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興趣 (1)
蘇錦繡被對方的目光燙了一下,立刻收回視線。
心裏頭卻有點不爽,她覺得自己被抄襲了!
瞧瞧那話說的,不過是将她之前說的話藝術加工了一下而已。
不過……
再偷偷看一眼。
嗯,這個男人長得怪好看的,蘇大小姐作為曾經的顏狗,在對方顏值暴擊之下,十分大方的給于了原諒,就不知道對方說的那些話,是和她一樣自黑,還是确有其事了。
要是自黑的話還好說,要是真的,啧啧啧,蘇錦繡忍不住可惜的搖搖頭。
“蘇知青,好久不見。”
突然,男人開口了。
蘇錦繡懵了一下:“我們認識?”
她開始瘋狂的在記憶中搜尋這張臉,可是沒有……她對這張好看的臉完全沒有記憶,對方喊她‘蘇知青’,那肯定就是在下河村認識的,難不成是原主認識的人?
宋清華輕笑了一聲,然後起身拎起自己的茶壺,端起自己的茶杯繞過竹籬笆,走到蘇錦繡對面坐下。
“蘇知青确實該不記得我的,畢竟當初我的形象……”
宋清華輕咳一聲,忍不住有些羞赧:“确實讓人看不清我的臉。”
蘇錦繡有些尴尬的笑了一聲:“請問你是?”
“我是宋清華,你曾經給過我很大的幫助,蘇知青那時候中暑了,我曾經和周林去過知青院,你給了一包解暑藥給我。”
周林?解暑藥?
前者毫無印象,後者印象可就太深刻了。
畢竟那包解暑藥價值十塊桃酥呢!
蘇錦繡瞬間想起了眼前這個男人是誰,也怪不得她不記得他,實在是那時候他的形象實在是太邋遢了,不僅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頭發還長的遮住了臉,那時候她剛剛成為蘇錦繡,還沒完全适應,只覺得這男人實在是夠辣眼睛。
“你平反了?”
蘇錦繡記得,這男人是牛棚裏的,那時候好像是家裏的長輩中暑了,所以才會冒險去找宋梅子。
“嗯,多謝你的藥,讓爺爺挺過了那次病情,也讓我們等到了平反的機會。”
宋清華是真的很感謝蘇錦繡,因為那次宋征軍的病情是真的很嚴重,牛棚裏住着的老中醫摸了脈後都搖頭說除非有藥,否則就不行了。
他下放将近八年,一次都沒找過宋梅子,就為了爺爺的病,才上門去忍受屈辱,結果沒得到藥,還被搶了手表。
如果那次沒有藥,宋征軍去世了,平反對他來說将沒有任何意義。
“我本來想等穩定些再去打聽你的情況,沒想到居然這麽巧,在這裏遇見了,而且……”說到這裏,宋清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想到剛剛這邊發生的鬧劇,不由得挑了挑眉:“而且日子還過的挺精彩的。”
“精彩?”
原本聽得好好的,內心還有些小自得的蘇錦繡頓時眼睛一瞪:“你這是在嘲笑我?”
“不敢。”宋清華連忙擺擺手。
“算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的日子過的确實挺精彩的,天天跟唱大戲似的,你方唱罷我登場,也算是枯燥生活之餘的調劑了。”蘇錦繡說的豁達,其實心裏還有點小忐忑。
她對這個男人不了解,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态度對待。
不像蘇家人或者廠裏的人,她早就在心裏打好腹稿,而且剛剛她對待蘇錦美和蘇錦國的樣子被他看了個正着,這會兒再僞裝顯然已經來不及。
她很讨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索性破罐子破摔,用真性情對待。
“剛剛蘇知青那樣說自己,就不怕那個男人宣揚出去麽?”宋清華拿起自己的茶壺,擡手給蘇錦繡倒了杯茶。
“宋同志說的是哪方面?是說我惡毒?還是說我不能生的事?”
蘇錦繡禮尚往來的将桌面上的點心往宋清華那邊推了推。
“都有。”
“宣揚就宣揚出去呗。”
蘇錦繡無所謂的說道:“真想和我結婚的,不會在意這些流言蜚語,在意流言蜚語的,都不是真心待我的,所以我并不在乎,至于不能生這件事……”蘇錦繡輕笑一聲,将腮邊的鬓發別到耳後去:“婚都沒結呢,提生孩子是不是太早了?”
