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又見狐王
趙睿啓與妹妹離開,先去見了家主。
趙啓奎聽聞之後,更覺得盧玳可疑。尋常修士誰會沒事找事?尤其明知道趙磐性好漁色,他自己又姿容出衆。除非是他有別有所圖。
不過趙啓奎卻沒說,也沒拒絕趙睿啓帶盧玳去見人,反而叮囑他,盧玳若是再提要求,他就幹脆帶路。
趙睿啓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又不敢違逆家主,自然諾諾應是。
——
第二日一早,盧玳果然就将已經安置好了的趙睿啓叫來,讓他帶自己去見那個祁維趙家的家主。
趙睿啓又勸了勸盧玳,這已經算是不遵家主之令了。只是家主對他所說的,趙睿啓是不敢告訴盧玳的。最終,看盧玳打定了主意,也只能帶他離開暮雲碧。趙家占地廣闊,用走的是不可能的,兩人踏着法器在離地三尺的高度飛行。
“趙磐歇在彩雲驚夢樓,那裏原本名無跡樓,這名是趙磐來了之後改的。”盧玳對樓的名字不太感興趣,但是左右路上無聊,趙睿啓說,他也就姑且一聽,“趙磐不知自己來了,随行的還有四五十人。他每日大多時候都在樓裏尋歡作樂,但只在卯時一刻的時候會出樓,帶着下人與妖寵到迎風亭去。”
“所以現在我們失去迎風亭?”盧玳這才明白趙睿啓怎麽會說到這麽一件事。
“是。且那趙磐的狐貍也很奇怪。”
“狐貍?”這就該是趙睿啓說的妖寵了。
趙睿啓點頭:“那狐貍,是極為少見的金色皮毛,也不知是從哪裏尋到的異種令狐。”
“……”盧玳的動作一頓,金毛狐貍,他所知道的只有那麽一只,但也只是芸懷東洲的,說不定浦黎西洲也有一只呢?
“前邊那座山上的亭子就是了。”趙睿啓沒發覺盧玳的異樣,他所指的方向,雲霧中露出紅亭的一角。
趙睿啓剛放下手,就有十幾名修士,大模大樣的從高空中直接飛向涼亭。在長蘆趙家,即便趙家的家主都不會如此破壞規矩,這些人當然只可能是有特權的祁維趙家使者一行了。
“你且回去吧。”盧玳對趙睿啓說,就算對方還遠在天邊,趙睿啓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端難看了。即便真的遇到個魔修,大概趙睿啓都不會這麽害怕。可想而知,趙磐在這些趙家子弟心目中是個什麽樣的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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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睿啓恨不得立刻就消失不見,但還是猶豫了一下:“盧前輩,您真的一定要見他?”
“放心,我自有打算。不過,你确定還要和你妹妹住在暮雲碧?說不定我稍後會把趙磐帶回去的。”
盧玳只是開玩笑的一說,可已經吓得這年輕人面白如紙了。誰讓他死活也沒想到,這位化神高手,真的“自甘堕落”呢?
“與你妹子搬回去吧。”
“可是我……”昨日剛為求盧玳的庇護而搬來,今日看情況不好就又搬回去?
“些許臉面,難道還比你和妹子的自由重要?”盧玳随心而為,邁進無天大陣之前,他就已經開始想家了。可如今又生變故,有家歸不得。趙睿啓對妹子的回護,讓他想起來自家師兄師姐了,也就對他溫和了些。
聽盧玳如此一說,趙睿啓眼圈一紅,對盧玳長揖一禮,獨自去了。
——
趙睿啓匆匆朝暮雲碧趕去,卻沒想到半路上被族兄叫去,說是家主有召。趙睿啓以為還是如同昨日那樣,家主問他些盧玳的言行,雖然心中有愧,但也只能去了。
“方才你們去見了趙磐?”
