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葫蘆娃

陳青竹打了一通電話,沒有去超市反而在一家餐廳後門停了車。

“把羊留在車裏。”陳青竹果斷無視和狗蛋一起賣萌的長生,“你要是想帶進去也可以,牽着進去,端在盤子裏出來。”

長生和狗蛋一同抖了三抖,狗蛋舔了舔長生的手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後,默默地趴回後座。并且在心裏給自己點唱了一首歌,寂寞沙洲冷。

作為一只叫狗蛋的羊,你的內心戲還真多。陳青竹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無奈地下了車。

長生安撫地拍了拍狗蛋,也跟着下了車。他看着古風裝潢的酒店一陣感嘆,“沒想到菜市場是這般大氣。”

“不是菜市場,是我朋友的一家店,今天有新鮮鯉魚送來,比市面上的要鮮得多。”陳青竹耐心地解釋,又帶着長生直接進了後廚。

“要買鯉魚做什麽?”長生問。

“做赤小豆鯉魚湯,消水腫。”陳青竹語氣輕松道,“還能下奶。”

長生:……

廚房一片紅火繁忙,煎炸烹炒聲不斷撲鼻香氣四溢。學徒手腳麻利地打着下手,頭戴高帽的一位大廚在喧嚣裏愈是從容。他手持鐵鍋翻炒,更像是把玩着靈活小刀。

長生踮起腳在空氣裏狠狠地吸了幾口香氣,覺得整個人都酥了,簡直就是仙境!

一位高大俊朗的人和周圍的人打了幾聲招呼後,笑着走了過來,半是認真地調侃道,“視察的怎麽樣?能入了您老人家的眼嗎?”

剛說幾句發現站在角落裏直勾勾盯着主廚的長生,先是怔了一下,繼而驚愕道,“是你什麽人?”

“是我鄰居,魚呢?”陳青竹不打算多說,掃視了幾圈後廚又颔首,“還行。”

“能從你口裏得一句還行真是不易,我晚上做夢都得笑醒了。”許秦朗笑道,眼角餘光看了長生一撇,又神色自如地對陳青竹道,“魚給你裝好了,來了一批新貨要不要看看?”

許秦打了個手勢,食指朝着東方一勾,算是他們之間有暗話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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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會兒。”陳青竹看着許秦的眼鏡,不禁也認真起來。

他接過魚讓許秦先等着,自己去找了長生,把魚交給他後又叮囑一番。

“那我可以随處轉轉嗎?”長生眼含着一絲請求與好奇。

陳青竹把手機拿出來,和長生交換了一下電話號碼,又想起對方失憶不會打電話也正常,只得問,“你能記得車停在哪裏?大概過二十分鐘左右你去那兒等我。”

長生歡歡喜喜地提着魚跟在一名服務生後面跑了出去,廳堂裏燈火通明,雖然是仿古建築卻是大開長生的眼界,但偶爾掃過幾個裝飾卻能帶來一些熟悉感。靜靜立在壁龛裏的碎瓷雙耳花瓶,像是穿山越嶺披星戴月而來,帶着另一個時空的風華敲震着他的心間。

仿佛看見師父側耳敲瓶口聽聲的畫面,啧啧幾聲,“能賣個好價錢,官窯燒出來的貨色還真是不同,等賣了這個花瓶師父帶你去樊樓走一遭。”

樊樓到底是沒有去成,那個時候長生年紀還小,晚上被尿憋醒,卻又似醒未醒地起身滿屋子找夜壺。師父當晚喝了酒,睡成了一攤爛泥。長生晃着小腦袋,溜溜達達地在櫃子上摸到一個花瓶,解了腰帶就釋放了靈魂上的束縛,最後抖了抖小唧唧,一臉舒爽地爬回床窩進師父懷裏歡快地打起一連串小呼嚕。

雖然樊樓沒去成,但還是吃了一頓木棍炒肉。師父望着丢進坑裏的花瓶長籲短嘆,長生摸着肉疼的屁股也是一陣唉聲嘆氣。

如今花瓶又見了世,從夜壺搖身一變成了古董被隆重地擺在壁龛裏,外面還套了一層玻璃罩。長生提着魚,覺得現代人的腦回路有點令自己匪夷所思。

有一種未來人拿着馬桶走上鑒寶欄目,專家群衆還十分歆慕的怪異感!

直到被人推了一把才從回憶裏清醒過來,他回頭一看,是下午拉着程秋走的男生。在夢裏他也只是出現一個側臉,現在再細細看一下,長生覺得對方要不是臉上的厭惡表現的過于明顯,模樣好看的可以頂上富家子弟愛玩兒的小館兒。

當真好看!長生忍不住又看了對方一眼。

“你看什麽!”齊子鶴厭煩的瞪着長生,“你在這裏做什麽?”

“總不能來上廁所的。”長生指了指周圍,“難道你不是來吃飯的?”

“你胖成這樣了還吃?怪不得程秋說煩你。”齊子鶴嗤笑一聲,評判地眼光上下打量着長生,又上前一步擰住他的臉頰,“這麽多肉!”

