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糅雜 (1)
重新回到酒店房間內,趙也已經找了份報紙
剛才被許天億的電話給打斷了思路,現在重新建立起談話來倒有點無從說起的感覺。裴向南想了想,問道:“老師,您覺得我現在有哪些是當前必須要學習的?”
趙也從報紙中擡起頭來,看了裴向南一眼:“你知道演技是如何評判的嗎。”
裴向南皺眉,思索半天,結結巴巴地說:“大概就是……流暢?”
趙也放下了報紙,端起了面容,說道:“你要知道,支撐和豐滿一個角色的是人物複雜而合理的情感變化。然而,情感,或者說情緒是很意識形态的一個東西,你永遠也不能表演出角色的情緒來。但是,觀衆們能看到你的喜怒哀樂,不,他們看到的并不是情緒本身,而是因着情緒,人所做出來的反應。”
裴向南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他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但卻總戳不破那層膜,只是無奈地躁動着。趙也的話,像是一根針,紮了他一下,有點痛,但是包裹住自己的那層堅硬的膜卻被紮開了一個小洞,漏進來幾絲新鮮的空氣。
趙也說:“我們打個比方,我們觀察一個人。我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然後他面前走過來了一個女人,我們看不清那個女人,我們只能看到那個男人的動作。然後,我們只能通過男人的反應來判斷他此刻的情緒。他笑了,我們便知道他很高興。他皺眉了,我們便知道他抵觸。”
裴向南驀地說:“但是,就算是笑也并不一定代表着他就是開心啊。”
趙也一拍桌子,臉上帶着笑意地看向裴向南:“沒錯!說到底,演技就是對每一種反應的選擇。就是這種選擇,已經可以給諸多演員分分好壞了。”
趙也說:“哭能有一百種哭法,笑能有一千種笑法。永遠用同一種方式哭和笑的演員,那就是不及格。”
裴向南:“那,我該怎麽在恰當的時機裏選擇出比較高層次的反應?”說完,裴向南就有點不好意思了。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心急了?
趙也搖了搖頭:“這種經驗的積累就像是寫文章,沒有足夠的詞彙積累,表達同一種意思,你也沒有多餘的精妙詞彙來選擇。同理,你連受激反應的種類都知道的不多,怎麽融會貫通?我告訴你,越急躁,就越靜不下心來琢磨自身,同時也會看漏許多缺陷。多看勤練,在家裏反複觀摩經典影片,揣摩演員表演時的每一個選擇,然後再思考,把自己放到同一個位置,你自己會怎麽做,怎麽表演。”
“是……”
趙也拍拍裴向南的肩頭,道:“你現在能想到這些已經很是不錯了。國內的演藝圈,雜,亂,深。要是論演技,大部分人只能考慮到很粗淺的地方,然後跟着別人指定的路走。這種演員,多,且不會有什麽成就。往上講了,抛卻別人的指手畫腳,以自己的理解诠釋角色,從自身出發,感受角色。但是,這個層次裏,帶着很多強烈的主觀意味。你覺得角色是這樣,所以你要這麽演,但是客觀上,自然而然的角色原型可能和你自己所理解的又不同。這其中其實也有許多違背的意義。但是到了這個層次,你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已然有了味道。而觀衆裏面的大部分人可能也不了解現實生活裏所角色原型的真正表現。一些出名的演員大概就在這樣的層次。”
裴向南摸摸下巴,沉思,然後說:“還有更高層次吧。”
趙也點頭:“第三個層次,其實和第二層次有重合。你要知道,就算是最天才的演員都沒辦法百分百還原一個真實角色的。或者在一個虛幻的背景故事裏,他的表演也會和編劇有出入。這是無法避免的。而表演,也并不是嚴苛地要求你變成另外一個人。但是第三層次和第二層次最大的不同是,第二層次僅限于整理角色,也就是盡可能讓自己貼近于角色。那麽第三個層次就是創造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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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向南心裏一驚:“創造?不是說要根據真實角色才理解嗎,怎麽又自己創造。”
趙也:“你這小子,說你聰明你偏偏又蠢得不行。”
裴向南黑線,這臭老頭……
趙也說:“真實角色?誰規定了這個角色必須是這麽做呢?只不過在這個類型的角色裏,大部分都是這樣的路數,所以大家自然而然以為這類人全部都是這樣。創造角色,更确切的說是創造一個,你能随心所欲表演,但又合情合理的角色。”
