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貌美知青9 (1)
“鄭清河?”心不在焉的江露,立即直起了頸背,注意力集中起來。
“可憐呢,死的時候還是個六歲的孩子,為這事兒你姐說,她婆婆都有點不正常了,看到孩子就有點歇斯底裏,提起她死的兒子就發瘋怼人。”
江露本來心不在焉,眼睛立即靈活了起來。
她問系統:“出來,鄭清河死了?”
系統:“并沒有!繼續攻略。”
江露忙問江母許女士,“那他在哪兒病死的?昌河縣嗎?”
“我怎麽知道哪兒病死的,你以為你媽什麽都知道呢。”江母一邊掀開鍋看看鍋裏的湯汁收好沒有,一邊看了江露一眼,“一回來就問鄭家的事兒,你是不是還沒放下鄭佑平呢。”
“我沒有,就是好奇。”江露立即搖頭否認,鄭佑平是誰,她真不熟悉,她真不認識。
“都是你姐回家跟我念叨,就提了個名字,其它沒聽她說,再說了,人都不在了,你好奇這種事做什麽?”
“算了。”問江母也問不出什麽,江露已經盤算着什麽時候去鄭家打聽下消息。
江家下鄉的小女兒回來,晚飯做得特別豐盛。
為了犒勞小女兒江露,江母做了大餐,什麽油爆大蝦、蒜香排骨,香菇魚片,紅燒茄子,加上紫菜蛋花湯。
江母知道女兒不吃肉,只挑裏面的蔬菜吃,她又拌了幾道涼菜,炒了個素豆腐幹豆芽,再做個甜食。
江父在報社做領導,級別很高,別的單位的人見了江父天然帶着三分讨好,輕易不敢得罪,畢竟是個單位都想上報紙,都想被江父安排一下,這都是極光榮的事,得罪那是不可能了,都捧着。
有人捧着容易傲,但江父這個人在外不逞官威,在內對家人很好,不像江母,對小女兒偏心沒邊,他對兩個女兒都很好,而且和江母感情也融洽,江母生完江露,傷了身體,江父體諒她,沒有再生育,哪怕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他也很滿足,這在這個年代,在男同志裏面都是難得體貼妻女的人。
兩個女兒也都喜歡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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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江父還給小女兒發了零用錢,他從書房抽屜裏,取了個信封,遞給江露:“拿去買衣服穿,剩的自己留着買喜歡的東西。”她這個女兒最愛美,s市新出的裙子,都要買來穿,這次下鄉可苦了這孩子,好父親立即把存的小金庫拿出來給她。
江露接過來一看,信封裏裝着三百八。
……
第二天江母就拉着小女兒去了國際商場,二樓需要外彙券,江母手裏存着不少,都是留給江露的,江露挑了幾套基礎款內衣。
江母去付款的時候,她看到了旁邊挂着的一件男士風衣,軍綠色,有點像軍裝,料子看着還不錯,她忍不住摸了摸,心裏想着這件李援朝穿着應該很好看。
她看着衣服入神,就有售貨員過來了。
江露今天穿了件白襯衫,下面是條藍色半身裙,腳上一雙白色涼鞋,頭發編了兩個辮子,辮梢是用白色帶藍花的絲帶綁着,顯得特別清純可愛,她眼睛專注地看着那件男裝。
售貨員看衣辨人,笑着過來問:“同志,要買這件衣服嗎?”
