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弓壞了和請家長

第二天起來, 折烏求太子殿下晚膳的時候,給她點一道竹筍。

“奴婢昨晚夢見在山上跑,跑着跑着就絆倒了。”, 她一邊服侍太子殿下穿衣, 一邊笑着道:“奴婢低頭一看, 發現是竹筍!還是一叢裏長了五根。”

今日殿下穿的是一件有腰帶的中衣, 殿下張開手, 她就湊近環住他的腰, 細細的給他将衣服系緊,然後才道:“奴婢就有些饞,将它們都吃了。”

她說完有些不好意思,“殿下, 可以嗎?”

太子殿下看看自己昨晚被啃了幾口的食指, 不說話了。

不說話就是答應,于是折烏就自己跟桑啓說,“一個筍尖炒肉。”

桑啓點頭,立刻讓小喜子去跟李太監說,自己去準備馬車, 折烏第一日去學堂, 什麽都不能出差錯。

閑人退去,太子殿下就帶着折烏去了書房。他打開一個盒子,裏面有似朱砂般的東西。

“将袖子撈上去。”,他道。

折烏就聽話的撈起袖子,好奇不已的看着盒子的東西,“殿下,這是什麽啊?”

太子殿下輕輕的用毛筆在盒子裏沾了沾,點在了她的手上, 低沉的開口:“守宮砂。”

折烏瞪大了眼睛。

她之前聽桑啓提起過這種東西。她看着手上印着的紅點,擦了擦,沒擦掉。

太子殿下就神情冷冷的親自将她的袖子放下來,不準她好奇的在那裏擦來擦去,“世人皆愚昧,孤本不懼流言,卻怕愚昧害人。”

她已經是他房裏伺候的人,若是沒有這守宮砂,怕是會被說出閑話。他之前本是不屑這麽做的,可是昨日的夢,卻讓他不敢有所大意。

這世間,男子有失,但凡好轉,便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可女子有失,卻是怎麽也抹不去的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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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過的好一點,便過的好一點吧,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才會讓她被捆被困。

太子殿下看着她,突然就起了些愁緒。

“去了學堂,便要多多警惕。”,他道,“你的力氣大,可這世上也有讓力氣暫時不能用的藥物,你吃過你養父母一次虧了,若再不長記性,怕是還要再吃幾回虧。”

折烏乖乖點頭。

太子殿下還要再說,卻正巧一陣涼風吹進,折烏籠了籠衣裳,太子殿下滿口的告誡就到了嘴邊沒說出來,而是喊了一聲桑啓,“今年的冬衣開始制了麽?”

桑啓點頭哈腰,“都開始制了,走的是往年的例,不過前些日子,雲州那邊進貢了好些皮毛——”

“那便制件狐裘和手籠。”,太子殿下一邊走一邊道,說完了,喊了聲折烏,“阿烏,走了。”

折烏立馬跟上,背着一把弓箭,提着一籃子的筆墨紙硯。

她臨行前都是檢查了的,筆墨紙硯能用大半個月,殿下說,晚上回來只帶着弓箭就行,籃子和裏面的東西可以直接放在書院。等上了馬車,她又掀開籃子上的布看了一眼,這才放心。

太子殿下待會還要上早朝,所以只會送她去靈山書院門口,之後在書院裏,就只有她一個人了。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殿下——她有些緊張。

太子殿下沒說什麽,她如今比之剛開始被帶回來的時候,已經好太多了。

他撩開車簾子,“這兒是楊柳巷。”

折烏就也撩起簾子往外看,“殿下,奴婢記得這裏。”

上回去沈家的時候,也是從這條路上經過的。

太子殿下嗯了一聲,然後等出了楊柳巷後,又道:“這裏是京兆府。”

京兆府啊——聽聞顧大人就是在這裏擊鼓鳴冤的。

然後每到一個地方,太子殿下就給她說一說,等馬車停了下來後,她已經完全不緊張了,還跟殿下說,“離太子府也不遠。”

太子殿下:“下午學堂休課的時候,桑啓會來接你。你到這裏來就行。”

折烏點頭。她不會讓太子殿下操心的。

太子殿下就在馬車裏看着她進了靈山書院的大門後,這才放下簾子,拐了個彎,馬車重新跑了起來。

靈山書院跟皇宮的方向并不相同。

另一邊,折烏剛邁進書院大門,就有小婢女迎了上來,問清楚她的姓名後,帶着她往丙字院。

她昨日聽殿下說過,丙字院裏,都是跟她一般,并不精通于詩詞歌賦,而是善于騎射的,裏面的姑娘也有些才開始學字,大多是從外地而來。且家世也基本是将門之女。

折烏過去的時候,寫着丙字院的院子裏,還沒有人到。

她是第一個啊。

于是選了個後排的案桌坐下來,仔仔細細的将弓箭和筆墨籃子擺好,就開始溫三字經了。

她全都會背了!會認了!

就是字仍舊寫的醜,不過殿下說,她只是缺了十幾年的時間,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寫的比別人更好。

歲月從不虧待把握它的人。

太子殿下說的就是對的,她一定能寫的更好。

她沉下心去,倒是沒注意到兩個紅衣服的姑娘靠近。

“你好努力啊。”,頭上戴着緋色海棠花的道,“這麽早就開始練字了。”

折烏擡頭,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

別人誇她,她向來有些羞澀。于是就抿着唇笑,點了點頭,并不說話。

——初來乍到,又變成了老實性子了。

不過這回老實人心中卻是有底的,于是當緋色海棠姑娘問她名字時,就落落大方的開口:“折烏。”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一個道:“定北侯折家的姑娘嗎?”

