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撿到寶了

渡輪開動了,于冰跪在座位上探着腦袋看船底破出的浪花,高興得哇哇叫。船邊有欄杆,于路也不擔心,只是說了一句:“阿冰你仔細點,別站太高,小心掉水裏。”

男人坐在于路旁邊,一直不說話,于路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愛說話,還是說話費勁不想說,不過一個人記憶缺失,搞不清楚自己的來歷,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吧。于路也沒有打破沉默,将目光落在深綠色的海面上,海風吹過,海面上波光粼粼,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起千萬點白銀,這常見的景象令他有些恍惚。

有快艇從對面海灘上駛出,在海面上咆哮着,揚起一道雪白的水痕,于冰看得驚羨不已:“阿伯,我也要坐那個!”

于路伸手壓着侄兒的頭頂:“我們也在坐船,你去叫船長阿伯開快一點。”

于冰還真跑去和船長說了,船長也很喜歡他,便逗着他玩。于路看見活潑可愛的侄子,覺得雖然苦點累點,但也值得。

上了岸,于冰開始撒歡兒起來:“阿伯,我想要那個,海綿寶寶!”他指着路邊一個賣氫氣球的說。

于路看也不看:“沒錢!”

于冰撅了下嘴,瞟向男人,眼巴巴地瞅着他,男人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我也沒有。”

于冰也不鬧,只是一步三回頭地看,于路看着覺得心酸,他家的孩子,是不可能像別人家的孩子那樣擁有一個富足的童年了。

于路為了讓于冰高興點:“阿冰,阿伯給你騎馬!”于冰一聽可以騎馬,立即高興起來。于路将他抱起來,放到自己肩膀上坐好,于冰便張嘴使喚:“駕!馬兒快跑!”

兩個男人一個孩子在街上走着,倒也意外和諧。于路正在于冰的指指點點下回答十萬個為什麽,突然聽見有人喊他:“阿路!”

于路一扭頭,便看見了他的老同學劉浩洋,頓時露出驚喜的神色:“耗子!正要去找你呢。”劉浩洋是于路多年的老同學,從小學一直到高中,直到他退學,劉浩洋後來考上了警校,畢業後被分配回到老家做民警,兩人關系一直不錯。

劉浩洋穿着淺藍色的警察制服,頭上戴着大檐帽,手上提着一個手提包,含笑朝于路走過來。于冰看見劉浩洋,就要朝他撲過去:“耗子叔叔,抱!”小男孩都有軍警情結,喜歡一切警察和軍人,覺得穿制服戴軍帽就威風凜凜。

劉浩洋故意板起臉:“叫什麽叔叔?”

于冰也是個小人精,立即嘻嘻笑:“劉叔叔,抱!”

劉浩洋伸出胳膊,将于冰抱到自己懷裏,順便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于冰的小腦袋上,把于冰美得不行,雙手扶着警帽,覺得全世界就自己最神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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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浩洋看着于路旁邊的男人:“這位是誰?”

于路趕緊扭頭去看身邊的男人:“哦,我正要為這事找你呢。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好像不記得自己家是哪裏的,叫什麽名字了,所以我送他來派出所問問情況,看你們能不能幫他找到來歷。”

劉浩洋看着對方的樣子,嚴肅起來:“同志,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搖頭。

劉浩洋又問:“你從哪裏來的?同伴呢?”

男人還是搖頭。

劉浩洋說:“你能不能說話?”

男人終于出聲了:“能。”

劉浩洋沒脾氣了:“你頭上那傷是怎麽回事?誰打的?”

男人搖頭:“不知道。”

劉浩洋拉着于路走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你從哪裏撿的這個活寶?”

于路說:“我也不知道,我在擺攤,他沒吃飯,到我這裏來找事做,說給飯吃就成,不要錢。”

劉浩洋摸了一下下巴:“那你覺得會是怎麽回事?”

于路說:“我估計是來島上玩耍的,可能是跟人打架,也可能被人打劫,把腦袋磕壞了,然後把自己也給忘掉了。”

劉浩洋瞟了于路一眼:“也有可能是誰家的精神病人出走了。”回頭大聲對男人說,“走吧,跟我回所裏登記一下。”

于路問他:“耗子,你說要是找不到他的來歷,他怎麽辦?”

