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所不用其極

不一會兒,化妝師造型師便一溜煙進來。裴向南笑着問給她化妝的姐姐:“琳達姐,今天我是要演哪一場的戲啊?”

琳達露出一個驚吓的表情:“你不知道嗎?”

裴向南苦笑:“我剛來劇組啊,都快要被搞懵了。”

琳達一邊給裴向南拍妝前乳,一邊說:“是拍樂岑寝宮着火的那場戲,突然就通知說要拍這場,我們大家都挺意外的,沒想到你居然不知道。導演這事做得也太不到位了吧。”

裴向南一聽是這場戲,左眼皮跳了跳,話說左眼跳災右眼跳財,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就生了。

裴向南問:“要是拍這場戲不是應該先彩排一下的嗎,現在就把妝和衣服弄好挺浪費時間的吧。”

一旁正在擺弄戲服的造型師便搭話進來:“誰說不是,可看導演那心急火燎的樣子,估計是沒想讓你先排練一下。”

饒是裴向南一直秉着絕對不要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表露出自己對黃了易的惡心,這一會兒也忍不住橫眉冷豎了。

“導演事先也應該咨詢一下我的意見吧,就這麽決定真的好?”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演員工會已經明令,演員拍危險系數大于c級的戲份,包括并不限于爆破戲,火災戲,溺水戲等等,都需要進行三次以上的排練,确保安全之後才能夠正式進行拍攝。

黃了易這是明目張膽地欺負沒人幫着他伸冤嗎?而且,就算是想要臨時找替身也來不及,時間這麽緊,那邊大概是恨不得立馬就讓他上戲。

裴向南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他以前只覺得黃了易是性格不好,心胸有點狹窄。了不得就是拍完現在這場戲,以後各走各的路,再也不合作了。但是如果黃了易真的想要用這場火災系坑他的話,那他們之間可就是直接升級成了不死不休的生死大仇。

吵嘴打架和要你命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裴向南不準備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裴向南忽的笑了下,推開了琳達拿化妝刷在他臉上刷來刷去的手,“琳達姐等等,我跟導演說說先。”

琳達疑惑地看了裴向南一眼,動作有些遲疑。裴向南不在意,朝阿元所在的地方招了招手,“阿元,你去跟導演說,要拍這戲可以,先彩排上四五遍再說。哦,要是導演說不準,你就跟他說,要是今天我沒有別的戲要拍我就先回酒店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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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說:“是,裴先生。”

化妝間有一瞬間的靜谧,不管是化妝師還是造型師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

裴向南對這樣的眼神報以微笑:“琳達姐和威廉要不要先找些椅子坐坐,一時半會兒估計也不用忙活了。我這裏有些雜志,諾,拿去解解悶。”

裴向南招呼完衆人,就自顧自地交疊起雙腿,靠在椅背上看書。正好這個時候看到書上寫到在以情動人的演技具體需要那幾個方面的表現,裴向南看得津津有味。必要的時候還會停下來對着鏡子,表演一下單純用眼神來表現喜怒哀樂,以及更為細膩複雜的情感。不過這些對于他來說着實還有點難,要說比較簡單的喜怒哀樂,還是能夠明顯看得出的。但是如果升級到兩種感情交錯,又或者是既高興又焦灼這種相反的情緒糾纏,還是不得要領。

要不要請教一下峰哥?畢竟怎麽說都是國內男演員裏大獎拿得最多的資深影帝啊。

不過峰哥大概挺忙的吧,斯德哥爾摩情人應該還在拍。前幾天他關注的斯德哥爾摩情人劇組官方微博就已經更新了一條微博說他們已經轉移到德國進行拍攝。

裴向南對斯德哥爾摩情人的劇本很熟悉,這麽一琢磨,感嘆林镓樹的速度還真不是蓋的。

不過轉念一想,斯德哥爾摩情人整部劇出現的人物都不是很多,大部分的鏡頭都在拍風景,或者風景裏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只要這兩位表現好了,那速度就是嘩嘩的。

想到當初在斯德哥爾摩情人劇組,雖然林镓樹嘴巴比較壞,但是劇組裏的人都很好啊,看他眼盲都特別照顧他。雖然對于他這麽菜,老ng是有點意見。但也沒有多為難他。

還有峰哥,教他演戲來着。

反觀邀鳳鳴劇組,他娘的難道是上輩子造的孽?