一個道:“我們兩個家是靖南候劉家。”

折烏就搖搖頭,“我不是定北侯家的姑娘。”,然後解釋道:“不過,我是雲州人。”

定北候家就是雲州的。

兩人又對視一眼,再次介紹道:“她叫天玉,我叫瑞雲。”

折烏立馬就逮住機會誇回去,“真是兩個好名字。”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三個姑娘大眼瞪小眼一番,最後兩個劉姑娘噗嗤而笑,道:“你真有趣。”

不過算是有些熟悉了。

劉天玉是那位簪着緋色海棠花的姑娘,她感慨道:“我們剛從寧州回來,我阿爹是個大老粗,阿娘死後,他也沒想着給我們請個先生,等大了回來,發現家中姐妹都是能詩會賦,便送了我們來這裏讀書,一邊學點字,一邊也能繼續練騎射。”

但她話裏有些失落。

父親要送她們來的時候,祖母卻有些不高興,話裏話外說她和妹妹什麽都不會,到學堂裏會丢人,還不如請個女先生回去,等教兩年,識得字了,便也正好嫁人了。

虧得父親蠻橫,桌子拍的啪啪響,“那丙字院裏,兒子都打聽好了,以騎射為主,詩文為輔,我們家玉兒雲兒只需認得幾個字便行,最重要的是馬上的功夫不廢。”

然後一臉嫌棄,“我靖南侯府以武傳家,母親養育其他幾個兄長的女兒倒是教的柔柔弱弱,若是嫁到了婆家,被打都不帶能爬出來的。”

祖母便被氣了個仰倒,病了好幾日,卻已經開口不會再管她們了。

劉天玉倒是不心疼祖母,也不哀愁祖母不管她們,而是愁日後嫁人的事情。

她爹娘恩愛,阿娘死後,父親再沒續娶和納妾,于是膝下沒有兒子。今早來之前,父親還有些惆悵,嘆着氣對她們說,“将來,你們若是能找到好夫君,便嫁出去,若是找不到,父親就給你們招婿,一輩子養着你們。”

“不過你們祖母說的對,阿爹我這些念頭,總是自己的,從沒問過你們要不要。你們到底是女兒家,是我帶着你們騎射好,還是去學詩文好,現在誰也說不得是對還是錯,你們便去裏面先讀幾個月,若是不喜歡,就回來。”

劉天玉就覺得父親老了。

只有老了,才會顧東顧西,他之前從不肯說祖母說的話是對的。

她雖然是姐姐,卻心思敏感,自個沉浸在思緒之中去了,留下妹妹劉瑞雲尴尬朝折烏一笑,也不再說話,繼續坐着。

不過等了好一會,還是沒有來人,劉瑞雲性子辣些,站起來就朝不遠處的侍女喊,“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按道理,先生也該來了。

侍女也不知道,“那奴婢去外頭看看。”

沒一會,小侍女就道:“前頭甲字院的折姑娘跟秦姑娘臨時約了比弓箭,咱們院裏的韓先生正好從那邊過,便被請去當了見證。”

劉瑞雲聞言坐不住了,拉起姐姐就跑,頓了頓,又回來拉折烏。

“一起去,我可是聽聞,這折蔓是上次小考的頭名。”

折烏本不想去——她字還沒寫完呢,她推脫道:“我就不去了——”

她不喜歡看熱鬧。

劉瑞雲卻沒聽見,她将折烏的弓箭遞過去,“走走走,沒準咱們也能跟她們比試一番。”

劉天玉也挺有興趣的,勸說道:“即便不比試,看看也行,去的肯定不止咱們,你不用擔心被罰。”

折烏就不好再拒絕了。

她背起弓箭站起來,跟着兩姐妹趕到練武場。

秦琪和折蔓她都是認識的,不過韓先生卻是不認得,她來之前,太子殿下還跟她說過韓先生的厲害。

她站在那裏,看看臺子上比試的兩個人,和下面的女學生們,覺得這裏的人鮮活極了。

劉天玉就道:“折蔓拉的是三石弓——咦,韓先生旁邊放着的是不是她最喜歡的紫薇六石弓啊?”

劉瑞雲點頭,然後有些自得的道:“三石弓算什麽——我能拉開五石的。”

她說完咳了聲——其實她只能拉開幾下,于是趕緊問折烏轉移話題,好不讓姐姐揭破謊言,問:“你能拉開幾石的?”

折烏想了想,十分謙虛的看了看韓先生的弓,斟酌的說:“六石吧。”

六石!

劉瑞雲就驚訝的喊了出來,“你能拉開六石的弓?!”

衆人俱都看了過來。

折烏不太習慣被這般注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正在猶豫之時,就見韓先生朝她開口道:“你來。”

折烏愣了愣,但還是聽話的走了過去。

韓先生不認識她,也不知道折烏的身份,本是覺得她胡說的,可見着她背弓的架勢,便覺得許也是有可能。

她道:“你是丙字院的?”

折烏點了點頭。

韓先生就猶豫了一瞬,她是個惜才之人,若真是能拉開六石的弓,便是個好苗子。

她就爽利的道:“你來,将這紫薇弓拉開。”

折烏不明所以接過紫薇弓,但還是乖乖的拉了拉,用着合适的力道。

韓先生有些不滿意,她是個暴脾氣,“用你最大的力氣,別唯唯諾諾的,拉壞了算我的。”

折烏是個老實姑娘,十分尊師重道。

她就用了最大的力氣。

弓壞了。

***

午時,太子殿下早早的回了太子府,卻見折烏有些心虛的走了進來。

“殿下——”,她喊。

太子殿下擡頭。

折烏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殿下,先生說,讓奴婢的家人明天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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