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清世界吧伯爵!
兩年前西格·弗蘭迪來到海得賽領地時,這個性格惡劣的家夥嫌棄“那個死胖子”(前領主)住過的城堡,于是命人将大花園中間的噴泉水池挖掉,在原來的大花園正中間蓋起了現在付友光腳下的這棟大屋。至于原本的城堡,則被伯爵大人大方地打發給了豢養的兵團。
這棟大屋打破了原城堡回字形的建築格局,将整個大花園分割成了兩個小花園;全部以煉金材料建造的暴發戶風格建築,與城堡本身厚重沉穩的風格格格不入……簡單地說,品味堪憂的西格·弗蘭迪,毀滅了這座古老城堡的格局,使這座城堡在高空俯覽之下顯得可笑之極。
不過西格·弗蘭迪的舉動,即便在外人看來如何荒誕,也是有其可取之處的。最起碼的一點,将大屋建造于主體建築的城堡後方,在敵人來襲時,其中坐鎮的領主大人安全性将大大增加——別提這棟大屋的煉金造物建材有多堅固,即便是大屋被人攻破,領主大人只要進入只有自己能進入的地下藏寶庫裏,既可高枕無憂。
這間地下藏寶庫的出口直接通往到二樓,那個看似旋轉向下的樓梯,其實是制造這個魔法屏障的三階魔法師留下的最後一道陷阱——敢于脅迫領主大人打開大門的匪徒,只要經受不住誘惑踏上這道看似安全的階梯,就會因為靈魂波動不符而被魔法屏障排斥,被恐怖的空間亂流撕成碎片。
是的,這道樓梯其實是個幻象,那個堆滿了伯爵非法聚斂而來的龐大財富的地下室,根本沒有開設物理意義上的出入口,有的只是直接和這道僞裝成樓道的魔法屏障、以及城堡所在山下的城市中煉金房暗道連接的兩個傳送陣而已。
這些事兒在本體版伯爵大人的記憶中尤為清晰,所以付友光自然也是門兒清。郁悶過後他沒有興趣去看那個堆滿了不法之財的地下室,揮手關掉了魔法屏障,将牆壁恢複了原狀。
坐回高背椅上的付友光發現三位夫人都低着頭、兩位小蘿莉抓着裙擺的手明顯微微發抖,這才明白自己幹了傻事——以西格·弗蘭迪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的性格,肯定會将藏寶室視為自己的禁脔,不會與任何人分享。哪怕是自己的妻子。顯然,雖然自己絕不會因為她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就找她們的麻煩,可這混賬的積威之下,人家能不害怕嗎?
“莉莉絲……嗯……西莉亞、安……琪拉?”西格這混賬對自己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只有模糊的大概印象,對這兩個近乎透明的小蘿莉更是幾乎無視;付友光在他記憶的閣樓是搜刮了好一番,才不确定地叫出了她們的名字。見三位夫人都沒有反對,顯然他沒有叫錯——當然,他可分不清楚哪個是西莉亞,哪個又是安琪拉,“我已經沒事兒了,你們可以不用守着我。莉莉絲,午餐的時間快到了吧?她們……嗯……”付友光咬了下舌頭把小孩子應該準點吃飯咽了回去,極度痛苦地組織言辭,“……我們先吃飯,有什麽事兒下午再說吧。”鬼知道有什麽事……伯爵大人不添亂就天下太平了。
三位夫人的身軀明顯地僵硬了好一陣子,兩個小蘿莉互相偷看了對方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地用手指擰自己的大腿……至于莉莉絲夫人,都快把自己的手腕揪腫了……伯!爵!大!人!什麽時候學會如此有禮地與她們說話了?!
在壓抑得讓人窒息的長久沉默過後,三位夫人僵硬地站起來,呆板地行禮,而後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年僅二十二歲的莉莉絲女士,甚至感覺到一陣的眩暈……我最近太累了嗎?連幻覺都産生了?年輕的莉莉絲夫人如此想着。
三位沒走多久,呆滞中的本體版伯爵大人終于從沖擊中反應了過來。他發出一陣凄慘的、連綿的、像是被猛犸象爆了菊一般撕心裂肺的痛哭,那蘊含着悲憤、不甘、絕望和恐懼的吶喊,足以讓不了解他的人聞之心生不忍:“不——!不——!不——!這不可能——!天父背叛了我——!我是獨一無二的!怎麽可能有另一個我——!”
付友光臉抽了一下,要他承認這家夥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已經讓他感覺自己丢失了大半身而為人的尊嚴和驕傲了。看到這家夥這樣不堪的反應,他更是恨不能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沙子裏去:“……不要拉低我身為人類的下限啊,你這草履蟲……先不提所謂的天父存不存在,說得出這種話的你,真的過了中二期嗎?不回應你的期望就叫做背叛,你丫真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啊!”
