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重災區

“這丫頭也太能裝了吧!”潘玉山到底還是忍不住, 把口罩摘下來的同時笑罵了一句。

他說的這個“裝”就是字面上的裝,裝到包都背不動的那種。

避難點出來接他們的後勤隊隊員看到着滿地的物資, 真是眼睛都要亮成二百瓦燈泡了!

尤其是那些成箱的藥品, 讓康臨笑得像個二百五傻子一樣, 丢了其他隊員就往醫療帳篷跑,一邊跑還一邊進行咆哮式呼喊:“胡醫生!操特麽的!外面終于給我們帶藥來了!還是好幾箱啊!”

震後二十四小時之內,從平襄鎮外面深入進來的一百多號官兵, 加起來也才只背了五百多斤的東西進到裏面來。

這些東西大部分還是救人要用到的器械和武裝設備,可現在,光晏椿一個人就背了五百斤近一半的藥品和食物。

這對裏面惡劣的環境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絕渡逢舟!暗室亮燈啊啊啊啊!

原本眼中還飽含譴責地看着幾個戰友的武警官兵立刻給他們豎起了大拇指,無聲誇贊着:你們這是哪兒撿來的寶啊!

随後團團圍到晏椿身邊, 給福星噓寒問暖。

現在這些兵哥只想在晏椿面前留下好印象,好讓他們等下的要求能變得稍微那麽合理起來。

官兵們呆在這重災區的整整一天裏, 早已經被玄學界的道友們重新塑造了三觀,對晏椿是怎麽從這個背包裏拿出那麽多物資的原理真是一點都不care!

想到之前被一線戰友護得比媳婦還媳婦的“黃紙符”,這些兵哥幹脆是都不要臉了。

“妹妹你累不累餓不餓渴不渴?”

“妹妹也是道教的小道士吧?能帶這麽多東西進來也太棒了!”

“妹妹你比他們都厲害,那些個廢的都白長一身腱子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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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椿事實上就是耳朵聽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那種聽。

心說現在的兵哥誇人啊,噓寒問暖都這麽厲害,怎麽不幹脆點把勁使在找女朋友身上?早這樣哪還那麽多單身的呀?

想着想着,晏椿就朝他們露出了一個“你們這一群種花家傻兒子”的表情。

兵哥一號:蛤?

兵哥二號:恭維的套路使錯了?

兵哥三號:......

管不上這些有的沒的,鋪墊夠了之後的大家, 開始蒼蠅搓手式地準備“白拿”了。

“那什麽, 妹妹你這麽厲害, 妹妹你有沒有那種保平安的黃紙符啊?”

“對對對!就是那種帶着基本不用怕,上天入地能硬剛的黃紙符?”

說完各個眨巴着眼睛,滿臉期待。

他們混在第一線的武警官兵,早就親眼目睹過了那些道教護身符的威力。

從道長手裏拿到符箓的戰友簡直就像是被上了BUFF光環,大樹碎石從來都是貼着他們的身邊倒卻從來砸不到他們身上,那種擱別人身上是重傷的例子到了他們那兒就只是一個小小擦傷的程度,甚至有一次幾乎把埋在廢墟的隊友的命都撈了回來!

這之後他們便親眼看着那黃紙符變成了一堆黑灰,飛散在了空氣裏。

沒了紙符庇佑的隊友也才歇了自己“不要命”的心思,從第一線退了回來。

這紙符哪裏只是保命必備啊!簡直是無限增大遇難者生還希望的至寶啊!

晏椿看着眼前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哂笑起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保命救人上啊!

晏椿伸手在乾坤袋裏掏了掏,摸出了自己一直随身的布袋,然後把事先畫好的數十個符箓交到了官兵們手中,一一給他們解釋:“這些是護身符,給那些靠近最危險地方的同志,危機時候可以保他們一命,但也不能讓大家太盲目地往前沖,以免受傷。這幾個是神行符,可以給帶人出去的同志,這樣腳程會快很多,不用長途跋涉十多個小時。還有一些其他功效的符箓......”

