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咔嚓。”

一名警察拿照相機對着紙箱外部拍攝。

他拍完又将鏡頭轉向地面, 拍攝那灘低落在地的深褐色液體。

另一名警察則戴着手套,依次檢查紙箱內的物品。

紙箱裏黑乎乎的,夾雜着撕裂成塊的白色紙質物品, 看上去像花圈, 紙片上有零星發黑的血點, 湊近時, 有股令人作嘔的難聞氣味從中散發。

負責拍照的警察“咔嚓咔嚓”地拍攝現場照片, 順道也拍了箱內物品。

閃光燈隐約能照清, 那是個毛色發黑的東西, 很僵硬,散發惡臭,看上去像某種動物的屍體, 大小像貓或者狗。

兩名警察配合,又進裏間查看。

保安室外。

秦寧和周叔正向一名年輕警察述說詳細過程。

快遞屬于秦寧, 對方提問主要圍繞秦寧。

“寄件人那欄為什麽寫的是你名字?你寄給誰,誰又退回給你?”

通常有人自導自演, 派出所已見怪不怪,必須先從事件本身出手,以免浪費警力。

秦寧說:“不清楚, 這不是我寄的快遞,我沒有寄件給信息欄中的那個人, 我也并不認識他, 警官如果有懷疑,可以對比字跡。”

他的回答毫不避諱, 很坦誠, 倒讓警察笑了下。

“是不是你, 我們能通過偵查手段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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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埋頭記錄, 又問秦寧有無仇人之類的問題,但被秦寧一一否定。

原主人際關系簡單,不存在仇家,秦家人雖苛待他,也不至于用這種自損手段整他,否則一旦查出,輕則名譽受損,重則影響公司運營。

警察又問:“除此之外,最近有沒有與人争執,或者身邊發生異常事件?”

“沒有過争執,異常事件……”

秦寧腦海中浮現昨天的一件事。

他接到一個奇怪女人的來電,對方不知緣由的辱罵他,罵得很難聽,秦寧穿書時間短,對濱城方言不太熟悉,那人的罵聲他也只是零星聽懂,但語氣卻很激烈亢奮。

會是那個女人弄來的快遞麽?

秦寧不禁沉思。

警察也沒催着他回憶,安靜等待秦寧回答。

圍觀人群外,來換班的林護士路過,見醫院門口圍了不少人,像是出了什麽事,她好奇心強,擠進人堆,見好幾個警察圍着保安室打轉。

林護士問身邊同事,“這怎麽回事啊,怎麽來警察了?”

同事說:“聽說是院裏病人收到恐吓性質的快遞。”

林護士驚恐臉問:“什麽恐怖性質的快遞,該不會是什麽人體殘骸吧?”

同事瞥她一眼,“想什麽哪,如果真是人,你覺得會只來這三個警察麽?”

林護士松了口氣,不是大案子就好。

同事八卦道:“我猜測是什麽貓貓狗狗的屍體,不過說真的,什麽人啊,拿那種東西寄來吓人,太沒品了,我聽說收件人還是住院部的一個心髒病患者,倘若真的受到驚吓,病發都是小的。”

林護士知道有一個人,他就患有心髒病。

她忽然想起前幾天在網絡上見到秦先生被扒的信息,那群“嫉惡如仇”的網友揚言要給秦寧寄花圈壽衣,心下猛地一驚。

該不會、該不會是——

她忙往保安室那邊擠,一眼望去,一張秀美白淨的臉龐出現在視野中。

是秦先生。

林護士說了幾聲“借過”,走到秦寧旁邊打了聲招呼。

秦寧禮貌回笑。

警察在問話,林護士也沒有貿然打斷,只好奇打量周圍。

秦寧回了警察的問題,了解詳情後,警察便回派出所,主辦警察臨走時給秦寧留下聯系方式,方便秦寧後續提供線索。

幾名警察開車離去,林護士按耐不住好奇心,問道:“秦先生,真的有人拿快遞恐吓你麽?”

秦寧不清楚對方送這快遞的目的,但這快遞的恐吓性質确實很強。

他遲疑着點了下頭。

林護士驚愕地捂住嘴,第一時間想到那群網暴人群。

“秦先生,會不會是那些網友弄來的?”