西格·弗蘭迪失态地嚎哭着,疼痛忍耐力比不上小學生的他會輕易向疼痛屈服,但世界觀破碎的沖擊帶給他的失落和無措是肉體的疼痛不能比拟的。付友光的記憶世界他看得懂的不太多,只不過光是那不合理的世界規則就讓他絕對不肯相信了,自然不會當真。可是,假如這惡魔真的不是惡魔,而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那麽……那麽他之前的人生,到底算什麽?!
自诩為天之驕子、獨一無二的西格·弗蘭迪,狹窄的世界觀在仆從環繞的幼年時代就已經形成。娶了三位妻子的老弗蘭迪有四個兒子和二個女兒,兩個弟弟在在家族資源的鬥争中被他冷酷利落地幹掉,而要嫁人的女兒對他并沒有威脅。在承襲父親大公爵爵位上他追不上進入了北方軍、成為了軍團長的哥哥,但在弗蘭迪家內部的家族資源競争中,他已經沒有了敵手。
西格二十六年的人生中,每逢鬥争,無往不利。他的智慧似乎天生為了鬥争而生,一次次将敵人踩在腳下,更讓他的性格日愈跋扈和自信過剩。也正是因為這種自大的性格,在沒有得到自己的親姐姐後,這家夥一時想不開在自己手腕上來了一刀……
可是,即便是這樣一帆風順的人生,相比起這個惡魔,仍舊是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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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弗蘭迪本人,這個人生路途上的大贏家,并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他懲罰了那些輕視他的人,教訓了那些對他無禮的人,絞死了得罪他的人,聚斂了大量的財富,娶了他認為能給他帶來利用價值的女人,以自身的政治鬥争能力和家族資源的傾斜獲得了伯爵封爵和廣大的領地……可是,他本人,并沒有得到“快樂”這種情緒。
他所做的一切,扞衛了他的領域,他的尊嚴,他的權益,但并沒有給他帶來快樂。
冷酷陰郁的西格·弗蘭迪大人,并非不會微笑,而是,他沒有值得微笑的情緒。
可是,這個惡魔——這個自稱是另一個世界的他、也同樣應該是英年早逝的家夥,那短暫的、平庸的、無趣的人生中,卻擁有數之不盡的快樂。
這個自稱是另一個他的家夥,幾乎無時不是在笑,開懷的、溫柔的、滿足的、興奮的、驚喜的、幸福的,愉快的——
閱讀對方的記憶,西格感受到的就是各種發自真心的、來自于靈魂身處的、最上等的愉悅:考上警校,好興奮好高興;入黨了,好驕傲好高興;國家辦奧運會,好自豪好高興;遼寧號下水了,好自豪好高興……熬夜看世界杯,雖然很累,可是好高興;女朋友答應嫁給他,好幸福好高興;成為協警上路執勤,好緊張好高興;成都自由行,好多美食好高興;看到逗趣的相聲,好愉快好高興……
付友光感到高興的事兒裏面,有許多甚至是跟自身毫無利益關聯的,可是情緒裏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愉悅無法作假,他真的很開心。這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活得讓自己無法理解的……幸福。
西格·弗蘭迪不得不承認、也不能不接受,自己并不是獨一無二;而且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相比,應該是受人尊敬的、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其“輝煌”的人生,其實不值一提。
同處一“室”下,本源又是同一個靈魂,記憶都能共享,情緒的波動哪會不清楚?感受到西格·弗蘭迪靈魂的哀嚎與那不敢置信的、心中給自己立的神壇垮塌的絕望的悲傷,付友光一方面不可思議這家夥的中二,另一方面……好吧,他有那麽一丁點的、稍微的同情這個家夥了。
對西格·弗蘭迪較為深刻的記憶了若指掌的付友光,清晰地知道這家夥的成長之路。父親是世襲的大公爵,在帝國周邊的公國開心的做着大公。生母是老弗蘭迪的第一夫人,同時也是帝國王室出生的公主。這個世界的階級固化腐朽程度足以讓社會學家膛目,自身就是纨绔子弟的官N代父親不懂得正确教養孩子也是可以理解之事。更何況這個世界的多妻制度,每一個大家族子弟都必須為了自身的利益而與血親的兄弟姐妹殊死搏鬥……
弗蘭迪家襲爵的子孫只能有一個,西格的哥哥自小進入軍隊系統并成為軍團長,擁有軍隊背景的他自然是襲爵的不二人選。而自家老媽不靠譜的西格,為了自己的利益,剛懂事的時候就知道了跟弟弟鬥、跟叔伯鬥、跟族人鬥……這種背景下長大的小孩,要是還能天良未泯,那簡直就是世界的奇跡啊!!
當然,付友光絕不會因此就原諒這個爛到根子裏了的混賬——自己不幸就有權力報複世界嗎?比你不幸的人多了去了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