“藥!藥!我的藥在哪呢!”

晏椿還沒解釋完,就有一道雄厚的聲音插了進來。

來人正是醫療隊的胡醫生。

胡醫生穿着白大褂,不過卻早已是灰塵撲撲和沾滿鮮血的樣子。他臉色激動得漲紅無比,即使外形邋遢,也擋不住眼裏的驚喜。

路西野走到晏椿身邊,攔住了幾乎要把晏椿布袋看穿的兵哥們,和她說話:“我替你繼續解釋,你去把藥品數量和種類給胡醫生說一下吧。”說完便穩穩當當地堵在了滿臉垂涎的兵哥們面前,超級嫌棄地“啧”了兩聲。

一個個的幹嘛呢!別總盯着我們椿兒看,看她的符箓也不行!

晏椿轉過頭對着臉色激動的醫療隊胡醫生招了招手:“胡醫生,在這邊。”

由于地震災害的特殊性和突發性,破傷風針、傷口消毒類藥品、抗菌藥物、止血類藥物、抗生素和感冒藥這類藥物需求尤其大,特別是像闾丘影視城和平襄古建築群這兩個因為覓海湖和外界隔絕嚴重的地方。

以往出現的地震災害中,有很多案例就是因為藥品無法及時到位而造成諸多傷口感染、凝血不及時的現象,進而導致了嚴重的醫療後果。

除了藥品之外,晏椿和路西野還帶了一些繃帶紗布等外用輔助品,雖然少,但畢竟聊勝于無。

直到晏椿把背包裏剩餘的諸多東西都搬出來并詳細解釋之後,胡醫生激動的臉色才暫緩下來。

他果斷地從成箱的藥品裏拆了好幾盒出來,迅速遞給聞訊趕來挂着紅十字标的醫療隊隊員,嚴肅道:“趕緊給帳篷裏的病人做一下緊急處理,先保證他們的傷口安全!”

看到隊員們飛奔回去之後,胡醫生才是真正放松了一點。

“避難區有好幾個幸存者因為沒有消炎藥的緣故都陸續出現傷口感染,還有其他病人...這些藥來得太及時了!真的太感謝了!”胡醫生抹了把臉,拿藥品的雙手幾乎都在顫抖。

其中心情,根本不用言語多做表達,在場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懂,誰不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呢。

地上成堆的物資陸續被清算完畢,食物和水在後勤隊的計算下分成一份一份的之後,陸續發給避難所的受災群衆。

在影視城和古建築群災區目前這種資源只能靠人力帶進來的狀況中,定額分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坐下歇歇喝口水吧,等下我們再去找裴念。”路西野把手裏的小板凳放到晏椿腳邊,拉着她坐下來,又開了一瓶水遞到她手裏。

她一路上都沒叫過苦叫過累,簡直就讓路西野心疼壞了,這會兒能休息,他是巴不得晏椿別再折騰自己。

但想想他的小姑娘也不是這樣的人,路西野也只能盡力照顧她,讓她各方面都舒服一點。

這小板凳是後勤隊在他們到的時候給兩人拿過來的,雖然只是用幾塊木板随意拼搭起來,但卻是下了心思的結果。

坐在小板凳上的晏椿喝了幾口水,看着忙忙碌碌的志願者妥善處理物資的樣子,她自己也是漸漸放松了下來。

避難所條件簡陋,卻是給幸存者希望的“家園”。

能幫上忙,晏椿也很開心,昨天晚上壓抑的情緒也逐漸沉寂在了心底最深處。

路西野用藥品包裝的紙盒給晏椿扇風,帶着笑意撥了撥她散亂的頭發:“累不累呀?”