“還未曾見到趙磐,在能看見迎風亭的地方,盧前輩便讓我回來了。”趙睿啓暗道一聲果然,“家主若是現在趕去,怕是能見到……”他有心勸家主幫襯盧玳一二,但趙啓奎瞥過來的眼神如刀,鋒銳滲人。趙睿啓更覺得眉心一疼,匆忙低下頭來,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若是盧玳與趙磐有什麽……你與睿旭住在暮雲碧卻是恰好。”趙啓奎思量着,“從今日起,你二人便是盧玳的從人了。”
趙睿啓頓時渾身冰冷,如墜冰窖,強忍着眉心仍未褪去的疼痛,擡頭想要懇求,但趙啓奎瞪他一眼。趙睿啓頓時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不止話說不出口,就是意識都有些不清,整個人委頓在地。
趙啓奎慢悠悠的走到他背後,在趙睿啓肩膀上拍了兩下。第一下,一股真元自趙睿啓的肩膀進入他體內,理順了他體內傷勢。第二下,趙啓奎收走了自己真元。趙睿啓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并無異樣。
“怎地如此不小心?”趙啓奎将一瓶傷藥遞過去,“你與睿旭都是我趙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我早已挂心你們的人生大事,如今終于是放心了。切記伺候好了該伺候的人,至于家裏……你們有空的時候再回來看看,就好了。”
“是……多謝家主。”趙睿啓拜謝,退了下去。
他走到外邊,晴好的陽光照射下來,讓他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原來,那些傳聞都沒錯,家主确實是要将他兄妹送與趙磐的。或者即便沒被送給趙磐,那總歸也是要送給其他人的。分家子女,又是靈虛道體,本來就是該當的事情。可笑他還一直對妹妹說,只要他們潛心修行,總有出頭的一天的。實際卻是,他們的努力,就和努力吃肥自己的豬,沒什麽區別。
——
同一時間,盧玳正在走向迎風亭的路上,至于亭子裏的趙磐也早就看見了盧玳。
所以,但盧玳一路朝亭子走過去的時候,沒有誰出手阻攔。
趙磐人如其名,長得五大三粗,如粗粝磐石,一臉的蓮蓬胡子,環眼、獅鼻,盜匪屠夫一樣的面貌。可他現在抱着金色狐貍側躺在一張軟榻上,一身香氣撲鼻,頭上梳了個靈蛇髻,耳墜明珠,項挂寶石,身穿粉白色的霓裳,一擡胳膊,手腕上的玉镯、金镯、晶镯彼此碰撞叮當作響,五根粗粗黑黑的手指上各種戒指閃瞎人眼。張口說話,那聲音更是如莺啼雀鳴細膩委婉:“嘻嘻!你這人……真是有趣。這趙家的都避我如同蛇蠍,你怎麽反而送上了門來?”
頭一次見着這般尊榮,這種打扮的,就算修士,十個人裏也得有九個半面色丕變。
但身為一個臉盲和音癡的盧玳,趙磐在他眼裏是很正常的“有大胡子的喜歡熏香的男人”而已。
“因為我對金色的狐貍有些好奇。”盧玳看着金毛狐貍,真的是很眼熟,但他對狐貍的臉盲雖然沒有對人的那麽嚴重,可還是不能确定。
“這可是我救下來的小乖乖!”金毛狐貍的脖子、四肢和尾巴根上都套着一枚金環,躺在趙磐懷裏的模樣,老實得近乎于呆滞。
“确實是很乖。”盧玳點點頭,這涼亭裏本該有的石凳不知道去了哪裏,若坐在欄杆上距離趙磐太遠,盧玳幹脆一屁股坐在了軟榻的邊上。
“你這是……勾引我,還是挑釁我?”
“都不是。”盧玳猜測,這是個渾人,又是個極愛享樂之人,“我是來找你玩的。”
“哎?”趙磐坐了起來,“如何個找我玩?