劉浩洋說:“送收容所吧。”

于路說:“那你們會送他去醫院檢查身體嗎?我覺得可能是腦子被打壞了,失去記憶了。”

劉浩洋說:“這又不是危及生命的事,哪有那麽多經費去檢查治療的。等他自己慢慢恢複吧。我登記一下他的資料,然後在我們的系統發布出去,說不定他的家人會找過來。”

于路想了想說:“耗子,你看可不可以這樣,你把他的資料登記一下,然後人我領回去,也不用送收容所了,到時候要是他的家人找來了,到我家來領人就行了。”

劉浩洋吃驚地看着于路:“你留下他幹什麽?萬一是個神經病呢,你家裏還有個小孩呢。”

于路說:“他不會是瘋子的。我留着他有用,你不知道,他蚝烙做得特別好,我還準備請他來我的攤子幫忙呢。”

劉浩洋明白過來,微笑說:“抓到免費勞力了?行,回頭跟我們所長說一聲好了。”反正送到收容所也是無所事事,不如讓他創造點社會價值。

于路扭頭看了一眼男人,想着今晚還能抓住這個勞力,心裏不由得有些高興。他走到男人身邊,說:“我同學說了,要是找不到你的家人,就送你到收容所去。我覺得你可以先去我家,等你家人找來了,然後你再回去。你覺得呢?”

男人點頭:“我跟你走。”

于路笑了一下。男人頭一回看見于路笑,知道他心情不錯,便也覺得有些開心。

劉浩洋低聲對于路說:“這人說到底來歷不明,你還是多留個心眼的好。”

于路說:“我知道,關系應該不大。”于路做事有點憑直覺,他直覺這人不會是個有害的人。況且他一窮二白,除了自己和于冰的安全問題,就沒啥不放心的了。

劉浩洋搖搖頭:“你多個心眼總是不會錯的。”然後扭過頭嚴厲地對男人說,“這位同志,我先跟你把話說清楚了,你本來應該去收容所的,但于路想要收留你,我是不大贊同的,我們誰也不清楚你的來歷,不知道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所以你得給我老實一點,有什麽事我第一個就過去找你!”

男人面無表情地看了劉浩洋一眼:“哦。”

去派出所做完登記,留了男人的照片和指紋,于路領着男人走了。劉浩洋送于路出門的時候叫住他:“阿路,你最近有什麽困難沒有?有就跟我說聲,我雖然工資不高,但好歹每個月還是有固定收入的。”劉浩洋對于路家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常常替這個好友抱不平。

于路感激地點頭:“那就先謝謝了。暫時還好,有需要一定會來找你的。”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願意麻煩別人的,雖然有人債多了不愁,但是于路愁,他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無債一身輕!劉浩洋剛畢業不久,收入不高,說不定還要拍拖,哪裏有多少閑錢,他不想自己苦哈哈的,連累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苦哈哈的過。

“那行,有需要一定要找我。”劉浩洋揮手送走了于路,回頭上了公安系統的網,挨個排除了一下,并未從全國的通緝犯裏看到男人的資料,這才放下心來。

于冰還戀戀不舍,不想離開派出所,這裏的帥警察叔叔真多,神氣得不得了。

于路拖着于冰:“還不回去,就趕不上擺攤了!賺不夠錢,壞蛋又要來家抓你了。”

于冰聽說壞蛋,趕緊不再鬧騰,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回去的時候,男人一言不發将于冰放在自己脖子上騎着,于冰又高興得烏哩哇啦亂叫亂嚷,還扭來扭去的。于路對于冰說:“阿冰,不要亂動,別碰到叔叔的傷口了。”

于冰哦了一聲,手不再亂動了,但是腦袋還不斷地扭動着,四處亂看。于路看見路邊的藥店,說:“等我一下,我去買點東西。”說完進藥店去了,不多時出來了,提了個小袋子。

上了渡輪,男人把于冰放下來讓他自己去玩。于路對男人說:“你轉過來,我幫你上點藥。”

男人轉過來,把臉朝向于路,于路拿出藥水來:“先用雙氧水消毒,可能有點痛,忍一下。”說完用棉簽蘸了點雙氧水,塗在他的傷口上。藥水刺激得男人眉頭一跳,但是他并沒說什麽,也沒有亂動。

于路就像照顧于南和于冰一樣,細心地将對方的傷口清洗了一遍,然後拿出創口貼給他貼上。他專注的時候,牙齒不自覺地咬着下唇,露出了兩顆小虎牙,神情十分嚴肅,又顯得很可愛。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于路的表情。

于路幫他貼完膏藥,用手指輕輕在兩端壓了一下,然後說:“好了。”然後看着對方的眼睛,他那是什麽眼神,古怪得很。

男人終于反應過來:“謝謝。”

于路說:“回去還得幫我開蚝,晚點我還要出攤,蚝烙還是你來煎。”

“好!”男人簡短的答應。

于路心裏有些高興,這樣一來,他就不擔心今晚的顧客失望而歸了。

回到家,又趕緊去開生蚝,兩人動手,很快就将剩下的蚝開完了。于路又準備了一些粿條,然後出發去擺攤。

傍晚來吃蚝烙的人就更多了,中午說了晚上要來吃蚝烙的客人果然回來了,還帶了四五個朋友過來,這群人真是能吃,幾乎将于路的蚝烙包了一半去,于路自然是喜不自禁,遺憾的是準備的蚝太少了,還不及中午那麽多。天才剛擦黑,蚝烙就賣完了,後面就只能賣粿條了。

這時于冰嚷嚷着肚子餓了,于路将炒粿條的鏟子交給男人,對他說:“诶,你來看着,我去做菜。粿條你會炒吧?”