“嗯,說的對。”
宋清華贊同的點點頭。
蘇錦繡擡眼偷偷看了宋清華一眼,見他嘴角含着淺笑,一副溫和模樣,不由得愣了一下。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邋遢形象的下面,居然有一張這樣好看的臉。
若是當初收拾幹淨了,下河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恐怕也會對他好幾分吧。
“宋同志還說我,剛剛不也把自己說的一無是處麽?你就不怕那個女孩子回去說你壞話?”蘇錦繡學着剛剛宋清華的樣子問道。
“我本來也沒撒謊。”
宋清華神色淡淡:“我确實在牛棚住了很多年,這些年吃糠咽菜,身體算不上好,而且上面的意思并不明朗,該死的人都沒有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又遭了難,至于生孩子……正如蘇知青所說,還沒結婚,孩子什麽的,太早了。”
他在拿她說的話堵她的嘴!
不過……
“我相信黎明就在眼前,所以不要放棄,你的未來一定會很美好的。”
這句話蘇錦繡說的十分真摯。
她記得,大約在明年,那個集團就會徹底粉碎,曾經蒙冤下放的人會陸陸續續的回到他們曾經的崗位上,得到他們該有的榮譽,再接下來,就是恢複高考,國家進入改革開放的階段。
宋清華沒想到蘇知青居然會這樣安慰他。
就連他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說以後平安無事,卻沒想到,反倒是這個只見過一次的蘇知青,斬釘截鐵的告訴他,他的未來會很美好。
“那就承蘇知青吉言了。”
蘇錦繡扭頭看了眼天色:“我該走了,不然等會兒沒車了。”
宋清華下意識的站起來,跟着蘇錦繡身後往外走,一直将她送到公交站臺,宋清華才忍不住問道:“蘇知青現在是在哪裏上班?”
“紡織廠,我在紡織廠工會做幹事。”
蘇錦繡回答的落落大方,她的工作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而且,眼前的男人平反了,京城的鐵路都封了半個月,他還能出現在京城,想必他的爺爺也是位高權重的那種,所以說了就更不虧了。
“我在廠裏負責宣傳,這些日子我剛畫了一本宣傳英雄的連環畫。”
簡單的将自己的工作內容說了一遍,蘇錦繡又忍不住的開始推銷自己的連環畫:“現在我們華國的文盲還是太多了,文字的普及率不高,為了能讓所有人都能接收我們的精神,我覺得從畫冊入手,會比較簡單一點,其中穿插一些簡單的字,讓那些人在看連環畫的同時,能夠學一點字。”
說到這裏,蘇錦繡忍不住得意的笑:“我這也算為國家掃盲事業做貢獻了。”
宋清華沒想到她居然會去畫連環畫,畢竟在他小時候,連環畫在家長眼中屬于玩物喪志的那種玩物,不過,她說的也對,連環畫确實更能讓人接受。
“有機會一定要拜讀一下你的大作。”宋清華小恭維了一下。
卻不想蘇錦繡是個打蛇上棍的:“再過幾天,我們的連環畫就要印刷出來了,你要是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送兩本過去。”
“也好,也不用你送過來,我過去找你吧。”
蘇錦繡立刻伸手與他握了握手:“那就麻煩宋同志走一趟了,如果看的滿意的話,還希望宋同志能夠幫我們多多宣傳。”
宋清華這才明白她的目的,不過他并沒有被算計的難堪。
相反,他居然覺得這樣的小心思挺可愛的。
很快,公交車就到了,蘇錦繡上了車,小跑到中間一個空椅子,她坐進去靠近窗戶,拉開玻璃窗,對着宋清華揮了揮手,宋清華也在下面對着她揮了揮手,然後目送公交車的離去。
一直到車子的身影消失了,宋清華才默默轉身,走到馬路對面,上了另一輛公交車。
等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暗了。
沈燕炖了糖水,見他回來了,立刻盛了一碗送上去:“今天相親怎麽說的?對那姑娘還滿意麽?”
“家庭情況有點複雜了,而且長得很一般,我不太喜歡。”
沈燕聞言嘆了口氣:“你媽也是為了你好,那姑娘家裏有後娘,關系處的不算好,要是嫁進來,肯定是踏踏實實跟你過日子的。”
宋清華沒說話,只是拿着湯勺默默的喝糖水。
沈燕說了一通,見宋清華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滿意了。
這才轉移了話題:“你既然不滿意人家姑娘,怎麽還回來的那麽晚,是去哪兒了?”
