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試鏡start
“深哥！”
“沒事，我陪着你過去。”
秦深拉着裴向南的手，一路把他護送進試鏡房間。裴向南的手摸在門緣上，這一會兒突然特別能理解畫家坐在街頭等待客人時的心情。那種生怕對方會因為自己眼睛上的殘疾而歧視自己能力的擔憂，那種生怕自己沒辦法做得像正常人那樣好的緊張。
在這一片黑暗裏，你每時每刻都在自卑和憂心惶惶，想要堕落真的太容易了。然而又是這樣，才明白在這種困境裏振作起來的人該有多堅強。
裴向南忽然覺得，站在這個試鏡大廳裏的人，沒有誰會比他更适合這個角色，更能勝任這個角色！
這個瞬間，裴向南居然主動掙脫了秦深的手。
“評委席在你右手方向。”
裴向南聽到秦深湊到他耳邊用極其微小的聲音告訴他，裴向南回過頭去感激地說：“謝謝，深哥。”
“嗯，放輕松就好。”
裴向南做了一個深呼吸，朝着正确的方向邁出幾步。
他看不見評委席上有什麽人，只知道大概會有林镓樹。所以就沒一一指名道姓問好，統稱了遍老師，簡單地自我介紹便等待着評委的發難。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林镓樹第一句話卻并不是刁難，反而透露着點疑惑的關切。
林镓樹問：“你身體不舒服？”
裴向南冷汗都下來了，忙搖頭說沒有身體不舒服。不能讓這些人知道他眼睛看不見！
此前因為看到諸多讓他眼瞎的試鏡，林镓樹已經處于狂暴邊緣了，更何況，這已經是畫家角色的第五輪試鏡，要是這次再找不到人，他可能真的要去選國外的小鮮肉了。他其實對裴向南的外貌氣質很滿意，但是偏偏裴向南是個沒演戲經驗的門外漢，搞得他之前有多驚豔，失望和郁悶就有多大。但總的來說，他還是比較關注裴向南的。
裴向南一進門來，眼尖的林镓樹就看出了點不對勁，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太對勁。
“林導？”裴向南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林镓樹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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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醜話說在前頭，你雖然是個菜鳥，我可不會給你放水。老老實實演，別盡搞些小動作。”
裴向南聽到林镓樹帶着火星子的話，覺得莫名其妙，他還沒開始演呢，去哪搞小動作。林镓樹也忒會遷怒人了吧。
裴向南有點小生氣，但是沒表現出來，只是點頭說好。他聽到前面評委們小聲地議論了下，随後林镓樹就說讓他表演畫家在為許靜荷繪畫的時候，廣場上突然下雨的片段。試鏡助理給裴向南端了折疊椅和畫板過來做道具。
“開始吧。”
裴向南看不見椅子和畫板，只能大概知道助理可能是放在了他的左手邊。他蹲下身去摸索那椅子，很快便觸碰到木制的矮凳，然後才緩慢小心地讓自己坐穩，伸手去碰應該在他的正前方的直立畫板。
林镓樹看着這般舉止的裴向南，皺着眉頭換了個坐姿。
一切完畢之後，裴向南才小心地松了口氣，放松下身體四肢，閉上眼睛轉換角色。
再睜開雙眼，他渾身上下的氣質已然發生了些許變化。
裴向南左手扶着畫板，右手手指呈抓取樣，像是拿着一根炭筆。他微微彎着背，膝蓋向外打開。手指在畫板上飛快地塗畫着。他每畫一會兒便會擡起頭來看一眼前方。雖然畫家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但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素描習慣并沒有改變，臨摹模特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的擡頭注視模特。然而，每次在他意識到他已經看不見模特的臉後，他的手指都會有細小的停頓。
忽的，裴向南停下了手，他扶畫板的手移開，手心向上，感覺了一會兒。他擡起頭像是在看天空，随後露出一個懊惱的神色。他非常抱歉地跟顧客說對不起，要下雨了，沒辦法繼續為您畫畫了，之前您付的訂金會退還給您的。
他一邊道歉一邊熟練地收拾自己的工具包，好像他已經遇到過無數次這樣的情況，也做過無數次相同的動作。
“哦，該死的。”他忽然小聲地咒罵一聲，一把将畫板和工具包護在自己懷裏，弓起身子把它們保護起來。
他猛地站起身往旁邊沖，不料一下被腳邊的折疊椅絆了一跤，整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裴向南是真摔，那撞地的聲音甚至把待在門邊的秦深給驚了進來。
秦深一下推開門，喊：“怎麽了？”一眼見裴向南倒在地上，他剛想上前準備把裴向南扶起來，卻又察覺到裴向南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進來，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話。
裴向南又焦急又傷腦筋地跪在地上四處找散亂在地的畫具。揚起一個讓人心疼的燦爛微笑。
“沒事沒事，就是摔了一跤，沒關系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說完，停頓了下，手指在地上胡亂地摸索着，神情有些洩氣，帶着點歉意的語氣對着正前方說：“非常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您幫忙撿一下我的筆，我不知道它們掉在哪裏了。”
他慢慢地收攏了懷抱，像是抱着一堆東西，從地上站起來，空出一只手抹了把臉，雨水落在臉上真的好不舒服。好一會兒他伸出手像是接過了什麽東西。臉上的表情一下就陰轉了晴，語氣是跳躍和歡喜的：“謝謝，非常感謝，麻煩您了，真不好意思。”說完，他就飛快地跑向了一個角落。
……
裴向南這會兒偷偷松了一口氣，心裏有底小竊喜，他覺得自己剛才發揮得很好，沒有一點停滞感，甚至覺得畫家的靈魂都仿佛進入身體裏了一樣。他轉過身來面向評委席，笑着說：“我表演完了。”
他聽到林镓樹不鹹不淡的話：“表演完了就完了，你站那幹嘛，還不回來。”
裴向南驀地發怔，站角落裏躊躇不前，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跑到了房間的某個角落裏，而且他分辨不清具體方向了。他知道評委席在哪，但是他走不回正中央去。
裴向南一瞬間只覺得，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