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件簡樸,卻也不能這麽疏忽啊。

她糾結了一下,輕聲道:“辰管家,大娘子身邊伺候的人……是不是有點少了?”

辰叔說:“大娘子不喜歡身邊太多人,不過京城不比邊關,規矩自然不同,如意娘子可自行做主。”

如意得了辰叔的吩咐,恍恍惚惚地開始幫忙打理國公府的後院了。

還是那句話,鎮國公府很大,工部建造時并未摻任何水分,光單獨的院子就有四五個,這還只是後院,前院的院子更多,甚至還有一個巨大的跑馬場?!

好吧,就算前院不歸如意管,可是後院不僅有辣麽多院子,還有一個人造湖,有兩個較大的花園,還有一棟獨立的家廟?!

其他如水榭啦、閣樓啦、廂房啦、花廳啦……只要是人能想到的樣式建築,國公府內竟然都有。

該說不愧是工部督造的鎮國公府嗎?

可是偌大的國公府,只有一位鎮國公和一位公府小姐,再無其他主子。

如意糾結再三,只得回了謝寧,将一些暫時不用的院子都鎖了起來,同時還對謝寧說:“雖說暫時無人居住,但也要有人定期維護,花木苗圃要照料,廊木地板也要時不時的檢修。”

謝寧靜靜聽着,似乎聽得很認真。

實際上左耳進右耳出,她在發呆。

如意又道:“大娘子身邊伺候的人也太少了,需要找人牙子過來再采買些才行,還要制定後院的規矩,各院子都要有人守着,十二個時辰輪換,晚上還要有巡夜的。還有廚房那邊,後院總要有個單獨的廚房,若是大娘子有需要了,還要立個小廚房才是,廚房上的人也需要細細選擇,畢竟是入口的東西,決不能輕忽。”

如意又林林總總地說了一大堆,謝寧聽的腦袋發脹。

幸好她耐性極佳,縱然如意說了小半個時辰,謝寧依舊安穩地坐着,直到如意告退離去,謝寧才松了口氣。

刷拉,門簾一角被小心翼翼地掀開,謝寧身邊的丫頭瑞雪悄咪咪地探了個腦袋進來。

謝寧噗的笑了,她沒好氣地道:“你個機靈鬼,剛才跑哪裏去了?看如意走了,你才進來!”

瑞雪笑嘻嘻地進來:“小姐,要讓婢子和您上戰場,婢子絕不後退一步,可若是幫您打理後院,婢子可就睜眼瞎了,瑞露有在跟着這位如意姐姐好好學,您就放過婢子吧~”

瑞雪是謝寧身邊的丫頭,同時也是她的親衛。

瑞雪只比謝寧小一歲,平時和謝寧一起訓練,雖為主仆,實則情同姐妹。

瑞雪口中的瑞露自然是謝寧的另一個丫頭,比起瑞雪不錯的練武天分,瑞露略有不足。

平日裏瑞露一直覺得自己沒用,心情郁郁,如今見識了如意娘子的做派,頓時追着如意娘子跑前跑後,恨不得将如意娘子的本事都學來,好為謝寧分憂。

一聽瑞露主動攬了後院的事,謝寧不由得松了口氣。

謝寧幼年在宮中生活,多少知道一些如何處理家事,可是對謝寧來說,過去的記憶畢竟有些遙遠,又剛從邊關回來,一時半會尚未反應過來。

瑞雪笑着問:“小姐,如意娘子說要喚人牙子來,要和辰管家說一聲嗎?”

謝寧笑了笑,她垂眸,聲音有些冷。

“不用着急。”

謝寧淡淡地說:“父親剛回京,宮中留膳,也許回來的不只是父親,還有一衆使喚的人。”

她自言自語:“鎮國公府這麽大,又疏于打理,陛下體恤父親,怎麽可能不派人?”