長途跋涉的四個小時裏,晏椿半長的頭發早就已經顯得十分淩亂,這會兒得了空,她把發繩解了下來,撥弄着開始專心致志地紮頭發,聽到路西野的聲音之後,轉了頭。

她的目光是愉悅的,甚至因為路西野的問話揚起了唇角,微微上挑的雙眉一下子讓晏椿活靈活現起來。

晏椿朝他搖了搖頭。

“不累。”

坐在晏椿身邊的路西野猛然被她的樣子戳中了自己的心,名正言順地直盯着她看。

紮好頭發的晏椿再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便從布袋裏拿了銅錢出來,靜靜心心地給裴念扔了一卦六爻。

目前這個位于平香漢唐古建築群和闾丘影視城之間的緊急避難所,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已經陸續找到了并聚集了一千多名幸存者。

從今天早上開始,武警官兵已經陸陸續續領了好幾百人前往物資更豐富也更加安全的平襄鎮避難所。

留下來的多是因為受傷不方便移動的群衆和主動幫忙的志願者,饒是如此,在進行了粗略的人數調查之後,依舊還有百餘人仍處于失蹤狀态。

晏椿和路西野始終相信,只要沒有找到屍體,大家就一定還有存活的可能。

“叮叮當當”幾聲脆響,三枚銅錢從晏椿手中落在地面上,如此重複六次後,先前形成的卦面已在晏椿心中形成了完整的測算結果。

她撿起地上的銅錢重新放回布袋裏,對路西野說道:“巽卦,東南方向上風口,酉時二孔眼生門。”

“走吧,我們去找裴念。”

有了大致結果後,晏椿便和路西野動身前往六爻蔔測出來的方位。

闾丘影視城東南方向的建築已經十分靠近覓海湖湖岸線了,放眼望去,随處可見已經被湖水淹沒的僅露出上半段扶欄的棧道。

湖岸線越漲越高,如果不盡快救援的話,沿岸廢墟可能會被很快淹沒。

可想而知,如果廢墟裏面真的有幸存者,到時候将會是怎樣的場面。

從今天兩人進入闾丘地界之後,闾丘已經陸陸續續發生了十幾次餘震,只不過震級都很小,給人的震感也只是稍微晃蕩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兩人還是非常小心地避開了有碎石和樹木的道路,走着走着便遇到了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武警官兵隊伍。

看他們軍裝上的标志,是和在避難所遇到的同志是一個部隊的。

他們身上處處是泥沙碎石,官兵們露在外面的皮膚也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小口子,但這些都沒有阻止他們繼續深入。

這只八人的救援隊伍紀律嚴明,彼此間也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們好像領着兩個群衆,護着他們小心翼翼地往裏走。

看樣子,和晏椿路西野要去的方向大致相同。

對方很快也注意到了另一條路上的晏椿和路西野,很快就有一位同志脫離了隊伍朝他們小跑過來。

兵哥朝他們敬了個禮,語言簡潔:“兩位同志,前面已經是嚴重受災地段了,請盡快離開回到避難所以免受到餘震的次生災害。非常感謝二位的配合!”

聽到這話,路西野旋即掏出了自己随身的證件,和他們解釋道:“你好,我是Z省越城特派隊隊長。因為朋友一直聯系不上,所以過來找人。”

聽到是別省特派隊的隊長,兵哥立刻跑回去和自家隊長轉述了他們的情況,畢竟特派隊這個機構十分特殊。

晏椿和路西野随即也靠近對方的隊伍,準備稍後和他們一起深入。

就在這時,還沒有給出決策的對方隊長身邊,驀然鑽出了一個身形瘦小的小個子男生,他仰着頭,和他們隊長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兩邊隔了數十米遠,加上小個子的聲音又小,晏椿實在聽不清楚他們的對話,但她猜測應該是同意讓她和路西野加入搜救隊伍之類的。

因為在小個子說完之後,救援隊隊長的表情明顯舒緩了一些,随即朝小個子點了點頭。

小個子在得到他的首肯後立馬就迎着晏椿跑了過來。

在一群當兵的牛高馬大裏,小個子顯得特別沒有存在感。

大概就是那種如果他沒有跑出來,路西野很難意識到那群人裏還有這樣一個小個子的程度。

但晏椿卻是被他吸引了目光,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個男生舉手投足之間的熟悉的道教氣場。

肖季同穿着道教協會标準的青灰色道袍,大概是為了方便走路,道袍的下擺被他撩起來在腰部打了個結,一般人光看他上半身的樣子,也猜不出他到底穿的是什麽東西。

不過有些突兀的是,他下半身的穿着反倒是再普通不過的運動褲和運動鞋。

這樣半吊子的裝扮,總給人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晏椿看着對方小跑到她面前,行了一個道教标準的拱手禮,雖然臉色微紅,但還是磕磕絆絆地和她說話:“是,是晏,晏天師嗎?”