跟黃了易一比,林镓樹簡直可愛的就跟國寶熊貓似的。

裴向南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阿元回來的時候卻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後面跟着一臉怒容的黃了易。

“哎,黃導,怎麽突然就過來了。孟姐的戲還沒開始拍嗎。”裴向南笑嘻嘻地站起身來,拉了椅子給黃了易坐。

“你說你不願意拍?”黃了易卻是一開口就居高臨下。

裴向南嘴角僵了下,又繼續笑:“那大概是阿元嘴巴笨,沒給您說清楚。我拍啊,當然拍了,但是要彩排嘛。咱們都按着電影演員工會的規矩來啊。”

黃了易冷笑一聲:“現在時間那麽緊,哪有時間給你彩排。而且這戲大部分的起火效果都是後期做特效,你擔心什麽。”

裴向南心裏呸了聲,之前可是說好了真刀真槍燒的,現在又說後期特效,騙三歲小孩?只是,裴向南面上眉眼彎彎:“可就算是這樣,您一下子叫我拍,我也沒準備好啊。”

黃了易怒了:“全劇組這麽多人誰不是現在臨時被通知改拍的,怎麽只有你沒準備好。你年紀輕輕的,脾氣倒是不小啊。今天我話就撩這了,就拍這場戲,沒有時間彩排。”

“這樣啊。”裴向南滿滿沉吟,視線越過黃了易的肩頭,卻是一眼看到了站在門邊的胡子明。胡子明嘴角帶着一抹笑,從他左邊照過來的陽光襯得他右面陰影更勝。裴向南看着胡子明的笑,心頭跳了下,原本已經跳到了喉嚨裏的那些話也給生生壓了下去。

對啊,黃了易就算再喪心病狂,也沒那個膽子拿演員的安全開玩笑,而作為當事人的自己就更不可能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安排了。所以,胡子明早就料到自己會拒絕拍攝火災戲。這種明顯違規的拍攝既然沒有進行下去,黃了易自然沒什麽事兒,最多就是被人咬一些口舌。可這樣一來,裴向南自己不就是被套上一個新人耍大牌,堂而皇之拒演,拖累劇組進度的大帽子了嗎。

裴向南相信,如果他現在說不演,那麽晚上就能在各大媒體的通稿上看到有關于自己的鋪天蓋地的負面消息。現在《邀鳳鳴》的宣傳這麽如火如荼,視線聚焦這麽大,裴向南的醜聞一旦出來,蔓延速度一定特別快。深哥又不在國內,光靠areis的手段,想一瞬間就把這些消息給壓下來,簡直做夢。

他還是個沒什麽粉絲基礎的新人,擔不起這麽重的負面新聞。

個中利害關系一瞬間在裴向南的腦袋裏解析清楚。他眼波一轉,随機說道:“拍啊,怎麽不拍了。即然黃導不願意讓我彩排,怎麽說也得讓我先把逃跑路線看仔細了啊。”不然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裴向南明顯看到黃了易面露驚訝,他心裏冷笑一聲,暗道王八蛋,不好好拍戲,專門想着坑老子,以後看誰整誰了。

本來這場戲沒彩排就開拍已經很讓人诟病,要是真有人捅到演員工會去,黃了易可以直接下崗不用幹了。要是連場子都不讓裴向南熟悉,這還像話嗎。監制就算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得出手管管了。

裴向南感覺到黃了易的卡殼,笑了笑,從黃了易的側身繞過去,“即然劇組時間趕,那我現在就去片場看看。這邊要拍的話,場地是在北邊吧。”

裴向南很快甩開了黃了易往外面走,途徑胡子明的時候特意和他打了個招呼。

“中午好啊,左右逢源先生。”因為胡子明在劇組裏特別吃得開,所以大家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左右逢源先生。

胡子明朝他笑了下,但是兩個人都知道,這笑容有多假。裴向南知道,如果任由這種情勢繼續下去,那離他們撕破臉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裴向南瞥了眼阿元,“你給誰打電話呢?”

阿元回答:“我在接電話,先生。”

裴向南擺擺手不再問下去。

熟悉場地很順利,引火師表示請裴向南一定相信他的專業技術,他已經從事這項工作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失誤過。

裴向南只是笑,現在他除了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別人了。

原本蹲在一邊的陳安立馬跑上來,苦着一張臉:“對不起啊,南哥,我也跟導演說這戲太危險,就這麽開拍不好,可是導演不聽我的。”

裴向南拍了拍陳安的腦袋說:“沒事,黃導堅持嘛,我們這些小演員也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陳安說:“南哥,應該不會有事吧。”

裴向南說:“你沒聽到人引火師說他工作二十多年從沒失誤過嗎。而且也不會真燒那麽大火的,最多就是把煙弄大一點。”

陳安似懂非懂地點頭:“那就是沒事喽。”

