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一】陰龍&睡龍
今年的中元節過得匆匆忙忙、兵荒馬亂, 大概是玄學界數十年來最讓人擔心的一次。
葛星回和白雲觀的陽冰道長在故宮外從傍晚堅持到了天亮,才等到玄學界道友們劈裂了最後一扇子門。
素來修身養性, 閑下來也只會喝酒吃茶、打打太極的老一輩天師們也是負擔了近幾年內最重的運動量, 擡得擡, 背得背,好不容易才被一起來幫忙的自家小輩帶回去休息。
農歷七月十六日出之前,全國數十座子門和鬼門在衆位天師的努力下徹底關閉, 陰司真正動了怒的北陰酆都大帝才終于是得了空,把黃泉逃匿的惡鬼陰兵徹底清點了一遍,該罰得狠狠罰,吓得大多數近來的游魂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跟鬼差下去。
距離巫陶曳消失的第一天, 第三天,第七天, 一直到第十天,那條曾經被巫陶曳驅使的陰龍依然沒有任何貌似要活躍而出的痕跡。
玄學界這才能夠逐漸把一直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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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開學的日子都比較晚,從帝都回來之後的半個月裏,晏椿都沒有再接新的積分任務,而是每天早上雷打不動地到慈安寺的一處偏門報道。
伴随着慈安寺清晨“開靜”的一百零八響晨鐘,晏椿端着手裏一小筐大棗,安安靜靜地坐在偏門外的石凳上,笑眯眯地盯着眼前這個乖乖巧巧拿着小掃帚掃落葉的佛寺小沙彌。
雖說是初秋,可清晨的陽光依舊肆意而熱烈地普照在浮澤山的每個角落, 雲霧和陽光一起穿透慈安寺偏門外的梧桐樹, 将一縷一縷細碎又耀眼的亮光投照在石階上。
石階上零零散散只漂浮着幾片落葉, 卻讓才剛滿七歲的禪修小和尚十分看中,搖搖晃晃地用自己的小掃帚把這些落葉掃到一塊兒去。
“禪修,今天師兄也去挑水了嗎?”
起初來的那幾天,晏椿并沒有和小和尚搭過話,只是獨自坐着。帶禪修的同光師兄看見晏椿一直來,也認真詢問過她的來意,得知晏椿只是在開學前的假期在附近修煉後,同光便紅着臉把禪修托付給了晏椿。
說是托付,也只是在同光挑水的那幾十分鐘裏請她幫忙照看一下。
禪修小和尚有模有樣地朝晏椿行了佛禮,奶聲奶氣地回答她:“嗯,同光師兄剛才看見你來了,所以想趕快出發去挑水,他說能少麻煩你一會兒就少麻煩兒一會兒。”說完頓了頓,露出了一個腼腆的笑繼續道,“謝,謝謝晏道友來照顧我。”
晏椿捧着棗子坐到了禪修的身邊,伸手拂掉他納衣上的落葉和臉上的一點塵土,打趣道:“我只是順便看着你一會兒,你要這麽認真謝我啊?”
