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雖說陳林果說是請他們吃飯,結賬的時候還是江初買的單。

他沒有幾個人一桌吃完飯,讓異性付錢的習慣。

陳林果倒是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從海底撈出來就說:“這不又欠初哥你一頓麽,不然我請你們看電影?”

覃最在旁邊低着頭用鞋尖踢一根糖棍,聽見這話,嘴角不動聲色地往上翹了一下。

江初瞄他一眼,說:“改天吧。你不還要買東西麽,再晚超市關門了。”

“也行。”陳林果立馬笑着說,她也不知道是脾氣好還是真沒心眼兒,倒是不會尴尬。

陳林果要買的無非就是些薯片可樂,餅幹啤酒,吃的喝的,這些在農家樂都有,只不過價格也得翻幾番兒。

她推着小車在前面走,江初和覃最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覃最時不時回個消息,江初時不時看他一眼。

“看什麽。”覃最頭都沒擡,問了一句。

“看你什麽時候能撞貨架上,算算我得賠超市多少錢。”江初說。

覃最笑了笑,把手機收起來。

“有什麽想吃的,你也去推個小車。”江初又說,“哥給你買。”

這話一說出來,又換成覃最盯着他看了會兒。

“看什麽。”江初說出這三個字莫名的想笑,覺得他們哥倆兒有點兒神經病。

覃最沒理他,正好經過一排小車,他伸手拽了輛,往裏面放了一提衛生紙。

江初壓根兒記不住家裏紙巾還剩多少夠不夠用,旁邊是罐頭區,他倒是想起來上回買的黃桃罐頭覃最好像挺喜歡吃,就往車裏又放了幾瓶。

陳林果推着車在食品區轉來轉去,江初提醒她:“一次性毛巾什麽的,還有你們女生出門,都有那種一次性的小瓶子,裝點兒習慣用的洗發水護膚品,帶着方便點兒。”

“啊,對。寶麗姐也讓我買那個來着。”陳林果又去買了點兒一次性用品,合計合計差不多了,推去結賬。

三個人買了兩大包東西,陳林果又專門要了個小袋子,把她的一次性毛巾那些另裝起來。

“你家在哪,送你回去吧。”江初問。

“不用啦。”陳林果又朝他晃晃手機,“不順路,我家在另一個區,已經叫過車了,三分鐘就到。”

江初臉上笑笑說“也行”,心裏計劃着等會兒就得給大奔打電話,好好罵罵他們兩口子,這還什麽都沒什麽,就把他家地址都告訴陳林果了。

“不過我買的那些東西就直接放你車上吧,初哥。”陳林果又說,“大奔哥說明天我坐你的車,省得我拎着再跑一趟了。”

“行。”江初點了下頭,“晚上回去跟他們商量商量路線,具體明天幾點在哪兒接你,微信再告訴你。”

坐他的車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了,這不用陳林果說他也能猜得到。

“好,那咱們明天見啦,”司機的電話打過來了,陳林果一邊接一邊跟江初和覃最揮揮手,“弟弟拜拜!”

回家的路上,覃最的手機又響了兩次,但是他都沒有往外掏。

江初心裏還在捋着吃飯時因為陳林果那些話而聯系起來的頭緒,越想越覺得覃最有什麽“秘密”。

連第一次聽見覃最那破手機裏漏出來的聲“小最哥”,他都覺得不像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之間,正常的稱呼。

人就是這樣,要麽什麽都不想,一旦覺得哪裏不對,往前千絲萬縷的細節都能給串起來,來佐證自己的思路。

回到家,覃最先去洗澡,江初換了身衣服,坐進沙發裏聽着電視劃拉手機。

等覃最再出來,周騰圍着他叫了兩聲,江初偏偏頭看它,說:“嘴饞了吧。”

覃最就去給它淘弄了點兒貓零食,帶着身清爽的水汽,曲着條膝蓋蹲在那兒喂它吃。

江初從手裏邊緣打量着他,覺得覃最這個人身上有種挺神奇的特質。

雖然對人都拽得二五八萬的,也不管是他媽是他後爹是男的女的是認識還是不認識,但是他骨子裏是特別細心一個人。

尤其對周騰這種從小家養,離了人基本沒有生存能力的小廢物貓,每次照顧起來雖然都不聲不吭的,也沒見他“咪咪咪咪”地喊過抱過,但就是耐心,就是給人感覺很……溫柔?

其實他對人也有點兒這個意思,像傍晚被陸瑤煩得都不行了,還是提醒她一句領子。

晚上跟陳林果吃火鍋,順手給她加上的鱿魚和豬腦。

江初覺得梁小佳那沒完沒了的電話和微信,說不定也能算上。

思路又繞到這個“梁小佳”身上,江初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翹着腿斜窩進沙發裏,舉着手機繼續跟大奔他們聊天,用不經意的語氣問了句:“覃最,你談過戀愛沒?”

餘光裏,覃最擡頭先看他一眼,才反問他:“怎麽了?”

