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帶出死牢
夜色落下的時候,雲生才從百世堂離開。
原是想要留下陪章齊烨吃晚飯的,他總是一個人在百世堂,卻又總是在到處替章九晟善後,為了避免章府日後被人捅刀子,他一個不會武的人,瞞着章辭二老和章九晟,偷偷闖了江湖,闖出了名聲。
雲生不知道他不在樊縣的那些年,在江湖上都遭遇了什麽,她也不敢問,怕問多了,不小心揭了他的傷疤。
她不懂江湖,但她知道江湖也似朝廷,爾虞我詐,腥風血雨,只是也比朝廷多了些潇灑恣意。
雲生輕嘆了口氣,在最後問了一遍章齊烨要不要同她一起回章府用飯而被拒絕的時候,她也只得邁出了百世堂的門檻。
她到章府的時候,章九晟還沒回來。
一個兩個的,看着好像都沒什麽事,其實都有不能為外人道的心事。
蕭恒言自那次将茶盞扔向雲生,導致雲生昏迷之後,就一直将自己鎖在房間裏,平日三餐都是由丫鬟放到門口,他吃完又會把碗筷放回門口,幾乎不見人。
“咚咚咚……”
雲生敲響了房門,只聽得屋裏面一陣細微的動靜,過來的腳步聲也有些匆匆忙忙,房門打開的時候,只見蕭恒言一頭長發似許久沒打理過,極為散亂地落在肩上。面色憔悴,一看就知道好些天沒好好睡過覺了,一看到門外站着的是雲生,蕭恒言慌亂地想要關上門,卻被雲生一手擋住了。
“現在大家都住在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你打算一輩子不見我嗎?而且你砸了我,也得給我道個歉吧?”雲生歪着腦袋,唇邊挂着淺淺的笑意,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還有些心疼蕭恒言最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我……”一時之間,蕭恒言不知該說什麽好,站在門口,猶豫不決。
雲生推了推門,便往屋裏進,之前碎裂的茶盞已經被收拾幹淨了,看起來後面他倒也沒再折騰什麽,蕭恒言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還沒吃飯吧?”雲生問。
“沒呢。”
“那一起吃吧。”雲生轉過身,便拉起了蕭恒言的袖子,下一秒卻又被蕭恒言一下扯開了,雲生驚訝地轉過身“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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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跟你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免得又傷了你。”蕭恒言說着,又往後退了一步。
雲生也不覺得有什麽,只聳了聳肩“你覺得舒服就好。”
兩個人來了飯廳,才剛坐下,屁股還沒坐熱,章九晟就回來了,風塵仆仆的樣子,看到雲生和蕭恒言倆人面對面坐着,懸着的一顆心頓時一松,還好,目前情況看來尚算穩定,他來得還算及時。
“吃飯?”章九晟喘着氣,慢慢走到桌邊坐下,看了看雲生,又看了看蕭恒言。
雲生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随後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帕子,替章九晟擦了擦額前的細汗,道“二少爺走得很急,有什麽事嗎?”
哪裏能有什麽事?無非是章九晟聽說雲生在百世堂陪章齊烨曬藥,他跟着去了百世堂沒看見雲生,才知道她回了章府,又一路趕過來怕她出什麽事,這心念一急,腳下步子不停,自然在這涼爽的天氣裏出了不少汗。
章九晟抓過帕子自己随便擦了擦,道“沒什麽,聽人說你沒好好待在府裏休息,我擔心你,過來的急了。”
“聽誰說?”雲生抓重點抓的還是蠻不錯的。
章九晟哽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恰好此時下人們端着飯菜上桌,才避免了這場沖突,他可不想在這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跟雲生有什麽不開心。
當夜幕真正落下的時候,章九晟全無睡意,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房門口,手邊擺着一小盤花生米,半仰着頭,有一顆沒一顆的往嘴裏扔。夜風薄涼,帶着寒意拂過章九晟暴露在外的皮膚,章九晟抖了抖,更加精神了。
這一整天,他一直在外面跟着關楚奔波,連帶着張同都被抓出去當了壯丁,可到頭來,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撈到,還把随身攜帶的玉佩不小心弄丢了,得不償失,實在是得不償失,他不由得想着是不是他們用錯了方法,所以才找不着人。
就在章九晟靠着椅背慢慢陷入沉思的時候,縣衙大牢裏,卻并不太平靜。
一行六七人,皆穿着黑衣,又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個個走路帶風,帶着煞氣而來,再加上大牢光線昏暗,只幾支火把插在牆上。他們來勢洶洶,讓原本還昏昏欲睡的牢頭一瞬間清醒了過來,一腳踹醒靠在一邊也快睡過去的獄卒,嚴陣以待。
“這……牢……牢頭,這什麽情況?”其中一個獄卒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手早已放在挎刀上,随時準備抽出來幹架。
自打來了這樊縣大牢當牢頭,這種陣仗還是第一次見,這牢頭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從哪裏去叫人,而且看眼前這幾人全是練家子,估計也不好對付。
“幾……幾位英雄,這裏可是縣衙大牢,幾位是不是走錯地方了?”牢頭的手也一直握着刀柄沒有松開過,心裏只打鼓。
那黑衣人中,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上前一步,從腰間摸出一塊腰牌,遞到牢頭眼前,用刻意壓低了嗓音的說道“我們來帶一個人。”
那牢頭愣了愣,放在刀柄上的手稍稍松了松,小心翼翼湊上去,将那塊腰牌拿在手裏仔仔細細地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邊上那幾個獄卒也跟着湊上來,低聲問“老大,這什麽東西?”