事實也如謝寧所料,傍晚,自家父親喝的酩酊大醉,被宮人擡着送回來了。

跟着鎮國公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太監并五個宮女和五個小太監。

“今後咱家就聽您的了。”

這個面白無須,據說是皇帝陛下身邊的大太監蔡太監的幹兒子,名叫劉安的小太監笑眯眯地對謝寧行禮。

謝寧有些懵,她猜到重景帝可能會派人過來,可沒想到派來的不是大宮女,而是個太監。

謝寧幹巴巴地笑:“劉公公客氣了,今後這後院就拜托您了。”

劉公公又行禮,之後他彎腰退出謝寧的院子,先去前院和辰叔交接,然後很自然地開始分派帶來的人手。

如意同樣有些懵,她當機立斷,直接找上謝寧,請求告退。

謝寧笑着挽留了幾句,看如意回絕的堅定,就讓人找辰叔說了一聲,派人将如意送回公主別苑。

如意坐在軟轎內,如坐針氈,回到公主別苑,她連忙請見公主。

榮華公主果然還沒睡。

她斜倚在暖閣內的貴妃榻上,手上拿着一卷書冊,似乎在看書。

如意跪在榮華公主面前,輕聲将國公府內的事說了一遍。

榮華公主依舊看着書卷,只是書上的字沒一個落入眼中。

半晌,榮華公主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如意心中惴惴,但公主威儀甚重,她也不敢說什麽,又磕了頭,謝恩離開。

一時間,暖閣內寂靜無聲。

半晌,大宮女如心無聲出現,她小心地為榮華公主重新換了壺熱茶。

榮華公主嘆了口氣,她的聲音有些幹澀。

“父皇給阿寧賜了太監,原來如此,恐怕很快就有旨意了吧?”

鎮國公回朝,膝下無子,也不打算過繼,國公爵位必然歸于皇室,就算為了面子好看,重景帝也必然會善待謝寧。

更何況謝寧幼年養在宮中,重景帝倒也見過謝寧幾面。

“就不知道是縣主還是郡主了。”

榮華公主自言自語。

“阿寧還想當親衛,恐怕不可能了。”

唯有皇室才可用太監,重景帝罕見地派太監去大臣家裏,明顯是為了以後封謝寧為養女做準備。

如心笑了笑,她倒了一杯熱茶,親手捧到榮華公主身前:“殿下,夜露深重,奴婢剛泡了一壺八寶紅棗茶,您要進些嗎?”

榮華公主嘆了口氣,她放下手中書卷,接過茶碗,輕輕抿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滑入喉中,榮華公主只覺精神一振,她道:“如心,你說……阿寧真的對太子妃之位沒興趣嗎?”

如心垂頭,她恭謹地說:“回殿下,謝娘子離京多年,婢子不好說。”

“是啊,她走了這麽多年。”

榮華公主喃喃地說:“可是太子哥哥也去雲中歷練,直到去年方回,他可是很記挂阿寧呢。”

太子幼年随鎮國公習武,後來去雲中、雁代之地歷練,抛開君臣之別,太子和謝寧還不僅僅是青梅竹馬,是實打實的師兄妹。

去歲太子回朝,榮華公主敏銳地發現了自家兄長好像開竅了,知道男女之情了。

可問題是……

“阿寧先是來信表态,今日又重申此事,不管真假,可見她是不想入宮的。”

榮華公主如是說。

“阿寧又不可能為太子妃,若不為太子妃,讓阿寧留在宮中,就太可惜了。”

她身側的大宮女如心低頭默然,是啊,謝家娘子在軍中都是校尉了,年初邊關蠻胡動亂,據說還是謝寧帶隊提前偵查敵蹤,占了先機,小勝了一場。

謝寧再進一步就是偏将,再一步就是有名號的将軍了!

看今日謝家娘子顧盼間流露出的英氣和鋒芒,她必不願入宮。

不能為太子妃,就算成了太子良娣又如何?