“沒有,只是碰見了一個熟人。”
“熟人?”沈燕立刻轉身拉了張椅子坐下來,臉上帶着關切:“是以前家屬院裏的人?那些人有沒有欺負你?”在沈燕心目中,能被宋清華稱為熟人的,只有大院裏的同齡人。
宋清華一口将糖水喝了個幹淨:“不是,是蘇知青,當初給我藥救爺爺的蘇知青。”
沈燕愣了一下。
“你是說,你見到那個小蘇知青了?”
“對,之前在村裏的時候聽說她回城了,沒想到回來沒多久就碰上了,她如今在紡織廠工會裏做幹事,主要負責宣傳的工作,最近還畫了本連環畫,打算給廠區的孩子看,工作做得紅紅火火的,十分不錯。”
宋清華說到後面的時候,語氣中不乏贊賞。
沈燕看着孫子難得的神采飛揚,心底忍不住一動:“你今天不是去相親的麽?又怎麽和小蘇知青碰了面?”
說到這個,宋清華忍不住無奈的笑。
“她也在茶樓相親,就和我坐隔壁桌。”
“這麽說,小蘇知青也沒結婚呢?”
“沒有。”
宋清華回憶茶樓裏蘇錦繡面對相親對象時那倨傲的神情,還有面對大約是騙她來相親的親人時那咄咄逼人的模樣,以及她說的話裏透露出的那些意思,都昭示着,她在家中的處境并不算好。
這樣一想,宋清華又有些擔心了,他連忙問沈燕:“家裏還有布票麽?”
“有。”沈燕點點頭。
“給我幾張,我明天去一趟紡織廠。”
沈燕:“……”
小孫子這是開竅了?
她連忙回房間拿了一把布票塞進宋清華的手裏,還追問道:“只要布票麽?再買點點心和糖果帶過去吧,小姑娘都喜歡吃那些甜甜的東西。”
宋清華站定思索了一瞬,然後點點頭:“好。”
然後又接過點心票就準備回房間。
沈燕忍不住的跟在他後面叮囑着:“明天買什麽都不要讓人家小姑娘掏錢,要是她下班的早,你可以帶她去看看電影,不要傻乎乎的送了東西就回來。”
宋清華有些無奈,他覺得奶奶是誤會了什麽。
不過,看着奶奶那雙滿是期盼的眼睛,算了,誤會就誤會吧,總不至于跑去紡織廠找小蘇知青去。
另一邊,蘇錦繡下了車,從國營飯店買了兩個大肉包,一邊啃一邊回宿舍,等到了宿舍就直接洗了澡睡了。
因為今天和蘇錦國說的那些話,恐怕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所以她要養精蓄銳才行。
第二天,蘇錦繡手裏的稿子畫完了,一共三個故事,包括了救火英雄胡春,勞模李月梅,技術之星董冬冬三個人的故事,第一個故事講得是英雄主義,為公犧牲,第二個故事講得是貴在堅持,第三個故事則講得是智慧無價,董冬冬依靠自己的經驗,改造了織布機上的一個零件,讓織布機織布更加流暢。
總之,這三個故事可以說從各個方面入手,将紡織廠好好的宣傳了一遍。
莊主席翻看之後,忍不住的喊了一聲‘好’。
然後就興奮的去找廠長去了,很快批準印刷的手續就下來了,李明明拿着手續去找印刷廠,蘇錦繡特意畫了個非常漂亮的封面,書脊上寫上‘戰鬥的意志,鋼鐵的身軀,咱們工人有力量’這三句表現工人意志的話,李明明拿到稿子,雄赳赳氣昂昂的就走了。
忙完一氣的蘇錦繡在大辦公室裏喝了幾口水,就拿了個本子,對着宣傳主任說道:“我到下面車間去采訪一下,挖掘下一本畫冊的故事。”
宣傳主任如今對蘇錦繡也另眼相看了,立刻就點了頭。
當然,她另眼相看的原因不是因為她能幹,而是因為勞模李月梅是她娘家嫂子。
因為出畫冊這個事,她這些日子回娘家,李月梅可沒少恭維她,所以她自然不介意對蘇錦繡好點兒。
蘇錦繡去了車間,休息的時間她提出自己的要求,那些工人一聽說自己也可能會成為畫冊主角,立刻就圍住了蘇錦繡,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自己當年的故事,蘇錦繡也挑着幾個比較特殊的記載了一下。
她想着,雖說現在她一切都以現實為題材,但是以後還是要創造出一個虛拟英雄來的,所以記錄的時候,就盡量往詳細裏記錄。
就在蘇錦繡記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門口的門衛跑了過來。
“小蘇幹事是在這個車間不?”他氣喘籲籲的,顯然已經跑了不短的路。
“我在呢。”蘇錦繡立刻站了起來,一臉疑惑的看着他:“咋了,找我啥事?”
