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Act 13

漆延終于還是支撐不住,失去了意識。

時歲離他十幾米遠,看他靜靜地躺在那裏,一身狼狽,如果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簡直就要和這片戰場中的屍骸融為一體了。盡管他們剛剛已經有了不可避免以及出乎意料的接觸,可時歲還是怕自己的靠近會加重漆延的病症,所以只能在邊上老老實實待着。

他自己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又被漆延吓得不輕,狠狠哭了一場,這會兒已是筋疲力盡。即便如此,他也沒忘記用袖子把自己的眼淚鼻涕都擦幹淨,因為科研所警告過他,他的所有□□都會禍害到其他人,決不能擴散出去。

之後他就盤腿坐在地上,一個人悲傷地抽抽。

軍部救援、科研所工作人員和漆延的近衛幾乎同時到達,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這番極度慘烈的景象——

十幾具變異種的殘肢和屍體散落滿地,血腥味經久不散;時歲的兩層防護服全被撕爛,滿嘴是血地縮在角落裏;漆延躺在一堆屍體中間,生命體征近乎垂危;一個男人把一個青年牢牢捆住綁在吉普車邊,那個青年似乎已經有被感染的跡象;環保車傷痕累累,但裏面的女人和孩子都平安無恙。

陳碧見到自家将軍受傷,冒冒失失地就要沖上去,時歲趕緊喊了他一聲:“別過去!”

科研所的人也及時拉住了陳碧,他們看了看生命檢測儀,又看了看時歲的情況,嘆了口氣說:“漆準将被大毒枭感染了,你們也都要跟他保持距離,交給我們吧。”

陳碧沒想明白:“怎麽會這樣?”将軍不是被變異種傷的?是被時歲?

科研所的人快速采取了防護措施,對漆延進行了緊急救治,同時也給時歲帶來了新的特制防護服,協助他做了體表消毒,并把他裹得嚴嚴實實扛上了救援車。

幾名近衛幫不上忙,轉向了那個男人和青年那邊。

陳碧上前詢問:“什麽情況?”

男人說:“他被變異種抓傷了,剛剛一直說自己被感染了,想要自殺,我勸不住,只能先把他綁起來了。你們給看一下呢?我感覺他意識還很清醒啊。”

在這方面陳碧他們很有經驗,他看了下青年被抓傷的部位,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已經發現了青黑色的感染血線。随即他給自己的粒子槍上了膛,問那個青年:“你是想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青年在他查看自己的時候,還抱有一絲希望,此時眼中的光亮完全熄滅,他苦笑了一聲,淚水流了下來:“我還這麽年輕,我不想被感染,也不想死啊!”

陳碧說:“沒辦法,被感染的過程是不可逆的,而且很痛苦,等你完全成為變異種,還是要被我們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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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沉默了一會兒,閉上了眼:“那你們來吧。”

陳碧把粒子槍對準了他的太陽穴。

這樣的事他們做過無數次。

當自己的親人、戰友被感染,一開始他們還想陪他們走過最後清醒的時光,後來漸漸發現,越是猶豫,越是痛苦。當看見至親之人面目全非,嘶吼着懇求他們殺了自己的時候,或者等到他們完全喪失理智,淪為兇狠殘暴的變異種的時候,他們漸漸發現,在那之前好好告別,給一個體面的死法,才是最大的仁慈。

這已經成了他們約定俗成的規則。

仍然會感到悲痛,感到不舍,感到無能為力,可他們下手不會猶豫。

一旁的男人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也只能對青年說了句“謝謝”,轉過頭去。這人是為了救他才被抓傷的,如果不是他的仗義相助,現在要被槍決的就是自己了。

這樣的愧疚,也許就要伴随他一生。

死亡的降臨令青年渾身緊繃,嘴唇顫動,他已經能感受到血液和內髒被腐蝕的痛苦,竭力說服自己,這會是最快的解脫。

阻止陳碧的是科研所的工作人員。

那人是一名高級研究員,他說:“把他交給我們吧。”

陳碧皺眉:“你們要做什麽?”科研所這種地方,他們從來不認為是個好去處。

高級研究員并沒有隐瞞他們,直言道:“我們最近對治療變異種的感染有了一些新的成果,苦于沒有實驗對象,如果這位先生同意的話,我們想在他身上實驗一下。首先聲明,我們不能保證會有什麽結果,當然,還需要征得這位先生本人的同意。”他平淡地看了眼青年的傷口,補充了一句,“在他還保有人類神智的前提下。”