裴向南:“……”
老頭子又開始意識流了……關鍵是現在他就算聽懂了,一時半會也鼓搗不出什麽來啊。
可能是裴向南喪氣的表情太過于明顯,趙也瞪了他一眼,說:“由簡到繁,演技可算有小成。但若是想大成,最後還是得去繁從簡。”
擦,說了這麽多,還不是說他修行不到家,想要華麗麗展現一下天才主角的金手指,結果不僅行為跟不上思維,還落了下層。
趙也再度開口:“所以我叫你來觀摩戲劇。一個舞臺劇,你想要一下就表現數個情緒,是繁,但在極短的時間內用有限的手段把這些疊加情緒淋漓盡致展現,只能盡可能做到簡。這些小娃娃技巧有點,功夫還是不行,今天只是讓你吃點前菜,你既然沒事幹,這幾天就在酒店裏好好看我給你準備的碟片。上面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經典,對你有好處。有時間別老玩游戲,多看看那些經典的電影,學學別人家是怎麽演戲的。”
裴向南讪讪,沒想到自己玩游戲的癖好都傳到老爺子耳朵邊了。
他也沒多沉迷啊,只是休息的時候幾個小時守電腦不出門而已。
趙也果然說到做到,給他弄了一堆頗有的年頭的碟片過來,找了電腦播放,發現大多數都是近距離拍攝下來的各大戲劇表演藝術家的經典劇目。有一些因為主演已經退隐而成絕響。還有一些彩排的拍攝,因為有涉及到演員們在彩排時的讨論和劇情解析,對于裴向南這種戲劇菜鳥來說,更具有指導的意義。
途中,沒忍住,上了趟游戲。說起來,趙也不提游戲還好,一提,他心裏就發癢了。
然後一上去,剛飛主城接了個日常,就發現世界頻道開始刷屏。
【世界】{瘋狂的白菜}: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傅三毒}: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最後的絕響}: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栾}: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瘋狂的芹菜}: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一日為師}:哇靠,什麽情況,複制黨怎麽突然白天出現了。
【世界】{飛吧--內褲}: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帝釋天}: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肥妹}:束風sb,殺小號不得好死!
【世界】{一夜白頭}:尼瑪,要表白,要跪鍵盤回家搞去,霸屏世界頻道可恥!
【世界】{葉慈}: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雷霆}:煙散嫂子,束風老大說他知道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他吧。
【世界】{雷霆}:口誤口誤,煙散弟媳,是束風那死小子說要給你負荊請罪呢。
【世界】{獨孤敗}:我眼睛出問題了嗎,束風居然氣管炎?
【世界】{傅三毒}:能刷的都刷啊,一條一百金,截圖為證。
【世界】{戀戀戀戀戀}:土豪球保養!
【世界】{正北方}:束風乃真土豪,他怎麽煙散了,這麽刷世界賠罪。
【世界】{戀上一棵蔥}:煙散究竟是妹子還是漢子?
……
裴向南無語,拉開了好友列表,束風的名字是暗的。得,直接密聊雷霆。
【密聊】
煙散:你們別刷了,丢臉死了!
雷霆:一條一百金呢,不把今天的世界頻道發言次數用完怎麽甘心。
煙散:擦,到底怎麽回事,束風那王八羔子。
煙散:叫他們別刷了,不然我真生氣了。
雷霆:好好,我叫他們老實點。
雷霆:你和束風究竟怎麽回事,前段時間也莫名其妙不來往。現在他又這麽激動。讓我們一見你上線就刷這個。
裴向南冷笑了下,打字。
煙散:你試試給一個人連續發了兩個月微信,他一條沒回你的感覺。
雷霆:……
雷霆:你們鬧別扭的方式真別致……
煙散:艹,想想我就來氣,那王八蛋要是現在站我面前,我非把他裝備給殺紅了不可。
雷霆:消氣消氣,他不是悔過了嗎。
煙散:tm,他這叫悔過?他自己呢,有錢叫你們刷世界,不敢親自給我發消息道歉?他把我當什麽人了。是兄弟嗎。
雷霆:……
雷霆:那啥,其實呢……
雷霆:哎,其實束風也有苦衷。
煙散:呸
雷霆:…
雷霆:行,你先別氣,我跟他說說。額,不說這事了,來打排位賽?