她覺得非常有可能。

微博上有關秦寧私人信息的圖片評論多不勝數,她根本舉報不過來,單是她維護幾句,便被過激網友罵到懷疑人生。

秦寧見識過網爆的可怕,快遞是誰弄來的,暫時沒有定論,但是過激網友的可能性最大,事情究竟如何,還得等警方調查結果。

沒有證據的事,秦寧也不會胡亂猜測。

他說:“目前不清楚,等警方結果吧。”

林護士“嗯”了聲,說:“好吓人,那這段時間秦先生要注意安全,別離開醫院。”

秦寧溫和淺笑,“多謝,我會注意的。”

林護士趕着換班,告別秦寧,匆忙跑去住院樓。

她離開後,周叔也贊同林護士說的話。

“她說的對,秦先生,最近多注意,有什麽情況可以立刻給我打電話,好歹我也會點拳腳。”

周叔從前是保镖,會些格鬥,對付一般匪徒不在話下。

秦寧很感謝他的關心,點頭答應。

來自周邊商鋪的圍觀群衆見沒熱鬧可看,也就三三兩兩的離開醫院。

秦寧跟周叔說了聲,準備回病房,剛一轉身,就看見在人群中逆行的季應閑。

他身披一襲深灰及膝大衣,黑靴潔淨,西褲挺括,完好的那只手撐着一把彎柄黑傘,冬風吹得落雪擦過傘檐。

分明是優雅矜貴的穿着,卻讓他穿出驕橫恣肆的氣質。

他大步走進醫院正門,身後緊跟拎着行李箱的劉助理。

季應閑沒有看秦寧,神色沉靜的與他擦肩而過,劉助理面容浮現些微尴尬,朝秦寧點了下頭,立刻跟上季應閑的步伐。

兩人遠去,秦寧也慢步走回住院部。

他特意錯開季應閑乘電梯的時間,避免同乘,随後,他回到病房繼續忙碌自己的事。

然而在他沒有告訴季老爺子的情況下,對方不知從哪兒得知這件事,十分驚詫,顧及秦寧安危,晚間更是親自跑來。

季老爺子一進門,便拉着秦寧檢查有沒有受傷,非常擔心。

他自然擔心,至交老友去世前唯獨放心不下這個寶貝孫兒,鄭重拜托他代為照顧,作為幾十年的朋友,又有深厚的戰友情,他要是連一個小輩都護不好,簡直愧對老友囑托。

秦寧勸住季老爺子,“季爺爺,我好着哪,沒有受傷,您不必擔心。”

季老爺子眼圈濕潤,“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一連說了三次,可見他多擔心秦寧。

秦寧又說了些安慰的話,安撫季老爺子,令他情緒漸漸穩定。

季老爺子想起來意,說:“這事兒怕是沒結束,我讓我信任的保镖跟你呆一段時間,保護你的安全。”

秦寧想拒絕,又考慮季老爺子一番好意,于是應下。

見他答應,季老爺子舒心一笑。

季老爺子又道:“下下周的周日,我在濱城酒店辦了個小小的生日宴,小寧,你也來吧。”

秦寧點頭,“好,屆時我會準時到。”

季老爺子輕拍他肩膀,又問秦寧身體狀況如何,秦寧都一一回答。

他見秦寧近日臉色好了許多,心中憂慮削減幾分,叮囑秦寧好好休息,便離開病房。

秦寧見門口站着一位保镖,人高馬大,表情肅然,乍一眼瞧去,有幾分唬人。

季老爺子走之前,專程把人叫進門認臉,那人粗聲粗氣喊了聲“秦先生好”,又繼續板着臉。

這人叫汪海,據說來自隔壁市一家很有名的安保公司,該公司的老板年少有為,是隔壁市富商樂正凱的獨子,又背靠京城豪門霍家,兩家具體有什麽關系,秦寧也不清楚。

汪海跟在季老爺子身邊有十年,很得信任,季老爺子對他辦事能力也十分放心,這才讓他過來保護秦寧一段時間。

秦寧留下對方在客廳,給對方倒了杯熱水,說:“這裏沒有多餘的床,委屈你了。”

汪海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訓練有素的謹然樣子,杵在門口,活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他說:“秦先生不必顧慮我,醫院統一有地暖,我睡地上都行。”

秦寧自然不會讓他睡地板,無論有沒有地暖,于是他道:“睡地上就不必了,沙發你應該能躺下,儲物櫃有多餘被褥,不介意的話,你可以随意使用。”

想了想,秦寧又補充一句:“我個人感比較重,如果可以,請不要随意進入卧室。”