江露一下子回過神來,“哦。”她又看了看那件衣服,“不用了,謝謝。”
江母的眼光很高,她親自給女兒挑衣服,選了一件黃底白花的襯衫,剛從港口那邊流行過來的料子,顏色鮮嫩好看,又給女兒挑了最近很時興的斜紋料水藍色褲子,配上一套,女兒試了下,穿起來很美。
江露整個人纖細窈窕,但有肉的地方都很飽滿,加上腰細腿長,曲線誘人,穿什麽都美,江母又給她配了雙淺色小皮鞋,售貨員都誇道:“這一套,真般配。”
把攢着的外彙券花完後,江母這才心滿意足地帶着女兒離開了商場。
江露算着時間回來的,回家只能待兩天,明日中秋,她若去鄭家打探鄭清河的消息,有點不方便。
“媽,我想去看看姐姐,再買點東西給她。”
“買什麽東西,她什麽也不缺。”江華這胎不穩,一直躺在床上,已經半個月沒回家,江母也有點擔心,而且,小女兒回來一趟,于情于理是得去看看姐姐。
江母想了想,還是備了些禮,帶着江露去了鄭家。
鄭家早年住過家屬院,現在搬到了軍區,軍區門口站着的兵衛,個個荷槍實彈、全副武裝,高度戒備,見到有人走近,立即敬禮,然後冷若冰霜地請來人出示證件。
毫無人情可講,江母來過,知道流程,直接将證件遞過去,說明情況。
衛兵拿着證件确認無誤,一通電話通知了鄭家,在門口做好登記後,兩個人才進了軍區大院。
鄭家在軍區住的地方獨門獨院。
一走進去,眼前一亮,客廳非常大,外面一個大客廳,裏面還有個小客廳,小客廳大概是平時用餐的地方,有餐桌,置物桌上,還擺着一架手風琴。
雪白的鍵盤,一看就有人經常擦拭保養。
“你姐的那個婆婆,早年留過洋,就愛好這些東西,她原來家裏還有架鋼琴,後來……不是遇到事了,被老鄭給處理了,你姐這婆婆還在家裏鬧了好幾天,你姐說,她婆婆命好,有公公護着,否則就她那作勁兒,早就被人下,放了。”
江露點了點頭,走去小客廳的時候,她看到大客廳的牆上,一個角落挂着個全家福照片。
她仔細看了一眼,一男一女,女人手裏還抱着一個小男孩,男孩大概只有四、五歲的樣子。
“這小孩是鄭佑平嗎?”江露問。
江母看了一眼,“不是,這就是我說的那個鄭家病死的第一個兒子,這都多少年了,她婆婆還把當年那孩子照片挂大廳牆上,來回走都能看到,你姐說她天天看這個心裏堵着慌……”
江母說話也不敢太大聲,只用氣音跟江露小聲說,生怕被別人聽到。
江露目光又放回到小男孩身上,他就是鄭清河?她試圖從那個男孩的臉上找出他長大後的樣子。
可惜,小孩子的臉沒有長開,還是圓嘟嘟,從照片看就養得很好,像知識份子家庭的孩子。
“許主任,您怎麽有空過來了?”她們正站在客廳說話,一個聲音傳入耳中,說話聲音偏高傲清冷。
江露一回頭,就看到二樓樓梯處走下來一個女人。
她睜大了眼睛,江母一直說,你姐姐的婆婆怎樣怎樣,婆婆這個詞,給人的感覺那就是年長者,不能說多老,但絕不年輕了,可這個江華婆婆,出人意料的年輕。
看着最多三十來歲。
很漂亮,人看着也很有魅力,她留着齊耳的短發,短發的發梢似乎燙過,微微向內卷曲,有種複古的時尚感,上身穿着一件淺藍色的襯衫,一條咖啡色的格子裙,腳上踩着一雙淺花紋布拖。
撞衫了撞衫了,江露身上恰好也穿着一件白色襯衣,下面一條藍色的裙子,腳上踩着一又淺色牛皮小涼鞋。
兩個人至少衣服風格上有六分相似。
氣質上,都是很出衆的那一類人,就是人群中,格外不同,讓人一眼就能看到你。
撞衫了不可怕,誰醜誰尴尬,難得的是,誰也沒醜,這個鄭家年輕的婆婆,一股成熟女人風,特別有文藝氣質,而江露,穿着偏學生風,有種純潔嬌俏的風情。
成熟和青春,從來不是對立的,而兩個階段各有不同的美。
“張老師,你看,這不中秋節了嗎,我特意帶點禮來,看望看望你和老鄭,順便帶我家江露過來看看江華,她這次回來,只能在家裏待兩天,想着明天過節也不方便過來打擾……”
甭管背後怎麽議論,江母場面話還是說得客氣,她将提着的東西交給跟過來的保姆,然後和那位格外年輕的親家客套。
江華的婆婆,是工農兵大學的老師,叫張娜。
