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雙秦研究樓。

實驗室。

老錢從會議室拿完資料出來, 正到工位的臺式電腦前坐下,準備将資料錄入系統,方便歸納, 以及秦寧以後閱覽。

他右手移動鼠标,左手翻開文件夾,停在數據那頁。

再擡頭,打算新建文檔, 卻見往常幾秒開機的電腦正閃現藍屏,無數字符滾動加載, 越來越多。

老錢叫來實驗室稍微懂計算機知識的同事,但對方接連敲擊幾個鍵, 電腦也沒恢複原樣。

同事說:“不如先用這臺電腦吧,再晚些, 秦先生該過來實驗室, 就沒時間做這個。”

老錢點頭, 從電腦面前站起身, 轉移到旁邊另一臺電腦。

坐下後, 他不由轉頭看藍屏的電腦屏幕,心下奇怪,實驗室電腦每隔一段時間會送去檢查維修, 前兩天剛送回來, 怎麽又出問題。

他滿心疑惑, 可也沒多想, 打算錄入結束, 再讓柯松過來看看。

柯松對計算機非常熟悉,上次公司監控出問題,這孩子熟練操作, 恢複出BUG的視頻,讓公司不少人大開眼界。

老錢這麽一想,轉頭就給柯松撥去電話,對方爽快答應,兩人愉快約好時間。

等老錢将數據錄入結束,柯松剛好過來,他先是重啓電腦,接着在鍵盤上熟練敲打,又是檢索,忙碌得緊。

老錢他們圍觀一晌,看看時間,又各自回崗位忙自己的事。

兩小時後,柯松将電腦重啓,恢複成正常的屏幕狀态。

老錢特別高興,好一陣誇獎,讓柯松非常不好意思,他抓抓自己頭發,咧嘴笑着。

“我也沒那麽厲害,錢叔你誇過了。”

老錢笑着拍拍他的肩,回歸正題,問:“小松,實驗室電腦這啥情況,會不會再藍屏?”

柯松想了一瞬,說:“是電腦病毒,我加固了防護,如果不是有人惡意攻破,應該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以防萬一,先将所有重要資料備份,避免被惡意攻陷電腦的黑客利用。”

老錢點頭,應了聲“好”。

柯松解決完問題,很快就離開實驗室。

老錢立即轉移到電腦面前,先将資料備份,傳輸到更保險的地方。

私立醫院。

秦寧眉宇間透露着惱意,“季應閑,你放開我的手。”

季應閑牢牢扣住,眉間深擰,執拗道:“不放,我一松手,你立馬就要去追溫辭那個小白臉。”

秦寧:“……”

剛才還是黑蓮花,現在直接是小白臉。

季應閑見秦寧果真視線朝門口睇去,臉色陰沉的問:“你到底喜歡他哪裏?脾氣,還是臉?”

季總心頭冷笑,喜歡哪點,就讓哪點消失。

秦寧無奈又無語,季應閑怎麽跟搶糖吃的小學雞一樣。

他嘗試掙脫季應閑的手,奈何五指相扣,實在難以擺脫,他轉而看向室內的汪海。

“汪海,你先出去。”

汪海老早就想原地消失,他覺得自己顯得特別礙眼,聞言點頭,立刻退出病房,并順手帶上門。

等病房門合上,秦寧抽動自己的手,“放開,不然我生氣了。”

季應閑确認秦寧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就把手松開。

秦寧揉了揉手,退後半步。

季應閑見他的動作,一時緊張,問:“我弄疼你了?”

他一直控制力道,深怕捏疼秦寧,對方皮膚細嫩,稍微大力些,就容易留印擦破皮,他心中留意着。

秦寧擡頭看季應閑,黑眸純澈。

“沒有。”

季應閑松了口氣,“不疼就好,你給我看看。”

秦寧沒動,而且把手背在身後,很防備的盯着他。

季應閑被他這舉動給逗笑了,“寧寧,你防着我做什麽?”

秦寧幹淨秀麗的臉卻格外平靜,“別随便碰我。”

“我怕你疼,你給我看看。”

“季應閑。”

秦寧喊住他。

季應閑低頭看他,“怎麽了?”