“你快去門口看看吧,有個瘋婆子,說是你嫂子,在外頭又哭又鬧的,這會兒都圍了不少人了。”
蘇錦繡心道,來了。
她立刻擺出遲疑的神情,仿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我,我不出去。”
“小蘇幹事,你可不能不出去啊,她又哭又鬧的,損壞的是咱們紡織廠的形象。”門衛頓時急了,他剛剛在外頭可是已經驅趕了好一會兒了,可那個女人是真的潑,怎麽趕都趕不走。
蘇錦繡卻是腳步一轉,躲到了人群後頭,找到錢芳,拉着錢芳的袖子,眼淚卻先掉了下來。
“幹媽,你救救我,我不能出去。”
錢芳一聽,就知道出事兒了,連忙握住她的兩個胳膊:“你和幹媽說,到底出啥事兒了?”
“昨兒個傍晚,我二哥來了,說要帶我去個地方,我雖然有點害怕,但因為是我二哥,我還是去了,沒想到,他把我騙去相親,相的還是個三十歲的二婚頭,前頭還留了個孩子下來,我不願意,我二哥就非逼着我去相看,說是……說是那男人的老婆死了,留了個工作,讓我嫁過去,把那個工作留給我二嫂。”
蘇錦繡瑟瑟發抖,聲音裏滿是恐懼。
她環顧四周:“我二嫂,你們都去過我家,應該知道,她是農村裏上來的,兩個侄子都跟着她的戶口……”
話沒說完,周圍的人已經義憤填膺了起來。
“這楊桂花咋回事,咋能做這種缺德事呢?”
“就是,小蘇這條件就算配個工農兵大學生都配得上,咋能随意許個二婚頭,那個農村女人怕是想工作想瘋了。”
“我記得老蘇家大媳婦是個小學老師,這會兒在外頭鬧的,怕是不應該是她。”
“難不成是那個農村女人?”
“估計是的。”蘇錦繡點點頭,眼淚滾滾落:“她聲音好大,罵人好兇,我就是在家過不下去了才申請的員工宿舍,我,我不敢出去……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二婚頭。”
随着蘇錦繡的煽動,整個車間都鬧騰了起來。
剛巧這會兒又是休息時間,她們直接解開身上的圍裙,一把攥住蘇錦繡的手腕:“走,我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這是個多厲害的女人,居然敢這麽欺負我們二車間出去的姑娘。”
“就是,看我們不罵死她,還敢到我們紡織廠來撒潑。”
蘇錦繡滿臉不情願的被她們拉着,腳步卻無比配合的往外走。
等到了廠門外。
吳蘭蘭已經等了很久了,她的頭發有點亂,臉上還有巴掌印,顯然,昨天蘇錦國回去後,老蘇家發生了世紀大戰,就不知道這巴掌印是誰打的了。
蘇錦繡猜測,大概率是楊桂花打的。
畢竟蘇錦國在蘇錦繡心目中,可沒那個血性,當然,也不排除他突然男人了一回,畢竟是個男人都受不了綠帽子。
自從一個門衛進去通風報信後,吳蘭蘭就沒在哭了,她雙眼死死的盯着大門。
等蘇錦繡出來了,吳蘭蘭立刻沖了上去:“蘇錦繡你個賤人,你昨天到底和你哥說了什麽,讓你編排我,我今天非要把你臉皮撕下來,讓人看看你那黑的流膿的壞心腸。”
沖過來就用那黑黢黢的手往蘇錦繡臉上招呼。
蘇錦繡仿佛一只受驚的小兔子,轉身就往人堆裏面鑽,最後躲在了錢芳的身後。
幾個膀大腰圓的婦女一把拉住吳蘭蘭的手臂,将她架了起來,門衛那邊眼看不好,更是從門衛室裏跑了出來,吳蘭蘭被架着不得動彈,一雙眼睛還是惡狠狠的盯着蘇錦繡,仿佛要喝她血吃她肉似的。
吳蘭蘭見蘇錦繡被這群人護的嚴嚴實實,再也忍不住哭了:“蘇錦繡你個黑心爛肺的,你咋能那樣說我呢?我清清白白的嫁給你二哥,孩子都生了兩個了,你現在編排我作風有問題,你這是要我去死啊!”