為人那就一個冷字,冷歸冷,人家還冷得有文藝範兒,江華跟她媽背後沒少說這個婆婆的壞話,年紀都快四十了,還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比她這個兒媳婦打扮得還好看,在家裏眼皮都不夾她一下,和她說話愛搭不理的,還是個大學老師呢,一點禮貌都不懂。
江華一肚子的不滿,也沒人可說,只好回家跟江母吐槽,江母心裏有數,這種事不好管,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已經嫁到人家家裏了,住在人那裏日常這些雞毛蒜皮,就要靠自己的經驗磨合了,總不能為這麽點小事,娘家打上門去給女兒撐腰吧。
何況還是江華自己死乞白賴的要嫁,受了委屈能怎麽辦?忍着吧。
江母覺得鬧翻臉才是下策,兩家處好關系,才是對女兒最好的幫助,他們這樣的家庭,都要臉面,只要不做得太過份了,能過去就都能過得去。
“太客氣了,許主任,來就來,還帶禮過來,明天我讓佑平她們過去看你們。”你來我往回個禮,應當應份。
“別別別,明天中秋,合家團圓,讓佑平在家裏好好過個節,別折騰了。”
張娜看到江母,冷淡的表情倒是露出絲笑意,江華為人一般但她父母倒是不錯,江仲光報社的級別很高,圈子裏都知道他人品很好,這個許主任也是個八面玲珑,會做人也會做事,人品都是可以的。
說着說着張娜的目光就看向了江母旁邊的江露。
“來,露露,這是你姐姐的婆婆,工農兵大學的老師,姓張,你叫張阿姨。”
“這是我小女兒,江露。”
“張阿姨,你好。”
從見到張娜,江露就沒有移開過眼晴,江母介紹人的時候,她才回過神,急忙打了招呼,還伸出了手。
張娜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然後握了下她的手。
入手柔弱無骨。
張娜手就很軟,張娜的媽媽說過,她手這麽軟将來肯定能找個疼她的夫君。
果然,她找到了老鄭,一直寵她到現在。
眼前這個許主任的小女兒,那小手比她的還軟,軟得好似沒骨頭。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江家的這個小女兒,都說江家雙姝皆美,她見過江華,只覺得一般,不過是剛剛能看而已,想必另一個也不會強到哪裏去,結果今天這麽一見,倒是驚豔到她了。
小姑娘的臉蛋兒,這身條兒,那小腰細得只有一小把,胸上和屁股卻有肉的很,很是會長,雖然穿着襯衫和長裙,可絲毫掩蓋不了這姑娘出色的好身材和外貌。
這姿色可比她們家的大女兒好多了,江華連和她妹妹放在一起比的資格都沒有,不知道怎麽會傳出江家雙姝皆佳麗的傳言。
也只有鄭佑平那眼光,才能看得上江華了。
她的眼光向來很高,但這姑娘的美她一眼就很中意,如果她有個這樣的女兒就好了,心裏惋惜,可惜是人家的女兒。
張娜微微翹唇笑了下,雖是真心誇贊,卻又顯得有些高傲地說:“許主任,你這個小女兒,将來能找個不錯的對象。”
這話江母最愛聽,立即笑容滿面:“張老師,就是會說話,那我不客氣,就借張老師的吉言了。”我這大女兒沒嫁好,我這小女兒怎麽也得嫁個她滿意的。
一開始江露覺得張娜不知道哪裏有點面熟,直到她看到眼前這個女人露出地笑容,她微微張了下唇。
那個笑……真的好像李援朝啊,笑起來翹起的嘴角弧度,都很像。
她開始懷疑自己滿腦子愧對李援朝,現在看誰都像李援朝了。
江華和鄭佑平的房間在二樓,二樓有四個門,江華在北面的房間,她正吃着鄭家保姆給送上來的面。
她現在一點油星都不能碰,保姆就用黃瓜絲和青菜下了碗清淡面條,上面撒了點蔥花,江華才勉強吃了兩口。
江母和江露進來的時候,她正坐在床上皺着眉往下咽。
看到江母的時候還開心的笑了一下,直到看到江露,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在農村下鄉?”江華見到江露哼了一聲,“爸媽在家裏擔心得睡不着覺,你在那邊倒是過得不錯,還吃胖了。”她陰陽怪氣道。
尤其看江露不但沒有曬得又黑又瘦又小,反而更白、更嫩、更嬌豔、更美了,她的心就似堵上了似的。
她又想起了自己幾年前無意間揀到的珠子了,就因為送江露去火車站,她的珠子才丢的。
