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張可同爸媽住在一塊兒，在城西的一處老房。
張可的爸媽都是普通的拿着小工資本本分分拿單位工資到年齡乖乖退休，在家早上出門鍛煉回家睡個午覺下午打牌串門生活悠哉又自在。張爸張媽文化程度不高，長相年輕的時候也不出衆，偏偏生了個女兒——從小念書不用操心，重高，Z大，碩士，500強名企一路和坐火箭一樣地順順利利地就下來了。張可小的時候老兩口還着急擔心，女兒相貌不好，或者和老媽一樣個頭不高将來影響找對象可怎麽辦。事實證明爸媽擔心得太多了，張可從小機靈漂亮，爸爸嗎臉上好看的地方排列組合一下，那張小臉，從小鄰居見到了，都要誇一句：“哎喲，老張女兒真是又漂亮又機靈。我們這一片兒可可最優秀了。”
的确，張可從小沒讓爸媽操過什麽心，唯一一次老爸老媽糾結半天的是張可大學填志願那會兒。
別人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糾結着生怕分數線不夠掉了檔，在好大學差專業和差大學好專業之間糾結。而張可一家分數一查出來就接到幾個大學招生辦的電話。
那時候可把張爸張媽吓到了，以為孩子作弊考試分數不算數。結果是好幾個大學來游說，垮了自己女兒一通，各種又會條件聽得張爸張媽腦子都暈了。
不過事實又證明，張可的确不用爸媽怎麽操心。高考出分數那天，他正在謝希家呢，謝希那小烏龜查分三天前就慫得不得了，整天給她qq留言，說一些酸不拉幾，惡心兮兮的話。無非是怕自己考砸了，無非是擔心以後要和她各奔東西啥的。還揚言查分那天把家裏電話線拔了……
那時候手機可沒那麽普及，qq還是那種灰藍色兒的。
于是張可被騷擾了三天忍無可忍，查分那天去了謝希家，謝希爸媽在單位惴惴不安還沒差分呢，張可已經抄下謝希的分數，挂了電話，皺着眉看着人家，發自肺腑一句：“啧，怎麽能考那麽爛？”
謝希一聽就差點會死在她面前，結果看到張可抄下來的分數，就傻了——
“可可，你幹嘛騙我！竟然過一本線了！哦也！”謝希一秒鐘從瀕死狀态滿血滿藍抱着張可轉圈圈。
張可挺不高興地：“喂，你有點追求好不好？”
“我又不是你，這已經是奇跡了，奇跡好不好！我模拟考最後一次語文才考了90分（滿分150）這回竟然有110，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後謝希就開啓腦殘神經病模式，張可怎麽也沒想通謝希的興奮點在那裏。
下午回到家，看到爸媽那天還特地請了假在家裏查分數。張可到家看到爸媽一臉糾結，以為自己手滑答題卡忘寫名字考坑爹了。
結果知道成績，一看，比謝希那貨高了整整一百分，她連招生手冊都沒看，老爸辛苦記下的各個學校的優惠條件都沒看，說了句，我去Z大，理由是離家近，就回房看動漫去了。
那潇灑女王的氣質張可從小好像就與生俱來。
讀書的事兒爸媽都聽她的。于是等她在Z大把碩士快念完，某天晚上吃了一盆老媽做的糖醋排骨，吐了一桌的骨頭，随便說了一句：“老板讓我順便把博士給讀了。”
張爸張媽當晚臉色就有點不對。然後隔天又和張可促膝長談了一次。
“可可呀，爸媽就希望你差不多找個工作，嫁個好人家，和我們一樣平平凡凡……”
“可可呀，現在女博士的名聲不好，哎你知道隔壁老王家的親戚的女兒，哎喲，女博士呀，可把她們爸媽愁的三十了，男朋友都沒有。”
……
張可反駁了一句：“那是因為她長得醜才沒人要好不好，和女博士沒關系。”
老爸老媽不說話了，低着頭直嘆息。