“好的,秦先生。”

“另外,你休息吧,不用一直守着我。”

汪海點頭,“好的,我明白。”

說完,繼續守在門口。

秦寧:“……”

行吧。

秦寧進入卧室忙碌,今天林護士的提醒,讓他想起微博那回事,原以為用不了多久會淡出公衆視野,但過去一周熱度不減,就有些奇怪。

他全然沒料到事件會持續發酵,演變成網友對他進行網暴,并且有可能以他名義寄來危險物品,他不得不重視。

秦寧用手機登錄微博,先搜索相關詞條下方的議論。

季老爺子進入電梯,身側保镖擡手按了數字【6】的樓層鍵。

從二樓到六樓不過眨眼時間,“叮”的一聲,到了。

電梯薄鋼門徐然打開,季老爺子杵着拐杖,不緊不慢地步向603,保镖同行。

六樓人少,非常安靜。

季老爺子穩健的腳步聲在走廊回響,挾裹着拐杖沉悶的“篤篤”聲,節奏輕緩有度。

停在603門口。

保镖伸手叩門,敲幾聲,停一息,很有禮節。

不多時,劉助理打開門,見門口站着季老爺子,微微垂頭,恭敬地尊稱一聲“季董事長”。

季老爺子沖他點了下頭。

劉助理側身讓路,季老爺子杵着拐杖慢步進入病房。

他走得很慢,邊走邊打量。

這間病房的室內裝修與秦寧住的那間別無二致,一廳一卧,有獨立盥洗室,五六平米的陽光露臺,客廳有廚具方便随時使用。

整體簡潔幹淨,又設備齊全,很實用。

季老爺子目光在露臺上的望遠鏡晃過,轉了回來。

季應閑撩着眼皮看季老爺子,慵懶地倚着沙發。

“找我什麽事?”

季老爺子盱着他吊在胸前的手臂,走過去,慢慢坐下沙發,與季應閑并排坐。

他雙手扶着拐杖,說:“我在樓下看了小寧。”

季應閑沒接話,能活動的那條胳膊閑适地搭在沙發扶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皮質沙發上輕輕叩擊。

一下一下,很有節奏感。

說明他心情不錯。

季老爺子很了解自己孫子,他這是等着自己說後話。

他佯裝輕咳,指着劉助理說:“小劉,給我倒杯水。”

劉助理忽然被點名,扶了下眼鏡,說:“好的,您稍等。”

他在廚具那方燒水,季總喜歡喝冰檸檬水,病房內沒有備熱水,得現燒。

劉助理在那兒忙活,這邊季應閑好整以暇地睇着自己爺爺,等那句後話。

季老爺子斜睨他,“臭小子,你幹嘛這麽看着我?你放心,我沒打算再撮合你們,只是提一句。”

“既然我同意解除婚約,那沒有再撮合的必要,況且……”

季老爺子整理着自己衣擺,不緩不急的說後話。

“況且你們未必合适,小寧性子溫和安靜,而你。”

他眼神審視自己孫兒,帶着打量的眼神。

“你性格烈,脾氣又差,個頭像你奶奶,高得不像話,穿着黑沉沉的,也不像年輕人,說話太倨傲恣睢,目中無人,至于你的瞳色,不是爺爺說你,但真的很像哈士奇。”

季應閑:“……”

季應閑奶奶在世時,季老爺子忌憚着,沒敢說這話,如今奶奶走了多年,季老爺子說話也開始放飛自我。

旁邊的劉助理板着臉,努力憋笑。

季董事長竟然說季總的灰藍色眼睛像哈士奇,別說,仔細一看,确實略像。

這件事他能笑一年。

繞是劉助理冷靜自持,表情也不禁笑出一條裂縫,但同時,他腦子裏又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季董事長審美是否出現了偏差?