晏椿有些意外地看着對方,朝他點了點頭。

她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有被沒見過的同輩認出來的時候,這個小朋友是怎麽做到的呀?

不怪她要說人家是小朋友,因為肖季同的外形真的很有掩飾性。

見到晏椿點頭後,肖季同的臉色更紅了一點,努力提高自己的音量:“您,您好。我是,我是蒼術山弟子...肖季同。我們真的十分需要,需要您的幫助。”

直到兩撥人聚到一起後,晏椿和路西野才從對方隊長哪裏得知了具體事件。

在平香古建築群和闾丘影視城參與救援的,是黎安武警總隊飛鷹支隊的官兵。

眼前這一支八人加強班由班長吳非帶隊,隊員們背負各種挖掘和承載器械,正跟着一個劇組幸存者的指引,前往一處可能會有遇難者的拍攝地點。

肖季同作為玄學公會天師,跟隊承擔部分蔔算的任務。

而路西野在見到被官兵們護着的領路人的時候,忍不住出聲叫道:“陳琦!”

對方疑惑地擡起了自己頹喪的腦袋,在看到來人之後立馬沒形象地哭了出來:“路,路哥?!嗚嗚嗚哇哇哇,路哥,老,老板還沒找見呢!嗚嗚嗚哇哇哇!”

陳琦是裴念好幾年的生活助理,裴念有工作的時候,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路西野給裴念探過班,因此陳琦也是認識他并知道他身份的。

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路西野,陳琦當真是崩潰了。

吳非颠了颠肩膀上的繩索,腳步不停,一邊走一邊和路西野說明具體情況:“這位小哥是《榮耀》劇組的工作人員,昨天從廢墟裏被擡出來的時候還昏迷着,下午才醒沒一會兒。”

“他一醒過來就告訴了我們《榮耀》劇組在地震發生時候的拍攝流程和地點,這會兒我們支隊已經有好幾支小隊去分頭搜救了。他說的地方雖然有很大的可能存在幸存者,但我們和影視城一個老員工溝通後也沒法确認具體位置。畢竟現在這裏的建築損壞程度實在太厲害,根本沒法看出哪裏是哪裏來。”

他說到這,有些不滿地瞥了眼肖季同,發起了牢騷:“就這小子,上頭指派下來跟隊的,也就是個半吊子算命走江湖,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不知道能起什麽作用,非說幸存者有可能在東南方向什麽上風口。”

“得了吧,就他一瞎算命的還能算出這種可能來?”

“這不,我們也是過來瞎碰碰運氣,萬一真救着人,就再好不過了。”

