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葫蘆娃
自從在閻王府上開始修煉之後,羊狗蛋幾乎沒有見過長生,狗蛋在長生懷裏用小羊角拱了拱,又覺得不過瘾,爬起來後呼哧呼哧舔了長生一臉。
這種養的小山羊變成金毛的既視感。
長生有些委屈地給羊狗蛋順了順毛,小拇指勾着又彎了幾分的羊角,“閻王不小心說漏了嘴,師父是不是在地府裏?你修煉的時候看見了嗎?”
半開竅的羊狗蛋也算是有了靈性,長生的話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卻明白了個大概。它本來正舔得起勁兒,這會兒忽然不動了,又用羊角安慰地蹭蹭長生的肩膀,發出軟軟的咩咩聲。
長生聽出來安慰之意,也只能嘆氣地寬慰自己,他不知道兩個世界的時間換算方法,最好的猜想不過在他死了之後,又過了很多年師父或許覓得良人或許一個人獲得灑脫自在,最後壽終正寝。可無論是哪一種,長生每去設想一次場景,心裏都抽得疼。
有些扭曲的占有欲讓他習慣了,師父自始至終只有自己相依為命,可自己已經離開那個世界,只剩師父一個人踽踽獨行,這卻是更加難以忍受的痛苦。
長生頭頂的呆毛都萎蔫了下去,整個人的精神氣兒失了大半,因為無論哪一種假設,都是建立在師父已經不在人世的基礎上。這太難讓小團子接受了,他是在襁褓的時候被師父收養的,師父一直把小豆丁似的長生揣在懷裏,疼着護着生怕受了一點委屈,還給他取了長生這個名字,打心底裏希望他長命百歲一生安康喜樂。
雖然他師父那張鐵嘴神算子,讓他才十六歲就挂了個徹底……
眼淚啪嗒啪嗒不要錢似的掉下來,長生哭得沒聲音卻讓人覺得心都要哭碎了。他低着頭緊緊地抱着狗蛋悶聲抽噎,狗蛋不知是被勒得還是其他,整只羊忽然急促地喘氣,眼鏡瞪得像銅鈴。在長生嗚咽的時候耳畔似是響起一個聲音,“獅虎……在,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整只羊像是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軟在長生懷裏動彈不得。
正在給他師父哭喪送終還打算今晚守靈的長生頓時一凜,眼裏像是迸發出光芒,驚喜地一下把狗蛋抱在眼前,“師師父投胎了?”
羊狗蛋孱弱地又像是用盡最後力氣般,點了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然後在長生灼灼地期盼目光之下,一下昏了過去。
修煉不到家,能口吐人言已經到了極限。長生摸着小羊角,低頭又親了親,眼淚鼻涕糊了一羊毛,但心裏好歹是踏實了些許。他把羊狗蛋抱進窩裏,耗盡法力陷入沉睡這種事他太熟悉了,畢竟有只蠢貨一直這麽折騰自己來着。
剛才提着的心尚未平落下,整個人像是還踩在雲邊,虛軟得不似真實。他努力深呼吸幾口,又去洗手間洗了洗臉,眼眶還有點紅腫,長生又用濕毛巾潦草地冷敷了一下,過了十幾分鐘正常了些的時候才敢出門。
小心髒還鼓動個不停,狗蛋說師父投胎過來了,這麽說來的話,他即将和師父見面了!激動的又好像哭啊嗚嗚嗚。
想到這裏長生忽地一楞,狗蛋只說他師父可能在這個世界裏,沒有說是穿越還是投胎,更沒有說姓甚名誰。完全只能靠猜測,連個憑證都沒有,怎麽都感覺很不靠譜。
長生嘴角一撇,其實心底有點小雀躍希望陳青竹和師父是一個人來着,但陳青竹性格完全不像自己一樣有翻天覆地的改變。穿越這一條根本不适應,投胎這件事只能問閻王,但對方又是個不透風的,上次因為漏嘴已經丢臉地找替罪羊了。
心底有些說不明的小失落,長生握了握小拳頭,給自己好好打了一番氣,只要師父還活着,哪怕兩個人再也無法相聚,哪怕對方已經忘記最疼愛的小徒弟是誰,也總算是有一縷希望的。想到這裏,長生鼻頭又是一酸,險些又掉了幾顆珠子。
長生推門剛出去,就見餃子早就盛好一盤盤放在桌子上,冒着袅袅熱氣。白來財和袁青怕燙卻又嘴饞,吸溜着一連吃了好幾個餃子後,才停下來用手在嘴邊使勁兒扇風降溫。
“猴吃猴吃!”白來財呼嚕地說,“就是口味稍微有點淡,加了醬油又覺得會鹹一點……”
白來財一愣,這麽說起來好像口味正好的樣子?