“沒怎麽,就好奇。”江初扔了手機,又直着身子往上坐坐,“怎麽我不管問你什麽,你都得先問回來一句‘怎麽了’,你老家的朋友都不跟你閑聊侃大山是不是。”

怕覃最喂了貓又要站起來就回房間,不等他回答,江初夠着腳想往他大腿上蹬一下:“去開個罐頭給我。”

覃最很利索地攥住江初的腳腕,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又要掰我了?”江初眉毛一挑,另一只腳要往他要害上頂。

他的t恤下擺因為往下禿嚕被卷起來一截,露出一段起伏的小腹。

覃最的視線滑過去,頓了頓,突然且莫名地聯想起傍晚往江初嘴裏塞麻薯時,被咬了一下。

他甩開江初的腿,下意識摩挲一下右手食指,轉身去廚房開罐頭,

就算有罐頭拖着,覃最跟江初一塊兒坐在沙發裏邊看電視邊吃,江初也沒能套出什麽話來。

江初又問覃最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時,覃最紮着塊黃桃的叉子停了一會兒,偏過頭有些犀利地看着江初,說:“你想問什麽?”

江初跟他對視着,一時也說不出自己想問什麽。

你為什麽一直跟那個梁小佳聯系?

你倆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關系?

你是不是……比起女孩兒,對男孩兒更感興趣?

江初問不出口,說到底這是覃最的,而他說到底也就是個收留覃最的外人——他和覃最間的“兄弟”這層關系,比覃最跟他親媽之間形式上的母子關系還薄脆。

覃最如果張嘴來一句“跟你有關系麽”,他也無話可說。

而且,江初也不覺得覃最真有到“喜歡男生”……就通俗點兒說吧,到“同性戀”這一步這麽誇張。

這也太那什麽,太“另一個世界”了。

他就是覺得奇怪。

越想越奇怪。

偏偏覃最這種反應,更加加深了那種“奇怪”。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電視裏不知道播了什麽橋段,裏面的嘉賓爆出誇張的笑聲。

江初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又吃了口罐頭,找了個理由說:“想問你覺得陳林果适不适合當你嫂子。”

覃最聽江初這麽說,心裏很輕地松了口氣。

緊跟着,一股很微妙的煩躁湧了上來,讓他有些不爽。

就像那天冷不丁看見陳林果給江初發“初哥”時一樣。

陳林果肯定不是江初之前就打算發展的女朋友,至少不會是他來到江初這兒之前。看他們今天相處的節奏和互相的态度就能看出來,根本就沒認識多久。

都沒認識幾天,這就考慮到結婚成家,考慮到給他當“嫂子”這一茬了?

“問我幹什麽,你自己喜歡什麽樣兒的心裏沒數?”他回了江初一句。

江初往後靠進沙發裏,兩條腿在地上拖得老長,漫不經心地說:“是啊,我一直就不知道自己具體喜歡什麽樣兒的,要知道我不就不參考你意見了麽。”

覃最沒說話,盯着電視把最後半塊黃桃嚼了咽下去,站起來回房間,給江初甩下句:“不知道。”

“脾氣跟野豬似的。”江初在沙發上“啧”了聲,提醒他:“收兩件衣服,穿的換的,明天早上我喊你。”

回到房間,覃最把自己往床上一砸,手背搭在眼睛上,深深呼出口氣。

其實他不該對江初這麽不耐煩,江初是把他當成自己人,并且是正常人,才會主動問他這種問題。

但他不是。

而且這種“不是”,最近似乎越來越嚴重,甚至有些跑偏。

洗澡前扔在床頭的手機又“嗡嗡”兩聲,覃最有些心煩地撈過來,梁小佳的消息。

梁小佳:小最哥對不起

梁小佳:以後我不說那些了,你別生我氣

覃最舉着手機皺眉,不知道該給梁小佳回複什麽。

愣了一會兒,手機自動熄屏,他動動手指點亮,映入眼簾的是江初掀上去的衣擺,從上往下俯拍的腹肌。

上回江初發神經給他設置的桌面,覃最本來打算換掉,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動。

客廳裏電視還在響,江初在走來走去,應該是去廚房放吃完的罐頭瓶子。

覃最把手機倒扣在肚子上,閉了閉眼。

剛才江初在沙發上露出來的那截小腹,順應着手機壁紙重新浮現在腦子裏。

由那截小腹再往上連,是江初那天喝多了從浴室光着出來,挂着水珠的胸口,乳頭被空調吹出來的冷氣激得圓鼓鼓;和他昏頭脹腦挂在自己肩上,笑着說話時,噴在脖頸和耳朵上的熱氣;以及……

覃最搭在小腹上的手指動了動,被江初咬上的那一節指頭很輕微地彈了一下。

他嘆了口氣,側過身趴着,把臉埋進枕頭裏。

你真的不該問我。

覃最在心裏無聲地說。

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這種問題,我回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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