蘇錦繡聽到這話,立刻從錢芳背後鑽出來:“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啥時候編排你作風有問題了?”
吳蘭蘭沒想到蘇錦繡居然一推四五六,拒不承認。
簡直太不要臉了,咋敢做不敢承認呢?
吳蘭蘭掙紮了兩下沒掙紮的開:“昨天傍晚在茶樓裏說的,大姐也聽見了。”
蘇錦繡蹙眉:“那你敢當着大家夥兒的面說說看,昨天我為啥無緣無故的去茶樓的?難道不是你們在我後面搞小動作,要把我介紹給一個二婚頭麽?”
吳蘭蘭對着蘇錦繡啐了一口:“我呸,那人條件也不差,難不成我們還能虧待你?”
“那你們也不能把我騙過去啊,想讓我去相親你也得提前說,偷偷把我騙過去,這不是騙婚麽?”
蘇錦繡這麽一說,周圍的車間的人立刻就炸了。
“果然這個農村女人不安好心,居然還騙婚?”
“這不是個騙子嘛,我看還是送公安局好了。”
蘇錦繡立刻趁熱打鐵:“再說,你和會計兒子的事也是我二哥自己說的啊,你當初落水的時候,除了我二哥就是會計兒子最着急,還跳下河了,這要沒點兒關系誰會這麽拼命啊。”
“就是,又不是傻子。”旁邊的車間女工又恰好做了個捧哏。
“可你不是說付擁軍……”
“哦,你是說擁軍哥啊,沒錯,他是說了,你要是不信的話,就找他來和我對峙好了,正好我也很久沒見他了。”
讓蘇錦繡見付擁軍?
不,絕對不行!
吳蘭蘭立刻就閉了嘴。
蘇錦繡冷笑一聲,就知道他不敢。
等看到吳蘭蘭臉上的巴掌印,立刻大驚小怪的喊了一聲:“天啊,二嫂,你臉上是被誰打了?難不成你真的和會計兒子有事兒?所以我二哥才回去打了你?”
“蘇錦繡,你特麽的胡說八道些什麽呢?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許是蘇錦繡這句話太過拉仇恨,吳蘭蘭居然掙脫了拉着她的人的手,揚起巴掌就往蘇錦繡臉上招呼,蘇錦繡心裏一凜,下意識的就背過身去護住臉。
卻不想,那巴掌久等都不來。
她慢慢的回頭,就看見一個人站在她身後,吳蘭蘭正倒在幾步外一臉震驚。
“你沒事吧。”宋清華回頭看向蘇錦繡,眼中帶着擔憂。
“沒,沒事。”
英雄救美的宋清華這才往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的對吳蘭蘭說道:“這裏是紡織廠門口,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吳蘭蘭仿佛被吓傻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爆哭出聲:“沒了天理了啊,太欺負人了,你們太欺負人了,我是農村人就該死麽,你們是城裏人你們就比我高貴麽,你們整個廠子的人都出來欺負我一個女人。”
她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滾:“蘇錦繡,你個黑心爛肺的賤人,我就是做鬼都不放過你——”
“閉嘴。”
這話一說,宋清華立刻呵斥一聲。
吳蘭蘭立刻噤聲。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什麽身份,但直覺這個男人的身份不簡單,她覺得恐怕是紡織廠裏的領導,她得要把蘇錦繡的真面目給撕下來才行。
“領導,你快給我評評理,哪有小姑子編排嫂子作風有問題的,這不是要我去死麽?我還有什麽臉面活着,我不如死了算了嗚嗚嗚……”
吳蘭蘭是真的傷心了。
蘇錦繡這一手實在是太狠了,簡直是把她往死裏坑。
蘇錦繡立刻伸出頭:“我沒有,你不要誣陷我。”
“就是,繡兒多老實一孩子啊,都被這個惡女人給欺負的住到廠子裏來了,哪有膽子編排她啊。”
“是啊是啊,這女人壞的很,可不要信她。”
這些女工其實也吃不準這男人的身份,只覺得恐怕是上頭的哪個領導下來視察的。
實在是宋清華這一身打扮太過吓唬人。
嶄新的中山裝,扣子都是亮堂堂的,看起來又精神又帥氣。
“你說她編排你,你倒是将前因後果都說一遍,總不會她無緣無故的誣陷你。”
宋清華的話讓吳蘭蘭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剛剛那些女人說要去報警,也不知道這騙人去相親到底犯不犯罪,要是真的犯了事,她就要坐牢了。
前世一輩子都沒出過村的吳蘭蘭現在也是一個法盲。
她敢來紡織廠撒潑,卻不敢去警察局撒潑。
“到底怎麽回事?”