太子良娣再好聽,那也是妾。

更何況謝寧和榮華公主相交,榮華公主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太子良娣和未來的太子妃産生隔閡。

九重宮闕內。

仁壽宮,年邁的太皇太後重複道:“公主?”

她看着面前的中年人:“你要給謝家丫頭一個公主之位?”

☆、出鎮

站在太皇太後面前的中年人穿着玄色繡金龍長袍,他面容俊朗,雙目有神,周身氣勢厚重威嚴,此人正是大楚朝的當朝皇帝,重景帝。

重景帝如今正當盛年,繼位十餘載,不僅朝堂上對這位皇帝頗多贊譽,政令通達,自上而下都勤于公務,就連百姓也很尊敬愛戴這位皇帝。

聽到太皇太後的話,重景帝唇角勾起,露出一絲淺笑。

“鎮國公為朕戍邊多年,朕和他也算是君臣相宜,他戎馬半生,好不容易回京,朕何必小氣?”

“郡主就足夠了。”太皇太後淡淡地說:“那個丫頭的身份不夠。”

重景帝微笑着說:“郡主和太子可以是表兄妹,但是公主,就只能是親兄妹了。”

太皇太後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這位楚朝老祖宗難得露出詫異的神色:“昭兒喜歡謝家丫頭?”

若真是如此,太皇太後更不想再給謝家榮寵了,一個魅惑太子的罪名就足夠謝家喝一壺了。

重景帝卻道:“不管昭兒是否喜歡謝家丫頭,都不行。”

太皇太後一愣。

重景帝想起最近西域那邊遞來的軍報,他慢吞吞地說:“朕要用謝寧,不管昭兒喜歡誰,他都不能因私廢公。”

太皇太後沉默了一會,才像是提醒似的說:“謝寧不過一個丫頭,滿朝文武都會為皇帝效力的。”

重景帝哈哈笑:“皇祖母莫要擔心,朕心裏有數。”

等皇帝離開了仁壽宮,太皇太後才長出一口氣。

她的身體向後靠,立刻有嬷嬷往太皇太後身後放了一個軟墊子。

“皇帝越來越胡鬧了。”

太皇太後閉上眼,頭疼的厲害。

太皇太後身邊得力的夏嬷嬷立刻上前幫太皇太後揉太陽穴。

夏嬷嬷一言不發,她跟着太皇太後一路風風雨雨地走到現在,學會的最重要生存技巧就是閉嘴。

“老太婆大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還要給皇帝忙前忙後。”

太皇太後抱怨說:“要是當初皇後沒那麽愚蠢,自己找死,也就沒現在這麽多事了。”

夏嬷嬷笑了笑,依舊沒說話。

太皇太後抱怨了兩句,很快恢複了平靜,她閉上眼,突然對夏嬷嬷:“明天有什麽事嗎?”

夏嬷嬷低聲說:“沒什麽要事。”

太皇太後又道:“聽說阿姽在別苑開了個什麽花會?那丫頭倒是會胡鬧。”

夏嬷嬷一言不發。

良久,太皇太後才道:“我記得之前阿姽開花會,有人沒去?”

夏嬷嬷低聲說:“是臨川郡主和她的嫡女盧家大娘子。”

太皇太後聽後發出短促的笑聲:“也罷,那丫頭之前一直被皇帝拘着念書,也是時候讓她在我這學些東西了。”

作出決定的太皇太後向來果決。

她吩咐道:“明日讓臨川和她的丫頭入宮。”頓了頓,太皇太後補充:“讓陽和也帶着她家丫頭過來吧。”

夏嬷嬷低聲稱是。

太皇太後輕笑起來:“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陽和的女兒都可以進宮了,倒是陽晴才剛出嫁。”