“爸就希望你以後順遂一點，中國男的嘛，都不希望女的太強……”
“哎，媽為你驕傲，就是這真的是條不歸路呀……”
……
N年後謝希覺得當年爸媽的話說得對極了。雖然當時沒讀博有那麽點遺憾，但是……幸虧那時候沒讀博，才強勢進了現在的公司遇上了個坑爹的上司，她被惡心到了，花了N年時間把那個惡心的上司踩在腳底下……
而且，大學同學幾個讀博的……嗯，也沒她現在過得滋潤。
是的，張可沒有走上女博士第三性別的不歸路，但她命裏帶富貴強勢命，進入職場就妥妥地走向了另一條不歸路，成為一個男員工聽到她都要抖三抖的女強人。
哎。
陳雄開着車，喝醉的張可抱着手機坐在她的身邊笑眯眯地打着游戲，像個小孩。
好像回到了高一的時候，報道一天，陳雄發現隔了一條走廊坐着的那個短發女生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微微揚起的嘴角，好像他看的熱血動漫裏那些含情脈脈地女主角。
就像《灌籃高手》裏的赤木晴子，就像《棒球英豪》裏的淺倉南。
報道的第一天他好多的時候都在偷偷地關注女孩。他知道她叫張可，她知道她是報送生裏學校內部測試成績全年級第三的牛人，他知道……其實她一點也不含情脈脈溫柔似水。
“喂，我手機沒電了。你的拿來。”
面前突然多了手臂。張可縮在他的大衣裏的，伸出手來，一邊的大衣就掉了大半下來。張可臉上紅撲撲的，還是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小巧呃鼻子，微微上翹的嘴角，陳雄覺得，她從來都沒有變過，還是十年前他們初見的模樣。
“在我衣服兜裏自己拿。”陳雄伸手把掉了的一半衣服給她披好。專心握着方向盤。
“啧，桌面還是那麽呆。”張可果然從身上的大衣裏摸出了陳雄的大屏手機，她按了好幾下，密碼都錯，張可不高興，哼唧着：“哎，你改密碼了？”
“你在按你自己手機的密碼。”陳雄瞄了一眼，糾正道。
“哦。”喝醉的人特別乖，陳雄的密碼他知道，三兩下就進去了，不過還不忘嘟囔着：“啧，好麻煩，下回換成和我一樣，我好少記個東西。”
張可随便吐槽的。陳雄在邊上看着邊戳自己手機屏幕又在吐槽安卓系統用不慣的人，笑了起來，輕輕地恩了一聲。
車停在張可家小區的門口。
高中陳雄就來過這兒，那麽多年，她也般過家。
張可這人，別看她從小念書和玩，畢業後上班虐下屬和虐菜一樣的輕松，其實這人吧，挺戀家的。
高考那麽高的分，留在市裏，大二以後直接走讀住在家裏了。前幾年在市中心貸款了一套房子，折騰了半年裝修好，住了三個月都不到就又搬回家和爸媽住。
這人刀槍不入，其實不是沒有弱點。生活上，到底還是需要人照顧的。
“唔，等等，馬上就通關了。”張可低頭和屏幕上的彩色小球奮鬥，剛做好的美甲一點優雅感都沒有唰唰唰地恨不得把屏幕給戳爛掉。
陳雄停了車，幽幽地看着人，不動，也不說話。
“喂，敬輝那小子到底什麽情況？”張可好像酒醒了點。能分心八卦了。
“什麽什麽情況？”
“別裝傻，謝希是我最好的姐妹，那人沒腦子的，敬輝要玩他分分鐘被搞到手，到時候失戀了又是要跑我這裏折騰幾個月，我可受不了。”張可聲音也冷靜了許多沒有剛剛軟軟的傻乎乎的模樣。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嫌棄和，威脅。“這幾年就你和他有聯系，逃不掉的。快說。”
“哎，兄弟家事，說出來不好吧。”陳雄道。
“嗯？”張可提了提語氣。