“在下盧玳,原本是個鄉野散修,因為太過無聊,這才入了長蘆趙家。可沒想到,入了世家之後更加的無聊……”
“你這可說對了!”趙磐一擊掌,“什麽世家,什麽大族,看起來威風赫赫,實際上是憋悶至極。”
“只是,趙家的名頭終歸是不錯的,衣食也還算合意,我剛剛投奔了趙家做客卿沒兩天,如果就這麽挨不住寂寞走了。怕是我前腳出山門,後腳就會被掃地出門。恰在這個時候,我知道趙兄來了——他們還瞞着我,不讓我知道趙兄的事。可是我卻打定了主意要見趙兄,因為只有您才是我最合用擋箭牌。”
“哈哈哈哈——”趙磐大笑,“盧玳,其實很多來找我的熱播,都是要來讓我做擋箭牌的。不過,你可是頭一個這麽明明白白說出來的。”
他一揮手,守在迎風亭四周的修士行個禮,瞬息就沒了蹤影。
“那趙兄可願做我的擋箭牌?”
趙磐面對着盧玳,左瞧瞧右看看:“我知道你不是來找玩的,而是必有所求。但是你說得很好聽,而且你的眼神也讓我很舒服,所以,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告訴我~你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嬌嗲,可是元嬰老仙的氣勢卻漸漸鼓脹了起來,盧玳被壓得胸口陣陣發悶。
趙磐是使詐?還是他真的與傳聞不同?
可供思考的消息還是太少,而趙磐顯然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盧玳猶豫了短短的一瞬,拿定了主意:“第一,我要你懷裏的金毛狐貍。第二,我要進小轉輪八卦洞天。”
“你要我的乖乖?!”趙磐一臉驚慌的抓着狐貍摟進了懷裏,突然,他想到了什麽,驚慌自趙磐的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到了好戲的恍然大悟,還帶着點仿佛做夢一樣的神往“你……你不是浦黎西洲的修士!要不然!這麽一想,還真是讓人心酸又心醉……”
盧玳莫名,這位到底想到什麽去了?不過,那種壓抑的氣勢消失不見了,說明對方現在已經收回了敵意?
“給。”
不止收回敵意,趙磐真把狐貍塞進盧玳胳膊裏了。這讓盧玳更加意外了,這麽輕易?
“我就說我家乖乖的狐品,不會是真的獨守空閨,他的戒心也太強了。不過……”趙磐瞟了盧玳一眼,“你和他也算是匹配,一個化神,為了他追到我浦黎西洲來,還敢為了他直接來找我,可真是……”
趙磐打了個響指,金毛狐貍身上的金環同時變大自狐貍身上脫落下來,飛入趙磐掌中,趙磐摸了摸手裏一堆戒指大小的金環,嘆了一聲。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條白底繡梅的手帕,開始擦他的眼角——真的有眼淚。
金毛狐貍掙脫了束縛,藍眼睛驀地一亮,他掙紮着站起來,搖晃了兩下又趴了下去。最終看了一眼盧玳,無奈的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還是暈過去了。
盧玳有些明白他到底誤會到什麽地方去了,不過現在最好別解釋。
看這情況,趙磐放心之餘,嫉妒的瞟了盧玳一眼:“他雖重傷未愈,但也不需擔心,在你身邊慢慢調理,總會好的。不過,你怎麽沒和他一塊從小轉輪八卦洞天的出入口出來?”
“我是從另一條路自海上來,那條路只能過來,回不去?”
