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去年年成不好,糧食歉收連帶着生意也不好做。也就是年節期間,不管窮還是富,好賴都會買些年貨,等出了正月,估計生意就會回落。
康平縣轄下一年只種一季作物,到秋收前,估計百姓們都會捂緊手中的錢糧,今年無論哪個檔次的生意都難做。
季家雜貨鋪還好說,在季宣和看來,已經不能稱其為雜貨鋪了,凡是個頭不大的物品,從針線零嘴,到鍋碗瓢盆,那是應有盡有,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康平縣城像這樣的雜貨鋪子還有幾家,分散在各條街上,每家都有一些固定的客源,相互間競争性沒那麽強。
雲記布莊和雜貨鋪子不同,做布匹生意的,同一條街上就有好幾家。好在面對的顧客層次不同,競争沒有趨于白熱化。
還沒出正月,已經能看出來百姓的消費能力下降了。往常能買得起中等布料的家庭,如今也算計着銀錢,買上一些中等布料,再搭配着稍次一些的布料,好為家裏省些銀錢。
同樣的,往年就盡揀着便宜料子買的貧家人,如今更是能不買就不買,勢必要将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勤儉持家美德發揚光大。
再如何,像季家雜貨鋪和雲記布莊這樣擁有自己鋪面的店鋪,除非進貨被人騙了,否則虧本是不會的,只是賺多賺少的問題。
季宣和決定在康平縣城住段日子,因着甄老夫子還在楊家埠,绉氏帶着女兒蓮悠回楊家埠季宅做飯,季宣和他們的飯食則由段媽媽先管着。
季宣和也是臨時起意,昨天來看元宵節燈會,一行人只各帶了一套備用衣衫,這次竹意和段媽媽也跟着回楊家埠,将留在康平縣城一衆人等的衣物用具都拿齊。齊山駕車送她們回去,在城門關閉前趕回即可。
季宣和準備開的是海鮮幹貨鋪子,鮮貨不容易保存,損壞率高,一個弄不好就容易虧本。幹貨儲存時間長,借着地利之便,能以很低的價格進貨,想虧本都難。不過也因為這樣,利潤也不厚。
當初雲記布莊開業時,掌櫃帳房尋了許久方才找到合适的。從那時起,季宣和就對此上了心,雜貨鋪子和雲記布莊自此開始培養學徒。如今幾年過去了,二掌櫃二帳房技藝已經學得差不多,獨當一面還有些難度,讓大掌櫃他們帶一帶,應該能支撐起一個鋪子。
尋鋪子不着急,作坊還沒開起來,現在就籌備好鋪子,沒有貨源就只能同其他兩個鋪子那樣,需要到別家進貨。現在慢慢尋摸着,有合适的早些入手也沒問題,暫時空着或進一批貨都不打緊,沒合适的他也不強求,作坊和鋪子并非就要聯動,無論哪一樣都能單獨存在。
元宵節剛過,這個時候賣鋪子的不多,一時半會還真不好找。季宣和連着看了幾天,就宣告放棄,還是讓邱伯平時多留意,現在這個時候找鋪子确實不大合适。
鋪子一時三刻見不到影子,沈清齊山兩人的成親用品倒是準備的如火如荼。物件都很一般,畢竟只是護院,邵雲辰必須開好這個頭,以後就能照章辦事。器重的多出些銀子,平平常常的,主子意思意思就成,由他們自己操心去。
不再跟着邱伯東奔西跑看鋪子之後,季宣和就閑了下來。甄老夫子不在,他和邵雲辰上午不用學四書五經,閑工夫很多。季宣和帶着邵雲辰去看了幾場戲,兩人沒在大堂裏看,那裏人多,階層很是複雜,季宣和圖清閑省事,每回都進的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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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戲只有下午和晚上有。晚上需要用不少蠟燭燈火照明,開支大,收的門票錢就高。也因為這樣,能晚上登臺的都是有名的戲班子,不入流的戲班子都不敢在晚上開場,怕茶水錢都賺不回來。
