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傻大蛇
傷口處理室的這條蛇已經大到可以和黃金蟒肩并肩,體型壯碩、顏色漆黑,呈現出啞光的神秘質感。
而它的腹部卻是和身體完全相反的黃色柔軟,頭部則偏向于暗褐色,但仔細看的話可以觀察到隐隐紅光。
光從外表來判斷,放外面那就是妥妥一條大殺四方的兇蛇,可它現在歪着腦袋“靈魂出竅”的樣子實在是讓人難以恭維。
“是一條巴蛇啊~”
古代典籍曾經有過正統記錄:在巴陵(洞庭湖)一帶,有一種身體巨大的妖獸,叫做巴蛇。
民間傳說它體長大到能夠吞下一頭大象。
傷口處理室的這條大蛇和巴蛇所有的外貌特性幾乎都一一對應,不用晏椿仔細推敲,裏面那條閑不住的蛇就已經把自己賣了個幹淨。
從外面往裏看,巴蛇腹部有一條比較長的割口,牽出了裏面殷紅的血肉。
就晏椿這個角度看,蘇醫生正在用酒精棉和縫合線來回縫合那條割口。
裏面那條巴蛇外表看上去沒有一點動靜,但腦子裏的意識卻都已經傳到了晏椿耳邊。
“诶~诶诶诶~嗷!”
巴蛇發出人性化的哀嚎,正在慘兮兮地自言自語:“早知道就不該貪那只肥肥的大田鼠了。現在好了,大田鼠沒吃到,反倒把自己剮得...哦吼吼!!好痛哦!剮得屁股疼!”
“想我堂堂一條拿了合法身份證的巴蛇,怎麽就這麽慘?!”
“嗷嗷嗷嗷!!輕點~我疼!嗚嗚嗚嗚......”
蛇有沒有屁股,晏椿不知道,但聽到裏面時不時傳出的脫線聲音後,晏椿當真是哭笑不得。
假裝沒有動靜的巴蛇,自以為誰都聽不見它的意識,話痨技能滿點釋放,自顧自在蛇腦子裏跑起了無數個自誇小劇場,還是自帶擴寫能力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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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條蛇!”
“我是一條威風堂堂的蛇!”
“我是一條唱着威風堂堂能帶大家駕辇的蛇。”
“哈哈,好詩!好詩!”
“诶,卧槽!又疼到我了!!”
晏椿終于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可想着這樣在背後笑話人家真的不好之後,又立刻板下了臉裝嚴肅。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連短短兩秒都沒憋住的晏椿脫口而出:“這是什麽神經病寫詩啊!”
躺在傷口處理室的巴蛇,腦袋上套着類似于封了口的伊麗莎白圈罩子在認真吸麻醉,而它半張着的蛇嘴則露出了上颌兩枚銳利的毒牙,口水直流。兩只豎瞳的眼睛睜得老大,巴蛇本蛇則沒意識地在傷口處理臺上攤成大蛇餅。
看着眼前的場景,晏椿更是特別不給面子地評價:“傳說能吞大象那是大家同情你編的吧?你現在真的好像二百五智障啊...”
她剛損完那條蛇,七七就用小爪子撓了撓晏椿的手臂,發出了有一點點嚴肅的貓叫:“喵嗚~喵~”
椿椿,你壞,不要嫌棄大頭蛇!
對小主人有嚴格要求的七七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晏椿的手臂,像是在努力吸引走神學生的貓咪老師。
晏椿知趣地撓了撓七七的小下巴,一本正經地配合它:“好好好,我錯了。好歹也是成精了百多年的妖獸,我不好這樣說人家壞話的,沒禮貌。它沒有攤成蛇餅,它一直很威風,最棒!”
七七看了看自家小主人,又看看裏面那條蛇餅,滿臉正義頓時垮了下來,喪氣地“喵”了一聲。
好吧,它承認,巴蛇現在确實是蠢乎乎沒錯了,根本就一點都不兇,一點都不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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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還沉醉在自己腦洞世界裏的江臨,突然就察覺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場。
和蘇醫生的溫和完全不同,這股氣場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長驅直入地穿透了他的意識結界,吓得它不由得繃緊了身體。
什麽玩意兒?!什麽東西跑到我的意識裏來了?不能讓我自己一條蛇玩嗎?我不要人家陪啊!
蘇醫生對巴蛇的感知十分敏銳,當即便察覺到了它的不安,手掌帶着溫柔的氣息撫摸江臨的本體,盡量讓它鎮靜下來。
睜着滴溜溜豎瞳裝傻的江臨打起了十萬的敏感精神到處觀察,冷不丁對上了窗戶外晏椿的眼睛。
頓時,一種好像在被偷窺意識的想法蹭地鑽進了他的蛇腦袋。
就在江臨半信半疑看着晏椿的時候,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就出現在了他的意識裏。
“嗯,你好?”
江臨瞬間炸了鱗片,蛇尾巴吓得“啪啪”抽動了兩下。
“我去去去去!!!誰?誰說話了!”
完全沒覺得自己在吓人的晏椿,看見巴蛇這個樣子就忍不住逗他,逗得這條大蛇尾巴甩得更加厲害。
“大蛇餅,你好啊!”