宋清華眉頭皺的緊緊的,走到蘇錦繡面前問道。
蘇錦繡擡頭看了宋清華一眼,搖搖頭,滿臉茫然:“我也不知道,她突然跑到廠門口來和我吵架,她一來就要打我,說我編排她和他們村會計兒子有一腿,辛虧這些大姐護着我,否則我早就被她給打了。”
說着,她眼圈又紅了,眼淚将落不落的挂在眼角:“她這樣兇,我真的好害怕。”
“別怕,她打不了你。”
宋清華作為昨天在茶樓裏目睹了相親全過程的人,自然知道蘇錦繡到底有沒有說會計兒子的事,這會兒見她颠倒黑白,倒是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固然蘇錦繡的行為不可取,但是吳蘭蘭他們騙婚的行為也很可惡。
算計一個女孩子的終生幸福,就要做好被算計的準備。
所以此刻的痛苦也算的上是活該了。
宋清華對吳蘭蘭的哭訴并無動容,神情算的上冷漠,不過他慣于用微笑武裝自己,所以就算這會兒他已經偏心蘇錦繡了,吳蘭蘭還在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以期望能夠讓這位好心腸的領導見到蘇錦繡的險惡心腸。
“其實……”
就在吳蘭蘭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宋清華開口打斷了她:“我昨天恰好也在茶樓。”
吳蘭蘭頓時沒了聲音。
“那一對男女是你的家人吧。”他轉頭看向蘇錦繡,卻見蘇錦繡一臉詫異的看着自己。
“原來你也在茶樓麽?我居然不知道,真是太巧了。”
宋清華:“……”
她怎麽這麽能演?
“确實很巧,不過那時候你太忙了,所以才沒發現我。”
蘇錦繡立刻羞澀的低頭搓了搓手指:“那兩個人是我的大姐和二哥,我們把我騙出去相親。”說到這裏,她的眼淚又冒了出來:“他們逼我嫁給那個男人,說男人的老婆有工作,可以給二嫂。”
宋清華見她說哭就哭,那眼淚就跟水龍頭似的,感覺十分新奇。
“她相親的事情我看了全程,确實是你兄姐的不對。”
宋清華走到吳蘭蘭面前:“她的言辭确實比較過激,但是絕對沒有說你作風不好的話,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去找茶樓的負責人。”
茶樓也是國營單位。
宋清華這樣一說,吳蘭蘭立刻就慫了。
再加上她們這邊實在是人多勢衆,吳蘭蘭無助的哭了:“我真的沒有,我沒有……”
蘇錦繡走到吳蘭蘭面前,宋清華連忙伸手攔了一下,他不敢讓她太靠近吳蘭蘭,實在是吳蘭蘭的情緒有點激動,卻被蘇錦繡推開了手,沒辦法,他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身邊護着。
“好啦,我相信你沒有啦,你回去跟我二哥好好解釋一下就好了,跟我哭有什麽用呢?你看你在紡織廠門口鬧了一場,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作風有問題了。”
蘇錦繡滿意的看着吳蘭蘭漸漸蒼白的臉,嘆了口氣:“我說你何必呢?自從你和二哥回來後,就一直針對我,我都已經住到紡織廠來了,你還追着我不放。”
吳蘭蘭盯着蘇錦繡的臉,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你瞧,我随便動了動手指,你就要死要活的,所以不要再惹我了好不好?”