晚上唱戲的質量都高,白天開場的好壞皆有。再如何布置,晚上還是比不過白天亮堂。大部分時候季宣和帶着邵雲辰看的都是白天演出的戲,偶爾兩人才會去體驗一下晚上看戲的氣氛。
這天剛吃過晌午飯,季宣和就攜着邵雲辰進了林家戲樓。他早就讓人打聽好了,今天是剛到康平縣城的羅家班子首次登臺。據說這個戲班子在附近縣鎮唱出了名氣,名聲已經傳到康平縣城,這開場戲門票定的就不低,聞訊而來的戲迷很是捧場。
季宣和還以為自己來得就夠早了,誰想他一踏進戲樓,就見大堂上已經坐滿了一半。門票都是預售的,只有臨開戲前還沒賣完,來晚了的人才能踏着點買票進場。
今次是羅家班子的開場戲,門票早已售罄,想看戲就只能等下一場了。
這些天,季宣和夫夫也算是林家戲樓的常客,兩人每隔一兩天就會過來看一場。戲樓小二很是熱情的将他們引到雅間內,等兩人坐下,茶水點心旋即就位。戲樓門票包含了相應價位的消費,想吃其他的,就需要另花銀子單點。
戲臺子搭的很高,大堂上的座位呈階梯形,前排後排位置都不算好,相應的價格也低一些,位置最好的就屬那些能平視又能看清戲臺子的座位。一分錢一分貨,想要好享受就得多掏些銀子。
雅間都位于二樓,面向戲臺子的方向安着大幅玻璃,并不是落地窗,只是窗子開得比一般房子的窗戶要大上不少,幾人一起坐在窗前看都不會顯得擁擠。
季宣和定的雅間位置不算頂好,在所有雅間中只能算是中不溜。康平縣城離京城不遠,又沿海,比一般縣城要繁華,有權有勢的大戶不少。靠中間最好的那些雅間,林家戲樓都會先派人詢問這些大戶,确定他們不要之後才會往外售賣。
等輪到季宣和時,只剩餘中檔次的雅間。從位置上來說,他們所在的雅間還不如樓下靠中間那些座位。只是大堂裏太過喧嘩,嘈雜得很,還是樓上好享受。
聽了幾場戲,季宣和已不像最開始那樣什麽都聽不懂。虧得康平縣城附近流行的戲比較接近官話,聽久了也能聽出個大概,不然要是各地方言,估計他準得抓瞎。
邵雲辰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居然喜歡聽戲,他很小的時候,在邵府曾聽過戲。那時候太小,坐不住,戲剛開演就溜走了。等他稍微大些,能沉得下心,就再沒接觸過,若不是元宵節湊巧看了一場戲,他都不曉得自己愛好聽這種在文人眼中上不得臺面的戲文。
邵雲辰知道季宣和不怎麽愛看戲,他陪着來更多時候是喝茶吃點心,至于戲看進去多少,邵雲辰就不得而知了。季宣和這麽做都是為了讓他高興,邵雲辰心中有數。他沒有拒絕季宣和的好意,也就這些天了,他們不會在縣城久住,趁現在還沒出正月,登臺的戲班子很多,好好看幾場,等回了楊家埠,一切又會回歸正常。
羅家班子确實名副其實,就季宣和這個半吊子看客,都覺得無論唱功還是劇情,都極其出色。樓下的戲迷大聲喝彩,将戲引上了高峰。
謝幕時,喊好的看客不少都給了唱戲之人打賞,邵雲辰也出了一些。這些打賞歸各家戲班子所有,戲樓不會參與分紅。
散場後,等大堂戲迷走得差不多,季宣和他們才走出雅間。
能正正經經去戲樓聽戲的,少說家中也小有餘錢,普通百姓只能聽一些野戲班子唱的戲。這還是在富庶的錦朝,若換成歷史中的明末,遭遇了連年災禍,指不定現在就已經民不聊生。
打那以後,邵雲辰就愛上了聽羅家班子的戲,只要不是同一幕戲,就逢場必到。還好,邵雲辰有分寸,沒想着要出錢去捧臺柱子,光聽戲所費并不多。不然季宣和親手養出一個敗家君郎,他非得後悔死不可。
剛過正月沒幾天,季宣和夫夫就盤算着回楊家埠。離開春不遠,莊子需要邵雲辰打理,季宣和也要給海鮮幹貨作坊尋址,兩人即将變得忙碌起來。
還不等季宣和夫夫忙其他事,兩人首先面臨的卻是甄老夫子的授課。松快了近一個月,再面對每天一上午的課,季宣和都有些不适應了。懶散了一段時日,想再重新發奮圖強真是不容易啊。
楊家埠空房子有不少,多數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這樣的房子自然入不了季宣和的眼。他跟着邱伯看了好幾處,都覺得不太合适,想着是不是買塊地蓋一棟新房,要不然幹脆将作坊設在寧莊?
