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覃最能給他來這麽個突襲, 江初是真的完全沒想到,他一條腳在床底下別着呢,第一反應以為覃最想動手揍他, 想拉開防禦都沒來及。

眼前一花, 覃最已經整個人撐在他跟前兒了,他還愣了會兒才腦仁一炸, 緊跟着, 渾身的血流咆哮着黃河大合唱, 直奔着天靈蓋往上跑。

這他媽壓迫感太強了。

還不是正常的壓迫感。

“……我試你大爺!”江初胳膊在床單上一劃拉,定了定神, 膝蓋沖着覃最肋窩底下頂過去,“滾開, 煙灰缸硌我屁股了!”

覃最順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嘴角挂了抹笑, 直接從江初腰上跨下了床。

他沒真想對江初幹嘛, 二十分鐘前才剛從浴室出來, 現在非常冷靜。

他就是想逗逗江初。

平時江初總逗他玩兒,該還的時候也得還一下。

江初對于覃最跨着他下床的動作,感到強烈的想揍小孩兒,差點兒沒忍往覃最腿上蹬一腳,直接給他絆個狗吃屎。

等覃最去開了燈,他揉揉股屁翻身起來看一眼床單, 到底還是朝覃最背上抽了一巴掌。

“把床單給我換了。”他從衣櫃裏拽了條換洗過的床單,兜頭扔給覃最。

覃最接在手裏抖摟兩下, 又把床上的毛毯枕頭都朝江初懷裏堆。

江初抱着堆東西靠在旁邊瞪着覃最, 總感覺今天夜裏跟他媽夢游似的, 兄弟倆大半夜不睡覺, 七手八腳地在這兒換床單,越想越覺得像是幹了什麽不對勁的事兒。

第二天睜眼,家裏只有江初一個人。

“覃最?”他幾個房間轉一圈,敲敲覃最的房門探頭看看,梁小佳也不在。

周騰懶洋洋地挂在沙發上看他走來走去,最後只在廚房找到半鍋粥。

江初盛了一碗出來,邊喝邊給覃最打電話,那邊響了好幾聲才接起來。

“你倆人呢?”江初問。

“帶小佳逛逛,他下午就回去了。”覃最應該是在商場,背景音挺嘈雜的。

“下午就回?”江初應了聲,看看時間,十點剛過,“行,那你帶他玩兒吧,中午回來吃還是怎麽着?”

“不回去了,他車次緊。”覃最說,“我倆外面吃點兒,你中午自己做着吃?”

“你別管我了,”江初把粥碗往桌上一推,“你沒來的時候我也沒餓着過自己,好好玩兒吧。”

說是這麽說,冷不丁重溫一把不管幾點睡醒,家裏都只有自己冷鍋冷竈的,還得專門想“今天吃什麽”的日子,江初還真有些不得勁兒。

習慣的力量可真是太強大了。

自從覃最過來跟他一塊兒住,江初只要在家就沒再琢磨過這種問題,覃最到點就把飯給做了,雖然十有十六七都是各種面面面。

最近幾天都沒吃上面,他突然還有點兒回味。

“中午你做飯?”江初無聊地對周騰來了一句。

周騰瞪着眼睛看他,甩甩尾巴。

離飯點還有一陣兒,灌了一肚子粥也不餓,江初聽着電視看了會兒手機,放假也總是有處理不完的消息,一天沒個清閑。

想找個人出來湊個館子,關系好的幾個還都在山上沒回來。

無所事事地劃拉半天,看見覃二聲最的頭像,他點進去掃一眼,朋友圈裏仍然只有上次給他過生日那晚發的小酒瓶。

生日。

江初看着小酒瓶有些走神,他突然想起了覃舒曼。

深更半夜和天光大亮時帶給人的感受總是不一樣的。

午夜總容易讓人産生“天大地大老子最大,這世界除了我沒別人”的錯覺,很多問題在夜裏考慮時會更加自我,在黑夜的掩護下更加随心。

白天要面對的則是腳踏實地的生活,是生活中各種交織的人際,與不可分割的關系。

盡管覃舒曼連覃最哪年生的都能記錯,離婚這麽多年都沒想着見親兒子一面,她也是覃最的親媽。

萬一知道了,她應該挺愁的吧?

覃最以後會告訴他麽?

也說不準沒到他們母子和解,覃最又改成喜歡姑娘了。

其實別說覃舒曼,江初這會兒回想他昨晚跟覃最的對話,也還是有些沒轉過彎兒來。

覃最竟然真的是同性戀。

明明昨天他自己都說了,看普通的小黃片兒也有感覺,就是說,只要刺激給到位,是男是女無所謂。

那他到底是怎麽發現自己的呢?