陽晴就是剛訂婚沒多久的先帝二公主,今年年方十九。

說完,太皇太後閉上眼,似乎要休息。

夏嬷嬷不敢多言,她看了一眼太皇太後,發現太皇太後沒什麽吩咐後,就微微躬身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夏嬷嬷離去後,太皇太後睜開眼睛,她的眼睛有些渾濁,眼角附近也全是老人斑。

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離開人世。

可是現在還不行。

皇帝處理朝政是沒問題的,但要說處理後宮和家事,那就力有不逮了。

她還需要再堅持一段時間。

最起碼要等到太子大婚,有了太子妃後,才能徹底安心。

謝寧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記挂上了,她正滿頭黑線地扶着自家父親,并努力往父親的嘴裏灌醒酒湯。

辰叔在旁邊幫忙,他扶着鎮國公,謝寧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伸出去,直接掐住了自家父親的鼻子。

下一秒,醉呼呼的鎮國公張開了嘴巴。

謝寧趁機将碗裏的醒酒湯全部灌了進去。

掐鼻子灌湯,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經常做。

在旁邊端着盆的劉公公總算感受到了如意的崩潰,看到這一幕,他同樣瞪圓了眼睛。

這謝家大娘子也太彪悍了吧!

就在劉公公發呆之際,謝寧已經将空碗放在旁邊的小桌上,然後拿起汗巾,在盆裏濕了濕。

謝寧皺眉,她對劉公公說:“去将溫水倒了,換冷水來。”

劉公公:“……”

劉公公連忙重新打了一盆冷冽的井水回來。

謝寧将汗巾浸滿冷水,還很細致地疊成方塊形,然後毫不客氣地貼在了自家老爹的臉上。

鎮國公啊了一聲,他總算睜開了眼睛。

劉公公本以為鎮國公會生氣,卻沒想到鎮國公醒來後順手拿起臉上的汗巾,又重新擦了擦,就丢進了劉公公端着的銅盆裏。

鎮國公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還打了哈欠。

“……早上了?”

謝寧面無表情地說:“父親,這一夜還沒過去呢。”

鎮國公頓時往後倒:“那我繼續睡一會。”

謝寧氣結,她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說:“父親,宮中派了劉公公并一些伺候的人,您看……”

鎮國公唔了一聲,他總算起身,慢吞吞地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劉公公身上。

劉公公連忙放下銅盆,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奴婢見過國公爺。”

鎮國公淡淡地說:“今後好好聽辰九的話。”

辰九指的就是辰管家。

劉公公連忙應聲,辰叔順勢和劉公公一起離開了。

房間裏一時就剩下了鎮國公父女兩人。

鎮國公看着身邊唯一的女兒,嘆了口氣。

“陛下有意封你為公主。”

謝寧瞪圓了眼睛:“什麽?!”

“成為公主後,你和太子再無可能,同時……陛下有意賜婚,最近西域不穩,要麽賜婚西北異族,要麽和鎮守西域的韓泾侯結親,你以公主的身份出鎮西域。”

鎮國公意味深長地看着謝寧。

“寧丫頭,你怎麽看?”

我怎麽看?

謝寧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去多久,謝寧才找回一點理智。

她慢慢說:“……父親,我和太子本就不可能,一直以來我都将他當成哥哥,您知道的,我雖然有個哥哥,但晞哥哥畢竟姓林,我不可能和他太過親近。”

鎮國公原配林氏,出身定國公府,是定國公府的嫡出女兒。

定國公前面兩個兒子都走的早,沒有留下後裔,恰好當時林氏生了一個兒子,鎮國公有感于定國公的提拔和知遇之恩,索性将長子過繼給了定國公,也就是謝寧的嫡出兄長林晞。

不過鎮國公沒想到,長子過繼後沒多久,林氏就病逝了,鎮國公身邊只有一個侍妾,也就是謝寧的母親。

鎮國公忙于國事,在邊關時也懶得再娶,這麽多年下來,謝寧的母親也走了,偌大國公府倒只剩下了鎮國公和謝寧兩個人。

謝寧嘆了口氣:“太子于邊關歷練,我只當他是兄長,絕沒有其他心思。”