煙散:算了,沒心情,我做個日常就下線。
雷霆:……好吧。
裴向南五分鐘搞定了日常,交了任務,沒立馬下線。他掏了手機出來,開了微信,沒有心裏想看到的那人發過來的信息。
裴向南暗罵,自己真蠢,還真把自己當一會兒事兒了。
想完,郁悶地把手機扔在了床上。
次日,在電視機上看到許天億所在的組合在新羅開握手會。
地點在新羅體育中心,一次性可以容納三萬人入場。
有報道刊登出粉絲裹着軍大衣,于深夜開始在體育中心排起長龍隊伍的圖片。隊伍從體育中心門口七扭八扭,拐着s型,一直延伸到距離大門足足有上千米遠的廣場外緣。場面蔚為壯觀。
下着毛毛細雪的新羅初春,相比起已經回暖的雲海,可是實實在在的極北溫度。那些面龐年輕得不得了的小姑娘們哆哆嗦嗦地站在冰天雪地裏,渾身上下武裝得只能看見一雙單純無比的眼瞳,從她們的眼神裏卻看不出太多的艱辛和痛苦,只能看到滿滿的,躍動的火焰。似乎這些源自于心底的火焰,早已驅趕了外來的嚴寒。
有網絡直播這場不太常見的握手會,大部分路人一面驚詫于粉絲數量的龐大和這種無法理解的追星執着,一面感嘆現在的小女生實在太豁的出去。
組合裏四個男生坐成一排,桌子上擺着象征各自的卡通圖像。都化着妝,裴向南也不怎麽看得出許天億臉色怎麽樣。
體育中心大門打開的時候,門外熬了一夜的粉絲瞬間跟打了雞血似的喊叫起來,仿佛昨天晚上在雪夜裏站了一夜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們,她們永遠不會感到疲憊。
裴向南在屏幕面前看這種腎上腺素飙升的場面也有點瞠目結舌。
心裏卻很欣慰,許天億紅了,很紅,有很多人喜歡他。
接下來的事就很無聊了,握手,賣專輯,簽名,然後下一個……裴向南估摸着沒個四五個小時是不會結束。
關了電視,裴向南繼續看碟片。
許天億再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卻是握手會當天中午午飯。說的不是什麽大事,無非是他工作時間突然調換,當天就要離開新羅,沒辦法赴裴向南的約。裴向南倒也無所謂,總有時間吃飯,他也不急。然後就約好了回雲海後再聚。
裴向南在新羅待了足足有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裏沒有裴唯北那幾近騷擾的電話,裴向南心情不要太舒暢。看碟片雖然枯燥,但收獲也良多。
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接下一部戲,好好大展一下拳腳。
想到這裏,便又聯想到林镓樹的新片子。
不管林镓樹對他有什麽意見,都要好好争取一下!
《和我長跑十年的女友就要結婚了》上映半個月,狂攬票房。裴向南在拿到片酬和分紅後,終于擺脫了囊中羞澀的境況。
裴向南在這個片子裏表現搶眼,雖然戲份沒有齊遙多,但風頭倒是一點沒拉下。尤其是最後瘦身出鏡,引爆無數人眼球。
網友們彙報觀影感覺時都不忘說一句,其實胖子都是潛力股!
更有資深胖子表示,看完電影後,有了減肥的動力!