還得是跟別的小男孩兒談過,至少有過什麽經歷。

從江初的角度,真的很難想象一個人要怎麽發現、并且達到這種自我确定與認同。

假設一下,如果大奔挽着他做小鳥依人狀,拽着他逛街吃飯買東買西,再撅着嘴要跟他這這那那……

江初手上一個不穩,手機直直掉下來砸在鼻子上,他包着一眼眶酸水揉了半天。

邊揉鼻子,他邊試着又把大奔跟覃最聯想在一塊兒,差點兒一使勁把鼻子給搓下來。

思維胡亂跳躍着聯想了一堆不堪入腦的畫面,江初的思路繞來繞去,停留在覃最昨天那句,“給你看兩個男的做那些事兒,你也會有反應”上。

思考了兩秒,他起身去書房開電腦。

都已經在電腦椅上坐好了,周騰在書房門口探進半個腦袋看看他,江初又莫名心虛地過去把它趕走,關上了門。

這種東西直接搜搜不着,但是也不難找,江初從自己平時逛的幾個網站底下就能順出來。

其實只是摟摟抓抓,接個吻這種程度,江初也看過不老少,經典的電影一堆,算不得稀奇,而且他也知道男人之間的方式是剛交。

所以當他先入為主地抱着這種“不稀奇”的态度,冷不丁戳進一個主頁,瞬間加載出來的巨大動圖跟直接甩在臉上一樣彈上來,江初的腦子還是沒忍住“嗡”地一麻。

這也太……

盯着那個被不斷夯實的補位頓了兩秒,他搓着鼠标往下滑。

覃最到家的時候是十二點半,周騰蹲在玄關正中間擋路,仰着脖子沖他叫,他彎腰搔搔周騰的下巴颏。

客廳裏開着電視,江初人沒在沙發上,浴室裏傳來水聲,還放着音樂,估計是在洗澡。

覃最也沒喊他,換了身衣服先去廚房看一眼,江初果然沒做飯,也沒點外賣,只把早上剩下的半鍋粥喝了。

喝完了鍋也沒刷,跟碗一起泡在池子裏。

覃最把專門給江初帶回來的鹵豬腳倒進盤子裏,又淘了點兒米煲上,開始收拾鍋碗。

邊刷鍋還邊回憶起他剛到江初家那天,整個屋子亂七八糟的德性,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過下來的。

沒一會兒浴室的水聲停了,江初頭上罩着毛巾濕噠噠的出來,擡眼看見覃最正在餐桌旁擺盤,吓得“操”了聲。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他把腦袋上的毛巾抹下來,過去看看,捏了塊豬腳扔嘴裏。

“剛才。”覃最回頭掃一眼,江初只穿了條內褲,身上的水都沒擦幹。

他目光淡淡地掠過,收回視線進廚房拿筷子,聽見江初往卧室邊走邊說:“也不喊我一聲,還以為周騰現原形了。”

覃最分析了一下這中間的邏輯,沒接他的話。

簡直是神經病發言。

“梁小佳就走了?”江初胡亂擦着身上的水,去卧室拽了條大褲衩套上,回來坐上餐桌開吃。

“嗯。”覃最應了聲,開了聽啤酒坐去沙發上換臺,“早上出門你還在睡,就沒讓他跟你打招呼。”

“走得有點兒早,”江初說,“時間光扔路上了,我以為他怎麽也得跟你玩兒幾天再回。”

沒等覃最說話,江初吐出塊小骨頭又問:“他知道你的事兒麽?”

話題轉得太突然了,覃最剛把瓶口舉到嘴邊,聞言看向江初。

然而江初背對着他,除了還在往下滴水的發梢,連個鼻子也看不着。

“知道。”覃最說。

江初點點頭,專注地吃飯,沒再說什麽。

覃最随便摁了個電影出來,看了幾分鐘,又朝江初那邊掃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江初有點兒不太對。

昨天沒反應過來,今天睡醒困了,想想還是接受不了?

還是說,是因為他昨天的“試試”?

“你上午幹什麽了。”他又喝了口啤酒,盯着電視随便找個話題問江初。

“喝粥,洗了個澡,”江初很快地回答,“能幹什麽,一睜眼十點多了。”

“杜苗苗早上加我了。”覃最的指尖在啤酒罐上輕輕敲着,又說。

“你不說我都忘了,”江初端着盤子過來坐下,跟他一塊兒看電影,“你說杜苗苗怎麽那麽願意跟你玩兒?”

覃最看向江初落座的位置,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

打從他來到江初這兒的第一天起,如果兩人一塊兒坐沙發,江初都是直接一屁股下到他旁邊。

就算位置不大,江初也都得踢踢他的小腿,讓他往旁邊挪。

現在他倆不是貼着坐的。

覃最坐在沙發靠中間,江初坐在了沙發扶手上,支起來一條腿踩着沙發沿,兩人之間空着得有半米的距離。

“我跟他一個學校,怎麽了?”他又看向江初的臉。

江初跟他對視一會兒,嘴角一動一動的,還慢悠悠地嚼着塊骨頭。

“沒。”對了幾秒後,江初重新把視線挪回電視上,笑了下,“就覺得你挺神奇的,一個梁小佳一個他,一天淨招這種小朋友。”

說完他被鹵汁兒嗆着了,偏過頭悶咳兩聲。

覃最把手裏的半罐啤酒遞過去。

“不用。”江初擺擺手。

覃最沒再說話,收回手繼續看電視。

幾分鐘後,江初終于吃得差不多了,去廚房放盤子。

覃最的啤酒也正好喝完,他松松手把罐子扔進垃圾桶,起身沉默地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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