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初本來想着覃最來自己這兒住的第一天,帶他出去吃頓好點兒的,也算補償江連天中午一頓飯給人喂出一身紅疹子。

覃最要回家自己做,江初也就沒說別的,直接把車往回開。

家裏什麽吃的喝的都沒有,得去超市買點兒,順便也給覃最買點換洗衣服。

“你還會做飯呢?”他開着車感嘆了句。

感嘆完又覺得沒什麽好驚訝的。

爹不在媽不愛的,一個人在小縣城長這麽大,再沒點兒生活技能,早不知道怎麽活了。

這麽想似乎也不太對。

江初自己也是離異家庭,他爸媽在他高中就離了。

——盡管倆人離之前,老媽就風風火火闖九州,一天忙着做生意,江連天跟他的交流方式更是基本全靠打錢來維系。

可他活到現在稱得上會“做”的菜,攏共也就一個蛋炒飯。

覃最沒搭理他的感嘆,繼續望着窗外不說話。

江初回想着覃最剛才把人摁窗戶上的那兩下,又想到覃舒曼中午的态度,又喊了一聲:“覃最。”

覃最扭臉看他。

就這一眼,江初突然覺得,雖然才過去半天,但覃最和他已經過渡完與對方初識的尴尬期,覃最對他有了基本的信任,他也已經大概能摸出覃最的脾氣。

不愛說話,不愛搭理人,性格不怎麽樣,一整就上手,但跟他說什麽話,他其實都悄麽聲兒地聽在耳朵裏。

要麽說男人之間的友誼,不一定都能牽扯到“不打不相識”,但如果一塊兒“幹過仗”,交情一定會發展出最快速的溫度。

江初想說你平時是不是沒事兒就打架。話到嘴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沒說出口,搖搖頭改了個口:“沒事兒。”

覃最繼續看着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江初覺得他一定挺無語,心裏估計覺得自己挺神經,還要閉着嘴不說話。

“你不愛說話,是不是都在心裏腹诽啊。”江初笑着說,這種不愛表達的人逗起來其實也挺有意思。

他以為覃最又會一言不發地轉回去,結果他盯了江初一會兒才轉頭,低聲說了句:“無聊。”

江初沒忍住笑了半天。

夏天晚上的商場跟醫院沒什麽區別,來閑逛的、小情侶看電影的、小區裏帶着孫子過來蹭冷氣賴在按摩椅裏裝傻不走的……滿哪兒都是人。

江初從停車場帶着覃最上去,一路走一路又給他大概介紹一下每層都有些什麽。

覃最穿着他的t恤和大褲衩,跟在他身後大概小一米的位置,揣着兜懶洋洋地晃,時不時還要抓兩下後背。

“先上樓給你買點兒內褲?”江初扭頭問了句,“不然等會兒拎着菜買衣服,也有點兒太居家了。”

“超市沒有?”覃最惜字如金地說。

“有是有,”江初想了想,賣家居用品的那塊兒似乎動不動就整個架子出來賣點兒打折內衣褲,三十塊三條五十塊七條什麽的,“質量不好,萬一你穿了再過敏呢?那種地方總撓不好看吧。”

覃最正撓後背的手頓了頓,非常無語地看着他。

“走吧,跟哥哥走,害不着你。”江初又想笑了,擡手攬過覃最的肩膀。

他明顯感覺到覃最從肩到脖子猛地一僵,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大老爺們兒這麽不能碰,還拱了下肩想把他胳膊頂開。

江初沒管,索性把胳膊又扣緊了點兒,沒給覃最掙紮的機會,直接把他拐着上了二樓。

說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真帶着覃最進了店,江初才發覺兩個男的一塊兒來挑內褲,好像有點兒那什麽。

導購是個年輕小姑娘,跟在他們屁股後頭,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都快溢出來了。

中間江初和覃最冷不丁一扭頭,還看見她正跟收銀那頭的小姐妹比了個“ok”瘋狂點頭,跟他們對上目光,忙有點兒尴尬地笑着站好。

在ok個什麽勁兒,江初也琢磨不明白,覃最則在旁邊一臉煩躁。

好在兩個男的買東西還有個優點——快。

又快又多,尤其襪子內褲這種穿在裏面的東西,搞批發一樣直接拿一堆,也不怎麽計較款式,回家洗完了塞衣櫃裏挨條換就行。

覃最不用提了,估計被跟得渾身不自在,拿了一盒就要去付錢。

江初被覃最這個過敏體質搞得有點兒tsd,畢竟下巴還腫那麽高,雖然他也計劃着速戰速決,還是認真挑了挑。

本來還想問問覃最更願意穿四角還是三角,什麽尺寸。

話都到嘴邊了,又怕這青少年再覺得不好意思,轉身直接蹽了。幹脆就估摸着一樣各拿了盒純棉的,又帶着點兒惡作劇心理撿了兩條冰絲豹紋子彈頭,在覃最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拿去結賬。