那牢頭沒說話,恭恭敬敬将腰牌還了回去,問道“幾位是要帶什麽人?可與我府縣老爺知會過了嗎?”
“他知道。”
“這……可有印信一類的……”
“唧唧歪歪什麽?說知會過了就是知會過了,再多嘴多舌,我就拔了你的舌頭!”站在右後方的一人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拔出腰間長刀便直指牢頭,吓得牢頭和其身後一衆獄卒也跟着紛紛亮刀。
“阿叡,閉嘴!”那帶頭的黑衣人偏頭怒喝一句,随後沖着牢頭拱了拱手,語氣稍有些緩和道“因為要帶走的人是牢中重犯,所以需得暗夜來,我們兄弟幾個長途奔波,脾氣不是很好,見諒,這是縣令大人随身的玉佩,牢頭可識得?”
說着,帶頭那人攤開手掌,正是章九晟的随身玉佩。
牢頭咽了咽口水,接過玉佩細細查看,随後又遞還回去,官刀也收了回去,而跟在他身後的一衆獄卒也慢慢将刀插回了刀鞘裏。
“既是縣令大人吩咐的,我等也不好多做阻攔,幾位裏面請,動靜且小些。”牢頭擺着手讓其他獄卒都散了開去,自己則随在那幾個黑衣人身邊,一邊往牢裏頭走,一邊問“恕小的多問,這是要帶誰?”
那領頭的黑衣人看了一眼牢頭,便低着聲音說“前陣子斬頭案的犯人。”
牢頭眼珠子一轉就知道是誰了,心裏直嘀咕,這馬上就要處斬了,這個時候把人帶走,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把人帶回來,也不知是帶到哪裏去,要是帶不回來,那處斬的時候拿誰出去頂?這不是明擺着愚弄百姓嗎?
“這……還帶回來嗎?”眼前這幾人看着就不好惹,氣度非凡,腳下步伐穩健,剛才要真打起來,他們這些三腳貓功夫恐怕早躺地上了。
那領頭的黑衣人竟也耐心地跟他解釋“看上面的意思。”
牢頭想了想,這上面的意思,大概就是不能打聽的意思了,故而他也就閉了嘴,不再多問了。有些事情不該問,問多一點,知道多一點,自己的命就短一點,他還有家有子,還不能為了這些本與他無關的事情去死。
死牢裏的人,都是重犯。
這麽些年的江湖生涯,早已讓紅豆練出了極為敏銳的聽覺,她睡眠淺,雖然那幾人的腳步聲足夠輕,可還是驚動了她。
她端坐起來,借着昏暗的光線看到了眼前的幾人,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盡管他們都蒙着黑布,可她認得眼前這些人。
“他的意思嗎?”她問。
領頭的黑衣人點了點頭“我們來帶你走。”
“那這裏怎麽辦?”
“已有安排,無須擔心。”
随着牢門打開,紅豆起身,她有些不自在,過不多久應該就能看見他了,只這般想着,手心裏就已經緊張地冒了汗。
她搓了搓手,在有些髒的囚服上蹭了蹭,又攏了攏散亂的頭發,道“那我們走吧。”
牢頭在打開牢門以後,就自己出來,站在大牢外面,等了一會兒就看到紅豆随着那些人出來,她站在中間,穿着一襲黑色鬥篷,面上還覆着黑布,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牢頭也是見慣場面的人,見領頭的人向他走了過來,還将玉佩遞了過來,期間一句話沒說就轉身走了,牢頭恭敬地接過玉佩,沉默地退到一邊,也什麽都沒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紅豆會殺人,但在牢裏與紅豆相處了這些時間,他還是沒法将那些殘忍的手段與這個女人聯系在一起。
“牢頭,真讓帶走啊?要不要再去問問大人?”一個獄卒看着那些人将紅豆帶走,湊到牢頭耳朵邊上,低聲道。
牢頭擺了擺手“你不懂,這些人都不是咱們能得罪的,就算他們沒知會過大人,咱們也得當成知會過了。”
“那這處斬的事?”
牢頭看着手掌心裏躺着的玉佩,頓覺燙手“等明日我去見了大人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