回家同邵雲辰一番合計,兩人最終決定将作坊建在寧莊邊上。季家不是本地人,在村子裏放不開手腳,容易被欺生。
作坊挨在寧莊邊上,趁現在還沒春耕,閑置的勞力多,季宣和讓邱伯通過楊村長請了不少人來上工。同樣是找臨工,大老遠跑到鎮上縣城找,哪裏比得上給離家幾步遠的季家幫工來得劃算?
季家給的工錢一如以往厚道,不會少得讓人以為摳門,也不會多到讓人認為這家子人好欺負。
季宣和目前還不清楚海鮮幹貨的銷售狀況,作坊起的就不大,等以後生意做大了,再擴建作坊也不晚。
作坊在有條不紊地建設之中,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二月下旬。
沈清齊山兩人成親的吉日早就擇好,定在二月二十二,正趕在春耕前。因着兩人長時間護衛在季宣和夫夫身邊,結交的人不多,邵雲辰拍板讓兩人在季宅前院辦席面,還請了莊戶和佃戶以及村長他們過來給兩人捧場,他和季宣和作為主賓為兩人撐場子。
也就是季家現在主子少才可能這樣,換了季府邵府,下人成親,主子賞賜點銀錢布匹之類已經算是給他們天大的臉面,更不可能将前院空出來給他們辦席面,更何況還親自前往觀禮?
佃戶和村長他們過來只帶了普通的禮,這是邱伯幾人去請人時就跟他們講好的,免得他們為了撐面子将禮給重了。
借着沈清齊山這次成親辦酒席,季家和村民走動就開始頻繁起來。禮尚往來嗎,這次他們上門來吃喜酒,下回等他們要辦事了,還不是要回請沈清他們?
有一就有二,這樣方便季家融入進楊家埠。
酒席沒有太出格,在邵雲辰看來根本就拿不出手,對于村長他們而言,已是村中富戶才能置備得起。衆人吃飽喝足,剩菜剩飯都讓吃席之人打包帶走,喜的媳婦子們眉開眼笑。
請的人并不多,酒席還不到十桌,桌子碗筷都是來客自帶。這是楊家埠的習俗,這樣也能省下幾個錢。
沈清齊山兩人都有月錢,酒席是他們自己出錢置辦,邵雲辰添了幾個菜,才将酒席置辦的令沈清兩人倍有面子。
季家來楊家埠之後第一樁喜事就在圓滿中收場,接下來的時間屬于沈清齊山。酒席散場後,邱成即墨兩人去鬧洞房,連甄書都在一旁起哄。邱霜幾人已經是大姑娘了,這種場合她們不方便觀看,只得在一邊嘆氣遺憾。
翌日,季宣和特意留心了沈清齊山兩人的走姿,果然沈清走路微微有些別扭,不甚明顯,不盯着看就看不出來。季宣和丢給齊山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施施然走了。
緊接着就要準備春耕,作坊得趕在春播前建好。季宣和詢問過泥瓦匠師傅,确定時間上來得及,他就沒再請人。
作坊只有一進,只是院子留的很大。海鮮制品不少都需要曬制,院子必須足夠大。考慮到作坊加工的是入口的吃食,衛生條件很是緊要,季宣和讓人給院子鋪上石板,免得塵土飛揚。
房子是紅磚瓦房,整的比村裏不少房子都要好。紅磚比青磚便宜,燒制工藝更簡單一些。青磚瓦房,牆壁不用處理可以直接裸着,樣子十分美觀,季宅就是如此,而裸露的紅磚看起來就沒有那麽好看。
錦朝沒有水泥,應用得更多的是石灰。泥瓦房都有一大堆人住,村民們誰都不會嫌棄紅磚房,他們想住都還沒機會呢。
村民們揮灑着汗水,作坊漸漸成形。上梁是個重要的日子,得先确定吉時,季宣和作為一家之主,這個時候需要他出面。
季宣和不會仗着自己來自科技更加先進的地球,就胡亂去挑戰當地習俗。一切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走,該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待走完一套程序,上梁才宣告完畢。
進作坊觀禮的村民只有起房子的勞力和村長他們,舉行上梁儀式時抛灑的饅頭糕點銅板之類,盡數便宜了這些人和他們的家眷。
上完梁,接下來的工作就少了,沒過幾天,屋頂就全蓋上了瓦。