季總長相在商圈是出了名的俊美,也就賀氏那位賀執行長能相提并論,近些年,不少年輕女生沖着他來應聘,甚至還有男人,公司裏明裏暗裏接近他的人,海了去。

另外,運轉公司官微到至今,點贊評論最多的,也是三年前一張擁有季總側臉的照片。

公司高層舉辦晚宴,慶賀新上任的執行總裁,季總衣着挺括西服,領口微敞,舉着高腳杯,斜靠露臺護欄,背景是濃黑如墨的夜色,一輪明月高懸。

他微仰下颚,笑容張揚,眉眼鮮明。

桀骜,恣睢,不羁。

引來無數目光。

落在季老爺子眼中,這副模樣卻是不修邊幅,沒正形。

劉助理表示不懂老年人。

門口站立的保镖則表情管理滿分,絲毫要笑的跡象也沒有,倒讓劉助理不禁佩服。

季應閑面無表情看着自己爺爺,敢情他不是專程來看自己,而是來吐槽自己的。

季老爺子評頭論足後,瞥了眼季應閑的臉色,依舊是那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毫無生氣跡象。

他嘆了口氣,手掌摩挲着拐杖握柄,須臾,說:“生日宴我邀請了小寧。”

季應閑懶散的“嗯”了聲,說:“我跟他說過了。”

他會怎麽說,季老爺子不用想也知道,恐怕态度沒有那麽溫柔。

季老爺子早息了要撮合兩人的心思,但趁宴會看看別的人選,倒也可以,屆時來的都是濱城有頭有臉的人,說不定有合适的。

他說:“到時候你多留意一下。”

季應閑不解的問:“留意什麽?”

季老爺子沉聲,“你說留意什麽,解除婚約,小寧恢複自由身,我幫他看看別的人選。”

季應閑叩擊扶手的指尖一頓,繼而輕輕落下。

他疏懶地斂着眼睛,說:“我沒那精力。”

季老爺子一聽,仔細琢磨,也贊同道:“也是,你胳膊都折了,還是在醫院好好休養。”

季應閑:“……”

季應閑睇他一眼,“還不回去?”

季老爺子執起拐杖打了下自家孫子的狗腿,“沒良心的兔崽子,你爺爺大老遠跑來看你,連杯茶都沒喝上,你就着急趕我?”

正好水燒開,劉助理立即泡了一杯薄荷茶,雙手端來季老爺子面前。

季老爺子看了眼劉助理,打發道:“小劉,這麽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劉助理說:“我稍後就回去。”

季老爺子點點頭,轉而問季應閑,“手恢複得怎麽樣?”

季應閑懶洋洋道:“還行。”

一般季應閑的“還行”“不疼”,通常就是手沒斷,痛不痛疼不疼這種問題,撬開他嘴都聽不到一字。

季老爺子非常懂自己孫子,淺嘆一聲,輕拍季應閑肩膀,留下一句“好好休養”,便帶着保镖離開。

到樓下時,天飄起小雪。

季老爺子停腳,撐着拐杖緩慢回頭,望向六樓某個通明的窗戶,搖頭嘆氣。

那場綁架,真的給那孩子留下了很深的陰影,連個“疼”字都不肯說。

六樓603號病房。

劉助理給季應閑泡好一杯冰鎮檸檬水,按照季應閑的喜好,沒有加任何含糖物品。

他将檸檬水放在季應閑面前。

季應閑平視他一眼,調換姿勢,用完好的那只手端起水杯,透明玻璃杯中放了幾顆冰球,他輕輕一晃,冰球在水中哐啷作響,時不時撞擊杯壁。

劉助理為點綴,在杯中央放了一枚薄荷葉的嫩芽。

這盆薄荷是樓下溫先生送的。

季應閑輕描淡寫睨了眼杯中的薄荷,問:“哪兒來的?”

劉助理扶了下眼鏡,說:“溫先生送的。”

“溫辭?”

“是的。”

季應閑略嫌棄,“以後別加,我不喜歡。”

劉助理應道:“好的,我知道了。”

季應閑看了看腕表時間,說:“你回去吧,放你幾天假。”

劉助理點頭,“好。”

他拿上自己公文包,準備回家,臨開門,又想起什麽。

劉助理轉過身,說:“季總,我已聯系公關處理,明早應該能删完所有人肉出來的信息。”

季應閑沒有對此回應什麽,端着冰檸檬水,走去露臺外。

劉助理愣了一息,說:“季總,我先走了。”

他推門離開。

露臺放置了藤椅,鋪着厚實的棕墊,軟硬适中。

季應閑悠閑坐在藤椅上,昂頭望天,灰藍色眼瞳映着黑夜,眸底神色晦暗難明。

玻璃水杯擱置在小茶幾,杯底的冰球滋滋冒着氣泡,薄荷嫩芽在水中打旋。

窗外白雪紛飛,冬風呼嘯。

又下雪了。

季應閑皺眉。

他讨厭下雪天。

秦宅。

關如慧踩着高跟鞋進入玄關,她邊換鞋邊招呼保姆給她倒杯水。

保姆趕緊去廚房,給她倒來她愛喝的茉莉花茶。

換好拖鞋,關如慧将提包扔給保姆,端着水,徑直走到客廳,臉色難看至極,似乎憋着一肚子火。

保姆将提包送入二樓衣帽間。

關如慧坐下沙發,喝了些水,冷哼道:“什麽好拿捏,那小賤種現在跟人精似的,橫豎不接招。”

秦家明從晚報中擡頭看她,“怎麽了?”