失去後,她又恢複了原貌,她本來的長相就只有勉強清秀,如今又懷孕了,吃不好睡不好,臉色焦黃憔悴,與現在的江露站在一起,看起來恐怕要老個十歲。
當初鄭佑平見到她失去珠子的樣子,好幾次都想跟她分手,如果不是她和鄭佑平早有了關系,而他又不敢讓她鬧上鄭家,最後被迫無奈才答應跟她結了婚,她差一點就算計一空,雞飛蛋打了。
現在一想起來她就暗恨,她覺得江露天生克她,江露沒出生的時候,她才是家裏父母的寵兒,等到妹妹一出生,江母就變了,一心都是這個小女兒,每次買回來的衣服和吃的,她這個姐姐都是拿妹妹挑剩下的,母親誇妹妹的話一籮筐,到她這裏就沒有一句好話。
她看着江露那臉蛋像珍珠一樣白,再想想自己幾天都不敢照鏡子的臉色。
她目光陰沉不定,鄭佑平本來就對她有怨言,有一次竟然還說,“我怎麽看着你跟以前越來越不一樣了,以前皮膚滑不溜手,現在……”不說細皮嫩肉,他都覺得有些粗。
如果他再見到現在的江露,只怕要恨自己當初眼瞎。
她的目光盯着江露,越發不善起來,跟她演什麽姐妹情深,還過來看她?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剛才吃進肚子裏的面,她又想吐了。
江露知道江華讨厭她,她也不在意,該打聽的還是要打聽的。
“江華,我看到樓下大廳挂着照片,鄭佑平原來還有個哥哥啊?”江露邊說邊看了眼江華的屋子,椅子都包綿的,s市最新款,櫥櫃也做得最新的款式,一看就是最近才做的,平時還有保姆做三餐,收拾家務,在鄭家,江華至少物質上,是舒服的。
江華怨恨地看了江露一眼,但她再讨厭妹妹,也得在江母面前裝一裝,她撇了撇嘴:“死了的人挂在大廳,真晦氣,你還提來幹嘛,故意讓我不舒服?我這胎不太好,懷疑就是那個死了的孩子搗得鬼。”害得她現在門都不敢出,就怕撞邪,哪有死了的人還挂大廳的?她婆婆怕不是有病。
“我跟佑平說,他還勸我忍一忍,說那個照片都放那麽多年了,家裏也一點事都沒有,他爸還一連高升,搬到軍區了呢。他懂什麽,那東西最喜歡沖撞小孩子,何況我剛懷……是他們家的寶貝金孫!”
江華立即“噓”一聲,伸手就隔空打幾下江華,“你說什麽胡話,小聲點,讓你婆婆聽見……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迷信!”
江華“嘁”了一聲,“還不是像你了。”
“鄭佑平的哥哥當年病死在哪兒?你知道嗎?”江露問。
江華不耐煩,“你問這些幹什麽?”
“問就問了,你知道就說說,你妹妹特意來看你,跟你說說話,你這是什麽态度?”
江華哼了聲:“我也沒讓她來看我,我怎麽知道他哥死在哪兒……佑平又沒說過,就說死在北邊……”她想了想,好像提過,“死在北邊……昌河?昌河縣。”
說完她還愣了下:“這不是就江露下鄉的地方?”
江露腦子裏正在轉啊轉,好像有一條線馬上就要連在一起了,但就缺了點什麽,鄭清河六歲的時候病死了,系統說沒死,說鄭清河就在昌河縣。
她在昌河縣打聽了兩個多月也沒有打聽到,那就是鄭清河活着但換名字了,那為什麽沒死,鄭家說病死了呢。
病死在昌河縣,會不會鄭家人當時以為病死了,後來又活過來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糟糕了,她要到哪裏去找人,人海茫茫,換了名字,不知道樣貌,就算一個縣,那也大海撈針啊。
“時間不早了,媽你趕緊帶着妹妹走吧,我要睡一會呢。”江華怕鄭佑平回來,再看到江露,沒說兩句就急着趕人,江露明天過完節,就回北邊繼續插隊,她心想趕緊在那邊找個人嫁了,別再回來了,看到她就鬧心。
江華看她狀态不是很好,也就沒說什麽。
走的時候江華像是想起什麽,還問江露:“你從北邊回來,帶沒帶桃子水果?”上次在家裏吃到的,她現在還念念不忘。
“啊,你妹妹帶了三個桃子,不過,我和你爸昨天吃了。”
江華瞪大了眼睛:“就帶了這麽點兒?沒我的份?江露,你還是我妹妹嗎?你不知道我懷孕了嗎?帶回來的東西,居然沒有我的份?你還來看我?”