古代的房子就是這點好,只要空置幾天就可以入住。這裏的漆幾乎都是天然的,不像現代那樣都是化合物,門上的清漆晾上幾天味道就全散了。
作坊落成之後,緊接着就是春耕。
以往季家兩個莊子種的都是普通糧食,康平縣城随處可見,賣價自然都很便宜。這回,邵雲辰想着試種一些價值更高一些的作物,大米小麥都行。
季宣和知道他的想法後,就托二舅幫忙找找糧種,有适合楊家埠這邊氣候的都可以試試看。
越是價格高的,越是不好種。文卓成考慮到這點,給季宣和帶了一些小香米糧種。小香米在香米之中處于靠後位置,價格只比鋪子裏賣的精米價格貴上一些,不算太難種,照料得好,比大米多些賺頭。
小香米在康平縣範圍內也有人種植,只是怎麽說呢,種這種精貴東西,風險更大。最近年年糧食歉收,邵雲辰自然不可能大量種植小香米。
估計二舅也是這個意思,他讓人送來的小香米糧種沒有多少,最多夠種十畝田。
邵雲辰将小香米種子交給張莊頭,并将種植方法說與他聽。小香米和普通水稻種法類似,只是更需精心照料。楊家埠習慣種小麥,寧莊也一樣,水田不多。邵雲辰撥出最好的五畝水田,準備用來種小香米,剩餘一半小香米種子留着備用。
春耕期間,家家戶戶都在田間忙碌。種水稻比較繁瑣,得先整理出秧田,待秧苗育到足夠長才能移栽,難怪村民們大多更願意種麥子。
除開新種了小香米之外,邵雲辰沒再對莊子種植結構進行改動,仍按往年那樣。
作坊已經建好,季宣和打算只買幾個下人,更多的則是雇傭楊家埠村民。反正作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配方,用不着保密。
季宣和這次買的下人,首要一個要求就是愛幹淨,其次至少也得會一兩種曬制海産品的方法,不用獨門秘方,大衆法子就成。這麽一篩選,除去看門的門子要求男性以外,其他幾人中只有一個是男人。
作坊剛開張,季宣和不想将場面鋪陳的過大,有這幾人足夠了。現在還處于春耕期內,楊家埠出海的村民不多,又有魚販子來村裏收貨,季家能買到的新鮮海産并不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季宣和暫時還不想擴大生産,不足的數量派人去其他漁村收就是了。就算如此,季家也已經擠占了魚販子的一部分市場,相互之間的競争無可避免。
海鮮幹貨鋪子還沒找好,作坊産出的第一批海産品需要在市場內租個攤位售賣,零賣批發都成。這事由雜貨鋪的二掌櫃蘇源統管,二帳房懂安從旁協助。
将作坊安置好後,季宣和開始考慮雇镖師尋找邵雲辰外家。不是邵雲辰不上心,實在是冬天出行不便,翻過年緊接着又是春耕,只有等這些都安排好了,他才能騰出心力來關注此事。
本來兩人只想雇請镖師,他們自己不準備親自前往。後來季宣和夫夫想着镖師畢竟不是當事人,遇到事他們不好做決定,來回一趟傳遞消息又太過耽誤事,還不如兩人親自走一趟。季宣和今年十二歲,邵雲辰都十五歲了,出門行走已無礙。
決定好後,季宣和給二舅遞了消息。沒過幾天,文卓成就派了幾個護院過來,說是不放心季宣和,這些人任他差遣。
等一切準備妥當後,季宣和夫夫帶着沈清齊山、段媽媽和即墨邱成、以及二舅給的護院,一行人彙合雇請的十幾個镖師出發前往雲州府。邵雲辰外家從雲州府遷出,他們要從那裏開始找起。
行了将近兩天,季宣和一行人順利進入雲州府城。休息一晚後,重新開始上路。
邵雲辰大舅老家在百裏村,隸屬陝西長安。從雲州府到百裏村,路途遙遠,邵雲辰備足了行囊。季家只有兩架馬車,如今都被帶出來了,連紅棗桂圓都跟在邊上。
季宣和夫夫是去尋人,行程不趕,免得人還沒找到,他們自己卻病倒了。
路線是早就定好的,季宣和夫夫帶着大部分人手沿着邵雲辰大舅他們最可能的路線走,其他人分開走小路。官道路線最短,也最好走,季宣和他們這一隊人,每到一個大城就得停下來等其他人,若沒有找到則繼續,就這樣,一直到百裏村為止。