聽到吳非吐槽的晏椿不認同地皺起了眉頭,拉着肖季同走遠了一點。

她就不喜歡老是抹黑他們道教的人,尤其是玄學界在這次地震中明明已經起到了非常大作用。

這時候道教居然還能被DISS,晏椿真的是有點生氣了。

再說了,肖季同明明算的很對,這個吳非隊長他自己不信還要怪人家不靠譜,晏椿更生氣了。

她是給肖季同望過氣的。

肖季同的身上籠罩的氣機和靈氣,量雖然非常稀薄,但是質卻是沒話說。

通俗點來講,他就是那種有玄學天賦潛力但後期被耽誤發展的那種。

也就是會做的題都對,不會做都是因為沒學過被學校耽擱的那種學霸型道友。

晏椿聽過蒼術山的名號,也算是道教中敗路人印象的道山了,慣喜歡坑蒙拐騙賺黑錢,一點都不放心思在修煉學習上,不然以肖季同這個年紀,靈氣怎麽會如此稀薄。

一行人的腳程一直都是特意加快的狀态,畢竟這個時候,是在和時間搶人命。

到了東南方向上風口的廢墟後,吳非明面上就沒有要繼續靠肖季同的意思,而是根據陳琦的回憶和影視城的地圖讓隊員們散開來尋找可能會壓到人的地方。

這是災後搜救會普遍用到的辦法,但在有天師幫忙的時候,這種方法顯然不是十分有效率。

大概是優秀的同輩對人有普遍的吸引力,肖季同從開始就一直跟在晏椿身邊。

他雖然有些膽子小,但遇到事也會主動和晏椿搭話,看到吳非讓人散開搜救的時候,肖季同唯唯諾諾地小聲和她說道:“我,我蔔算的結果,是有人氣在東南向的上風口位置,大概五個人,三男兩女。但是這一塊都是上風口,我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哪,所以沒法讓隊長直接打基點下去找人。”

頓了頓他繼續補充道:“但是我還算到一個‘二孔眼’。可我沒學過這個,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晏大師你本事這麽大,是不是有聽過呀?”

旋即他又主動猜測起來:“‘二孔眼’是指有兩個孔的地方就是幸存者們藏身的地方嗎?”

肖季同的基礎結論和晏椿算得是一模一樣,這倒是把一旁的路西野徹底驚到了。

晏椿摸了摸這個大她好幾歲卻仍舊像個“小朋友”一樣的腦袋,露出了一個輕笑。

看吧,他的業務能力其實挺不錯的呀!都是被蒼術山耽誤了,回頭要給他介紹一個好一點的道山。

晏椿剛想鼓勵鼓勵他,吳非隊長略帶譏諷的聲音就從後方鑽了過來:“然後呢?你說的這些頂個什麽用啊?到頭不還是沒法确定人到底在哪?”

“操!要不是探測設備好搜救犬不夠,老子才特麽不帶着你!”

一開始,路西野或許還能解釋成吳非因為沒親眼目睹過道教蔔算的真實性,所以才顯得對肖季同特別不相信。

但他現在這種說話的語氣,倒是讓路西野覺得他是軸得有點讓人讨厭了。

讨厭的同時又讓路西野有一咪咪的同情。

你可真是敢說,好好做人不好嗎?非要上趕着給自己找麻煩?

你沒看見晏大佬護着肖季同嗎?拆人家面子拆成這樣,真是活得夠夠的了。

晏椿如路西野猜測的一模一樣,聽到吳非那些話的晏椿給了他一個似笑非笑又特別寒碜人的眼神,然後在對方的莫名其妙中領着肖季同開始在廢墟邊游走。

東南方向的上風口覆蓋的廢墟範圍有近五十米,附近不僅有兩三座倒塌的宮殿,還有好幾個人工搭設的取景棚。

如果沒有“二孔眼”這個信息,搜救确實會變得非常困難。

晏椿準備拿這個“二孔眼”教肖季同一些新的東西。

她狀似随意地領着肖季同亂走,其實無意中帶他看了很多東西,在手上的秒針逐漸要指向四點整的時候,她站定對肖季同說道:“今天是20XX年8月20日,日幹支推算出來就是甲申。”

在表針指向四點之後,晏椿繼續解釋:“之前是不是也算到酉時了?那你看,現在16點整,甲申日的幹支紀時就是壬申時,‘二孔眼’是特指在這個天幹地支時刻時,陽光照射下來有二孔陰影的地方。”

說完,晏椿便指了指眼前一塊水泥板上一處明顯的二孔陰影:“就是這裏。”