男人點頭:“會。”

雖然于路自己做小吃,但并不把這個當主食,于冰正在長身體,他不怎麽叫他吃太多油膩的東西,怕吃壞了他的胃,是以基本上還是做飯吃的。

于路早就把飯做好了,此刻就只要做菜就行了,晚上吃玉米蝦仁,他便去剝玉米粒,不時聽見有人過來問:“老板,來一份蚝烙。”

于路只得不斷地擡頭賠笑:“今天沒有蚝烙了,明天才能有了,只剩下粿條了,要不來一份炒粿條吧?”

食客多半是沖着他家的蚝烙來的,聽說沒有蚝烙,基本上就走了,很少有人專程來吃粿條,是以生意一下子清淡起來。于路對男人說:“看樣子明天要多買一些蚝仔了,我一會兒給老黃打電話去。”這上門的生意都給拒了,于路真是心疼,他的生意從來沒這麽好過呢。

男人見沒有生意,便過來幫于路做晚飯。晚飯做得很清淡,于路自己在油煙裏熏了一天,聞都聞飽了,哪有什麽胃口,便盡量弄得清淡一些,一個玉米蝦仁,一個蒜蓉通菜,一個紫菜牛丸湯。

男人說:“我來做菜。”

于路沒有拒絕,坐在一旁看男人炒菜。男人開了火,一手拿着鏟子,一手抓着鍋柄,耍雜技一般将鍋裏金黃的玉米粒抛起來。嗬,居然還會颠鍋!于路笑起來,這人肯定是個專業廚師。

于冰在一旁玩耍,看見男人在颠鍋,趕緊跑了過來:“叔叔,你在耍雜技嗎?”

男人看着于冰:“炒菜。”

不一會兒,于路就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玉米蝦仁他是常做的,但是從來沒做出過這種濃香來,那香味簡直是太勾人了,連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周圍正在吃東西的食客都忍不住抽鼻子:“老板,你們炒什麽?”

于路說:“不炒什麽,我們做飯吃。”

“那炒的什麽菜?”

“玉米炒蝦仁。”

食客說:“老板,給我們來一份吧,嘗嘗什麽味道。”

于路笑着說:“對不住啊,這個我們自己吃的。你想要吃,我這就只有炒粿條了。”

食客聞着他家的菜炒得如此香,便說:“那行,給我們來一份炒粿條吧。”

“好。”于路起身,準備去炒粿條。

食客說:“是你炒啊,不是你家師傅炒?”

得,被嫌棄了!自己真被當成老板,而不是師傅了。

男人正将勾好薄芡的玉米粒盛出來,對于路說:“你來做青菜,我來炒粿條。”

于路走過去,小聲地問男人:“你會炒嗎?”

“會,看你炒過的。”男人說着已經開始炒粿條了,于路去另一口竈邊開始炒青菜。于冰受不住香濃的誘惑,悄悄的開始偷吃玉米蝦仁,先吃了一粒,好吃,然後就想夾多點,無奈他用筷子還不怎麽娴熟,一心急,玉米和蝦仁就全撒桌子上了,于冰急得大叫:“阿伯,我要勺子!”

于路一扭頭,看見侄兒已經在那吃上了,吃得滿桌子都是,便放下鏟子:“還沒盛飯你就開始吃菜了!”

于冰幹脆伸手去抓掉在桌上的菜,盤子裏的不敢伸手,因為太燙了。

于路一看他用手抓桌上的菜,又急了:“桌上髒,手也髒,不要用手抓!”說着趕緊過去,将于冰從凳子上抱下來,趕緊去給于冰盛飯。

于冰戀戀不舍地看着那盤子炒玉米,舔着嘴巴,還沒吃過瘾呢:“阿伯,你快點,我餓死啦!”

于路趕緊盛了飯給他,又找了個勺子給他:“行,你先吃吧。”想了想,順手抓了粒玉米放在嘴裏,清爽可口,鮮甜之極,舌頭上湧起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味,胃腸開始蠕動起來,有了饑腸辘辘的感覺,他很久沒有胃口大開的時候了。于路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可能真撿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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