擦完了眼淚的誰怕被趙磐用來捂着唇角,他那血盆大口雖然掩于胡須之下,看不分明,但擦一下染了半個手帕的胭脂紅,卻刺眼的很:“嘻嘻~你那第二個要求,我也幫了,我送你們進小轉輪八卦洞天。”
趙磐現在的語氣,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但雖然和預計的有些差距,盧玳也算是目的達成:“那就多謝趙兄了。”
“我就喜歡有膽量的男人。”趙磐湊過來摸了一把盧玳的胸口,“我原本是要在這裏玩上一年半載的,但一是這地方确實沒什麽好玩的,二是和你回去有更多好戲可看。所以,這也不算是幫你,你不用對我牽、腸、挂、肚。你現在便去收拾東西吧,明日我就帶你回、家。”
——
盧玳原本是準備等到回了暮雲碧,再詢問狐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在路上,就能明顯感覺到狐王的爪子在他胳膊上一按一按的,盧玳只好匆匆布置了隔音的法陣。
狐貍睜開了眼睛:“盧玳,我傳功于你,助你盡快身上元嬰。”
“陛下,你重傷未愈,冒然傳功,大概還沒能升上元嬰,你也要沒命了。”狐王是妖,即便走的是天狐道,身上流轉的也可稱為真元,而并非法尋常妖力。但畢竟修士的真元本質上就有不同,傳功本身也會發生散逸,再加上轉化的浪費,盧玳能收為己用的大概還不足三成。狐王想硬生生把盧玳推上元嬰,那可是要拼命了,實在得不償失。
“能把你的修為提升多少,就提升多少。”其實天鋒看來,每次他聽說盧玳,又或者見到盧玳,這人的修為都要朝上竄上一竄,且不是按照小境界竄,而是按照大境界的。天鋒下意識就有一絲僥幸。
“先別這麽急,到底出了什麽事?”盧玳一頭霧水。
天鋒嘆一聲,把事情從頭講來。
盧玳當時一腳踩中了銅牌,被傳送到了大天魔修羅洞天。天鋒與關問己等人雖然着急,但也沒辦法。他們對大天魔修羅洞天知之甚少,但要送人進去。因為不知道人能不能送到一塊,所以必然人不能少,還不能是修為低的。可是當時的情況越來越嚴峻,雙方劍拔弩張,稍有不慎就會擦槍走火,高手哪裏是能夠動用的?
就在這個時候,某個小宗門的數人,跑來通報,說是有大量魔修現世。一開始這時根本沒人信,甚至還被當成了是狐王一派轉移注意力的手段。因為當時正是狐王收納了這幾位小宗門的修士。
可是,狐王收納他們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的宗門叫廣岚山門。
“難不成是我師兄,師姐他們?”
“對,你兩個師兄、一個師姐、一個師弟、一個仆人,還有些其他的門人。至少我被卷到這邊之前,都安然無恙。”
“不打擾你,繼續說。”雖然想多問問師兄師姐的事情,但眼下還是放下兒女情長,先問清楚了大事的好。
正道修真的聯盟無人信,就算是前來幫助狐王的門派,也有懷疑這是狐王用計的,甚至有些埋怨天鋒,用這些小計量,沒的讓人看清。
終于有一天,天象預警了。芸懷東洲漫天黑紅的雲霧,翻騰如沸,依稀還能瞧見一張猙獰鬼面。
“豁冥北洲還有三千年壽數便要耗盡,天道氣數不可逆,那就只有換個地方了。那地方的魔修早萬年便派了奸細來到芸懷東洲。上次的萬魔陣明着是魔道的手筆,實則也是他們在推波助瀾。”
“只有魔修?”
“豁冥北洲為魔道鼎盛之所在,也怪不得那片地方的壽數損耗得厲害的。不過他們派過來的奸細,卻不只潛入芸懷東洲的魔修之中。”狐王搖頭。
這就是為什麽當初會有狐妖反叛狐王,天鋒該是他們最好的領袖了,那些狐妖反叛天鋒,無論追随誰,最多也只是得到一點眼前的利益,只要思考得稍微長遠一點,就知道忠誠于他們自己的王才是最好的選擇。現在,盧玳是明白原因了。
“但陛下是怎麽過到這裏來的?”
“那豁冥北洲的也把我芸懷東洲的修士想低了。”天鋒傲然一笑,胡子得意的搖擺了一下,“雖之前被他們牽着鼻子走,但是大敵當前,總歸大家還是能攜手合作。我們破了對方的傳送大陣,可無奈的是我當時距離太近,受傷又重。不知為何就從這邊的小轉輪八卦洞天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