說完還拿手去遮擋了一下陰影,在肖季同錯愕的目光中,陰影竟然被晏椿徒手擋住。

有“二孔眼”的這塊水泥板又厚又大,根部還和主要建築部位聯結在一起,晏椿試着用手搬動這塊水泥板,發現這确實是動一發牽全身的部位。

她皺了皺眉,轉而從吳非身上卸了一把勘探錘下來,敲錘之前,她貼了一張放大符在水泥板上,念完咒語後,隔着符紙輕輕敲了一下水泥板。

吳非剛想動,路西野就拉住了他,對他做了個搖頭的姿勢。

道教人士五感過人,肖季同和晏椿能聽見錘擊聲傳入地下,而放大符則是為了讓底下精神不濟的幸存者能不錯過這個聲音。

肖季同全神貫注地聽着錘擊聲傳入廢墟底部,滿心期待。

在持續了三分鐘之久的漫長等待後,廢墟底部終于傳來回擊的聲音,聲音很大,像是也用了放大符的效果。

能夠借用放大符的效果給他們回複的,也只有可能是裴念了。

晏椿回頭朝路西野笑了一下:“別擔心,應該沒什麽大礙。”

當即,晏椿手中延展的紅繩便圍繞着水泥板綁住,“刺啦”一聲,堅硬的泥板在一衆人目瞪口呆之下從中間應聲而斷,露出一個能夠供一個成年人進出的小型豁口。

晏椿又用錘子敲了兩下,旋即對着放大符說話:“裴念,你在不在下面?”

與此同時,一枚泛着紅光的鬼怖骰子也在晏椿的示意中從豁口鑽了下去。

片刻後,底下傳來了裴念如釋重負的聲音:“在,我們五個人,除了一個腳被木梁壓住的,其他人都還好,輕傷,不礙事。”

“好,等下會有人救你們。而且我放鬼怖骰子下去了,有什麽特殊情況讓它先給你撐着。”

被截斷的水泥石板以一種極為別扭的姿勢懸在廢墟之中,完全打破了重心物理規律說不動彈就不動彈。

晏椿拍拍手上的石灰,對愣神的吳非說道:“怎麽?還不下去找人啊?我的法器在下面”

吳非人是讨厭,但他們飛鷹支隊的行動力倒确實讓人敬佩,半小時內,這支小隊便成功把廢墟下的五個人救了出來。

吳非看着眼前的三男兩女,再看看因為救了人而滿臉激動的肖季同,臉色半尴不尬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裴念和另一個攝影助理還好,身上有一點外傷。被壓着腿的是劇組副導演,剛才已經被兩個兵官同志用擔架擡回去了,晏椿看了一眼,也不是什麽不可修複的損傷,就是一般的骨折,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兩個女生一個是和裴念搭戲的演員,也是圈子裏名氣大的小花,另一個是她的助理。地震的時候兩個人被裴念護着正好躲在了木梁下面,她們倆除了精神不太好,有點缺水之外,沒什麽別的傷。

小花一見着光就開始哭,弄到後來,志願者連遮光眼罩都不想給她換了。

剛一爬出來的裴念立也刻倒了下來,幸好路西野還能把他扶穩。

“你小子!你爸都快急死了!”

躺在擔架上的裴念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動了動嘴,累得半天沒發出聲音。

可他實在憋不住,偏要強直起身子,當真是不要人設包袱了,對晏椿和路西野的聲音方向一通吐槽:“汪易珊...我在底下都快被她煩死了!我特麽從來沒見過哭了一天一夜還嚎得那麽起勁的女生!我都跟她說了我們死不了死不了,她還是哭得一分一秒都停不下來!”說完,就累昏了過去。

而不遠處坐着休息的小花汪易珊剛被志願者哄得止住了眼淚,在聽到裴念說的話之後,啪嗒兩聲又哭了出來。

晏椿心說這女人哪裏只是水做的呀?她這是水庫,是瀑布,是大海做的吧!