秦寧眼睫微垂,“你別喜歡我,我不是你應該喜歡的人。”

原着中,男主最後會跟官配修成正果,盡管作者并未大篇幅描述兩人的感情問題,但故事尾聲,兩人确确實實是暧昧的,就差捅破中間那張紙的時機。

季應閑喜歡他,又能喜歡多久。

或許只是新鮮感,他和最初不同,讓季應閑對他産生興趣,最終,他的選擇會回歸劇情。

秦寧深陷原着劇情時,沒察覺眼前這人的靠近,他無形之中被對方困在陽臺夾角。

“那你告訴我,我該喜歡誰?”

男人沉越聲線不緊不慢的落入耳中,字字敲擊在耳鼓。

秦寧霎時從思緒中抽離。

他倏然仰頭,撞進黑海般深邃的灰藍眼眸,眸底是炙熱的熱浪,狂烈得好似要卷着他共同沉淪。

季應閑雙臂壓在秦寧兩側,将他落在牆壁與懷抱間,再輕輕俯身,高大身軀籠罩的暗影将秦寧緊裹,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鐵網,束縛着他的一舉一動。

舌尖抵住上颚,嗓音暗啞。

“你說我該喜歡誰?”

秦寧被他那近乎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亂,不禁偏開頭,可心髒卻不可按捺的猛跳一下,臉頰漸紅。

“……你該喜歡應該喜歡的人。”

應該喜歡原着作者為你規劃的官配,而不是一個原本該下線領盒飯的背景板。

走原着劇情,讓一切回歸原點。

他靠男主太近,而男主也離他太近。

倏然,下颚被略帶粗粝感的指腹掐住,迫使着他擡頭。

兩道視線交彙,膠着在一起。

季應閑驟然拉近距離,薄唇微動,近在咫尺,幾乎低頭便能吻下來。

“應該喜歡的人?”

“秦寧,我看你從來沒明白我的喜歡。”

“在我這裏,就沒有應該喜歡的人,只有真心實意的喜歡,滿心裝的都是一個人,誰也別他媽想逼我。”

“老子就是喜歡你,這輩子喜歡,下輩子喜歡,下下輩子還喜歡,你甩不掉的!”

秦寧被他這番剖白驚訝得睜大眼睛,啞言不語。

季應閑胸膛起伏,目光落在秦寧這張訝然的秀麗臉龐,臉朝着秦寧靠近。

溫柔地貼在溫涼柔軟的唇瓣,輕輕親了下,又極其不舍的退開。

“說話啊。”

他催促的說了句。

秦寧愣然道:“哪有人把表白說得像‘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啊。”

首次表白的某人不争氣的紅了耳尖,羞赧道:“我就是做鬼也要喜歡你,纏着你,看你敢去喜歡什麽小辭溫辭的。”

“你敢喜歡,我就弄死他。”

秦寧:“……”

秦寧又氣又好笑,“你幾歲了,還是小學生麽?幼稚。”

他伸手去推季應閑,掌心觸碰到一片硬朗又結實的胸膛,熾熱溫度好似要灼燙他。

秦寧一下收回手,神色不自然道:“你先讓開。”

季應閑挑眉,“你先答應我,不答應,我就不讓。”

秦寧瞪他,“我生氣了。”

季應閑看他生氣的樣子,心說,生氣也好看。

但他還是改口道:“不回答也行,你把你給我看看。”

秦寧在兩者間斟酌,最終不情願地把手遞過去。

季應閑一把握住,在手心捏了捏,跟捏軟面團似的,秦寧不高興的抽手,他又連忙握緊,但怕自己下手沒輕沒重,弄疼秦寧,松了點力道。

他仔細看了看秦寧的手,白皙細嫩,沒有紅印,捏着很舒服,親起來肯定也舒服。

然後,秦寧手心就被親了下。

季應閑的動作非常溫柔,柔軟薄唇在掌心擦過,卻如同激起一絲細微電流,全身酥酥麻麻的癢。

秦寧拿回手,臉頰紅燙。

他微惱道:“你幹什麽?”