也有人說,男主最後出席女主婚禮的時候我沒哭,但是看到昔日的胖子瘦成了一道閃電,搖身一變成絕頂男神的時候,我哭了。這是導演在安慰廣大自卑的胖子嗎。
裴向南看了這些評論,就是笑笑。
《和我長跑十年的女友就要結婚了》讓他邁出了一個大步子,他自知東風已來,能不能借勢扶搖直上,只看自己能不能把握好接下來的節奏了。
裴向南回到雲海,有點擔心裴唯北又連環奪命call。好在,待了兩天也沒接到裴唯北的電話,倒是陸均森,托人轉交給了他一張音樂劇的門票。裴向南表示惶恐。
他休息了将近有半個月,秦深手裏的日程表已經能排到七八月份去了。傳真給裴向南看,直把裴向南看得一嘴黃連味。這密密麻麻的日程還是不包括即将要接拍的戲!
果然,公司已經開始了壓榨模式了嗎。
裴向南默默接受這種忙碌的安排。風淩不是慈善組織,簽了裴向南,肯定是要他賺錢。而裴向南在面對公司所給予的強力推持的力度,也要回報相應的态度。
趕在開始忙碌之前,和許天億吃了一頓飯,在外頭的餐廳。
裴向南風塵仆仆趕過去的時候,許天億已經安然入座,靜靜翻看着音樂雜志。
“阿天!”裴向南喚了一聲,許天億擡眼看他,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來啦。”
“等很久了?”
“我也剛來不久。我們點菜吧,你吃什麽。”
“我随意,不要太重口的都ok。”
“嗯。”
許天億麻利挑了幾個菜報上去,叫了瓶酒。
菜是名菜,酒是名酒,刀叉皆銀亮。
裴向南看了眼菜品,笑着說:“感覺還是當年和你一起吃大排檔燒烤時爽一點。”語罷,切一塊牛肉進嘴。
許天億笑:“結果第二天我腦門上就起了兩顆痘痘,被趙賢嘲笑。”
裴向南也認不出彎了眉眼:“你就是滿臉痘也比趙賢帥。”
許天億:“別咒我啊。”
兩人說說笑笑地吃飯,氣氛還不錯。只是,裴向南發現,現在和許天億坐在一起,除了聊過往,似乎再沒什麽話題可以展開。原本好哥們兒之間有關于戀愛的話題也因為裴唯北,讓兩個人都選擇性地避讓了。
裴向南驀然發現,趙賢說得沒有錯,他和許天億,的的确确是越走越遠了。以前他們多親密,同穿一條褲子,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現在,總像是隔着什麽一般,霧裏看花。
“阿天……”裴向南躊躇了下,開口,只是還未将話說完整,就被許天億打斷:“向南,我問你,你是不是也喜歡唯北。”
裴向南第一個反應是許天億腦袋磕壞了。
“你想什麽呢,我怎麽會喜歡裴唯北,他根本不是我那盤菜。”
許天億神色有些複雜,望向裴向南的眼神,有難過有掙紮,但裴向南沒有看出責備來。
“小北什麽都跟我說了,向南,你沒必要因為我把自己真實感情隐藏起來的。我知道你當我是好兄弟,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裴向南簡直頭大,許天億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麽,裴唯北這混蛋究竟跟許天億說什麽了!
“不是,阿天,你聽說我,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
“沒事,向南,我還挺得住。我本來就知道,唯北只是單純把我當朋友,沒有要進一步交往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許天億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将視線放到遠處,始終不與裴向南對視。從餘光裏飄過來的神采,卻讓裴向南茫然無措。
許天億認了死理,他就算是把解釋的話說上一百遍,怕是也沒有什麽效果。
不對,不對,究竟怎麽回事?他和裴唯北,絕對發生過什麽!
“你聽着,阿天,我不知道裴唯北對你說了什麽,但他所言不一定就是真的。你難道願意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我嗎。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裴向南有些着急地說道。不料,原本平靜的許天億忽的大喊:“你明明就是一直在騙我!”
裴向南愕然……
怎麽了?