裴念在昏了兩分鐘之後又強行醒了過來,抓着替他擡擔架的同志的手臂嘟囔着:“我們那片廢墟更深的下面好像還有人,你們再去找找看。”

得到裴念的消息後,吳非又帶隊深入了下幾層的廢墟,果然又找到了好幾個幸存者。

令人欣慰的是,影視城這種仿古建築大都是整根完整的木梁柱子,就算房屋倒塌之後,也沒有出現多少鋼筋外露的情況,某種程度上也是大大減少了鋼筋穿刺的可能性。

搜救從下午四點開始持續了近四個小時,直到實在沒有其他幸存者征兆的時候,大家才退回了避難所。

生還者一個接一個的出現無疑給壓抑的災區帶來了希望,每一個活着的人都在努力地維持着災難後如履薄冰的平衡,可偏偏有人不如意,到這種時候還要上趕着找事,打破這令人戰戰兢兢的災後環境。

晏椿和路西野回避難所的時候,就有這麽一個人在鬧。

“你們,快,快點,趕緊把我弄出這個鬼地方!”中年男人臉色不善地拉着一位搜救官兵的手,推搡着對方的同時對他頤指氣使。

“對不起先生,目前這個時間和情況不适合做任何轉移,請安心待在避難所等待後續救援安排。”武警官兵小哥雖然很官方地在回複他,但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其中的不善。說完,小哥便準備離開。

可眼前的中年人聽了這些話顯然更加憤怒,肥碩的身子直接朝武警小哥撞了過去。

飛鷹隊的官兵們昨天連夜趕到這裏,已經連續進行了長達三十小時的救援,這期間所有人都只睡了不超過兩個小時,被中年男人這麽一推,小哥避閃不及,猝不及防就被他直接撞倒。

中年人看見小哥這麽輕易就摔倒之後,竟然心生邪火,對着地上的小哥就拳打腳踢起來。

“我操特麽的,說了趕緊送老子出去,還在這裏浪費時間,老子的命是你們這些廢物能比的嗎?”

“我去你媽的!廢物!廢物!”

一聽到這邊的動靜,小哥的戰友立刻趕過來把男人推開,把地上的小哥扶起了後,說話語氣是明顯加重了:“這位先生!你幹什麽!”

看到有人過來,他表情更是猙獰,仗着軍人不敢動他的有恃無恐,醜惡到了極致:“怎麽了?還不讓人說了?你們隊長難道沒有說讓你們滿足幸存者的所有要求嗎?”

“我只不過是讓他送我出去,你們就這副樣子?國家的稅款是白養你們這些狗東西了?”

“這位先生!請您注意措辭。通往外界的道路本來就充滿各種意外情況,更何況現在是晚上,危險性比起白天只增不減,而且軍隊也還有其他偵查生命特征的其他任務。再說轉移本來就是在早上進行,您現在提出這樣的過分要求不僅是打亂軍隊的救助計劃,而是根本不顧戰士的安危!”

“那裏面都不知道有沒有有人了!再說有人又怎麽樣?不過也是少一個不少多一個不多的東西。我不和你們廢話,如果你們不能立刻送我出去就趕緊讓你們長官來。”

晏椿剛從外圍趕過來,聽到中年人的那些話之後即刻攥緊了手心。

他怎麽敢對軍人說出這種話來的!

晏椿擺着臉靜靜地站在兩個小哥身前,冷聲開口:“你想出去?”

對方沒料到一個小姑娘會突兀地出現在這裏,但依舊蠻橫地回她:“不然呢?誰願意待在這個死人那麽多還都是下等人的地方?”

避難所裏的幸存者也陸陸續續被這邊的響動吸聚,在聽到中年人的言論後無一不對他露出鄙視的臉色。

陳琦知道他是影視城一個劇組的投資商,經常脅迫逼誘女演員進行不正當交易,風評差得很。

再有錢又有什麽用,不是人的東西他就永遠做不了人!

晏椿聽到他的話嘲諷地勾起了嘴角:“你有什麽價值要讓部隊的官兵長途跋涉送你出去?你出去是能捐幾個億還是能派多少飛機送物資進來?讓去救人的官兵放下這裏的任務就為了送你這個滿嘴噴糞的狗東西出去?你怎麽這麽有臉呢?”

“你說稅款養兵是浪費?那敢問您一逃就逃幾千萬稅的時候怎麽沒想着有一天還能被兵救呢?”