關如慧将水杯擱至茶幾,說:“我今早帶着梁媽熬的豬蹄湯去看他,想着先試探他的口風,那小賤種愣是一口沒喝,說什麽醫生要求忌葷腥油膩,我呸,他想什麽,我還不知道。”

秦家明切入要點,“他提律師函和雙秦沒有?”

他這麽一問,倒把關如慧問住。

交談中,秦寧沒提過一句,聊來聊去,他們說得最多的,竟是一碗長壽面。

秦家明見她臉色微變,心下冷嗤,這女人果真愚笨如豬,這點事都辦不好。

關如慧說:“我過幾天再去,我就不信這小賤種沉得住氣。”

秦家明将晚報翻頁,說:“是得去,你套一下他的話,看他對遺産份額了解多少,韓兆又跟他說了多少,這些你都想辦法從他嘴裏套出來。”

關如慧“嗯”了聲,有些恹恹,不太想繼續說這個。

這時,保姆說可以用晚餐了。

兩人步入餐廳。

秦寧看着新聞下方的評論,一時不知該發點什麽反駁,這太出乎意料,評論中含雜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氣,惡意源源不斷。

評論中,原主身份被扒得底朝天,連他幼兒園有幾個同學,父母墓地在濱城具體哪個地方,都被一一曝光在衆目之下。

不難想象那個快遞是從哪裏來的。

秦寧有一瞬間覺得後背冰涼。

人與人之間,真的能有那麽大惡意麽?

不能再任由事件持續發酵。

秦寧沉思後,登陸原主曾使用的微博賬號,想以【地鐵推人事件當事人】的身份,發了一則長微博,澄清此事。

然而等他登陸原主大學時期使用的微博,大量紅色消息彈出。

原主微博完全被網友攻陷,大批大批侮辱性的言論充斥在微博下,原主只發過兩條微博,而兩條微博的下方,評論均已破萬。

私信欄也被刷屏,無一例外,全是來罵他的,什麽話都有,一個戾氣比一個重。

他現在置身風口浪尖,成了人人口誅筆伐的惡勢力。

秦寧沉沉吸了口氣,編輯長微博,發出去之前,艾特了先前發布地鐵推人相關新聞的博主。

這件事熱度高,應該會被很快傳播。

秦寧發完後,便洗漱休息。

翌日早晨。

秦寧照常忙完自己的事,準備登陸微博,看看情況如何,再做回應。

他登陸後,卻發現有關他的那幾條熱搜莫名撤掉,而最早發布新聞的幾個博主也連夜删除。

網絡上突然少了一大片鍵盤俠。

關于他的信息,一夜之間全部消失。

秦寧:“?”

昨夜發的那則長微博,轉載的人并不多,大概是熱度被控制,看到的人較少。

秦寧很困惑,誰在背後操控?

他沒有繼續發微博,想靜觀其變。

一兩天後,微博都風平浪靜,熱度有漸漸褪去的趨勢。

而這時,秦寧接到警方的來電。

案件有了眉目。

對方考慮秦寧身體狀态不佳,約定好時間,在醫院會面。

警察來得很快,秦寧穿戴好衣物,對方就在病房外敲門。

來的是兩位主辦警察,他們将當天拍攝的快遞盒上的地址給秦寧看。

年長警察道:“經過我們調查,發現這份快遞上的收件地址和聯系方式是假的,我們詳細核對地址,這個片區都沒有能對上號的地方。”

“據我多年辦案的經驗來看,對方很可能抓住快遞的退件特性,實施犯案目的。”

見秦寧不解的看着自己,年長警察繼續自己的推測。

“現在快遞一般停件時間只有一周左右,超過這個時間,快遞便會原物退返給寄件人,這個人就是抓住這一點,提前在醫院寄出快遞,發往不知名的地址,等時間過去,無人領取快遞,自然退返。”