說到這裏,她垂頭,看着自己的手掌。

尋常人家的女兒手掌都白皙柔嫩,可是她的手上全是老繭。

“父親,當年您問過我的,我說了,要走您的路,這條路是我選的,我自然要走到底。”

鎮國公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兒,同樣嘆氣。

謝寧想要走他的路子,想要在軍中闖蕩,他不是不高興,可是女兒家總要嫁人的。

楚朝承襲前唐王朝,風氣頗為開放,女子亦可抛頭露面,民間亦有女戶。

只是軍中不比其他,謝寧想要以女子之身踏入朝堂,難比登天。

“看樣子,你是打算嫁到西域了?西域異族居心叵測,你嫁過去……”

鎮國公有點頭疼,不過很快他就想到了法子:“好吧,你可以生個兒子,然後再幹掉大首領成為族長,倒也是一條不錯的路。”

謝寧的臉色有些羞憤,雖然她可以鎮定地和榮華公主讨論這個問題,可是對上自己的父親,她還是很不自在。

“父親!我、我一定要嫁給西域異族嗎?”

即便謝寧知道自己選擇的路很難,未來的婚嫁之路更難,可這不代表她就願意嫁給莫名其妙的異族啊!

“……那你是要嫁給雲铮的孫子?!”

鎮國公更震驚了:“我可是親手捅死了雲铮他爹啊!”

謝寧忍不住擡手捂臉,不知道該說什麽。

☆、林晞

說起來歷來改朝換代,有政權交接順利的,自然也有不順利的。

重景帝當年繼位時就很不太平,上代皇帝宣明帝有兩位皇後,先皇後為左皇後,也就是重景帝的母親。

宣明帝繼位時左皇後已經去世,于是就有了新的李皇後。

李皇後有兒子,被封為齊王,和重景帝相差六歲。

重景帝因嫡長而封為太子時,齊王時年十七歲,六歲的差距……也就不算什麽了。

後來宣明帝去世,齊王和重景帝争奪皇位失敗,齊王死于政變當日,而和齊王一起造反的韓國公自然也被誅于當場。

動手的恰恰就是如今的鎮國公。

不過有趣的是,韓國公因為卷入皇位更疊而死,但他兒子,也就是當時的韓國公世子雲铮卻站在了重景帝這一邊。

最終功過相抵,重景帝未曾因韓國公追究雲氏,只奪走了韓國公的爵位了事,同時重景帝又任命雲铮為兵部尚書。

之後雲铮奮鬥多年,因軍功得封韓泾侯,出鎮安西都護府,倒也基本洗去了當年的罪責,重得榮耀和尊榮。

只是新任韓泾侯和鎮國公有殺父之仇,這筆賬是怎麽也不可能抹平了。

韓泾侯雲铮比鎮國公謝長風大六七歲,早早成婚,自然兒女成群。

若是謝寧真的要嫁入韓泾侯府,看年紀倒是只有韓泾侯世子的嫡長子合适。

可問題是,謝寧的輩分不對啊!

要是謝寧真的嫁給韓泾侯的嫡孫,那鎮國公豈不是成了韓泾侯的女婿了?

謝寧根本不明白自家父親為什麽會同意這種婚配。

謝寧沮喪不已,她問鎮國公:“父親,女兒只能二選一嗎?”

鎮國公說:“目前來看,是的,你只有這兩個選擇。”

“……目前來看?”謝寧敏銳地發現了盲點。

鎮國公:“嗯,除了韓泾侯,你還可以選擇前任北庭都護府大都督明遠侯的兒子,不過我知道他兒子,他就是廢物和鹌鹑,明遠侯府亂的不行,你要真嫁進去,我估摸着過幾個月我就要收屍了。”

謝寧:收屍?