長生冷不防地被掐的吃痛,伸手便要去打掉對方的手。

齊子鶴也是從洗手間出來才偶然碰見長生,他見對方呆着一張小臉神情專注地不知道在看什麽。壁龛四周的燈帶所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落在對方的臉上,他從第一眼看見就想過去揉一揉。但長生和他算是情敵關系,打一個照面就要去捏捏對方臉蛋……聽起來有點變态。

現在終于撈到機會,齊子鶴一門心思想再捏幾下,實在是手感太好了,軟軟肉肉的簡直像把玩着一個團子精!

結果一個失神,齊子鶴手臂被打偏到一旁,他下意識地反擊了回去,胳膊一揮一擋把長生手裏提的袋子揚在了半空。

鮮魚水貨,一條肥碩的大鯉魚和混着一絲土腥味的水嘩啦啦地澆了長生一頭。

被渾身澆了個透的長生,登時打了一個噴嚏,鼻頭有些發紅。臉上不斷滴落的水珠和眼裏淚滾滾的兩汪泉水交映,濕漉漉地眼睛看的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齊子鶴讪讪地把手從長生臉上拿下來,雖然心裏一直吶喊嗷嗷嗷實在太萌了好想再捏一個把,但還是拼命忍住上前揉幾把的沖動,他馬上道歉,“我,我……不是故意……”

他手忙腳亂地想從身上找出來紙巾,翻遍了衣兜卻發現只剩一個錢包。正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帶着幾絲怒意的聲音。

“怎麽回事?”陳青竹在停車場等了十幾分鐘沒有見到長生,給許秦去了電話發現對方也不在後廚。他擔心長生迷了路,剛進餐廳便聽到雅室外面有些争吵。陳青竹怕糯米團子被欺負,連忙走了過去,沒想到長生果然在,頭發被水打濕黏在臉上。眼眶和鼻頭泛着紅,像是一眨眼,眼淚就能滾落到自己的心裏去。

兩人腳邊那條肥碩的大鯉魚時不時還挺-動一下,竭力證明有口水的話自己還能搶球一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齊子鶴在一旁盡力解釋,實在找不出來紙巾便要拿袖子給長生擦。

陳青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齊子鶴被盯的心底發涼,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找服務生來清理一下,你不用管了。”陳青竹拉起長生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身後的齊子鶴看着跟在陳青竹身邊乖巧的長生,緩緩地擡起手做了一個掐揉的動作。忽然被自己的動作吓得一抖,他看着自己彎曲的手指,心裏全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

陳青竹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披在長生身上,他面無表情讓人讀不出來絲毫喜怒。越是這樣長生心裏越發慌,一路上只裹緊了大衣擋住寒風,盯着腳面不敢擡頭。

對方一言不發,車內只能聽見暖風吹拂的聲音。就連一直鬧騰着求撫摸的狗蛋現在都縮在後座裏,假裝看着窗外的風景,俨然是一頭審時度勢的山羊!

長生悄悄偷瞥了一眼陳青竹,他的側臉依舊冷峻,像是窗外的呼嘯寒風。暖風從大衣縫裏吹進來,稍稍融了一些冷意。

陳青竹不和他講話,長生心裏卻是思緒紛飛。

他被閻王一腳踢回陽間,這種事兒一準兒是閻王辦錯了讓自己當個替罪狗蛋。但師父沒了,有個相同的狗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裝貨。袁青雖然真心實意的對他好,但其實是看在王耿直的殼子上。只有從一開始就給他一碗魚湯面,又不嫌棄自己胖的陳青竹,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冷心冷意,但自己卻能感受到對方的好感。

對方既然能給,那麽也有權利把好感收回去。這天下能不帶任何利益牽扯純粹對你好的,大概也有師父。從他還是個小豆丁時,就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養大。偶爾問一句,師父為什麽不娶妻。師父倒是會笑着答道,“為師自然是等着娶小長生。”

長生想到自己那把夜壺,鼻頭泛酸的厲害,覺得美人兒已經抛棄了自己。這臘月寒冬,他如同一顆小白菜,地裏黃!沒了娘!

而且現在他身上的水被暖風一吹,散發出若有似無的魚腥氣,彌漫在封閉的車廂內,産生出一股迷之尴尬。陳青竹不但是個性冷淡(?)還是個潔癖強迫症,長生已經預料到自己被對方掃地出車的場景了。

“哭什麽。”陳青竹停了車,對長生說,“下車。”

長生一愣,果然心裏的猜想被驗證。他不敢有一秒停留,搓着鼻頭又打開後車門,牽着狗蛋飛速地跑走了。

生怕停留一下就聽見陳青竹對他的宣判。他現在冷的厲害,抓住一點溫暖就不想松手。可一想到陳青竹會說再也不見的話,他心裏就一抽一抽的疼,只能很沒有骨氣的掩耳盜鈴撒腿就跑。

正想開口說話的陳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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