“你埋廢墟裏頭的時候怎麽還想着讓‘廢物’趕緊把你弄出去呢?”

“你在這裏吃吃喝喝浪費物資的時候怎麽沒想着那都是‘下等人’帶進來的東西,可能會髒了您金貴的嘴呢?”

“您是不是有什麽作死的疾病啊?”

“還是您真的不要臉啊?”

樣樣都被晏椿說中的男人滿臉漲紅,他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晏椿:“你,你什麽東西?!敢,敢這樣和我說話,你信不信,信不信我......”

他還沒說完,路西野就厭惡地替晏椿打掉了他指人的手,晏椿繼而回他:“我好歹是個人吧,你就不知道了,估計是全身上下,從腦子到腳底板全塞滿了稻草的草包?還是滿腦子就只剩下魚□□色的垃圾?”

“你!你是部隊的人?”中年人顯然說不過晏椿,轉頭就想把氣繼續撒在部隊身上,“你們這樣對待群衆,我一定會把你們的所作所為告到你們上級!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不好意思,我普通群衆。而且你如果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能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對方愣神的一瞬間,晏椿袖子裏調皮的鬼怖骰子鑽出來,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在中年人臉上來狠了一下,當即就有一道青紅的痕跡出現在他的臉上。

“诶喲!誰?誰?!”

在他哀嚎完之後,鬼怖骰子又沖上去動了他。

接二連三地,中年人臉上和身上的青紅越來越多,多到他張個嘴都困難。

晏椿話一說完就出現這種事,男人明顯就想到是眼前這個小姑娘在害他,他狼狽地躺在地上打滾,嘴裏不幹不淨的話越說越多。

晏椿“啧”了一聲,旋即便給了他一道閉口符。

不出聲之後,大夥兒耳朵都舒服了一點,只剩下中年人像蟲一樣在地上各種蠕動。

晏椿走到男人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狠狠踩住了他的手指,冷冰冰道:“你還想出去嗎?如果還想的話,我保證你每天都見不到太陽......”

飛鷹隊的兩個小哥不知道晏椿過去和男人說了什麽,但他們确實見到男人忙不疊地爬起來逃跑了。

先前不小心摔倒的小哥這會兒也腼腆起來,畢竟晏椿剛才實在是太能剛了。

“晏天師,謝謝你啊。”

“沒事兒,害群之馬嘛,我今天不找他麻煩明天也會找的。”說完,晏椿從布袋裏拿了幾張寫了信息的便條遞給他們,“這是我剛才蔔算的一些可能有幸存者的地點。晚上搜救不确定性太高而且危險,你們可以讓精神稍微好一點的戰友用探測儀和搜救犬做一下偵查。如果真的還有幸存者的話,先互相溝通讓他們放松一點,送一些水和食物進去,等明天天亮後再盡快安排施救。”

把手上的便條遞給他們後,晏椿又拿了一些安眠符出來:“這個給像你這樣才只休息兩三個小時的同志們吧,這個符箓可以讓大家休息的時候更安心一點。”

送走了飛鷹隊的小哥們,晏椿才走回路西野身邊。

她抿了抿唇,有些遲疑:“我剛才......”

她以前大殺四方的時候,真是什麽都不想的,想到什麽就做什麽,誰的臉子都不甩,可現在被路西野看到她這個樣子,竟然下意識地想解釋。

路西野知道她想說什麽,搶先打斷她,崇拜的語氣非常認真:“啧~椿兒剛才太爽太給力了好吧!”

好了,晏椿覺得她沒問題了,而且以後還能繼續大殺四方!

......

簡單洗漱之後的晏椿回了自己臨時帳篷,睡不着,她就愛瞎想,想着想着就記起了路西野下午一起和武警官兵救援時擦傷的手背。

她跑到醫療帳篷裏拿了一點消毒水、碘伏和棉簽,只不過剛到路西野和裴念他們帳篷的時候,就讓她看見了裴念晃晃悠悠幾乎要走遠了的魂魄。

“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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