“他和唐柔幾個月前徹底掰了。這些年分分和和，敬輝小半條命都快被折騰沒了，這回是真的放手，他博士都讀了一半就回國工作了，是真的下了決心。”陳雄分分鐘賣掉兄弟：“呃，你別和別人說哦。”
“你們男人就是借口多，是那麽被女人折磨放棄讀博回國，就是智商不夠回來工作呗。”張可句句見血。陳雄聽了都有些不舒服：“哎，你就不能想點人好的？敬輝他挺牛的，現在不在Z大當講師還帶了課題回來的繼續做的。啧，Z大你知道進去多難嗎？”
“不知道。”張可說得肯定。
“……”
陳雄嘆了口氣：“他的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不過你別在他面前提唐婉哦，他走出來挺不容易的。”
“那我家謝希呢？他是真準備相親還是空窗無聊看到張狗皮膏藥就貼？”張可撅撅嘴。
“啧，你臉謝希都黑。”陳雄哭笑不得。
“黑她是我特權。”
“哎，高中那會兒我真挺佩服謝希的。簡直就是敢死隊一樣地追敬輝。男生都沒那毅力和勇氣。”
張可笑了：“喂，你們自恃清高，眼高手低還慫好不好，我家謝希就是正常追求。哎，不說那些廢話了，敬輝到底要怎麽樣？認真的還是玩玩的。”
“我咋知道。他決定回國的時候和我打了三個小時電話，喝多了，說了很多。這種事情也不會再提了吧，後來他回國辦手續工作什麽的那麽忙，我知道的和你們知道的一樣呀。”陳雄無辜。
“……”張可沒回應，手上突然一陣狂掃。
屏幕上發出耀眼的光芒飛舞着彩花和慶祝的綢緞。
“吶，還你。和你好哥們說，別以為他海龜就咋樣，欺負謝希我一樣揍。”張可拍拍手，把手機還了人。利落地要下車。
“哎，等等。”陳雄拉住人。
“幹嘛？”
“那個……下午你說的極品客戶，怎麽樣了？”陳雄關心。
“沒怎麽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妨礙我業績的人來殺人佛擋殺佛呗。”張可說得簡單。
陳雄苦笑：“喂，你把自己懂得和楊九妹一樣，你家那位不怕你？”
陳雄說着話沒看張可。
張可聽了也別過臉去：“他在香港又不知道。”
“他都半年沒來過了。”某人提醒。
張可道是無所謂：“他忙。”
“上回見到阿姨，你媽還讓我勸你和他商量一下找個地方定下來一起工作成家。這樣也不是辦法。”陳雄聲音淡淡的，其實很好聽。
“我媽也真是的。”張可皺眉，擡眼看人，有些不耐煩：“現在不是挺好的，誰也管不了誰。發正我要呆我爸媽身邊，他喜歡香港工作不想過來，我也沒辦法。”
“和那個梁俊臣吵架了？”陳雄一聽張可口氣就感覺到了。
“沒。”果然這人着急回答，一股子的倔：“我一個人過得很high，有沒有他無所謂。”
“……好，無所謂。”陳雄忍俊不禁：“我還是覺得梁俊臣那個人不靠譜。各方面的。你需要一個會照顧你陪在你身邊的人。”
“喂，你今天怎麽話那麽多呀。”
“我說事實罷了。你是女超人，沒人否定，你就沒想過那天你累了，想休息了，怎麽辦？”陳雄苦口婆心。
張可擡眼幽幽地看他。她在想，随即就笑了：“什麽怎麽辦，我一個人搞得定。走了。”
“張可……”
“pong——”一聲。
陳雄完了一秒說的話，被車門關在了車裏。
外頭張可踩着高跟走得很穩。陳雄看他進了小區，進了單元樓，消失在樓道裏。
大衣留在副駕駛座上。
手上拿着的手機屏幕上，是王子打完了所有泡泡通關救出了公主後的兩人相擁kiss的慶祝畫面。
不按掉畫面上就一直kiss到了現在。
“哎，那個梁俊臣不靠譜，你覺得我怎麽樣？”
有人在車裏對着手機屏幕自言自語，趴在方向盤上苦笑着……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