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元前6900年

空氣幹燥,強烈的陽光直射地面,緊張的氣氛籠罩着即将成熟的麥田。

伊南見到對手們的武器都是長長的木棍。棍棒的一頭綁上了磨成矛頭形狀的燧石,棍棒就成了長矛。她心裏先松了一口氣:對方那都算不上什麽遠程攻擊武器。這邊人手也不算少,應該應付得來。

誰知遠處麥田間傳來“噠”“噠”的敲擊燧石的聲音。

還沒等伊南反應過來,攔在她面前的少年丹已經握緊了拳頭,低聲罵了一句:“該死!”

“卡山部落又要放火燒我們的麥田嗎?”伊南身邊一個年輕姑娘氣憤地問。

“放火燒麥田?這什麽腦回路?”伊南完全不能理解。

她只知道人類定居早期的先民們曾經在山林與曠野之間燒荒,以開墾出适合耕種的田地。但她從沒聽說跑去去燒人家已經開墾出的麥田的。

眼前麥田裏的麥子麥穗下垂,眼看就要成熟;遠處,袅袅的青煙卻騰起,焚燒植株的焦糊味傳來,對方已經點燃了烈日下相當幹燥的小麥植株。

“圖,我們沖上去,把他們都趕走!”丹握着拳頭,大聲向攔在最前方那位年長男性喊話。

“不行!”那個叫做圖的男人背對着自己的族人,張開手臂攔住群情激動的大夥兒,“我們的勇者不在這裏,對方卻全都是勇者!大家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這和伊南的猜測一致:這個部落裏最強壯的男人們,也就是勇者們,并未參加這裏的農業種植活動。

對方可能是看準了這裏的老弱和女性沒有勇者保護,趁虛而入的。

“丹,你難道忘了上次勇者不在,卡山部落一下傷了我們七八個人嗎?”圖大聲說。

丹登時喪氣地垂下了握在胸前的拳頭,口頭上卻依舊不甘心地問:“所以就這麽看着他們毀我們的麥子,欺負我們?”

少年的話還未說完,他身後的女人已經走了出來。

伊南聲音穩穩地說:“不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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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心頭的火正蹭蹭地向外冒:在後世現代社會都還在號召不要浪費糧食呢,在如此生産力低下、物資匮乏的古代,竟然有人想要将這些糧食故意損毀?

不過她也沒想到:這個偶然邂逅的部落竟然這麽謹慎(慫)?

伊南話音剛落,少年丹振奮地一聲大喊,仿佛在幫她造勢。

“你們有武器嗎?”伊南檢視身邊人手裏的農具——那其實壓根不是什麽農具,都是些棍棒,完全是木制的,偶爾有燧石,但見不到半點金屬的影子——早先她覺得對方的裝備不咋的,現在卻發現自己這邊更糟糕。

“有石塊嗎?”伊南繼續問。

少年丹登時從地面上撿起一塊土坷垃,揚手就丢了出去。

土坷垃飛了沒多遠就掉了下來,距離卡山部落的來犯之敵遙不可及。少年丹身姿健美,看起來力氣不小,但是對方在遠處紮堆放火,不到他們跟前來,什麽石塊土疙瘩,都完全奈何不了對方。

倒是卡山部落的哄笑聲先傳了過來。

伊南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束安全繩,遞給丹,說:“用這個,紮在石塊上,讓它旋轉起來,然後放手丢出去。”

丹是個靈巧的少年,這束繩子拿到手裏,來不及辨別繩子的質地,已經快手快腳地掂起一塊貨真價實的石頭,用安全繩綁了,将繩子的另一頭提在手裏,轉動石塊,然後松手讓石塊飛了出去。

他第一次擲,不懂得計算投擲的方向,石頭拖着繩子遠遠地飛出去,卻飛向了另一邊的豌豆田裏。

但是那擲出距離十分震撼,遠處卡山部落的人遠遠看到,也一起“咦”了一聲。

伊南并不驚訝,即便在後世,鏈球的投擲水平也永遠比鉛球要高。

丹哭喪着臉轉頭看向伊南:“……繩子沒了。”神賜的繩子,不知是什麽材質,看去又光滑又牢固,卻被他就這麽丢了出去。

伊南又遞了兩條出去:“沒事,我還有。”

這些安全繩都是“科研狂魔”丹尼爾事先就放在她這身越野服的口袋裏的,全身十來個口袋,每個口袋裏都放了小小的一卷。伊南這時才覺出丹尼爾其實也是挺細心一人。

她在丹耳邊指點了幾句,然後退開。

丹重新綁了塊石頭,深吸了一口氣,将系着石頭的繩子悠悠地蕩起。随着這石塊蕩得越來越快,丹看準了方向,猛地将石塊丢了出去。石塊拖着一條長長的安全繩,宛若一條巨蛇,橫空而過,“哐”的一聲砸在卡山部落的來犯之敵面前,雖然沒有傷到人,但是很明顯,對面的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将火焰踩滅!快——”

伊南聲音冷冽,向對面下令。

她同時輕輕一掰丹的肩膀,讓這猶嫌有些單薄的少年退在自己身後。她快步沿着麥田裏淺淺的田壟向卡山部落的縱火賊們走去。

對面卡山部落的人顯然感到有哪裏不對。

一個穿着古怪,容貌卻漂亮到難以想象的年輕女人,竟然從聚在一起的人群中獨個兒走過來,一步一步,向他們靠近,命令他們将剛剛蹿起的火苗踩滅。

她的口音很古怪,但是語意非常清晰;

她的腳步異常堅定,每一步都給卡山部落帶來更大的壓力。

卡山部落的勇者們臉上都塗着紅泥和白垩,畫出他們能想象到最可怕的樣子。

更有幾個卡山勇者此刻彎下腰,揚起脖子,模仿猛獸的聲音發出一陣陣嘶吼。

可是,可是……為什麽這個女人依舊步伐穩健,向他們走過來,一步一步,都不帶停的?