禪修小和尚立刻把小臉擺得嚴肅,很認真道:“要的。你是特地來照顧我的嗎?因為你每次在師兄帶我修行的時候,都來。晏道友是好人。”說完又立刻腼腆了起來,繼續揮動着自己的小掃帚把那些落葉整理到一起。
禪修很乖,從小就被慈安寺收養,在做十戒小沙彌之前就已經見過晏椿。
他雖然才小,可是心裏很通透,就比如晏椿真的是為了照顧他才一直過來守門這件事,他從小到大都知道。
禪修小和尚在偏門修行的時候,不止是晏椿,陪在他身邊的還有另一個。
一只很大,幾乎能把慈安寺的偏門全部蓋住的異獸。
它像是一只貓科動物,全身上下是灰白棕相間的毛色。異獸的耳朵直直地立在腦袋上,耳尖部位聳立着兩簇黑色的簇毛,臉頰兩側有下垂的白色長毛,其實怎麽看都很像現在的“猞猁”。
只不過它的頭頂長了一對山羊角,而豎起的右耳上多了一對環狀飾品。
那是晏椿第一年見到它的時候,強行給它戴上的。
異獸的臉看起來很兇,可是趴在禪修身後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彎起自己的眼角,是在笑了。
晏椿第一年見到異獸的時候也才十四歲,同年也認識了小禪修。
十四歲的晏椿還是短手短腳,要費好一番功夫才能制住它,爬到異獸頭上後,立刻把當時比她手腕還大的銀環強行戴在了它的耳朵上。
“你如果不戴,我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禪修。”
三四年前是禪修也才剛會走路,在廟裏師兄們注意不到的時候,都是異獸帶着在玩的。
晏椿當時的這個威脅很管用。
對她來說是束縛住了巫陶曳可能會召喚的陰龍,對異獸來說是挽回了留在禪修身邊的機會。
那只長得像猞猁的異獸沒有名字,死的時候也不知不覺,卻無意中被逐漸産生自己意識的陰龍占據了身體。
起初,晏椿還十分好奇為什麽陰龍身上那樣濃烈的陰鬼氣會不被察覺,甚至對它十分戒備,直到後來見到慈心方丈替它念誦佛經的時候才真切明白。
就像慈心方丈經常說的那樣,看一個人或者一樣事物的好壞,很大程度和你的心态有關,或者和對方表露在外的僞裝有關。
晏椿沒有深入接觸異獸之前,覺得它被陰龍占據了身體,多少不會再是好東西,所以當下想得第一件事就是怎麽束縛它。可後來親自接觸了以後,她才知道,陰龍讓人忌憚的陰鬼氣不是它最應該被關注的地方,它的本性不過只是從巨大力量裏衍生出來的迷惘而已。
而現在這點迷惘已經漸漸安穩成了治愈心。
慈心方丈還說過,如果一知半解,那是幹脆不要得出結論的,因為那未必是正确。
所以說巫陶曳才是最讨厭的,從頭到尾從裏到外,就沒有幹淨的地方。
這一點晏椿還是非常能肯定的。
晏椿在這兒陪了禪修差不多快二十分鐘,到山上挑水的同光也漸漸趕了回來,向晏椿道謝後他重新給禪修整理了一遍穿着,這才在禪修奶聲奶氣的告別裏把他和晏椿留的那一筐棗帶回寺裏。
異獸還堵着慈安寺的偏門,看上去非常兇狠嚴肅,吓得好些被寺廟佛光吸引的游魂想要進寺廟裏拜拜都做不到。
晏椿無奈地扶了扶額,只能走到它身邊戳着它的臉叫它起來:“挪挪您那尊貴的身子行嗎?”
異獸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不情願地往邊上蹭了一蹭,剛好露出個供游魂飄進去的豁口。
一身絨毛的異獸看起來又軟又暖,懶懶趴在寺廟門口的樣子其實很舒心,即便它現在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但晏椿還是能看見,能接觸。
随着一絲細微的靈氣鑽進異獸的靈臺,晏椿眼前出現了兩條龍形氣運交互相纏的景象。
其中那頭泛着金光的還在沉睡着,另一頭黑色的偶爾會動動它尊貴的龍頭去蹭一蹭睡着的那頭,畫面非常和諧。
黑色的那條是陰龍,金色的那條是被晏椿從故宮裏帶出來玩的睡龍。
異獸耳朵上的一對環飾也漸漸沒有了束縛它的效用,反而是被晏椿加持了一道穩固陰氣的符咒,讓陰龍在陽間生活的時候少了很多麻煩。
大概本根同源,睡龍黏陰龍黏得要命,非要和它待在一起,所以才成了這麽個一起待在異獸身體裏的情況。
陰龍天生和巫陶曳相互吸引,所以找他那縷藏匿的靈識實在是不用廢太大功夫。而睡龍又有全國人類的信仰之力,嚼碎它也是勢在必得。又剛好,它們還很喜歡晏椿,所以沒費多大力氣就把巫陶曳徹底解決。
晏椿用自己柔軟的靈氣推了推靈臺裏昏睡的睡龍,見它沒有半點反應無奈道:“它還懶着不肯起來?”
被應龍附身的異獸不在意地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耳朵,又用自己的意識去拱拱它,在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時候依舊淡定地纏着它,态度特別特別霸總:“讓它睡,睡夠了總會想動的。”
“那挺好的。”
說完這話,一叢野花編織的花環從晏椿手裏倏然套到了異獸的山羊角上。
“有沒有想過要起名字啊?”
“不用了。”
“要的要的,不然禪修以後怎麽叫你們?”
“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