“你本來是收件人,因對方的反向操作,你變為名義上的寄件人,多出一個不存在的收件人,等快遞退件回來,你作為寄件人拿到快遞,對方達成真正的目的。”

“我們在快遞上試圖采取指紋,但太困難,快遞接觸人員很廣,至于紙箱內部的動物屍體和花圈碎片上,也沒有任何指紋,甚至紙箱中沒有一點提供線索的物品。”

年長警察面容嚴肅,“對方恐怕具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

年長警察問:“秦先生,你有沒有從事特殊職業的朋友,比如警察、偵探、退伍兵一類的。”

秦寧思索後,回答:“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

年長警察略一沉思,說:“之前你提供的信息尚在調查,網絡上的東西查起來比較慢,想要鎖定一個人很難,還得從周邊入手,先排查周圍監控,篩選出這裏的可疑人員。”

秦寧感謝道:“辛苦兩位了。”

負責記錄的那名年輕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說:“保護人民群衆是我們的職責。”

“小秦先生,在鎖定嫌疑人之前,你最好別離開醫院,目前不清楚對方的目的,這看上去不像單純的恐吓,對方很有可能會有進一步的行動,你還是小心為好。”

年長警察則說:“對方如果再次寄快遞,或者有其他恐吓行為,你要及時與我們聯系。”

秦寧點頭,“好的,我會留在醫院哪裏也不去,一旦有問題,立即與你們聯系。”

兩人很滿意秦寧能如此配合,說了些案件進展問題,便離開醫院。

兩名警察需要前往醫院周邊,走訪調查,醫院保安室的監控,他們幾天前已經調走,正在逐幀查看。

他們離開後,保镖汪海進門。

他道:“秦先生你放心,我會負責你的安全,保證不讓你掉一根頭發絲。”

汪海長相肅然,說出來的話也令人倍感安全。

秦寧淺笑,“謝謝。”

汪海回道:“不用謝,這是我工作職責。”

秦寧正想回卧室,手機忽然響了。

又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看了眼那串數字,沒有接。

最近有很多陌生來電,都是不問青紅皂白來辱罵他的,夾雜各種口音,應該是從全國各地撥過來。

這些來電背後的原因不難猜,網友人肉他的信息,在網絡大肆散布,這種情況也在意料之中。

秦寧不禁思考,什麽時候去換一張電話卡。

“滴”的一聲,手機短信響起。

他劃開鎖屏看,是一則陌生號碼發來的,除了騷擾電話,騷擾短信也一條不少,他一天能清除上百條短信。

秦寧照常準備删除,卻在點入短信,看見其內容後,眼瞳驟斂。

【13886:收到禮物驚不驚喜?】

禮物?

什麽禮物?

秦寧近乎立刻想到對方所謂的禮物是什麽。

這個人是……

他眸色凜然,摁下號碼回撥。

音筒中,卻傳來人工服務字正腔圓的冰冷播讀。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謹記兩位警察的話,有線索馬上聯系,力争調查的黃金時段。

兩名警察也沒走遠,正在醫院外面的商鋪走訪,接到秦寧來電,得知有新的線索,立刻折返。

他們先向秦寧了解對方第一次撥電話過來的內容,由于秦寧聽不太懂濱城方言,造成了很大的難度,但也因為這方言,讓警方斷定此人是濱城本地人。

濱城方言不分平翹舌,尾音帶卷,有很明顯的特征,外地人沒在這裏生活數年,難以學會。

這人自動送上門,反倒讓案件有了很大突破,至少不再陷入僵局。

年長警察道:“擁有對方的手機號,以我們現在的偵查技術,足夠定位她的具體位置,現在我們先回所裏确定她的定位,有進展再通知你。”

想了想,他又道:“如果對方再次打電話過來,你暫時接通一下,以免她關機,擾亂偵查方向。”

秦寧說:“好的,我會注意這點。”

兩名警察又匆匆離去,面容帶笑,顯然對案件偵破有望感到高興。

秦寧低頭看着手機上的短信,陷入沉思。

汪海見他滿臉憂慮,說:“秦先生,別擔心,老爺子昨夜安排人去處理網絡上的閑言碎語,也聯系市裏警局,請對方協助調查,很快就能抓住背後搗鬼的人。”

秦寧笑了笑,“謝謝關心,我沒事。”

兩人正說着話,外面傳來敲門聲。

汪海走過去開門。

門外的關如慧笑容滿面的拎着保溫桶,剛要開口,卻見開門的是個陌生男人,而且表情很嚴肅。

關如慧問:“你是誰啊?”