季宣和估算下來,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一直到百裏村都沒有大舅潘明傑的消息,那樣也是花費最高的一種情況。此行總共将近三十人,吃喝拉撒都要他負責,一趟下來,算上請镖師的錢,估摸着少說也得花個幾百兩。
季宣和只給邱伯留了日常用度和買鋪子的錢,其餘不管是公中還是私房,大額的他都換成銀票給帶出來了。季宣和也盼着早日找到潘明傑他們,這次不行的話,下次希望就更渺茫了。
越往西南走,人煙越少。從最初的黑土地,慢慢變成黃土地。
因着要找人,行程很慢。每一個落腳的地方,季宣和夫夫都要派人打聽一番。路程都快過半,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邵雲辰同外家的關系很好,不然他也不會堅持要走這一趟。
季家人都沒吃過苦,饒是走走停停,衆人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直至習慣長途奔波為止。看着季宣和夫夫原本帶點肉的身體逐漸消瘦,段媽媽想着辦法為兩人進補,兩人卻再也沒有恢複原樣。
季宣和倒不是很在意這個,只要身體不出問題就行。季家人長期練初級鍛體術卓有成效,路上除了有人染上傷寒之類小病外,大病是一個都沒有。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着就要進入陝西境內,邵雲辰開始不複以往時不時能見到笑意。他沒了母親,父親有等于沒有,大舅他們就是他娘家這邊唯一的親族,若連他們都沒了,邵雲辰就等于沒了娘家。虧得季宣和不在意這些,不然放在任何一家,沒娘家的出嫁男還不得被夫家人可勁欺負?
行行複行行,坐久了馬車,季宣和原本容易在馬車上昏昏欲睡的習慣都改了。不改不成啊,白天睡,晚上可不就得睡不着了?
陝西廣安鎮悅來客棧,季宣和夫夫剛踏入陝西的歇腳處。
已經到了陝西,尋人也不急于一時,季宣和決定在這裏好好休整一下。镖師們走南闖北,這樣慢悠悠的行程完全影響不到他們。經過一晚上休息,十幾個镖師精神抖擻。既然拿了季家的銀子,就得好好為他們辦事,衆人分散開,去廣安鎮附近打探潘明傑等人的消息。
晚間镖師們回到落腳的客棧,跟往日一樣一無所獲,只能明天繼續找。
又過了兩日,季宣和都決定啓程了,聽到客棧外有人吵吵嚷嚷,正待派人去看個究竟,王镖師帶着兩個陌生人進來。
其中一人打量了季宣和夫夫良久,最終将視線定在邵雲辰身上,一臉激動:“您就是邵家表少爺?想來您不記得奴才了,奴才是輕瀾,在大爺書房伺候筆墨,見過您一回,您跟小時候長相差別不是很大,奴才能認出來。”
“大舅他們還好嗎?他們在哪?”邵雲辰反應過來後一臉喜色,他認不出輕瀾,這個名字卻是聽過的,确實是在大舅書房伺候的小厮。
“雲辰,進房聊。邱成,去跟掌櫃的說下,客房先不退了。”說完,季宣和拉着邵雲辰進屋,輕瀾随後跟上。
“老太太和大老爺,人倒是平安,只是情況不是很好,如今在山西榮金鎮安家。”輕瀾說起這個,欲言又止。
這些年來,邵雲辰不再是當初的小孩子,一看輕瀾這樣,就知道其中有內情。山西榮金鎮并不在直達長安的官道邊上,怪不得他們找了一路也沒有大舅他們的消息。
已經确認大舅他們平安,其他的倒是次要的,邵雲辰看輕瀾神色疲憊,滿身風塵,便讓他先下去休息,其他消息可以在路上慢慢講述。
往日連季宣和都沒看出邵雲辰的異樣,直到他狠狠睡了一覺,季宣和方才發覺邵雲辰心裏一直擱着事。如今心事已去,邵雲辰看起來更加有生氣。許是季宣和一直待在邵雲辰身邊,點滴改變不足以引發他的注意。這從季家其他人也沒有感覺出異樣,就能知道邵雲辰每天的變化有多細微。若換成遠在楊家埠的邱伯,幾個月不見,估計立馬就能察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