說實話,陳碧不希望青年去科研所,鬼知道那些科學怪人會在他身上做什麽實驗,但他也不能阻止一個人的求生欲。要麽現在就死,要麽被帶去做實驗,最關鍵的是後者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誰都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邀請。

果然,青年咬了咬牙,還是跟科研所的人一起走了。

陳碧收起粒子槍,尊重他的選擇。

那一家三口被軍部帶走了,他們是目擊證人,需要做一份詳細的筆錄。

據說這十幾只變異種一開始是在服務區肆虐的,所以那邊的人員傷亡更加嚴重,只是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麽,導致變異種全部轉向了休息區這裏。

全部安排妥當之後,救援車輛駛向了遠方。

科研所。

工作人員這次收獲頗豐:不僅帶回了被大毒枭重度感染的漆準将,被變異種重度感染的年輕人類,還帶回了幾只變異種,包括了死透了的人形和蟒蛇變異種,還有一只本以為是死了,結果發現只是被時歲噴暈了的鱷魚形變異種。

丁所長翻了翻手裏的報告,看着滿頭滿臉都是血,牙縫裏還摻雜着變異種肉沫的時歲,頭痛到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畢竟在他有生之年,從未遇到過如此奇葩的人。

不怕變異種的感染,甚至敢上嘴反咬變異種。

一口唾沫就能噴暈變異種。

血液濺到眼睛裏,就能把身強體壯的漆準将撂倒。

然後還跟漆準将接了個吻。

嗯?接了個吻?這種東西為什麽要寫到報告裏啊!哦,是□□深度接觸,确實需要做詳細記錄……一分鐘?是因為被感染了麽,漆準将肺活量不太行啊。

丁所長咳了一聲,對時歲說:“那個什麽,你先去洗個澡,消個毒,收拾一下。所有從你身上洗下來的東西,我們都需要收集做研究,記得洗幹淨點。”

時歲沒什麽精神地回答:“好的。”

“行了,你回房間吧。”丁所長用手帕捂着口鼻,就算明知道時歲身穿特制防護服,他還是對其避之唯恐不及。

“丁所長,請問漆準将怎麽樣了?我一會兒可以去看看他嗎?”時歲忍不住問。

“不要得寸進尺好吧。”丁所長不耐煩道,“能不能消停點,漆準将變成這樣不都是你害的嗎?需要你的時候會喊你的,其他時候就給我老實待着,別出來添麻煩!”

時歲被他訓得無話可說,只能垂頭喪氣地回房間刷牙洗澡消毒了。

等他打理好了,漆延的近衛也來找他了解情況。

自家将軍如今人事不省,也算是他們失職,必須仔仔細細地搞清楚怎麽回事。

時歲一五一十地跟他們說了:“……他來救我,我的手被那個螳螂形變異種劃傷了,濺到了他眼睛裏,然後,漆準将就突然親了我。”

正在做記錄的陳碧一路點頭,點到這裏愣住了:“等會兒?他怎麽你?”

時歲說到這裏還是會臉紅:“就親了我呗。”

“親哪兒?”

“嘴、嘴巴啊。”時歲盡可能保持客觀真實,“就是,交換了一些口水那種。”

負責看守他的科研所小吳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當下震驚得無以複加:“啊啊啊啊啊我的準将!漆準将你不可以談戀愛!”

陳碧的震驚更甚于他:“卧槽,我們将軍不要命了嗎!”古話怎麽說來着,牡丹花下死?這是真的要爽不要命了?

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時歲繼續闡述:“他親完以後五分鐘,就是個廢人了。”

小吳感覺自己房子塌了:“……”我的準将,這就廢了?

陳碧試圖挽回一點自家将軍的尊嚴:“也、也不能這麽說吧,也許還能搶救一下呢?可能以、以後還能用呢?”

時歲哭喪着臉,情緒再度崩潰:“都是我害了他!我要是不把舌頭伸到他嘴裏就好了,我要是不去嘬他……”

隔着防護服,陳碧連忙捂住他的嘴:“不用這麽詳細!”

小吳已然哭着跑了。

直到三天後,事情才有了新的進展。

今天,時歲被獲準去看望昏迷中的漆延。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漆延:真的有這種好事?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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