汪海皺眉,“你找誰?”

關如慧往裏看了眼,瞧見秦寧,說:“我找我侄子。”

她想進門,但被汪海攔住,他記得秦先生說過不喜歡陌生人進入私人空間。

關如慧被阻,打量衣着簡單的汪海,臉色不悅,她朝秦寧看去。

“寧寧,這人是你朋友?”

穿得有夠寒酸的。

關如慧暗說。

秦寧給了汪海示意,汪海退開一旁。

秦寧上前,代替汪海堵在門口,他溫和一笑。

“嬸嬸怎麽來了。”

關如慧擡了下保溫桶,喜滋滋道:“前幾天你不是想吃長壽面麽,嬸嬸學了幾天,這不,今天一做好,就趕緊給你帶來。”

實際上,這就是她剛在醫院門口買的白水面,不過加了幾撮料而已。

關如慧殷勤地打開盒蓋,說:“嬸嬸手藝比不上老爺子,你将就嘗嘗。”

秦寧接過,說:“謝謝嬸嬸。”

“嬸嬸,我想去樓下走走,陪我一起吧。”

“哦,好哪。”

關如慧嘴上答應,心底卻好奇得不行,張目望了眼病房內,她就想瞅瞅屋裏有什麽,讓秦寧這小賤種死活不讓她進去。

誰知她剛越過秦寧去窺探,一道高大魁梧的身軀一動,擋住她的視線。

關如慧:“……”

汪海面無表情盯着她,顯得很兇煞。

關如慧心生怯意,倉皇移開目光,跟着秦寧往外走。

汪海正要跟随。

秦寧道:“不用跟着,我就在樓下走走,稍後就回來。”

汪海點頭。

兩人走在樓下綠植區的林道,秦寧面容娴靜,步伐不緊不慢。

關如慧餘光瞥他,心底疑窦叢生,這秦寧帶她到樓下想做什麽?

秦寧只字不提律師函與雙秦公司,只問了些不鹹不淡的問題。

關如慧沒閑心跟他扯家常,岔開話題說:“寧寧,那長壽面再不吃,就成坨了。”

秦寧手裏還拎着保溫桶,聽她一說,彎着眉眼淺笑,“那就坐那邊吧。”

他指着不遠處的小型溫室花園。

冬日凜寒,有些名貴花卉和熱帶植物不耐凍,這所私立醫院臨時修築一間溫室,供那些植物過冬。

經常有病人愛在其中閑逛,院方在室內增設桌椅等物,以便方便病人。

兩人進入小型溫室花園,找到位置坐下。

關如慧給秦寧盛好面條,又取出一次性竹筷,遞過去。

秦寧笑着道謝,謙卑又懂禮。

關如慧心中算計着怎麽開口套話,這秦寧看似溫和,實際心眼不少,帶她到這四下無人的溫室花園,無非就是想避開耳目。

秦寧慢悠悠地撥弄着碗中擰在一起的面條,遲遲不動。

關如慧自然不會在碗中放有毒物品,但有沒有其他佐料,就難說,他不能冒這個險。

關如慧見他不動,問:“怎麽不吃呀?”

秦寧道:“早餐吃過沒多久,吃不下。”

關如慧笑容微僵,心頭直罵,吃不下,你現在才說,不誠心捉弄人麽。

現在沒撕破臉,她也只得繼續維持“好嬸嬸”的人設,況且該問的事還沒問出來。

溫室花園中溫度宜人,秦寧脫下羽絨外套,搭在靠椅上。

他裏面穿了件休閑的燕麥色羊絨衫,形制是高領,襯着他脖頸修長,下颚弧度優美。

秦寧微微擡眸,直視對面的關如慧。

“嬸嬸,爺爺的忌日快到了。”

他的語氣很輕,腔調柔和,情緒難以揣測。

關如慧強扯出笑容,“是啊。”

她全然猜不透秦寧提這事做什麽。

秦寧淺笑,“不如那天我們一起去祭拜,我想爺爺應該很想你們。”

關如慧沒答話。

秦寧安靜侯着,心底卻想着原主的那些記憶,秦老爺子去世那段時間,原主過得很難。

與其說他不争不搶,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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