江華生氣地說:“你沖你妹妹發什麽火,桃子水果供銷社有,你想吃讓鄭佑平去買,你妹妹剛還買了一袋吃的拿過來,你竟然這麽跟她說話,還有沒有個姐姐樣子。”要不是體諒她懷了,她都想打江華兩下,在家裏的時候還好,怎麽來了鄭家,懷了個孕,跋扈了這麽多,真以為自己成了首長兒媳婦,肚子裏揣了金孫,世界都要圍着她轉?誰慣着她這毛病。
江母和江露下了樓,張娜正坐在沙發上拿着一本文藝氣息很濃的話劇本子在看,走得時候起身送江母出門,出了鄭家樓下的院子,在拐角鐵栅欄那裏,遇到了匆匆回來的鄭佑平。
鄭佑平一米八的個子,穿着一套綠色的軍裝,戴着個眼鏡,五官尖削,文質彬彬,有些男生女相,他看到江母的時候還愣了下,這個丈母娘可不常來。
“佑平回來了?”江母招呼了一聲,鄭佑平看着文化氣質重,實際眼高于頂,一般人他瞧不上,看不上的招呼都不主動打,所以江母一直覺得他人不行,不同意女兒嫁。
“媽,來看江華啊。”回了一句後,他看向了江母身後的江露,一下子愣住了。
江露沒有跟他打招呼,只是擡眼看了他一眼,給她的印象就是,跟那位張老師好像不太像,無論是五官還是輪廓,可能是像他爸吧。
看完一眼後,就沒有興趣地移開了視線,微風吹過她辮子上纏着的白色絲巾,柔軟飄逸的絲巾帶過一陣香氣,那香氣飄到鄭佑平鼻尖,聞着沁人心肺,迷魂奪魄,飄飄欲仙。
送人出門準備回去的張娜,就看到鄭佑平站在門口,盯着已經走遠了的母女倆背影,眼睛發直。
張娜收起了臉上殘餘的笑意,拉下了嘴角,吃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真不知道像了誰了?她懶得看一眼,轉身進了院子。
……
某邊境,一輛往返兩國的列車,正在急速行駛中。
車裏的人蓬頭垢面,個個神色疲憊卻精神亢奮,嘴裏說着路途的見聞,腰包裏裝得鼓鼓的,其中一個車廂裏,一排椅子上坐了五個身強力壯的大漢,周圍的人離他們遠遠的。
幾個人個個身高不低于一米八五,最高的一米九二,一看就不缺營養,身上都是壯碩的肌肉,拳頭比饅頭都大,這麽幾個人往那一坐,誰看了都不敢惹,其中一個光頭望了望四周,從懷裏拿出了一把錢。
數了數給其它四人分了一圈,五天四夜,一人分到了一千多。
個個眉開眼笑,只有其中一個低着頭拿到錢,看也不看的放進懷裏,臉上面無表情,目光沒有焦點。
“援朝,你這次怎麽沒在家過節?出來趕這趟活?之前還跟我說,這段時間不出來了,轉眼就在車上熬了五天?”那光頭大漢拍了拍他的肩膀,晃了晃他。
當年李援朝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跟着光頭,他們那時候餓得走投無路了,最後跟着人逃票跑上了這輛列車,抱着也許國外日子比國內會好過些,至少不會餓死的念頭,然後就發現了新世界,也賺到了第一筆錢。
後來慢慢組織了十幾個人,全國各地地做了倒爺,想各種渠道,将國外的糧倒進國內,國內的新鮮貨倒出國外,各大黑市背後組織都有他們的人蹲點收購,也有人組織車隊,身強力壯能背得動貨的就跑國外這條線,國內雖然形式不好,但小心一些總體還算安全,國外這趟列車才是最危險的,被出來倒貨的人稱為死亡列車。
雖然賺錢,可是兩國交界,屬于三不管地帶,這些人帶着錢貨聚集在此,就像一只只大肥羊,每一站都充滿了兇險,你不知道下一波進來的人是幹什麽,流寇猖狂,說搶就搶,說打人就打人,若運氣不好,遇到搶匪,東西被搶了,損失慘重還是輕的,若是因為聚衆鬥毆而被兩邊的警力圍剿,再亂槍掃射,那真的死了都白死,在這裏的人,沒有人權,沒有任何保護。