裴向南暈,直接把陳安給打發走了。

在拍攝地轉了幾圈,裴向南便認命地回化妝間準備。

這場戲,正是拍樂岑寝宮走水,放火的宮人被抓捕之後供認出了林季棠,随後林季棠被盛怒的钏帝打下了死牢。

整部劇裏,樂岑有兩次死裏逃生,第一次就是這裏的寝宮走水,第二次钏帝三年一次的邱林圍獵裏,樂岑遭到刺客刺殺,身受重傷,靠着會使人上瘾的神藥碧落宵吊着命,身子骨就再也沒有好轉下來了。

北邊用來拍攝這場火災系的寝宮其實只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一間小屋,在內裏仿照了樂岑卧室的室內擺設,着火的鏡頭在這裏拍,而被搶救出來之後就要在真宮殿外頭拍,那個時候的火就要後期特效制作了。

裴向南擔心的就是這裏,因為屋子外部搭得特別随便,用真火燒起來根本不心疼,也說明這東西特別容易塌,這危險度何止是c級,簡直就是s級了。

可是,既然已經答應要拍,就算擔心,也沒辦法了。

這次确實是他吃了悶虧,不管怎麽做,都落了下風。胡子明手段太高了。娘的,還真有種甄嬛傳的趕腳啊。原來拍宮鬥戲,在劇組裏也是真宮鬥!

裴向南穿着戲服施施然走出,這時候,心裏那些千回百轉的情緒也漸漸沉澱下來。

呼————

裴向南甩了一下袖子,接過道具師遞到手邊的道具書,慢慢走進那屋子。他找到床沿坐下,微微倚在床柱上,眸裏透着一股子冷光。他事先已經知道攝像頭在哪裏,便也知道了該坐怎樣的角度才能讓攝像頭拍到最好的側面風景。

很快,從外面傳出了驚慌的尖叫。

“走水了,走水了!”

“天梁君還在屋子裏啊!”

“大人,大人快出來,走水了!”

“天梁君大人,天梁君大人,您在哪裏?”

“快,快,快去提水過來。”

……

有濃煙飄過來,裴向南只需一聞,根本就不用演便咳嗽了起來。這你娘的是真的火煙。

黑煙熏得他眼淚立馬就下來了,他立馬扔了書,用袖子捂住口鼻想要往外走,只是從窗外冒起的紅色火舌讓他忍不住驚愕得睜大了雙眼。

這群孫子是來真的!

裴向南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外沖了。

煙越來越大,整個房子都有種被火焰圍住了的感覺。裴向南有一瞬間真的有自己要死在這裏的錯覺。

想要他死,哪有那麽容易!

裴向南立馬把附近桌子上的那一茶壺水全倒在了袖子上掩住口鼻,謹慎地挑選着逃生路。火已經沿着房梁迅速蔓延開來,一接觸到窗幔便立刻猛烈燃燒。

裴向南不停咳嗽,只聽到窗外的驚呼聲已經漸漸變了味,不是因為演戲在喊,而是真的是驚吓地喊了。

“快澆水了,要出事了!”

“火太大了!”

“我的媽,房子要塌了!裴向南還在裏面沒出來啊。”

“快救火,打消防電話啊,快點!”

“南哥,南哥!”

“裴先生,我現在進來救你,你不要亂跑。”

裴向南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置身于一個大火爐裏,熱得不行。而且他是真驚慌了。因為他認識到這是真的起火災,不是在演戲!

“咳咳咳,阿元,我在這裏。”

裴向南眼睛被熏得生疼,生理性刺激下,眼淚根本止不住。

木頭被燒得噼裏啪啦,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的聲響讓裴向南根本就不敢在同一個地方站多久。他看着一百米外的那扇大門,心下一橫,擡腿就沖了過去。在他身後,一個巨大的房梁堪堪擦着他卷起的衣角,裹着熊熊燃燒的火焰在他身後崩塌。

裴向南深深閉上眼睛,從來沒覺得一百米會有這麽長。他感覺到手臂上的衣服已經着火了,那一片的皮膚都特別疼。但是他只管着向前跑。

一定要向前跑,停下來,就完了。

終于,他的身體接觸到了滾燙的門板,裴向南一下從門內撞了出去。濃烈的黑煙猛地吹襲到他臉上。

裴向南一雙眼睛已經淚流不止。

撞門而出後,本欲繼續往外跑的裴向南,卻沒想到會撞進一個濕潤的胸膛裏。

擡起淚眼朦胧的眼睛,只見陸均森渾身濕透,就連頭發絲都濕淋淋地貼在鬓邊,狼狽地出現在他面前。

裴向南完全愣住,下意識想問你怎麽在這裏,不料陸均森面上急色一閃,攬着裴向南直接往後跑。

下一秒,在他們身後,那棟屋子便“轟”一聲,伴随着無數人驚呆的表情,轟然倒塌。

裴向南心有餘悸地扭頭去看那火焰沖天的地方,心髒仿佛還停留在生死極速的那一刻。

黃了易、胡子明,我tm和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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