“現在還不願意跟我說實話嗎,向南,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的。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會站在你這邊。但是,事實證明你什麽都不肯跟我坦白。”
“我……”
“向南,我不想跟你吵架。現在我們兩個情緒都不太對,我還是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許天億哼笑了下,撈了大衣,推開椅子離開。裴向南伸手去拉他,只沾到一片衣角。裴向南屁股好像黏在了板凳上,膝蓋也固定住,直不起腿來,眼睜睜看着許天億消失在視野裏。
裴向南茫然地注視着慢慢回轉到原位的磨砂大門,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此時此刻他才有點明白過來,他和裴唯北以及許天億的信息根本不對稱。他和裴唯北的那點舊日破事他不知道,裴唯北對許天億說了什麽,他也不知道。現在這個局面,搞得他非常被動。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調查,身邊有這個能力的人,他又不願意讓他們知曉這些。
裴向南簡直想抓着頭發仰天長嘯了。
給裴唯北打電話,通話中……通話中……通話中……
裴向南盛怒之下差點把手機摔爛。
裴唯北耍了他,顯而易見的。
裴向南是真生氣了。但許天億的表情也讓他心裏發堵。
他是真的沒騙許天億,如果有什麽沒有和許天億說的,只有穿越這件事了。可這種事怎麽好提?
裴向南郁悴而孤獨地坐在椅子上喝酒。
這都叫什麽事兒。主角果然命裏犯小人!
裴向南獨酌了幾杯就有點醉了,他雖然傷心,但還沒到借酒消愁的地步。而且他還記着自己在外頭,要是被拍到什麽不良畫面,又得挨罵了。
招來服務生,得知賬已結,裴向南便直接離開。
紅酒後勁很快就上來了,裴向南有點迷糊,走路倒是還算穩。出了大門,一股涼風出來,醒了幾分酒意,只是視野依舊不那麽清晰。
甩了甩頭往左走,沒注意到從另外一家店門裏突然橫出的人影,一下便撞了上去。
裴向南哎呦一聲,半邊臉都生疼起來。還沒來得及道歉,那人已經整個歪在了他身上。裴向南嗅了嗅,一身的酒氣。
“嘿,先生,先生,我不是你的床,快起來。”
裴向南大力拍打着那人的背,只覺得有一座小山壓在自己肩頭。
緊接着,又有一中年男人摟着一名豔麗女子從同一個門裏出來,眼睛看過來,一邊打酒嗝一邊對說:“陸總,接你的人已經到了啊,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說着,被那女子扶着,晃晃悠悠往一輛大奔走去。
“陸總?原來還是個總裁啊,總裁也不能随便倒在路人身上啊!”裴向南嘆氣:“陸總……陸總……我老板也叫陸總,還真是巧啊。”
男人的酒氣熏染到他身上,裴向南也分不清萦繞在鼻尖的味道是自己的還是男人的了。只覺一股又一股滾燙的氣息噴在他頸脖處,燙人。
“你再不起來,我要報警了。”裴向南艱難地扛着男人往前走。
“你是哪家公司的總裁啊,有錢沒,我告你啊,我現在可開始按分鐘計費了。到時候你可別耍賴不認賬。”
“我靠,你吃什麽長大了,怎麽這麽沉,累死小爺我了。”
“我今天晚上是不是犯太歲了,和朋友吵架,還得被你這個陌生人壓。”
……
裴向南一路碎碎念,喝醉了就是愛唠叨。
許是,馱着男人實在太累了,走到了廣場就再也走不動。他拖着男人走到噴水池邊上,兩個人伸長了腿坐在水池沿。讓男人靠在他的肩膀上。
邊上的人瞧兩個醉鬼過來,紛紛走遠了點,生怕有人發酒瘋。
廣場燈光昏暗,裴向南帶着鴨舌帽,一張臉已經大半隐藏在黑暗中。
“你說我怎麽這麽衰。”
“我覺得我要去找找跳大神的了,是不是真有人紮我小人。”
“為什麽他就是不信我?”
“為什麽!”
……
“你好吵……”男人終于開了尊口,聲音帶着醉酒的沙啞。
“我沒把你扔街上一了百了,你居然還嫌棄我吵。還有沒有良心,你這人!”
“裴向南,別吵了。”
“你怎麽認得我!你是誰,你是妖怪嗎,還是你會讀心術!欸,周圍的人都走了耶,他們肯定是知道你是個恐怖的妖怪,都躲着你。”
“……”
“陸總……陸總……”裴向南又下意識地念叨着這個稱呼,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陸總?!”