想賺錢,沒有點膽子,沒有幾分應變能力,來了就是送死,這地方可從來不缺死人。
但只要不死,多少能賺點錢,一個月出來跑兩趟貨,多的時候三天能分到一千多塊,少的時候只有三五百塊。
“嗯,有點事,現在沒事了。”
“幹特娘,你上一次沒來就對了,那一趟我們遇到了一小波搶劫的,貨都被搶光了,差點小命都沒了,那毛子的子彈差不點就送我上西天,還好我命大,彎腰躲進了人群裏,小汪,唉,他沒了。”
一個才進來的十九小孩兒,來了兩次就沒了,讓人唏噓。
登上這趟列車的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一不小心,就玩完了,聰明的做了幾次就不做了,貪的最後都送了命,他們幾個是做得時間最長的,也是最有經驗的,因為合作得好,都熟悉,都是老手,體格也壯,有力氣,有一股狠勁兒,所以一般人不敢惹他們,這才賺了點錢。
那個光頭攬着李援朝道:“這邊越來越嚴了,看來也做不久了,本來我們計劃半年後……現在準備計劃提前,五天後就在這裏,咱們好好幹上一票,武器都準備好了,幹完每個人分至少這個數。”他用手比了比,“怎麽樣,援朝,這次跟我們一起幹吧,你也不想以後一直這麽危險的在這裏來回跑吧,我們做完這一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以後再也不來了,到時候拿到了錢,去大城市,住城裏的房子,娶城裏的媳婦,有花不完的錢,就玩不完的女人……”
李援朝看了他們一眼,他當然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這一輛列車,裏面至少有七成是倒爺,倒爺每回過來,都帶着大量的貨和現金,要不這邊劫匪猖狂,要不說這裏危險呢,每一次出來堪比死亡之旅,完全拿命在賺錢,這一次賺一千,下一次搞不好墳頭草都高了。
他們的計劃,李援朝知道,就是幹最後一票,搶一條列車。
一列車上的人,手裏有多少錢,收集起來那絕對是筆巨款,既然別人能幹,他們為什麽不能幹?他們不僅要幹,還要幹票大的,還有比倒爺更了解倒爺的嗎,現在槍弄到了,刀也弄到了,聚集了幾十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叫李援朝加入進來,那是看在他跟了自己這麽多年,帶他發財走一波,是給他情面。
李援朝沒有吱聲。
光頭不滿,低聲說:“怎麽?我們這一路被搶了多少次,你就不想搶回來?”
“那些倒爺有錢的很,搶一次也損失不了筋骨。”
“幹這一趟,我們賺了錢就不幹了,這一票完,就收手。”
“以後吃香的,喝辣的,躺在錢上睡覺,要酒有酒,要女人有女人,再沒人敢瞧不起我們。”
“援朝,你今年二十三,還沒結婚,就沒有想要娶的女人?”
“你就不想娶個城裏嬌滴滴的媳婦?讓她給你生兒育女,伺候你?”
“你就不想到城裏頭過體面的日子?”
“沒有錢,城裏人能看上咱?沒有城裏戶口,她們能嫁給咱?”
“援朝,有錢能使鬼推磨,大把的銀子甩出來,你就能在繁華的大城市裏買房子,就能到大城市落戶,你知道B市房子多少錢?最低也要一萬多,還沒人賣,就你手裏的幾千塊錢,到大城市裏能做什麽?”
“幹完這一票,我們每個人至少能分到兩三萬,買房子,娶媳婦,生兒子,以後咱揚眉吐氣,什麽都有了……”
“你還沒碰過女人吧?呵呵,城裏的女人可嫩乎呢,細皮嫩肉,摸起來水光溜滑的,給錢,能讓你幹一宿,你就不想要?我們拼死拼活賺錢為了什麽?不就為了女人嗎,你就沒有想要的?”
“你就甘心一直留在鄉下?”