沒辦法,不愛吱聲兒的人,就是連挑內褲的先機都沒有。

拎着內褲再下到負一樓的超市寄存好,江初拽了個小推車,覃最順手接過來推着。

“吃什麽,水果那邊,這頭蔬菜,水産你就不用看了,”江初天女散花地胡亂指了指,又比劃一下右邊,“熟菜在那兒。”

覃最大概掃了眼,推着小車往前走。

他目标似乎很明确,直接去拎了兩包面條,又去蔬菜區撿了幾樣配菜,看挑菜的動作手法還挺熟練。

吃面條啊?

江初想想滾燙的面湯從他嘴角的傷口上滾過去,頓時一點兒胃口沒有。

沒胃口他也沒說,小朋友頭一回想展示一下廚藝,他不打算提什麽要求,轉身去旁邊拿水果。

江初在這種方面一向沒什麽規劃,見着什麽想吃就拿點兒,家裏缺洗發水衛生紙什麽的,也是經過了那個區碰巧想起來才記得拿兩包。

大奔以前就說他的腦子只适合買大件兒,這種生活裏雞零狗碎的小玩意兒,從來就過得稀碎。

江初沒當回事,反正從以前他爸媽還沒離婚到現在他自己過,家裏就沒開過火,過過像樣日子,習慣了。

不過現在看着覃最有模有樣地推着小車買食材,還是挺舒心的。

“我去那邊看看,過會兒來找你還是你跟我一塊兒?”江初往小車裏扔了盒脆桃,問他。

覃最把他撿的桃子又拿起來看一眼,眼神都沒給一個,從鼻腔裏回了個“嗯”,推着小車跟着江初。

江初一路走往車裏一路扔,新杯子新毛巾,新牙杯,牙刷……牙刷算了,家裏還有個電動的,回去拿給他。

他突然有種剛接周騰回家時的感覺,也是這樣有點兒一頭霧水,什麽準備工作都沒有,見着什麽可能用得上的就往家買。

“有愛吃的麽?”經過零食區,江初拿了盒巧克力要轉身擱進小車裏。

結果覃最沒跟在他身後,還在剛才轉過來的拐角那兒,像是在研究什麽東西。

江初只好拿着巧克力過去,問他:“看什麽呢?”

覃最手裏拿了個罐頭輕輕抛了抛,說:“它吃麽?”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江初一看罐頭上金槍魚的圖案,立馬明白了。

他有點兒想笑地搖搖頭:“想給周騰買?它有專門寵物吃的。”

覃最又看了眼江初,問:“那你呢?”

“你買了就自己夾饅頭吃。”江初說。

這話也不知道又哪個字戳着他的點了,覃最很輕地笑了笑,把罐頭扔進購物車裏。

他們從超市買了兩大兜東西拎回家,一半兒都是江初挑的。

到家他也不收拾,往廚房一扔,讓覃最趕緊去洗澡。

“快點兒,你洗完我洗,一身醫院的消毒水味兒。”江初邊走邊抹了衣服褲子往洗衣機裏扔,“你身上也脫了。”

覃最本來想去衛生間洗手,掃了眼江初只穿着內褲的屁股,轉身拐去了廚房,說:“你先吧。”

“你先洗了好抹藥,”江初用腳尖挑開周騰,去客廳“滴滴”摁着空調,“洗澡的時候順便把你內褲也給搓了。”

他說着又進了廚房,把給覃最買的內褲翻出來準備拆開。

“我自己。”覃最立馬從他手裏接過來,拿着內褲去浴室。

一天各洗了兩回澡,這忙活的。

江初等他洗完,自己也進去沖了沖,再出來時聞到一股飯香,餐桌上已經被覃最收拾利索擺好碗筷了,他陡然還有點兒不适應。

過去看了眼,竟然不是面條,是冷面。

涼絲絲的清亮面湯上鋪着細細的黃瓜絲和番茄片,江初本來有點兒沒胃口了,挑了一筷子嘗嘗,又覺得能吃下去兩碗。

“藥抹了麽?”江初吹了道口哨,端着碗去把電視打開。

覃最抓着後背從卧室出來,“嗯”了聲。

他從江初跟前兒晃過去坐在餐桌前,江初看一眼他的後背,不知道是不是又沖個澡被熱水激了,感覺比下午出門前看着還嚴重了點兒。

也沒聞到藥膏的味兒。

“抹了?”他伸手,順着覃最的脊背豎着抹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他明确感受到覃最後背的肌肉繃緊了起來。

“……你能不碰我麽?”覃最幾乎是控制着沒讓自己直接彈起來,扭過脖子盯着江初,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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