“大蛇餅,你這麽大只的妖獸也會怕痛呀?羞羞臉。”
“大蛇餅,你有沒有主人啊?”
“大蛇餅,你現在這個樣子好傻呀!”
被晏椿吓到的江臨,繃得一句話都沒敢說,一動不動的僞裝也劈了。把尾巴甩出了和小馬達一樣一百八的尾速,最後小心翼翼地纏在蘇醫生手腕上小幅度地顫抖。
“蘇醫生,有壞蛋啊!會語言攻擊的壞蛋啊!!”求安慰(╥﹏╥)!
巴蛇這會兒的不安就已經引起了蘇醫生的注意,更何況剛才它還那麽溜地甩尾巴。
蘇醫生溫柔地安撫着顫巍巍的巴蛇,朝玻璃窗外的人露出了一個責怪的神色。
七七立馬心領神會,站起來舉起自己的兩只肉墊,結結實實按在了小主人的嘴巴上,和蘇醫生沆瀣一氣,義正言辭地“喵喵”叫。
椿椿,你快別說話了!
眼神警告晏椿不許亂來之後,蘇醫生便繼續給巴蛇處理傷口。
晏椿隔着窗子還能看見巴蛇微微顫動的尾巴尖和蘇醫生嘴裏開開合合的安慰,她摸了摸鼻子,把七七的爪子拿了下來,再次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惡趣味。
罪過,太罪過了!
裏面的傷口縫合進行地很順利,也沒有出現炎症之類的并發症,估計沒多久就可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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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野一手拿着手機打電話,另一只手費勁地牽着一條黑色狼青,直往寵物醫院大廳裏沖。
“行,看完狗崽就回隊裏,叫外賣也給我帶一份。”
最後一句話說完,他就趕緊把礙事的手機揣進褲兜,右手使了大半的力,才把準備往裏面橫沖直撞的狼青給結結實實地拉住。
“坐下!”
狼青狗再是剽悍,在聽到這聲指令後還是乖乖地坐了下來,只是泛着水光的眼睛非常不配合地朝醫院裏面看。
路西野蹲下身捏住狗下巴,皺着眉訓話:“偶像,咱做爸爸的能矜持點兒嗎?”
偶像“嗚嗚”地拿腦袋蹭路西野的手腕,還乖巧地舔了舔他的手背,耳朵被強行耷拉下來,全狗上下都流露着“不行,我要看我崽”的“不矜持”。
偶像難得在沒任務的時候這麽乖,路西野心想這真是崽高于一切,捏着偶像下巴的手也放到了它腦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折騰狗頭,眯着眼嫌棄:“咱們偶像有崽了就忘記爸爸。我們隊裏除了你現在還全是單身呢,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啊!”
說着收了收牽引繩,自覺自地往服務臺護士站走:“請問,你們這育産中心往哪走?”
路西野的臉是真的很能打。
淩亂的順毛貼在他的額頭上,五官出挑,每一道側顏的輪廓都十分立體。
不笑的時候特別正氣,可一笑就非常邪肆,看上去連匪氣都重很多。
被包裹在夾克裏的身體勁瘦精悍,揚起下巴的下颌線把護士站小姐迷了個底兒透。
服務臺護士小姐逼自己強行抵禦這迎面撲來的荷爾蒙氣息,勉強半磕巴地回複道:“哦,哦,這邊,這邊往前直走,到傷口處理室之後,嗯,左拐,那邊就育産中心指示牌,很,很好找的。”
“謝了!”
“走吧偶像,帶你去看你家崽。”路西野牽着偶像和它說話,剛一轉身,視線就瞥見他正前方數十米遠的身影。
他牽狗的動作瞬間頓了一下。
懸挂着傷口處理室門牌的玻璃窗外面,有一個姑娘側對着玻璃窗站着。
好玩的是,她懷裏的黑貓探出大半截身子,正努力堵着她的嘴。
光看她半邊臉的眼睛,路西野也能感覺到她在笑。
比起夏季清涼亮眼的美女,這姑娘簡直就是素到了骨子裏,白衣青褲,穿着氣質和二十一世紀有明顯的脫軌。
路西野用眼神瞟了瞟那頭的人,向護士小姐詢問:“那是誰啊?”
護士小姐朝着路西野的視線望過去,斟酌地說道:“她是小動物家屬,不過挺特別的。”
路西野聽到“特別”兩個字,好奇地追問:“特別?怎麽個特別法?”
“帶着一堆黃紙香燭來醫院,不知道是迷信還是信教?不過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說完她指了指晏椿留在服務臺的那一堆雜貨。
職業使然,路西野一看到那些東西就忍不住聯想,難道她也是玄學界的嗎?
作為越城轄區特派隊的隊長,路西野看見什麽奇怪的都愛往玄學方面想。平實最怕有大能突然到他轄區裏面做積分任務,弄得負責後勤的特派隊各種混亂。
想了想,路西野牽着狗也在傷口處理室的窗邊停了下來,看到裏面的蘇醫生才後知後覺。
“這不是訴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