鎮國公看出了謝寧的疑惑,他混不在乎地說:“你肯定會忍不住的,八成會一槍全部捅死明遠侯的小妾們的。”

謝寧:“……………………”

“再說了,因為等西域那邊的局面徹底清晰,再到朝堂吵出個章程,再到西域那邊派遣使者入朝,我估摸着要等到年底了。”

還處于醉酒中的鎮國公笑眯眯地對自家女兒說:“寧丫頭,這種事最快也有一年的緩沖餘地,也許等到了明年年初,西域各部叛亂,你就不用嫁過去了,直接帶兵過去平叛就行了。”

謝寧:“……………………”

她的表情幾乎扭曲起來。

“一年?”

那豈不是明年才會面對此事?

鎮國公呵呵笑:“是啊,從西邊傳消息到京城很慢嘛。”

從西邊到京城,京城讨論,再傳回西邊,再到西邊異族自己窩裏鬥,鬥完了再派人入朝觐見,皇帝接見,朝中讨論此事等等,一連串下來最少也要耗費一年以上。

鎮國公在軍中多年,袍澤遍天下,消息自然也極為靈通,如果說重景帝還需要鎮邊大都督的奏折和密探傳來的消息為依據,那對鎮國公來說,就真的是……

唔,尋常走禮送幹貨時,都能接到天南海北的消息啊~

謝寧被氣個仰倒。

她面無表情地起身:“夜深了,父親早點休息吧。”

鎮國公不滿地嘟囔:“我本來都要睡了,是你這丫頭坐不住,非要将我鬧醒。”

謝寧的唇角微微扭曲,她一言不發,欠身行禮後,利落地走了。

鎮國公搖搖頭,臉上再無嘆息無奈之情,他搖頭晃腦:“還是年輕啊,沒點定性。”

随即他倒頭就睡,一夜好眠。

謝寧回到自己院子,生了一會悶氣。

不過很快她就重新平複了心情。

跟着這樣思維天馬行空的爹,謝寧的耐性和定性得到了極大的鍛煉。

謝寧默默思索起來。

和親西域異族,或者以公主之尊下嫁韓泾侯府,出鎮西域?

亦或者掀翻明遠侯府?和趙老侯爺正面怼上?再或者是帶兵進入西域平叛?

謝寧想的頭疼,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太遙遠,以前只需要帶兵打仗,聽從軍中上級将領的命令即可。

現在她跟着父親回朝堂,卻再也不是邊疆的一個小小校尉,而是鎮國公唯一的女兒。

又恰逢此時太子大婚,太子今年十九歲,大婚後在朝臣眼中就是成人了。

所謂成家立業,太子地位越發牢固……難道陛下是在輔導太子,為太子鋪路嗎?

謝寧想着想着,她今早和鎮國公一起回京,忙碌了一整天,此刻終究還是累了,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鎮國公剛回朝,暫時無事一身輕,不用上早朝,也不用去府衙點卯。

第二天一大早,等謝寧起來洗漱完畢,來到前院校場時,就看到自家父親已經早早起來晨練了。

寬大的校場中,鎮國公手握銀槍,身姿靈巧移動,一根銀槍使得是游龍驚鴻,翻飛起舞,入目皆是銀白,眼花缭亂,氣勢驚人。

謝寧立刻清空了腦袋裏雜七雜八的想法,她閉上眼,寧心靜氣,随即開始做熱身運動。

她穿着黑色勁裝,長發紮馬尾,因常年練武,身高比同齡女子要高一頭,此刻站在場邊,如一株翠竹般挺拔。

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謝寧擡腳一勾,旁邊架子上的銀槍嗖一下落入她手中。

謝寧手握銀槍,壓低身形,足下發力,一身厲喝:“我來也!”