一把扶住男人的臉,在極弱的燈源下端詳男人的臉。男人有一張刀削般俊美的臉,如石膏雕像,每一道弧線都是神來一筆。男人眉頭緊蹙着,狹長的雙目因着酒意,透着迷離的光。水池面上泛起的細碎柔和波光,顫一下,拂過男人冷硬的側臉,襯出一種令人心醉的柔情。
裴向南的酒意瞬間消散了一半。
“陸……陸……”
去尼瑪,怎麽會是陸均森呢!
忽然,噴水池裏的熒光燈一亮,一個巨大的水簾呈鮮花綻開狀向四周噴射。
雪碧,透心涼,心飛揚。
被噴了一身水的裴向南有種想哭的沖動。
世界這麽大,偏偏遇到你。世界這麽小,總是遇到你!
tm簡直文藝到飛起了。
裴向南覺得人生了無遺憾,有一個巨有錢,巨帥,巨狂酷拽霸的霸道總裁,跟他一起用噴泉洗了個澡。
總結四個字就是,哈哈哈哈。
好在這噴泉表演沒過多久就結束了。
“周圍的人一定覺得我們兩個是傻逼。”
“哼……”
陸均森撥開裴向南扶着他臉頰的雙手,重新靠在裴向南的肩膀上。
裴向南一遇上陸均森就萎,仍由陸均森使用他的肩膀。
陸均森的呼吸綿長起來,裴向南幾乎要以為這位霸道總裁就這麽睡着了。
“嘿,陸總,我們都濕了,坐這不好。”
“……”
“叫你助理來接吧。”
“……”
“你怎麽喝成這樣。”
“談生意……”
裴向南扭頭,昏暗中看不清陸均森的面容,但他知道男人肯定皺着眉。
“你是總裁啊,不能叫你手下擋着?”
“……”
“陸總?”
“……”
“陸均森?”
“……”
“阿森?”
“……”
裴向南無奈,看來陸均森真睡死過去了。
“靠吧,靠吧,難得見你也依賴我一次。”
“可是我好冷啊,我們回去吧。”
“你tm,睡着了真是好。”
“你家在哪啊老大。”
……
裴向南半醉半醒,最後終于被身上黏黏糊糊的感覺和頭頂滴滴答答的水珠弄得受不了了,打電話給阿元求救。招呼他千萬小心小心,一定不能把狗仔招來了。不然明天就是他裴向南的死期!
“阿元,你知道陸總家在哪嗎。”
“我知道,裴先生,我們現在就送陸先生回去嗎。”
“現在!馬上!”
“是。”
裴向南靠在沙發椅背上,陸均森躺在他大腿上,頭發和西服都有點濕。他下意識撫摸着陸均森的頭發,一遍又一遍,輕輕的,柔柔的。
也不知開了多久,車子駛進一片別墅區。停在一棟帶花園的洋樓前。
“就是這裏了,裴先生。”
裴向南有點迷糊,連連點頭:“嗯,好。”
阿元扶陸均森下車,裴向南跟在後邊。走到門口才想起來他們好像沒有鑰匙。
“要不,我搜一下陸總的身吧。”
“……”
“阿元,說句話。”
“陸總應該不會怪我們的。”
“必須的。”
裴向南吃了定心丸,開始對陸均森上下其手,只是他到底還比較規矩,沒有太放肆。搜了半天,終于把鑰匙搜出來。開了門,進去。
陸均森家很大,是那種空蕩蕩的大,冷飕飕,沒有人氣,所有家具和用品都似乎是昨天剛擺上去的,完全嶄新。
“這地方确定不是樣板房?”裴向南掃了一眼。阿元沒說話,只是帶着陸均森進卧室。
裴向南跟着進去,瞧卧室擺設,稍微有點生活氣息了。
阿元伺候陸均森進被窩,裴向南是累得直接坐地上。
他心裏更大的其實還是錯愕,沒想到陸均森的家會是這樣的。沒想到陸均森也挺寂寞的。
難怪本人這麽冷冰冰,原來是生活不幸福。
看你巨有錢,巨帥,巨狂酷拽霸,其實也挺辛苦的嘛。
裴向南揉揉眼睛,趴在陸均森床邊,困意襲來。
“裴先生?”
