，現在哭鬧有什麽用，趕緊想着怎麽補救吧。”

蘇大壯長嘆了一口氣，這都是什麽事啊。

不過他們也沒有想多久，林軒就過來了。

蘇大壯有些忐忑，催着王蘭去開門。

王蘭身子一扭，黑着臉：“要去你去，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蘇大壯手揚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打在王蘭身上。

王蘭梗着脖子不肯妥協，最終蘇大壯的手也沒有落下來，站起來自己去開了門，看見林軒問：“你找我什麽事？”

林軒第一次這麽仔細打量看上去一臉憨厚的蘇大壯，這人看上去怎麽也不是能賣孩子的人，但是上一世，就是這個人籌謀着賣掉小晨，還差點成功了。

直到把蘇大壯看的心裏發毛，林軒才平靜了心緒，沉聲道：“我聽妞妞說，最近你們老是去找她，想讓幫忙帶孩子？他們現在也忙的很，我們自己都要吃不起了，實在養不起孩子，你要是想讓別人幫着養孩子，就找個有錢的人家吧。”

沒想到林軒這麽直接，蘇大壯臉上挂不住，想要黑臉，但是想到最近林軒的受歡迎程度，好歹忍住了：“沒有，我們也沒想讓別人幫着養孩子，小寶是我們的孩子，怎麽可能給別人養，這不是我們這兩天實在抽不開身，想着讓小晨幫着帶幾天……”

你們的孩子不能給別人養，養子就可以？

蘇大壯的話沒有說完，林軒打斷他：“小晨現在和你們沒有關系了，以後再發生這種事，我就直接把小寶放在村長那了。”

林軒直接說出了蘇大壯最怕的事情。

他的臉都漲紅了，想要發洩，但是又不能說，有再多的不滿只能咽回肚子裏，最後憋着口氣說：“我知道了，以後輕易不會麻煩你們了。”

林軒滿意的看着有氣卻發不出的蘇大壯，點頭，臨走回頭輕輕說了一句：“今天市裏的大夫說藥到了，剩下的你們看着辦吧。”

“軒子，你在說啥，我怎麽聽不懂呢，”蘇大壯趕緊否認，哪怕已經有心裏準備了，這一刻也滿是驚慌。

林軒頭也沒回，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多餘的變化，直接就往家裏走，以後最好不要發生上一世的事了，要不然他一定會兩輩子的帳一起算。

原地只餘內心各種情緒翻湧的蘇大壯。

晚上，天黑之後，蘇大壯肉疼的提着一只雞摸黑往林軒家的方向走，到了門口連敲門的聲音都是輕輕的。

不過在院子裏乘涼的幾人還是聽到了，蘇澤晨一邊站起身，一邊喊：“誰啊？”

林軒阻止了準備去開門的蘇澤晨，自己起身，把門打開供自己出去的口子，出去後又關上，帶着蘇大壯往旁邊走。

他大概猜到了蘇大壯今晚會來，看着蘇大壯沒有說話。

最後蘇大壯忍不住了，開口道：“軒子啊，大爺能不能求你件事，”顯然開口求林軒這件事讓他很是為難，說出口的話十分艱澀，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看林軒沒有任何反應，蘇大壯狠狠心，掐了自己一把，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不想他在村子裏被人非議，你也有妹妹，應該知道我的心情。”

“我是帶着誠意來的，你放心，以後你們家要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只要說一聲我就來了，”把手裏的雞往林軒懷裏塞：“這只雞就算是你幫我們保守秘密的謝禮。”

林軒退後一步，沒有收：“你說的什麽事，我不知道，你們以後別再來找我們了，我們兩家今後井水不犯河水，希望以後你不要再借小寶和小晨接觸了。”

蘇大壯立即說：“你放心，肯定不會的。”

又敲打了蘇大壯幾句，林軒才回院子，順道把兩個貼在門上偷聽的兩只帶回屋裏。

“放心吧，以後他們不會來了，現在蘇大壯最不想看見的就是我們了，”想着剛才蘇大壯小跑着回去還差點摔倒的背影，林軒嘴角勾起笑容。

林清也是松了口氣。

之後倒是沒見蘇大壯和王蘭再往他們家湊，不過倒是偶然間看見蘇大壯帶着小寶出了村子，蘇澤晨和她提着的心也都放下了。

之後再也沒有有關注過那邊的情況。

時間一天天的滑過，很快就到了一九六九年的夏天，第一生産大隊的村民們仍舊在田間忙碌着，仿佛與以前沒什麽區別。

但是從村民臉上輕松的笑意又可以明顯感覺到，有什麽不一樣了，由于他們生産隊的豬養的好，現在規模也是越來越大了，還專門請了李專家來好幾次，就是為了請教到底怎麽樣才能把豬養的更肥。

當然成績也是顯著的，現在周圍村子雖然也跟風養豬，但是沒有一個村子豬的數量和單頭豬的重量能超過他們村子，養的豬多了，需要的人就業比較多，現在林軒已經不是之前的養豬小兵了，而是成為了養豬的小隊長，連林母也因為這個原因，成為了養豬小隊的一員。