季應閑神色認真的說:“曾經有人跟我說,如果很疼,親吻手心可以緩解,心靈将得到撫慰。”

聞言,秦寧卻是一愣。

這話怎麽聽上去似曾相識。

季應閑見他怔住,那茫然的表情特別可愛,忍不住湊過去親他。

于是就親到冰冷的書殼。

秦寧慢悠悠拿下擋在面前的醫學資料,睇他一眼,“沒我允許,別随便靠近我。”

季應閑失望的“哦”了聲,但心底卻說,下次趁你睡着偷偷親。

秦寧被他打斷,沒有繼續深思那句話為什麽會熟悉,而是看了眼時間,準備去雙秦。

“季應閑,你有時間麽,陪我去雙秦一趟。”

季應閑揚眉笑道:“算約會麽?”

秦寧:“……”

秦寧瞪他,“不算。”

季應閑笑着拈起陽臺圓茶幾的素描紙,問:“你這張底稿能借我用用麽?”

秦寧問:“你借去做什麽?”

季應閑說:“借去臨摹。”

秦寧不想耽擱時間,再則,季應閑借走,又得來還,這一來一回,又是糾葛不清。

他說:“你要臨摹,那送給你,不用還。”

季應閑眉稍發揚,“好啊。”

醫院。

有親戚安撫性地拍了拍溫奕肩膀,“節哀。”

溫奕臉色陰沉,沒有接話。

親戚見自讨沒趣,呵呵笑了下,走出病房,跟門外的溫辭對視上。

溫辭禮貌道:“二叔。”

被稱二叔的人,冷眸掃他一眼,态度敷衍的“嗯”了聲,越過溫辭走到門外。

溫辭始終面帶微笑,不曾有絲毫怨氣。

他踏入病房時,斂去笑意,滿眸悲哀的望進室內那張病床。

溫父病得太重,器官漸漸衰竭,眼看快堅持不下去了,醫院這才把溫家人都叫來,好見最後一面。

說不清他啥時候就醒不來。

溫奕坐在床邊座椅上,眉宇間陰雲密布,病房內氣氛格外壓抑。

除了溫奕,還有幾個人,都但都沒說一句話,就安靜站在病房裏,一個個像假人似的。

溫奕聽到走近的腳步,擡起頭。

他看見站定在床邊的溫辭,臉色登時一沉,“誰讓你來的?”

溫辭道:“我來見父親一面。”

“誰他媽要你來假好心。”

溫奕騰地站起身,他動作又快又猛,近乎能聽清機械發出的“咔噠”聲,來自他斷腿的義肢。

溫辭溫溫和和的喊了聲“大哥”。

回應他的,是一記響亮又驚人的耳光。

溫辭直接被打偏頭,嘴唇破了道口子,正滲着血。

他緩慢地擡頭,左邊臉頰已經腫了起來。

溫奕氣得滿眸血絲,“你個賤種,害我不夠,還想害死我爸!當初就該讓跟你媽一起跳樓最好,你這個瘋子,跟你媽一樣賤!”

他抓住溫辭肩頭,歇斯底裏地怒吼,對比沉靜的溫辭,他反倒更像一個瘋子。

旁邊的人見他情緒激動,忙上來抱住,慌忙安撫。

這溫總還沒死,兩兄弟就在病床前争執,沒死都活活氣死了。

有人來安撫溫辭,溫辭苦笑着回應,再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待衆人目光均投向溫奕時,他面容漸沉,朝溫奕看去的目光無比冰冷。

溫奕被他活活氣暈過去。

衆人手忙腳亂地去找醫生護士,溫辭則慢條斯理坐下床邊。

他從被褥中拉出溫父的手,動作很輕,帶着敬意。

慢慢與沉睡的溫父接近,像在與病人說什麽溫情的話語。

溫辭唇邊輕揚,“父親,你放心走,溫家,溫奕,我會一個一個送去陪你。”

秦寧他們到雙秦時,時間不早,但距離下班有兩個多小時。

柯松候在大門口,正舉着一把太陽傘。

初夏的下午溫度較熱,怕熱的人出行需要打傘。

不過柯松是來接秦寧的。

原本秦寧不用遮陽,誰知身體太弱,對紫外線過敏,在戶外無遮無掩的時間超過十分鐘,露在外面的皮膚會起疹子。

季應閑卻沒讓司機停,直接道:“開進去,繞到研究樓。”