一大一小噼裏啪啦打了起來。

劉公公站在場邊,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

也許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鎮國公這女兒根本就是個假小子。

謝寧身邊的婢女瑞雪和瑞露同樣換了訓練服,瑞露默默活動手腳,瑞雪笑着對劉公公說:“劉公公,咱們一起跑圈吧。”

劉公公:???

等等,跑圈?

“是啊,咱們府上的人都要身強體壯才行,每日晨練絕不可廢,若是晨練沒時間,那就要進行晚練。”

瑞雪笑眯眯地說:“劉公公是要晨練呢?還是要晚練?”

頓了頓,瑞雪補充:“晚練的話,您就要和辰叔還有府上親兵們一起訓練了。”

劉公公:“………………”

是早上跟着面前兩個婢女一起跑圈,還是晚上跟着一群虎狼之兵跑圈?

這還用問嗎?

劉公公立刻露出笑容:“咱家自然是要晨練的。”

該說這劉公公不愧是宮中大太監的幹兒子,反應極快:“瑞雪姑娘稍等,咱家立刻去換衣服過來。”

說完,劉公公一溜煙,跑了。

鎮國公和謝寧練習的時間不長。

謝寧畢竟是女兒家,還未長大,力量不足,鎮國公更多地指導女兒各種戰鬥技巧。

一場大汗淋漓的晨練下來,謝寧只覺腳下發虛,一步也不想動了。

謝寧身邊伺候的嬷嬷過來,直接抱着謝寧回院子沐浴,留下瑞雪瑞露以及劉公公像是死狗一樣跑圈。

劉公公早已點亮了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神技能,自然也看到謝寧被一個面容普通的嬷嬷抱走。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嬷嬷本身就在謝寧身邊伺候,昨日分配時,好像去了廚房。

就在劉公公胡思亂想之際,辰叔突然出現在訓練場,他在訓練場邊等了一會。

謝寧體力不支,但是鎮國公還能繼續練啊~

直到鎮國公意猶未盡地收槍,辰叔連忙上前禀告。

“老爺,晞少爺來拜見您了。”

鎮國公眼睛一亮,他大笑起來,随手将銀槍一甩,咔嚓一聲,那銀槍就自動落入校場邊的架子上了。

“走走走,好久不見那小子了!”

林晞忐忑不安地等着。

他是謝寧的同父異母兄弟,比謝寧大半歲,若按照虛歲來算,他已經有十六了。

定國公去世後,林晞雖未成年,定國公這個爵位依舊落在了他的頭上。

因主家無人,林晞又太過年幼,定國公府就關門過日,除了三節兩壽,再無半點動靜。

林晞因林氏懷孕時動了胎氣,又是早産,胎裏先天不足,沒法繼承定國公衣缽,更別說跟着鎮國公習武了。

鎮國公憐惜這個早年過繼的兒子,就厚着臉皮拜訪京中大儒長孫先生,請長孫先生收了林晞為弟子,打算讓林晞走文官的路子。

林晞雖然身子骨不太好,腦子卻挺好使。

十歲考中童生,十三歲考上了秀才,如今正在國子監讀書,算是京城內諸多國公府長輩口中的別人家孩子,深受一些二代纨绔弟子嫉恨。

昨日林晞在國子監上課,傍晚時聽說父親回朝,他立刻找舍監,使了些銀錢,請了半天假,回家小住。

今日一大早,他就帶着節禮過來請安了。

不過明面上,林晞已經和鎮國公沒有任何關系。

他只能說是來拜訪祖父舊交,心情也是極為辛酸複雜了。

☆、武裝

林晞只等了一會,鎮國公就過來了。

“……謝世伯。”