“阿元。”
“我在,裴先生。”
“你回去吧。”
“嗯?”
“我在這陪陪他。”
“……”
“他一個人,多冷啊。”
“裴先生……”
“嗯。”
“您……”
“別跟我說話……我困……”
“我明早來接您。”
“……嗯。”
……
一覺醒來,裴向南只覺得頭疼,肩膀疼,腰疼……
腦子裏多少還有點昨天晚上的記憶,掃了眼天花板,再掃了眼被單。
這哪啊……
撐着頭起來,聽到開門聲,循聲望去。衣裝革履的陸均森拎着早餐袋,見他醒了,神色有些變化。
裴向南手腳有點僵硬,低頭看一眼身上的衣服,睡衣!
靠……
“醒了?去洗漱吃早餐吧。你的衣服送幹洗了,新的在床頭櫃腳邊袋子裏。”
裴向南有點反應不過來,呆呆點頭,起床去刷牙。進了衛生間,對着鏡子一照,那頭雜草一樣淩亂的頭發差點沒讓他暈倒在馬桶上。他剛才就是頂着這個頭毛,這樣一副縱、欲過度的臉和陸均森對視的?不管誰都好,給他來一刀!
洗漱完,裴向南把新衣服換上。出乎意料的是,尺碼合身。最重要的是,雖然依舊是西服,但是不管是顏色還是剪裁都非常新潮。反正是陸均森絕對不會穿的那種西服。而且陸均森準備得實在周全,襯衫、領帶、口袋巾、襪子、皮鞋。真真全套。
再往餐廳走,一眼能看到擺滿餐桌的食物,瞬間讓這個宛如樣板房一樣的屋子充滿了居家氣息。
陸均森坐在主位看報紙,全英文,裴向南只看了一眼就沒繼續盯了。
早餐果然符合壕門氣質,中式早餐,美式早餐,法式早餐,西班牙式早餐,更重要的是在這一水的高級貨裏居然還有包裝凄慘的雞蛋灌餅。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随便準備了點。”
“……”
擦,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壕勁!
所有早餐都準備了兩份,裴向南拿不準陸均森什麽意思。他吃什麽,他也吃什麽?
裴向南有點惡趣味地将爪子伸向了雞蛋灌餅。陸均森看了他一眼,伸手捏了另一份盛雞蛋灌餅的盤子。
陸均森的西餐刀剛剛切下一塊雞蛋灌餅時,裴向南的牙齒也将将碰上包在灌餅裏的鹹菜。
格老子,能不能不用吃西餐的方式吃雞蛋灌餅?
裴向南停了動作,陸均森也停了下來。
裴向南本來已經準備好來一次西餐式的雞蛋灌餅進食,沒想到陸均森居然率先放下刀叉。
雖然有點猶豫,但他還是取了紙包起雞蛋灌餅,拿了起來。
“是這麽遲?”
“……對。”
裴向南直接傻了,霸道總裁是不是被酒精燒壞了腦袋?
太詭異了,我滴娘。
但是霸道總裁不愧是霸道總裁,就算是用最粗暴的方式吃雞蛋灌餅,吃相也足以甩別人八條街。搞得裴向南都不好意思張大嘴開咬了。
早餐完畢,裴向南看着剩下的諸多食物,讪讪:“這些不會是要扔掉吧。”
陸均森說:“待會有人打包帶去公司,分發掉。”
裴向南點頭,不是扔掉就好。
陸均森:“昨晚,你似乎在抱怨什麽。有什麽我能幫你的。”
裴向南大囧,想着陸均森這家夥的嘴還真是不讨人喜歡,有他這麽明說的嗎。
只是,若放在以前,裴向南可能順水推舟就讓陸均森幫忙了,現在的情況卻有點特殊。于是他搖了搖頭:“我自己能處理好。”
陸均森聽了便點頭:“嗯。”
于是,兩個人冷場了……
冷飕飕……
冷飕飕……
屋外響起兩聲喇叭,裴向南越過窗戶望去,發現是自家的車。
“我助理來接我了,我先走啦,陸總。”
“好。”
陸均森起身送裴向南出門。
“昨天,謝謝。”
裴向南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