當然有了更多的時間，并不意味着林軒就閑了，現在他反而更忙了，自從蘇澤晨上了初中去公社上學後，賣菜的生意就也托付給了他，還被林清壓着每天學習初中的知識。

當然每個人都很忙，蘇澤晨上了初中後仍然不甘心自己沒有錢掙了，開始拉攏起小生意，吃的上面，就是一些炒花生，豆子之類的小零食，另外還接了幫別人寫作業的活，當然這部分現在都是林清負責的，一開始找來的人也不多，但是随着蘇澤晨把暗線越布越大，現在有的時候放假的兩天他和林清都能差點寫不完。

林清正在面臨着升初中的考試，但是之前曾經帶着林清寫作文的吳麗卻把林清從考試前的模拟試卷中拖出來。

吳麗緊張的整了整領口，叮囑林清：“一會兒你可別緊張，平時怎麽說話，到時怎麽演講就好了。”

林清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民公社的磚瓦房前，內心很是平靜。

要是這次參加的是一個作文比賽，她還會緊張，但是這次參加的是演講比賽，她這口才能去演講？不說別人不信，她自己都不信。

但是馬上面臨升學考試，沒有人願意接下這個活，林清就被吳老師抓了壯丁，說什麽她作文寫得好，講不講的好沒有關系。

無法，雖然知道自己是去陪跑，林清還是很認真的準備了演講稿，雖然不能贏，但也不能輸的太慘不是。

“這次的第一名一定是我的。”

一個驕傲張揚的聲音傳入林清的耳朵，把她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漫不經心的往前掃了一眼，是一個穿着淡黃色裙子，紮着兩個小辮子的小姑娘，頭上戴着黃色的發夾，脖子上還系着一根絲帶。

注意到林清的視線，小姑娘還哼了聲，然後踩着小皮鞋熟門熟路的進去打開了靠近大門的第一間房間的門。

吳麗皺了皺眉，只是小聲的安慰林清，“沒事，我們只要盡力了就好，不是第一名也沒有關系。”

看林清乖乖點頭，吳麗的目光變得柔軟，這個孩子一共參加了三次作文比賽，每次都是第一名，她可不想因為這場演講比賽而讓她心裏有疙瘩。

其實林清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且不說她不在乎這次比賽的輸贏，就說她這麽大個人了，怎麽也不能和一個小姑娘計較。

這個時候的林清不知道，很快她發現不計較是不行的。

林清他們算是來的早的，畢竟他們村子離公社最近，他們之後陸陸續續來了十幾個帶着孩子來參加的，林清大概看了一眼，再也沒有像之前那個小姑娘那麽紮眼的人了。

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身穿洗的發白的衣服，看的出來是刻意穿的較好的衣服，其餘的人身上的補丁也不多。

林清看了看自己有□□成新的衣服，暗暗在心裏告誡自己，下次要穿舊一點的衣服來，放在人堆裏找不着最好，最近公社很是動蕩，聽說公社的主任換人了，雖然不知道換成了誰，但是聽哥哥說是林隊長靠山對家的，這次一招不慎，村長的靠山落敗了，成了副手，所以最近林隊長也是謹慎的很。

他們當然得更加謹慎。

很快公社裏來參加演講比賽的領導也來了，林清留意了一下，這些人，很明顯分成了兩派，連中間的座位都沒有靠在一起，而是分開了不足十厘米的縫。

縫隙雖小，但是表露出來的意思卻很明顯。

“這是我們第一次舉辦‘我愛我的公社’為主題的演講比賽，第一名獎勵一只鋼筆，兩本筆記本，一個水杯，第二名獎勵一盒鉛筆，一個筆記本，一個水杯，第三名獎勵一盒鉛筆，一個水杯……”說完還把獎品拿了上來擺在最上面的演講臺上。

其餘的獎品一點都不起眼，但是那三個印着富麗的牡丹的老瓷碗确實格外顯眼，說實話看上去有點傻，林清努力伸長脖子看了看并看不見的鋼筆，搖頭，自己是與鋼筆沒緣分了，雖然她有點想要。

很快第一個小姑娘上臺了，“大家好，我是蘇瑤，今天我給大家演講的是‘我們公社的大變化’……”

是門口那個穿着黃裙子的小姑娘，林清看向臺上，聲音是好聽的，就是寫的不怎麽好。

就連吳麗也低下頭忍不住湊到林清耳邊說：“我覺得沒有你寫的好，而且這也太假了。”

林清默默點頭，可不是嗎，這次這個演講比賽的目的其實是誇公社的政績的，林清估計是新上臺的公社主任搞出來的，新上臺總得有點大動靜，這個小姑娘雖然也誇，但是确實誇最近兩個月的變化，林清分析，這個小姑娘可能是新上臺主任那邊的人。

人一個個的上臺，很快就輪到林清了，林清很是淡定，現在也越發淡定了，她發現這個時候的演講比賽不像以後那麽需要感情投入，大家都是平鋪直敘的念的，這樣一來她也不顯得突兀了。

照舊，她每次的作文都是寫的第一生産隊發生的事，這次也是一樣的，不過着重寫了村裏養豬場的興盛之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念完後，她覺得掌聲比之前要響亮些，但是又覺得不可能，她演講的又不好，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投入感情，之前吳老師頭也說過這個問題，但是說話還要怎麽帶感情？這個問題到現在她也沒琢磨明白。

最後一個同學演講完，很快就宣布了獲獎名單。

直接了當，第一個念的就是第一名。

“第一名是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