林晞見到鎮國公後立刻起身行禮,他張嘴想喊父親,可是這個稱呼卡在喉嚨裏,最終還是只能說一句世伯。

鎮國公倒是沒發現少年心底的抑郁和難過,他見到自己唯一的兒子,不由得哈哈笑。

少年人一天不見就變個樣,眼前的林晞身材拉長,原本圓潤可愛的小臉也瘦了起來,多了幾分硬朗的線條。

林晞穿着一件深褐色長袍,腳上穿着靴子,腰間束着巴掌寬的墨綠色腰帶,将少年纖細的腰肢卡了出來,腰間還綴着一枚碧綠玉珏,紅色流蘇整齊垂着,少年站直了身體,好似春日破土的竹筍,看着就有沖勁。

鎮國公笑着笑着,笑容變成了嘆息。

林晞雖然是他兒子,但樣貌卻更像他的妻子林氏,劍眉星目,面容俊秀,唇紅齒白,微微一笑,真真是君子端方,溫潤如玉,好一個美少年。

林晞的風姿頗符合酸儒們的良才美質的基本要求,可是落到大土匪鎮國公眼中,就有些不夠看了。

鎮國公笑着說:“林賢侄,別來無恙啊。”

然後擡手拍向林晞的肩膀。

鎮國公這一巴掌拍下去,差點将林晞拍地上。

不等林晞開口,鎮國公的表情就變了,他微微蹙眉,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嘆了口氣。

“雖然身子骨弱,平時也要多練習騎射功夫啊。”

鎮國公有些無奈,林晞的樣貌挺好,就是身板太脆,一點都不爺們。

為此鎮國公曾無數次的慶幸,慶幸這個長子過繼給了林家,否則就林晞這小身板,根本不可能繼承他的絕學,馳騁沙場,出鎮邊疆。

林晞心中有些沮喪,他抿唇,面上露出笑容。

“多謝世伯提點,晞平日裏也有練習五禽戲,騎射功夫也沒落下。”

林晞好歹也是定國公府的主人,定國公以軍功封國公,林晞本身又是鎮國公的親子,縱然林晞不打算在軍中發展,也必然要在武學上多下點功夫的。

因身體耐力不足,林晞就只能在爆發力上下功夫,短時間內讓他耍刀弄槍是沒問題的,甚至實力還不錯,但若是戰鬥的時間一長,林晞就完蛋了。

鎮國公實力強悍,雖然只是拍了林晞一巴掌,可也只需要一巴掌,就足夠鎮國公摸清楚林晞現在的水平了。

鎮國公給與了非常公正客觀的評價。

“你現在已經不是你妹妹的對手了。”

林晞:“………………”

提到自己的妹妹謝寧,林晞的表情微微扭曲,但下一秒就恢複了正常,他雖然還是笑着,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落寞:“我自比不得寧妹妹,侍奉于世伯身邊,能随時得到您的教導。”

鎮國公聽後心中一軟,他先是嘆了口氣,随即笑道:“這些年難為你了,我聽王管事說你已經考中秀才,目前在國子監讀書?”

鎮國公毫不吝啬地表揚林晞:“看到你如此出息,不管是岳父還是你娘,想必都會高興的。”

“………………”林晞聞言臉上笑容再度僵住,他母親林氏從未将他放在心上,但凡林氏有些許關愛之心,也不會走的這麽早了!

林晞默默對自己說,父親是個耿直之人,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少年再次笑起來,他微微低頭,俊秀如玉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喜悅之色:“我只是不想給國公府丢人。”

他這句話一語雙關,反正不管是定國公府還是鎮國公府,都是國公府邸嘛。

鎮國公沒聽出來,他笑着點頭,和林晞閑聊起來。

那一邊,謝寧洗漱一番,又吃了一碗紅豆蓮子羹,整個人就又精神了。

反正她每日都要被自家父親暴揍一頓,長年累月下來,她早就習慣了。

重新洗漱過後,謝寧換去了早晨穿的黑色勁裝,換了一身居家的衣服,打算先整理一下這兩日門房遞來的拜帖。

她那位父親向來懶得打理這種事,恐怕也忘記自家府邸也要走禮,也要給別家府邸送拜帖,定下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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