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彥家裏平時不來人,他自己過得也挺湊合,所以這會兒房間裏雖然算不上很髒亂,但也沒整潔到哪裏去。

他開門後趕緊把鞋櫃前的幾雙鞋子往裏踢了踢,又跑去沙發把平時扔那兒的外套褲子還有洗完沒收的內褲一股腦兒的抱起來,丢進卧室,随後關上了卧室門。

程以寬在門口站沒進來,江彥回頭去看,這才發現自己沒給人拿拖鞋。

“就這麽進來吧。”江彥忙道,“我家平時沒人來,原來的拖鞋壞了一直沒買新的。”他說完見程以寬似是猶豫,又道,“沒關系,家裏好多天沒打掃了,平時張遠帆他們也是直接進來的。”

程以寬這才走進來,坐沙發上打量了一下,問:“你這是租的房子還是自己的?”

“我自己的。”江彥倒了杯溫水遞給他,“去年才換過來的。”

“原來的公寓賣了?”

“賣了。”江彥笑笑。

他這處房子位置不錯,稀有的多層住宅,建築年份比較新,小區綠化設施也好,在城東算是鬧中取靜。江彥換過來後也沒怎麽裝修,買了件雙人沙發和一個單人躺椅,其他的東西要麽是原房主的要麽是後來随手添置的。

“挺溫馨的,”程以寬看了看,問他,“你一個人住?”

江彥笑:“對啊。我不習慣跟人合住,所以沒找舍友,把另外的卧室改成工作間了。”

“不是,我是說你一直單身?”程以寬看他,“那天想和你好好聊聊,又覺得第一次見面會不會唐突,所以沒好意思問。”

這是他們才見面的第三天。江彥心想現在問也會不好意思的吧。他感情的事情連張遠帆都沒詳細說過,現在冷不丁被人問起,還真有點不适應。

“也沒有,”江彥打着哈哈笑道,“肯定是談過啊。”

程以寬好像很驚訝,頓了幾秒,才道:“哦。”

氣氛有些凝滞,江彥也不太自在,他知道自己取向跟別人不同後,就很少和男性朋友深入接觸,怕別人知道後別扭。程以寬雖然看着挺開明,也有個做gay的小舅子,但江彥好歹在他跟前僞裝直男了這麽多年。

江彥:“其實……”

“其實……”程以寬跟他同時開口,倆人都是一愣。

程以寬笑笑,“你先說。”

江彥道:“其實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們的。我就是,那時候怕被人排斥……這個,你知道的,肯定會有人膈應。”

“我知道,以前22號樓不就有人出櫃了嗎?”程以寬點頭,“那人挺好的,但還是會有……各種情況。”

江彥知道那個同學,物理系的,據說跟男友在學校小樹林接吻被人撞到了。這事傳的不算厲害,離得遠的都說沒事,別人的自由。但離得近的,尤其是同宿舍樓的很多表示膈應,那同學後來出去租房住了。

“我還……挺怕你們覺得別扭的。”江彥撓了撓頭,笑了笑,“所以就一直,也沒敢說。”

“我能理解。”程以寬笑了笑,一臉誠摯道,“其實我猜到了,今天也是想跟你說……”

江彥睜大眼疑惑地看着他。

程以寬抿着嘴,忍不住低下頭,耳朵可疑地紅了起來:“其實今天就是想跟你說,我……”話沒說完,手機倒是突然響了起來。

倆人都吓了一跳。

江彥剛剛脖子都忍不住伸出去了,腦袋還歪着,這會兒回神,連忙安穩坐好,腦門上冒了個冷汗——他當鵝的時候習慣伸脖子,沒想到這毛病還給帶過來了。

程以寬的手機上顯示程媽媽來電。江彥指了指陽臺,示意他那邊可以打。程以寬猶豫兩秒,朝他點點頭,拿着手機過去了。

江彥悄悄松了口氣,也回卧室去給張遠帆報平安。他手機充上電,開着免提小聲聊天。

張遠帆在那邊道:“回家了就行,正想問你呢。現在感覺有沒有好點?還發燒嗎?”

“不燒了。”江彥笑笑,“明天也不用去了,不厲害的話吃藥就行。”

張遠帆放下心來,又問,“那就好,對了,程以寬一直在那守着你嗎?他怎麽去了?”

江彥以前沒跟張遠帆提過,這會兒也不好多解釋,往門外看了看,道:“我跟王天奇見面那天碰上他的。他是王天奇的姐夫,下個周就結婚了。”

張遠帆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想了想又疑惑,“王天奇家裏條件這麽好嗎?”

江彥問:“什麽意思?”

“程以寬家不是挺那啥嗎?你懂的,就內種背景……”張遠帆道,“當年我們系花想追他,一打聽他家情況就退了,說這種家庭的人,戀愛可以随便談,但結婚肯定過不了關,人家都是會聯姻的。”

江彥失笑:“沒有那麽誇張吧?他爸媽挺低調的。他初高中都是在我們那上的,學區都沒換。”

“你還真別不信邪,越低調的才越難搞呢,心思深又自制力強,什麽事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張遠帆道,“這麽看的話,王天奇家要麽跟他家一樣,要麽就是特有錢。對了,你見過王天奇人了吧,怎麽樣?”