袁青看蠢貨一樣瞄了他一眼,雖然他很是贊同白來財的話,但說出來感覺有些智障。
長生已經理好了情緒,拉開椅子坐在一旁夾餃子吃,“我覺得正好呀,不鹹不淡特別合口味。”
袁青大口吞了一顆餃子,才道,“那是因為大廚摸清了你的口味,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大廚給你做菜和給我們做菜的口味不一樣。具體我也說不出來,就跟給你精心開小竈,給我們做的就跟飯店流水線似的。”
雖然說出來很心酸,但的确這麽個道理。菜做的再好吃也有不合口味的,但陳青竹簡直是神了,将長生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就連最開始的那碗魚湯面都是十分熨帖。
長生從小被師父養大,胃口和喜好更是十成十地随了師父的習慣。多年來的潛移默化就算一朝換了世界也是根深蒂固地難以更改。
夾餃子的筷子一顫,圓滾滾的小白胖子一下跌落在餃子盤裏,長生內心卻是波瀾漣漣,總總有一種師父和陳青竹兩個人重合起來的感覺。雖然兩個人性格是南轅北轍,但在對自己的細心和照顧上,卻是一模一樣。
小長生心裏頓時不能平靜了,這種師父突然變成男朋友的羞恥感是怎麽回事啊啊啊啊啊好想下樓跑十圈靜靜!!
長生蹭地站起來,筷子啪嗒掉在桌子上。
“幹啥啊?”袁青口裏還含着半個餃子,這一停頓又被燙得嗷嗷直叫喚。
“我我出門跑步!”長生氣息有些不平穩,耳後根紅彤彤的。
說着他套上一件衣服,唰地打開門噔噔噔跑了下去。
白來財迅速扒進嘴裏幾個餃子,又假裝不經意似的從長生盤子裏偷來七八個,他端着盤子走進落地窗,詫異地看着窗外,“小師傅……中風了?”
袁青看着臉紅得慘不忍睹的長生圍着樓一圈一圈地跑,嘴裏呼出的熱氣轉眼成白,配上面紅耳赤的臉,整個人像個正在吐煙的小火車,哼哧哼哧地跑着。
“是不是我給他看的那個片子啊?”袁青想起來自己傳錯的文件夾,內心有些小愧疚。
小誤會的來龍去脈又講了一番,白來財怔住了,“大廚一直沒和小師傅……那啥?!”成天睡一起,我還以為夜夜笙簫呢!敢情真的是一個被窩純睡覺……白羨慕了。
“就連接吻都僅限于打啵兒親親的程度,”袁青恨鐵不成鋼,“也不知道大廚在想什麽,我看他別叫陳青竹了改名叫柳下惠得了。”
白來財臉色有些不太好,悠悠地冒出一句話來,“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
袁青迅速打斷,“不當講!”
“我總覺得大廚跟養兒子似的……”白來財一縮脖子,躲過袁青飛來的拳頭。
“不是說不當講嗎!!”袁青炸毛,追着白來財就要揍上去。
“我一個跑龍套的要是還不當講,那和群演還有什麽區別!”白來財铮铮鐵骨據理力争。
冷風激面,長生激動得連帽子圍巾都沒有帶,羽絨服下面只穿了一件家居服就跑出了門。跑到第九圈的時候,臉上的熱度終于消退下來,雖然內心還是有些蠢蠢欲動的小情懷,小緊張和不為人知的小激動。
又邁出一步,臉上已經覺得有些冷了,他低着頭搓了搓手哈了口氣,結果一頭撞在一個人的懷裏。
“大冷天的怎麽穿這麽少出來跑步?”陳青竹忙完今天的事提前下班回來,手裏還拎着一個幾層的食盒。騰出一只手摸了摸長生的臉頰,眉頭緊擰,“怎麽這麽涼?出來多久了?”
“沒,沒多久……”剛極力冷藏下去的小情緒像是幹柴遇到了火星,噼裏啪啦地燃燒起來,火舌一躍出數丈。
“臉怎麽這麽紅了?是不是感冒了?”陳青竹幹脆脫下來大衣又劈頭蓋臉的往長生頭頂一蓋,把食盒塞進長生手裏,往前蹲下後,手向後伸着拍了拍自己的背,“上來,背你回去。”
再一次被蒙在大衣裏的長生,漲紅着臉,上面的熱度像是在炙熱的夏季曝曬了一個白天,他手腳不知往哪裏放,最後在陳青竹的催促下幹脆一閉眼整個人撲倒一個還帶着些餘溫又熟悉的寬背上。
陳青竹背着長生站起來,又往上颠了颠,小胖子減肥太成功這會兒背起來比上次可是輕松多了,就是背上有點燒,那個地方好像是長生的臉……
“回去給你熬姜湯喝,”陳青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又帶着熟稔于心的關心,“大冷天的出來跑步做什麽?感冒了怎麽辦?你的臉怎麽這麽熱?還是帶你去醫院打一針保險些。”
說着背着長生的方向掉了一個頭,長生趴在陳青竹的背上,簡直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