蘇錦繡的聲音有點小,特意不讓其他人聽見,軟綿綿的,像是撒嬌似的,可說出的話卻很是厲害。
“我怕我一不小心認真起來,你就真的死了,我還不想你和我二哥分開呢,想想你的兩個兒子,你願意他們有後媽麽?我二哥可是機械廠的工人,娶個老婆可是很簡單的事情,就和昨天的薛兵一樣,你瞧,你不也敢讓他一個二婚頭來和我相親麽?”
吳蘭蘭這下子是真的怕了。
她算是知道為啥上輩子蘇錦繡能坐穩将軍夫人的位置了。
原來從始至終,蘇錦繡就不是好惹的,是她被電視那個溫柔的假象給蒙騙了,想想也是,如果蘇錦繡不厲害的話,付擁軍怎麽可能放着那麽多鮮亮的小姑娘不要,守着個老女人過了一輩子。
此刻吳蘭蘭再看蘇錦繡,眼底已經有了恐懼。
達到自己目的的蘇錦繡這才滿意的勾了勾唇。
吳蘭蘭灰溜溜的走了。
工人們見沒有戲看,也三三兩兩的回去了,只是回了車間也忍不住的繼續八卦,總之,吳蘭蘭的名聲是別想要了,這群女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這事兒總有捅到楊桂花跟前的一天。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宋清華才将手裏的點心遞給蘇錦繡:“送給你吃。”
“謝謝。”
蘇錦繡落落大方的接下來。
剛剛她和吳蘭蘭說那些話時,宋清華就站在她的背後,肯定聽得一清二楚了,她索性也就不僞裝了。
至于宋清華對她是厭惡還是別的什麽,她也不去想,反正以後交集也不會再多了。
“你昨天是故意的?”宋清華在門衛那裏登記了一下後就和蘇錦繡一起進了廠門。
他這會兒仔細想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恐怕,從昨天知道是相親起,她就已經将今天的情況預計到了。
這個女孩子,真是相當的聰明了。
不僅聰明,還膽大心細,做事情不會瞻前顧後,十分的下得了狠手。
他已經開始欣賞她了。
“對,我是故意的,她雖然對我造成不了傷害,但是總像蒼蠅似的也很煩人,倒不如一次性把她打怕了,讓她以後不敢來找我。”
蘇錦繡一邊說,一邊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宋清華的臉。
見他沒露出什麽厭惡的神色,莫名松了口氣。
她自從來到作為蘇錦繡醒來後就一直戴着面具活着,所有人看見的都是她善良美好的一面,如今突然有個人見到她真實的樣子,她還挺不願意從他臉上看到厭惡這種情緒的。
“可我看你大姐似乎并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恐怕是有利可圖。”
宋清華昨天看了,她那個大姐可比她二哥激動多了。
提到這個,蘇錦繡忍不住的蹙緊眉頭:“确實,看來還是得想辦法脫離蘇家才行,這個家庭,實在是太遭罪了。”
她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說出口,絲毫不管宋清華聽到這樣的話會怎樣看她。
宋清華有點無奈。
這露出本性也露出的太徹底了吧。
不過他并不讨厭就是了,相反,他充滿了興趣。
他只覺得此刻的蘇錦繡可比昨天相親的對象漂亮多了,不僅是長得好看,還有一種靈魂裏發出的光。
也許是因為他們是同類吧。
都是戴着面具的人。
将真實的樣子用善良溫和的面具僞裝起來,遮掩住內裏的尖銳,只有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才會毫不遮掩的暴露自己的攻擊性。
兩個人沉默的相攜而行,過了好一會兒,宋清華突然開口邀請。
“等會兒下班了,要去看電影麽?”
蘇錦繡詫異的擡頭看向他:“你邀請我去看電影?”
宋清華點點頭。
“為,為什麽?”
這一次蘇錦繡是真情實感的結巴了。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提出去看電影,基本就算是隐晦的表達出想要處對象的意思了。
她做了啥了,惹了這位的注意?
難不成是因為她剛剛演戲演的特別好?
“其實想要脫離蘇家很簡單。”
宋清華頓住腳步,轉身看向蘇錦繡:“我家雖然平反了,但是在其他人眼裏,只要上面的那個集團不被打倒,就依舊是個岌岌可危的臭老九,如果你和我扯上關系,想來不需要說什麽,蘇家就會主動和你脫離關系了。”
蘇錦繡幹笑一聲:“就為了讓我脫離蘇家,您這犧牲也太大了吧。”
“從昨天到現在,我看到了許多面的你,我覺得你很适合我,我需要一個能和我并肩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