江彥如實道:“才吃過一頓飯,他挺逗的。”

張遠帆哈哈笑了起來:“對,很有意思,何青以前跟他不是同一部門的,但都知道他人緣兒特別好……”

他跟江彥說起王天奇的同事緣,另一邊程媽媽也跟程以寬講王天奇。

“你跟王嫣商量過了嗎?她弟弟也要出席婚禮嗎?”

程以寬疑惑道:“當然。天奇是她親弟弟,肯定要去啊。”

“他有沒有別的弟弟,到時候接親的時候他要堵門的吧?”程媽媽道,“能不能換個人?”

“……”程以寬沉默了兩秒,嘆了口氣問,“媽,你是什麽意思?”

程媽媽過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程以寬:“……”

程媽媽說:“我那次特意加了他的微信觀察,最近他的狀态有些太張揚了。以寬,我精心培養了你二十多,不可能允許你在這種問題上犯錯。王天奇怎麽樣是他的自由,但如果他的頻繁出現可能會影響到你,那我必須提出意見。”

程以寬皺着眉,忍耐着沒說話。

程媽媽又軟了口氣,道:“你也知道家裏的情況。我跟你爸爸這幾年走的很不容易,現在人到晚年,我們也快退休了。這種時候,你也體諒下我們。”

“我很體諒你。”程以寬有點煩悶,“但是媽,我們也說好的,我結婚,你願意怎麽宣揚就怎麽宣揚,我沒意見。但是等我辦完婚禮後,我想怎麽過就怎麽過,你也不能幹涉。”

“你結婚之後還能怎麽過?”程媽媽驚訝道,“除了結婚生子,你還想怎麽樣?”

“那是我的問題了。現在我想問這個約定算不算數。”程以寬道,“如果算數,那我這邊就繼續。如果不算,我可以随時取消婚禮。”

“你混賬!”程媽媽頓時惱怒,“你取消試試!你看王家能不能把你吃了!”

“沒關系。”程以寬道,“我可以接受。”

“你……”

“我真的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在維護你們的臉面了。媽,你別逼我。”程以寬嘆息,道,“這是我的底線了,您自己也好好想想。這婚要結,那大家就按部就班地做好配合。如果不結,那就做好不結的打算。”

他說完沒等那邊再回便掐了線。程媽媽沒有再打過來,作為一方領導,她有自己的驕傲,很少幹死纏爛打的事情。程以寬跟她鬧過,又推心置腹地談過,前後數年掙紮妥協,本想着這次做完就沒後顧之憂了,誰想到還是會這樣。

雙方的約定成了他媽以退為進的手段。程以寬雖然沒有全然相信,也早早給自己留了一手,但此時面對,仍是心煩。

他在陽臺抽了根煙,想了想,還是覺得回去早點做好兩手打算。

江彥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程以寬一直在打電話。眼看着晚飯時間要過了,江彥見家裏也沒什麽材料,便考慮着出去請客。

程以寬進來的時候江彥剛選好一家離這不遠的餐館,正要開口,就聽程以寬說:“我這有事,得回去一趟了。”

江彥“啊”了一聲,有些意外:“這多不好意思,你就真的上來喝口水啊。”

“本來不是的。”程以寬輕輕笑了笑,又看了江彥一眼,“算了,不吓你了。”

他說完揮手往外走,等到門口,又回頭叮囑:“明天來接你去試衣服。”

江彥:“……”

他看着程以寬匆匆出門,想了想又跑去陽臺那邊。程以寬步子邁得很大,看樣是有急事。江彥心裏擔心,又覺得是別人隐私,不好意思去問。

他回客廳坐着,桌上是剛剛程以寬用的水杯,後者幾乎沒喝,進門後就一直在說話。

剛剛他要說什麽呢?

江彥快要好奇死了,感覺就像電視看了一半被人掐斷電一樣。

但他知道肯定是跟自己有關的。程以寬說他猜到了,所以猜到了什麽,自己是gay嗎?

可是在後者畢業之前,江彥還經常去他宿舍玩,有兩次倆人回校晚了,程以寬就在學校對面開了标間跟江彥住下。江彥從來沒覺得被防備過,想來想去,也就最後那次翻臉算是意外。

莫非那次翻臉是不是因為自己話多,而是因為程以寬知道了自己的取向?

現在程以寬覺得能接受了,所以今晚要跟自己坦白,讓自己不要有負擔?

江彥簡直要糾結死了,不過這麽一想還蠻有道理的。畢竟自己以後如果能跟王天奇走一塊,那程以寬就是姐夫了,一家人之間還是不要有隔閡的好。

王天奇在微信上問了江彥很多遍有沒有回家,江彥剛剛覺得有客人在不方便多聊,只簡單回複了兩句。這會兒見王天奇又約自己去動物園,江彥幹脆把明天的行程說了。

【此鳥已廢】:不去看動物了,明天要跟學長去試伴郎服。

【大王來巡山】:[喲喲喲,看把你能的]

【此鳥已廢】:[冷漠]

【大王來巡山】:明天幾點?我去幫你參謀一下。

【大王來巡山】:最喜歡看別人買衣服了,換裝游戲[推了一下隐形眼鏡]

【此鳥已廢】:那我問問學長吧。

【大王來巡山】:[爾康手]別,你發個定位,我偶遇就行。

【此鳥已廢】:[年輕人,你的思想很危險啊]

【大王來巡山】:[真叫人頭大]學長總是截我胡,我今天問他要地址說想去看看你。結果他說不知道,然後自己去了。

【大王來巡山】:他是不是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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