司機應了聲,徑直駛入雙秦。

雙秦內沒有規劃停車位,員工車輛一貫停在公司外,鮮少有車開進去。

秦寧明白他的好意,倒也沒阻攔。

他用手機跟柯松回了信息,再擡頭,車已經停在研究樓下,正好車門外是一片綠蔭。

秦寧下車。

季應閑道:“我七點過來接你。”

秦寧正要說不用,季應閑就趕緊讓司機開車,假裝聽不見。

秦寧:“……”

他無奈一笑,轉身走進研究樓。

另一邊。

季應閑拿出手機,撥通劉助理號碼。

“劉勳,找個有經驗的畫家,我有事要問。”

劉助理立刻去辦。

季應閑默然挂斷通話,從随身提包中取出封好的相框,與秦寧那張素描底稿并列。

相框中,是一張泛黃的卡通畫,圖案是兩個手牽手的小人。

而秦寧這張随筆素描,畫的是風景寫生。

季應閑默無聲息地盯着看。

某畫廊。

季應閑不耐煩的敲了下桌面,“你看了快半小時,什麽也沒看出來?”

畫廊老板扶正眼鏡,說:“季先生,您別急,先再讓我多看看,每個學畫的人都有各自繪畫的習慣和特點,需要耐心的找。”

季應閑不爽的哼了聲,卻也不再發文,耐着性子等。

他等了十來分鐘,起身在畫廊走動,時不時撩着眼皮,看一眼牆壁上的畫。

畫廊的場地很寬敞,數面白牆挂滿了大大小小的畫,分了幾個場館,有國畫、油畫、卡通畫等明細劃分。

季應閑沒學過畫,也看不太懂,但他覺得自己手裏那張卡通畫跟秦寧畫的那些,最好看。

這些挂滿牆壁的畫,不及一分。

畫廊老板正在苦心尋找相似點,全然不知道某人把這裏的畫貶得不及人家一分,否則能當場嘔血。

季應閑又走了半圈,興趣缺缺。

他突然有點想秦寧了,明明分開不到一小時,他就忍不住想他。

忽然,季總眼睛一亮。

他摸出手機,給秦寧發了微信,發完一條就笑一下。

遠在雙秦研究樓。

老錢瞄了眼秦寧不斷嗡嗡震響的手機,說:“小秦,要不你看看?”

秦寧搖搖頭,拿起手機,調成靜音模式。

老錢沉默一瞬,繼續為秦寧講解目前的研究進度。

秦寧也安靜聽着。

等老錢說完,秦寧将先前寫出來的論文給老錢看,老錢看後,給他提了幾處意見。

随後兩人進入會議室。

又過去半小時。

在季應閑多次矚目下,畫廊老板終于緩慢摘下眼鏡,揉捏着眉心,動作緩慢。

季應閑問:“怎麽樣?”

畫廊老板本身是學國畫,慣來平心靜氣,不慌不忙,于是先給季應閑倒了杯涼茶,說:“季先生,別着急,先喝杯茶。”

季總:“……”

季總狠盯他一眼,端起茶仰頭飲盡,“噠”地一聲,把茶杯擱桌面,動靜倒不小。

畫廊老板把兩張畫并列放在桌面,手指向其中的線條,比劃了一下。

他說:“季先生,您看這兩條線,走向相似,尤其是這圓圈的大小弧度,很顯然有極大的相似性。”

季應閑別的沒聽進去,只聽見“相似性”三個字。

他騰地站起身,帶着座椅往後一退,在地面劃拉出刺耳的摩擦聲。

“你說這兩張畫是一個人畫的!”

畫廊老板不料他這麽激動,一時間非常莫名,但又解釋道:“不能這樣理解,兩張畫有幾處相同點,他們可能出自同一個人。”

季應閑目光愈加盛熾,似喜似驚,異常濃烈。

“但是……”

畫廊老板補充道:“又或者師從同一個人,所以畫技方面,有很多相似點。”

聞言,季應閑若有所思地坐下。

他問:“除了這兩種可能性,再沒有其他的?”

畫廊老板點頭,“不作他想。”

季應閑嘴角微微上揚,心情似乎不錯,一只手在座椅扶手輕輕的叩動,似乎在沉思什麽。

頻繁出現在雪夜并數次幫助他的青年。

悄無聲息改變的病弱秦寧。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不斷閃現那道身影與秦寧的臉,交錯晃動。

最終,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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