李援朝坐在那裏,他的手攥在一起,手臂的肌肉因為使力過度而筋肉糾結,許久,他說:“好,五哥,五天後,我過來。”
……
同在s市,江露和趙鈴交換了地址,江露家離火車站近,趙鈴先去了江露家,然後再一起去火車站。
江父江母都請了假,江母給女兒帶了好多好吃的,全是百貨大樓購買,裝了整整一個行李袋,江父直接打了電話叫了報社開車的司機過來,送女兒到火車站。
除非開會出差,江父平時自己出行都很少坐單位的車,但這次為了送女兒,也謀私了一回,上一次報社有事,下鄉沒送,江母都埋怨了好幾天。
趙鈴一到江露家,驚呆了。
她知道江露家裏條件好,但沒想到條件比她想象的還要好,住着大房子,地面都鋪設着地板,還有室內的衛生間,房間特別多,還有專門的書房?家裏又是沙發又是壁櫥,還帶個很大的陽臺,陽臺上養着花花草草。
趙鈴進來的時候,都不敢踩地板,還有那個沙發坐起來又軟又舒服,桌子上擺着的水果糕點随便她吃,關鍵是江露的爸爸也在,他是s市報社的領導,來的時候,她爸還在喝茶,她媽正在收拾東西,江露的媽媽氣質也很好,還特別熱情招待她。
知道她會過來,還送了趙鈴禮物,一支鋼筆,天啊,上門還有禮物可以收,趙鈴都快流淚了。
工人階級和幹部階級的待遇果然不一樣,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她們家分得房子就很小,房間也少,沒有廚房,廚房都在胡同裏,衛生間更是沒有,要去公用的,家裏別說書房了,一共才三間,父母一間,哥嫂一間,還有個侄子一間,她回去還要跟十歲的侄子擠一擠,這還算好的呢,有的家裏好幾個子女,全擠在一個房子裏,空間小得可憐。
再看看江露家,她媽給她裝了一包衣服,全是商場很貴的料子,江露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紮着頭發,就像個小天鵝,哪裏像是跟她一起下鄉插隊的知青同志喲,她的衣服沒有補丁就是很好的了,跟江露一比那就是兩個世界。
人家江露父親那麽大個領導,對她還特別客氣,問了她們插隊的一些事,趙鈴立即惶恐地回了,緊張的腿還有點發抖。
終于收拾好東西出門,趙鈴再次流淚了,她看到了啥?居然還有轎車接送?從來沒坐過的車的她,覺得自己人生都圓滿了,她現在開始懷疑,江露到底為什麽要到北方插隊啊?在家裏住着不舒服嗎?難道她真的是為了建設新農村而去的嗎?她信了才有鬼呢,她家裏的條件,完全可以留城啊。
直到兩人坐到火車上,好久了,趙鈴才說了句,“怪不得你要和李援朝說清楚呢,你們确實不合适,你爸媽肯定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北邊離s市太遠了,李援朝人在鄉下,還無父無母,他可能,真的不太适合你……”
江露這兩天煩心着,男主鄭清河,就像消失在人海裏一樣,生死不明,她到底要去哪裏找人啊,而且馬上就要回大隊了,回了大隊就要見到李援朝,她一想起他,就感覺到一絲絲的窒息,再加上火車裏悶,她有點喘不上氣,這時聽到了趙鈴說:“……不合适……李援朝他無父無母……”
無父無母……
無父,無母。
突然的。
江露那些反複不得其解的點,像雷光竄入了迷霧一樣,一點點串了起來。
腦中就像無數畫面在閃回,最後回到了那輛拖拉機上吳支書說的話。
“援朝,我記得你六歲那年被父母扔了,是咱們大隊的人救了你,這些年把你養大,這份恩情你可不要忘記啊。”
鄭清河六歲,病死,昌河。
李援朝六歲,生病被抛棄,流落昌河縣,燒壞記憶。
還有李援朝與張娜那七分相似的面孔,因為男女的差異,江露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呢。
所以,所以?
鄭清河……就是李援朝?
“系……統!你給我出來,看我不打死你!”她咬牙切齒地說。
……
未來是無法預料的,五天後,或許他能拿到一筆錢,換個地方從新開始,或許他就會死在那個通往異國他鄉的列車上,屍骨無存。
在人生或許只有最後的五天時間裏,李援朝沒有回大隊,而是從邊境直接坐上火車去了s市,在最後的最後,他想看看那個人出生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