為什麽面對卡山最厲害的勇者,最鋒銳的武器,她,竟然,不,怕?

——卡山部落的人都懵了。

伊南滿腦子的想法卻和“怕”這個字完全不沾邊?

撇開憤怒,她還很好奇。

難得一見的研究對象就在眼前:這是部落進行戰鬥威脅的一種方式嗎?戰士們臉上的塗鴉是出于原始崇拜,還是對野生動物和自然環境的模仿?……面對眼前集體表演跳大繩的勇者,伊南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一個卡山部落的冒失鬼這時出手了,一枚綁着尖銳長條燧石的長矛朝伊南擲到。

伊南的身後一片尖叫聲,丹的少年童音格外響亮。

“我們的神——”

伊南面不改色,只是将頭微微一偏。

矛頭上的燧石擦着她的頭發從她耳邊掠過,落在她身後,重重地紮入麥田的泥土中。

少年丹這才長長籲出一口氣,曉得是一場虛驚。

伊南腳下沒停,她有恃無恐,繼續朝對面的勇者緩步走去。

她越是面不改色,給對面的壓力就越大。

不知是被伊南的凜然氣勢給震住,還是迷戀上了伊南那張美豔絕倫的臉,竟真有一個來自卡山部落的勇者膝蓋一軟,在麥田裏跪下,面帶無限崇敬,向伊南伸出雙手,張着口,卻啞口無言地望着伊南。

也有些勇者顧不上燙腳,先七手八腳地将麥田裏剛剛燃起的火焰踩滅再說。

領頭的勇者大聲呼喝,竟也攔不住其他勇者滅火。

“誰讓你們膽敢渎神!”少年丹這回又在安全繩上拴了一塊大石頭,兜了兩轉奮力扔出,石塊越過了伊南的頭頂,“咚”的一聲,準确無誤地砸中了領頭勇者的腦門,在對方頭上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仿佛這就是渎神的報應。

早先勇者們一起嘲笑過少年丹扔出的土坷垃,現在誰能想到少年丹擲出的石塊隔着這麽遠都能傷人?

失了首腦,其他勇者忙不疊地扛起了傷者,帶着人飛快地後撤,頭也不回地離開,仿佛身後有追兵緊追不舍。

“丹,你冒失了!”圖一跺腳。

“卡山的首領‘白頭’今天沒來,你卻傷了他們的人。等到‘白頭’知道了,一定會帶着卡山部落的全部勇者回頭來報複。到時看你怎麽收場!”圖怒氣沖沖指責着丹。

丹笑嘻嘻地不以為意:“女神看不下去,我也看不下去嘛!”

遠處忽然一聲唿哨,一大隊赤着上半身、臉上只塗着白垩的“勇者”從卡山部落離去的方向迅速趕來。

領頭的一名勇者見到丹,立即伸出雙臂:“丹——神明保佑,你平安無事!”

丹立即沖上前去,也抱住了勇者,高聲叫:“父親!”

“我們看見了卡山部落的人。怎麽樣?大家沒事吧?”丹的父親望着聚在圖身後的族人,一眼就看見了衣着古怪,與所有人格格不入的伊南——表情莊嚴的勇者像是看見了敵人,面上的肌肉立刻一緊。

“這個滿身是‘沙’的女人——”丹的父親伸指指向伊南。

伊南:合着這個梗就過不去了是嗎?

丹趕緊抱住父親的手臂,圖也趕上來攔住了勇者。

圖大聲說:“庫,不許對伊南女神無禮!”

庫那只像鐵柱一樣的手臂上還挂着丹那一對稚嫩的胳膊,聽見這話他登時睜圓了眼睛:“什麽?巫師丹口中的‘伊南’?”

庫目光銳利,掉過臉飛快地掃過伊南那副纖細的身板,光潔柔亮的黑發,瓷白如玉的肌膚,以及看上去一擰就會斷的脖子,這個性格剛猛而武斷的勇者馬上說:

“我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七夕啦,一年一度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在這裏給大家分享一個冷知識——

現在的織女星,在13000年前(也就是公元前11000年左右),是北半球的北極星,正指向地軸的方向。但是由于歲差的關系,在後來的一萬多年之後,北極星已經變成了現在我們所熟悉的小熊星α。而等到公元14000年的時候,織女星将重新成為北極星。

所以伊南在丹所在的時代,想要通過星辰辨認方向,恐怕得先瞅瞅織女姐姐的方位才行。

其實就是想祝你們七夕節快樂!(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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